咻！
一道金光流星，在臨河府城上空飛過，飛往中州帝都方向。
這金光流星並不算太快，只是這金色流星的白日異象，倒是吸引了許多人的注意力，紛紛抬頭向天。
“什麼東西？一把劍？”
“飛劍？莫非是仙長們的法寶？”
只是在看清劍上的頭顱之後，他們都齊齊陷入了莫名的震撼與驚恐之中。
雲霄宗掌教在西南州的道觀眾仙之中居於首位，而仙道信仰已經在四十年間深深紮根九州。
當代皇帝的長相或許凡人們不清楚。
但云霄宗掌教是受香火供奉的上仙，日日都沐浴在凡間香火之中，民眾們怎麼可能不認得他的容貌？
唯一的差別是..
他們記憶之中的雲霄道君，是道觀中的仙人像，神色悲天憫人又仙氣飄飄，自有一股超凡脫俗的仙氣。
而如今那個被一劍穿首的腦袋，卻是髮髻散開，披頭散髮，面上肌膚也是四分五裂，死狀悽慘...
“這死狀.....嗯？雲霄道君他死了？”
民眾震動不已。
目睹這一幕的自然不只是西南州的凡人，更有遍佈凡間的仙門修士。
只是此刻那些仙門的修士，無論修為高低，都齊齊啞火了，陷入久久的沉默。
“假的吧？那不可能是我仙門掌教？”
即便他們不相信眼前所見，但理智卻告訴他們，這恐怕不是假的。
雲霄宗掌教這般身居高位、修為深厚的化神道君，哪怕有人偽造，用一顆假的腦袋串在飛劍上，敢在西南州幹出這種事，也是自尋死路。
他們受到了莫大的震撼，口中不能言語，只是握緊了手裡的傳訊玉符，將這件事上報。
不傳訊還好，一傳訊，卻發現幾名元嬰長老的傳訊玉符毫無反應，如泥牛入海。
“雲海長老、雲河長老都沒有回應？”
“發生什麼事了？有賊人作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長老們必然會有所回應，難道他們都閉關了不成？”
羽化真人的死，是死在臨河府城眾目睽睽之下，這件事另說。
但云海長老與雲河長老，卻是死在黑山之中，雲霄宗自然不會隨意傳播。
自家連續陣亡幾名元嬰長老，這事說出去怕是要動搖人心。
“慢著，大長老回應了，他正在趕來的路上！”
“大長老要來了，以他的手段，必定能辨別此事真偽！”
聽說大長老雲逸要趕來，眾多仙門修士心中頓時大定，如同找到了主心骨。
雲霄宗的大長老雲逸，是元嬰後期的修士，修為與地位在宗門之中，都是僅次於當代掌教的二號人物。
很快。
一道虹光由遠及近，化為一個長鬚三尺、手握拂塵的老道，正是雲霄宗大長老雲逸。
“不要慌。”大長老雲逸開口：
“金色飛劍流星破空，這分明是一件異寶出世。方才你們所見只是心中害怕的幻象，是這件飛劍異寶的影響。”
雲逸也不多話，他大手一探，空氣陡然扭曲，化作一道半透明的法力大手，要隔空抓攝住那道破空飛走的金光。
只是這憑空一抓，卻是抓了個空。
那金色飛劍看似不快，卻徑直穿透了大長老的法力巨手。
“嗯？”大長老雲逸臉色微變。
他雖然沒抓攝住那破空飛去的人王劍，但在剛才的短暫時刻裡，他卻辨別出了那顆頭顱的殘存氣息.....
