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旁客棧，幾人在桌前坐著，隨意點了些酒水，暫時休整。
“要對付武聖人，你有一物可用，不知此物是...”
喬木眼睛往下望，落在炎太祖腰間那把人王劍上。
這把劍他上回用過一次，的確堪稱國之重器。
武聖人亦是九州臣民，人王劍或許不能像對付修仙者般，憑空削去幾分道行，但想來也是人間絕世神兵。
“....”炎太祖沒說話，下意識捂了捂人王劍。
上回三千里借劍給喬家人，現在這人王劍不會真被惦記上了吧？
“國之重器，自然不好隨意外借。”炎太祖道：
“其實是武功秘籍。”
喬木思索片刻，想起炎太祖之前那一吼，讓身旁武奇正眩暈失神，上邊的金丹修士都失控墜落。
就連他自己，都感覺氣血翻湧起伏，全身微微一麻。
“是你方才所用的音功《天鳴神罡》？”喬木問道。
旁邊武奇正也頗有些意動：
“這音功，其實與目擊術一樣，是煉神武夫的攻伐武技，只是更為稀罕些。”
“若真是這音功，確實是一份大禮。”
炎太祖微笑：“格局小了。”
沒多久，一道黑袍身影破空而來，身形有如鴻雁掠過長空，用的輕功還是熟悉的天龍八步。
此人倒是喬木的故人，大炎神捕韋恩。
喬木手頭上的天龍八步，本就是韋恩傳授的。
昔日在武聖人假死之後，韋恩以未入超品之身，一度號稱輕功天下第一，自然也不是浪得虛名的。
這會兒感應到了炎太祖的靈犀傳音，特從帝都快馬加鞭趕來。
“東西帶到了？”炎太祖道。
韋恩點頭，他輕功最好，也生怕誤了喬木去西州的行程，因而用了天龍八步趕路。
此時他才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包裹，而後從包裹之中取出一部線裝書。
上書《天鳴神罡》四字。
喬木正要接過，卻見韋恩將包裹攤開，將裡頭的一部部線裝書一字排開，在客棧門口八仙桌上擺好。
《獅子吼》《虎嘯龍吟功》《玄冥鬼哭》《九天鳳鳴》《破嶽龍吟功》.....
炎太祖微笑：
“一共十二部音功，俱是當世頂尖的絕學，是大炎皇族藏書庫的珍品。”
“這裡邊最出名，當是少林絕學《獅子吼》。”
“從少林絕學《獅子吼》到自損禁術《天鳴神罡》，由淺入深，難度、用法各異，一共十二部。”
“聽聞桃源山莊在蒐羅收錄天下武學，因而相贈此物。”
喬木微微一怔。
他這話才明白，剛才他問是不是音功《天鳴神罡》時，炎太祖的回答是什麼意思了。
格局小了。
一部太少，要送就直接送一打！
“十二部音功，難度有高低，威力亦有差異。”炎太祖道：
“其中，以這《天鳴神罡》為最。”
“此法如口含天雷，聲如滾滾雷鳴，真勁一吼之下，能讓武夫氣血翻湧，內勁遲滯，頭暈目弦。”
“對付異人，亦有奇效。”
說到這，炎太祖忽然輕輕咳嗽兩下，以手帕掩口。
當他拿開手帕時，手帕已經多出了一道鮮紅血跡。
“其他幾門音功，也各有所長...但要論威力之最，自然還是這《天鳴神罡》。”
“只是此法畢竟是自損的禁術，勁用大了自傷肺腑，常人不好輕用。”
“太祖...”韋恩目帶關切。
炎太祖是大炎王朝的擎天巨柱，可不能倒啊...