“真的是掌教？！”
大長老心中震了一下，面上卻不動聲色。
他旋即開口：“此等異寶連我都無法抓攝，看來的確並非凡物。”
“此等寶物不能落入他人之手，先回宗門商議此事，再作定奪吧。”
說著，也不顧在場眾修士意見，袖口之中一艘飛舟迅速放大，將在場眾多仙門修士裝入，很快化作一道流光，沖天而去。
中州，百里大漠之外，安息鎮。
自從喬家人與三百老卒走出大漠之後，安息關已經名存實亡，不再有兵馬駐紮。
昔日的百里大漠依然在，但已經不再是什麼生靈禁區。
安息關下的安息鎮成了一處中州名勝，時常有遊人與江湖武夫到此一遊，去關卡之前的碑林裡憑弔亡者。
此時的碑林之中。
一名白髮老婦人，正在昔日軍中大將李長歌的墳前掃墓，清理墳前的雜草。
白髮老婦人正是昔日的安息關守將白夫人。
白夫人已經很蒼老了，面上皺紋橫生，沒了盔甲的襯托，她的體型顯得單薄了不少，但精神還算矍鑠。
百里大漠不再是禁地，她也不再是守將，但並未離開安息關，而是成了關卡之前的一個守墓人。
時隔四十年之久，她等到了百里大漠迷陣破開，也等到了李長歌的死訊。
雖說心中早就有了猜測，但事情證實之後，她心中最後僥倖也消失了。
有的時候人活著就靠一口心氣撐著，如今的白夫人比起在安息關當守將時，外表蒼老了十歲左右。
這些時日以來，白夫人也無其他事做，只是每日在這碑林掃墓，有時給前來憑弔的遊客武人，講一講昔日十萬大軍的事蹟，僅此而已。
這一日她也如往常一樣，在李長歌的墳前靜靜待著，閉目養神。
忽然間，她似有所覺，抬眼望向一個方向。
李長歌是《靈犀訣》的開創者，而白夫人其實才是世上第二個修煉《靈犀訣》的人，尚在武聖人之前。
從西南州桃源山莊傳過來的《靈犀傳音術》，對於白夫人而言自然也沒有難度。
而在此時，她的靈犀直覺，卻隱隱有所感應...
白夫人抬頭望向西南方向。
卻見天邊一道金光破空而來，在夕陽下的雲層之間，拖曳出一道長長的金色尾跡。
定睛看去，那竟是一把長劍，劍上還穿著一個披頭散髮的老者頭顱。
“修仙者的飛劍嗎？”
白夫人心中剛剛掠過這個念頭，靈犀直覺卻是感應到了一道訊息。
不，不是一道訊息。
兩道、三道、七八道訊息近乎同時傳遞而來。
這是接近十個掌握了《靈犀傳音術》的煉神武夫，在不約而同傳遞同一道訊息。
“陽春三月，西南州千里冰封...喬家武夫喬鍂鑫斬雲霄宗掌教於臨河府城！”
“傳首三千里示眾，以儆效尤！”
起初還是靈犀傳音。
到後來，白夫人已經可以看到，在那安息鎮中，有許許多多的江湖武夫們飛奔而出。
他們追逐著空中那一道金色流星的軌跡，如同向日葵追逐太陽，在狂奔之中放聲高喊：
“喬家武夫喬鍂鑫斬殺了西南州的雲霄道君！”
“傳首三千里示眾！”
“傳首三千里....”
“仙門的掌教，堂堂化神道君，被喬鍂鑫手握國器人王劍斬殺！”
“仙門掌攣教雲霄道君死了！”
這些江湖武夫們不乏境界高深的煉神武夫，然而不論養氣功夫多好，都在此時難以自制地呼喊出聲。
周邊的行人被這些江湖武夫們鬧出的動靜所驚動，不約而同的抬頭望向空中的那一道金色流星，而後齊齊陷入了巨大的震撼之中。
白夫人這才後知後覺抬頭，仔細看向那空中一掠而過的金色流星。
“這居然是....雲霄宗掌教的腦袋？九大仙門掌教之一？”
白夫人愣愣站在李長歌的墳前，如同石化了一般一動不動，目送那金色飛劍橫貫長空，消失在她的視野裡。
人王劍劍斬道君，飛劍橫貫長空，傳首三千里示眾！
此等事蹟，已經是白夫人夢中都不敢想的奇事。
然而喬木就這麼做了，甚至還毫不遮掩，高調無比！
“雲霄宗的掌教...”白夫人愣愣站在墳前，許久之後才從驚愕中反應過來，目光復雜。
“真沒想到，我竟能活著看到這一天。”白夫人百感交集，情緒翻湧如潮。
仙與凡的差別，白夫人自然懂。
四十年前的李長歌亦然是當世人傑，但也悄無聲息死在了大漠之中。
所謂仙凡之爭，本以為是有生之年不可能目睹之事，誰知...