“啊？你說這個啊，這個不妨事。”炎太祖微微一笑：
“常人不能輕用，但我又不是常人。”
說完，他從懷中掏出一個小藥瓶，從裡面倒出一枚丹藥服下。
稍稍調息幾下，臉色迅速重歸紅潤，咳嗽也頓時止住了。
作為藥靈之體，炎太祖幾乎沒有什麼耐藥性，而且對各類藥物的藥力吸收也是極佳。
所以他嗑藥就像是磕糖豆一樣，甚至可以當正餐使勁炫。
“巧了，我也不是常人。”喬木與炎太祖對視一笑。
不止是喬木，連同他身邊的武奇正，都精通血肉千變，可以操縱肉身高速自癒合。
只有韋恩一個人眼巴巴站在一旁，有些格格不入。
“這份厚禮，確實貴重....”喬木看向炎太祖。
“怎麼，莫非你還要推辭不成？”炎太祖正色道：
“你我二人並無私交，今日只是初相見。”
“更不是因為你姓喬，只是因為你的作為罷了。”
“以武伐仙，覆滅一地仙門，掃清一州頹靡，合應有此報。”
炎太祖大笑兩聲，舉起手裡的一杯濁酒：
“此去往西，西州也不是什麼安分的地方。”
“那地方沒多少人跡，有時方圓數十里都未必能看到人煙，只有一片茫茫大漠戈壁。”
“西州自古便是人災頻發之地。故老相傳，西州在古時便是一片浩大戰場，或許是因此，才荒地千里的吧。”
“古戰場，還真能千里焦土不成？”喬木隨口道。
炎太祖笑而不語，良久才開口：
“若是凡人百萬軍士大戰，伏屍百萬流血漂櫓，已是極限。”
“但若是牽扯到了術法通天的修仙者...”炎太祖臉色稍稍暗淡幾分：
“便如我中州，數十里地之外，便有一座方圓百里的大漠，你應該不會不知。”
喬木一怔。
“你的意思是，這西州遍地茫茫荒原，多是荒地，是因為古時修仙者之間的爭鬥所致？”
“倒未必是修仙者之間的爭鬥。”炎太祖沉吟片刻，才道：
“若按當地傳說來看，或許是古時的仙神戰場吧。”
仙是修仙者。
神其實是指上古時的古之神魔，它們是修仙者最早的大敵。
至於後來的妖族，鼎盛時期雖然能與修仙者一較長短，但終歸有所不如。
炎太祖畢竟在人間長生三百年，還是大炎開國皇帝，知道的事情總是多一點。
“自九州大亂、諸王並起以來，西州之地已經與朝廷失去聯絡。”炎太祖道：
“我雖派出掌握了《靈犀傳音術》的飛魚衛煉神高手進入西州，但也如泥牛入海，對西州如今狀況知之甚少。”
“據他們傳回來的訊息，昔日的西州城池，很多都荒廢了，平民百姓大量失蹤，多地成了荒無人煙的空城。”
“是因為...人魔？”喬木問。
“似乎在人魔的傳聞出現之前，便已有此事了。”炎太祖繼續道：
“而西州有座夸父山。”炎太祖道：
“夸父山山形奇異，真如神話傳說中倒地的夸父巨人一般，由此得名。”
“而那座夸父山，應該便是血蓮宗的宗門所在。”
“你既然要尋武聖人，或許可在夸父山周邊去找。”
話說到這，炎太祖再一次舉起酒杯。
“既是西去尋武聖人，這一杯，便算是踐行酒了。”
喬木一怔，但也旋即舉起酒杯，對碰一下，一飲而盡。
二人本就無什麼私交，嚴格說來立場陣營也未必在同一邊，也確實曾是生死相鬥的大敵。
只是此刻適逢其會，在這中州郊外碰上，一杯酒聊作踐行而已。
“保重。”
炎太祖目視著喬木的背影，消失在天際線上，目光微沉。
從喬木的視角來看，炎太祖是故人，曾經的大敵。
從炎太祖的視角來看則是陌生的喬家長輩。
之前見時尚是喬金，再見已是喬七金。
此去西州討伐武聖人，以喬家人的做事風格，怕不是就此一去不回？
畢竟不論武功多高，實力多強。
如喬家人那般嫉惡如仇、重義輕生死的人，總是容易死的。
很多年以來，在炎太祖還不是炎太祖的時候，他也曾有過這樣的時刻。
“若再年輕三百歲，真想與此人同去，並肩作戰一場，也算是生平幸事。”
炎太祖收回目光。
三百多歲的炎太祖，雖然在皇宮戰敗之後重拾初心，心境有所變動，但終究不再是年輕人了。
“太祖...”此時韋恩在旁突然開在提醒，指向身旁的八仙桌。
只見那桌上，不知何時已經多出了一本小冊子，上書《天龍八步·化龍步》。
“化龍步？”炎太祖粗略翻動了一下這本小冊子，頓時精神一振。
他也是識貨的人，馬上看出了這化龍步的不凡...
“這喬家人，還真是不受半點平白恩惠。”
炎太祖嘆道：
“三千里借把人王劍，他喬家來個飛劍傳首三千里。”
“這邊剛給了一打音功秘籍，他喬家轉手又給了這憑虛踏空的化龍步。”
“不留隔夜恩，更無隔夜仇.....當真灑脫坦蕩。”
喬家人報仇更不必提。
往往是自家小輩屍體還沒涼，這邊仇敵的屍骨已經化灰，被喬家長輩親手揚了。
在旁人看來，可真是家風坦蕩、神鬼莫測的神秘家族....
數日後。
“西州遍地荒原，地廣人稀。”
“但在西州的通天河兩岸，卻有大小城池林立，因而要找人，自然要從這個地方找...”
“武奇正，你之前是這麼說的吧？”
喬木看著眼前的一座破敗空曠城池，開口問道。
此刻他們二人所在的，是西州通天河畔的一座城池，名叫孤雁城。
這座城池其實也不小，從城池規模來看，鼎盛時期或許能有個十餘萬人口。
只是此刻喬木二人行走在這孤雁城的街道上，卻是隻覺滿目蕭條破敗，兩側只有林立的民房屋舍，道路上卻無多少個行走的活人。
這場景，倒是像極了當初鬧過饑荒之後，十室五空的南州雁城外城區。
此刻二人站在街口，迎面吹來帶著縷縷黃沙的風，呼嘯著穿過街巷，連人聲都很稀少。
“道理是沒錯的。”武奇正並不承認自己錯了：
“在九州大亂之前，這孤雁城其實還是一座近二十萬人口的城池。”
“這座孤雁城顯然出了問題，數以萬計的人口，總不會在一兩年間，憑空消失不見。”
“依我看這必有蹊蹺，說不定便與那‘人魔’有關。”
“小夥子說什麼呢？晦氣。”此時街邊客棧的中年老闆走了出來，皺著眉頭：
“我們這孤雁城，可沒有遭受人魔之災。”
“居住在這的百姓平民只是離開了，不是死了。”
“數萬人在一兩年間遷徙離開？”武奇正再問。
這孤雁城地處通天河畔，乃是這西州少數的水源充沛之所，比起西州其餘地方已經算是一方樂土了，誰會遷徙離開。
“是往仙國朝聖去了。”
說到這，中年人面上露出明顯意動之色：
“只要找到那夸父神山，入了血蓮仙國，便再也不必受凡世苦厄，誰不願往呢？”
“血蓮仙國...”喬木與武奇正對視一眼。
這西州血蓮宗，在其他仙門眼中是近乎魔門的宗派。
若說其他仙門，尚且需要藏著掖著，在明面上豎起一個仙風道骨的仙人形象，那麼這血蓮宗直接不演了。
這西州，似乎沒有什麼舉著以武伐仙大旗的“大西王”。
但所謂的地上仙國，卻是已經建立起來了。
“這血蓮宗，就不怕受人間氣運所累嗎？”武奇正暗道。
九天仙門扶持偽王，各自施展手段，塑造出一個個伐仙的王者，並因此而名聲大噪。
昔日的中州秦王、東南羽王、南州南王，莫過如此。
雖然只是明面上的工作，但多少還是要做好的。
九天仙門如此行為的原因之一，其實還是忌憚人王劍，想要不明牌玩陰的，逐步肢解大炎朝廷。
當大炎民心盡喪之時，人王劍那般的國之重器，也不過是一把上了年頭的凡劍而已。
而血蓮宗似乎不太一樣。
“大哥，這血蓮仙國，該往何處走呢？”
武奇正上前，不動聲色遞上一點碎銀。
“給我這金銀俗物是要作甚？”客棧中年老闆眉頭一皺：
“況且我哪知道--”
“大哥，誰不想去那血蓮仙國呢，我是從南州千里迢迢過來的，外頭這兵荒馬亂的，哪是人呆的地方。”
武奇正上前一步，手裡直接塞了個沉甸甸的錢袋。
“看來你也是虔誠信眾，倒也不必瞞著你。”客棧老闆沉吟道：
“我雖不知道那血蓮仙國在哪，但剛有一支尋找仙國的苦行者前幾天剛出城，往北邊走了。”
“你們若是快馬加鞭，或許有望趕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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