“今日死在喬家人手裡的，是雲霄宗掌教...”白夫人的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希望：
“他日，說不定能活著看到大道宗掌教身死，乃至是整個大道宗土崩瓦解的一天？”
這個念頭原來只是在心裡想想而已，但此刻卻如野草一般在心中肆意生長。
說不定....說不定真的有可能呢？！
白夫人的心中此時油然升起一個念頭：
“真想再活十年二十年，親眼看一看大道宗土崩瓦解的那天！”
“到那時候...”白夫人看向身前的李長歌將軍墓，以及後邊的墓碑林，緩聲道：
“到那時，再提一壺酒，與你們說一說那時的事兒。”
有的時候人活著就靠一股子精神氣，精神氣散了，即便不會馬上死，也會是行屍走肉。
白夫人原本以為她的人生已經走到了尾聲，餘生在這十萬將士的墓碑林裡當個守墓人就好。
而今日她卻燃起了昔日想都不敢想的野心：想要繼續活下去，想要長生百歲，親眼見證大道宗消亡的那一刻！
白夫人回過頭，望向安息鎮的方向。
她望見人群如潮洶湧，在平野之中追逐著人王劍的金色尾跡奔跑。
她聽見人群放聲高呼，群情激奮難耐。
從小股的江湖武夫在呼喊，擴散到更多的武夫，更多的民眾，人群越聚越多，呼喊聲也越發響亮越發嘈雜。
有如金色長劍光焰一馬當先點燃平野，漸漸有烈火燎原之勢。
在白夫人還是安息關守將時。
她曾經見到喬家人領著三百老卒孤城殘老走出大漠，三百殘軍的薪火由喬家人傳到了九州。
如今這四十年前的薪火，終於有了一點燎原之勢...
洶湧人群追隨那把穿越長空的人王劍狂奔，白夫人並未追隨，只是遠遠望著，只是不知不覺中視線略有模糊....
中州帝都，大道宗道觀。
以清一長老為首，有數名仙門元嬰長老齊聚一堂議事。
“清一師兄，你是最早發現人王劍破空而去的人，為何不趁機攻入皇宮？哪怕不親自動手，驅使道兵想來也能將那炎太祖堆死。”
說話的是一名面色冷厲的仙門長老，道號清微。
“清微師弟，此舉不妥。”清一長老微微一笑，開口道：
“那炎太祖武功雖然不俗，但只是仰仗一把人王劍，才堪堪入我宗門法眼。”
“若無國運之兵人王劍，他炎太祖也不過是一個武功高點的凡俗武夫罷了。”
“此言甚是。”
“確實。”
其餘長老也點頭表示認可。
“那麼諸位捫心自問，若諸位是那手握人王劍的炎太祖，捨得將那人王劍隔空送走麼？”
“畢竟人王劍一旦離手，大炎皇族不過土雞瓦狗而已，翻手可破。”
諸位仙門長老思索片刻，都是搖頭。
修仙修的是長生之道，壽數大了，其實往往更珍惜生命。
因此如今的修仙者，流行的是苟道，哪裡會將自己置身險境，作這麼一場豪賭？
“所以在我看來...”清一長老繼續微笑道：
“那皇宮裡的炎太祖，打的是引蛇出洞的主意，我等要是趁機出手，說不定下一刻就會見到人王劍破空而來了。”
“此言極是。”眾長老紛紛點頭。
清一長老也暗暗點頭。
“那萬一，炎太祖沒想這麼多呢？”清微長老蹙眉問道。
“那要不你去皇宮探探？”清一長老一句話就讓清微長老啞口無言。
事實上炎太祖是不是真的心機深沉不重要，清一長老反正是不準備冒險的。
剛剛商議到這。
卻見天邊一把人王劍，劍上帶著雲霄宗掌教的腦袋，破空而來。
清一長老當即微微色變，仔細探查一番之後，心中頓時升起慶幸。
還好他養氣功夫好足夠機智沒有妄動....
“人王劍之威，居然真能拼死一名化神道君....看來我等的謹慎一點沒錯。”清一長老鬆了口氣，但緊接著又有些蠢蠢欲動。
雲霄宗掌教如果真的就這麼死了...那麼如今的雲霄宗宗門，乃至是整個西南州的人口信眾，不就成了一塊大肥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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