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陽光透過窗戶灑落進來，水雲苑中，餘澤坐在案前，默默看著對面不遠的師姐。
少女穿著素雅爛漫的華服，衣裙上繡著朵朵漂亮的荷花，踩著一雙精緻小巧的鹿皮短靴，裙襬與短靴之間露出一小截白皙小腿。
和餘澤所認識的任何女子都不同，季子涵的眼睛很大，明媚動人，身上透著花季少女才有的天真爛漫氣質。
這也是餘澤過去被她所吸引的原因之一。
只是，此時此刻，季子涵看著餘澤的眼神，卻和往日完全不同。
那幽幽的小眼神，看的餘澤渾身不自在。
一邊是從小將自己帶大的女人，另一邊，是此前剛剛加入宗門，成為自己同門師弟的餘澤。
結果現在……
這位同門師弟，竟然和季婉姍偷偷搞到了一起……
這件事若是傳到宗門裡，恐怕得引起一番震動吧。
並不是宗門不允許，倒不如說恰恰相反，宗門內並不反對。
只是……
不反對不代表不會震驚，就連季子涵此刻都是有些難以接受。
房間中瀰漫著寂靜的氛圍，二人相顧無言。
餘澤心裡不禁有些無奈地輕嘆了一聲，雖說和季婉姍在一起的時候，他就已經做好了季子涵早晚會知曉此事的準備。
然而，當這件事發生的這麼快的時候，他卻還是有些心情複雜。
“所以說，你從進宗門那時候就已經是三品。不久前在現世中渡劫，突破聖人境的人就是你？”
在短暫的寂靜過後，季子涵開口了，小眼神幽幽地看著餘澤。
餘澤輕輕點頭，道：“當時渡劫的人是我。”
哪怕有所預料，但季子涵心中仍是有些驚訝，下意識道：“你入二品了？”
“我如今的確是二品。”
在聽到餘澤予以了肯定的答覆之後，季子涵看著餘澤的眼神也不禁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從表面看來，餘澤的年紀應該和她相仿，在這樣的年紀步入聖人境……論天賦，恐怕比起當年的姬宗主都要強了。
“這也是因為大氣運的加持麼？”
季子涵輕聲自語，旋即很快便是否決了這個想法。
不對……光是大氣運的加持，可遠遠不足以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晉升二品聖人呢。
如果這麼簡單就能步入聖人境，那上蒼的修士還修煉做什麼，從出生發現自己沒有大氣運之後就可以擺爛了。
“孃親如今閉關，也是打算衝擊二品？”季子涵忽然抬頭問道。
餘澤微微頷首，沉吟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幾天內應該就有結果了。”
過去季婉姍一直卡在三品，一方面是因為觸及到那個瓶頸，另一方面，也是因為法則的約束。
如今法則不在，她過去那麼長時間的修煉積攢下來的經驗厚積薄發，晉升二品也只是時日問題。
季子涵聽到這裡時，眼神中微微有些恍然。
和師弟簽訂了契約，從而得到大氣運的加持……他們之間，原來是這樣的契約關係麼？
至於為什麼孃親剛才在離開前會親師弟一口……想來就是在他們簽訂契約這段時間裡，已經有過好幾次親暱的接觸了吧？
季子涵想到這裡時，不禁惱火道：
“即便是和孃親簽訂了契約，你也不能和她……你這樣我以後該怎麼稱呼你？”
“明明人家一開始真的是把你當成師弟看待的，早知道當初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先給你一頓教訓。”
季子涵說著說著，漂亮的杏眼蒙上了一層水霧，與往日活潑可愛的模樣儼然不同，看上去竟是有些弱小無助的樣子。
實際上，季婉姍過去在收養季子涵的時候，就一直讓她不要喊自己‘娘’這樣的稱呼，只不過季子涵經常會忘了季婉姍所說的話。
或者說並不是忘了，而是刻意假裝忘了。
這個女孩本質上還是很缺愛，從小到大也就只有季婉姍待她最好，視她為親人。
在那之後，她又有了個師弟，儘管相處時間並不是很長，但季子涵還是將他當成自己的師弟看待，甚至當初還想過以後在宗門裡要罩著他。
可如今……
從小將她帶到大的女人，卻和自己的師弟偷偷在一起了……
她甚至什麼都不知情。
“抱歉……但感情上的事情，很多時候都難以控制。”
餘澤伸手想拭去季子涵眼角的眼淚花兒，但卻被少女立即抬手撥開，她含著淚光瞪視著餘澤：“你與妖皇早已成婚，如今又在宗門內有了新的感情……若是傳出去的話，妖域那邊恐怕要將你視為死敵了。”
妖皇的夫君，在歸一宗內和大長老有染……這要是傳出去的話，對於名聲的確會有不太好的影響。
即便是到了現在，季子涵第一時間還是在擔心自家師弟，儘管她覺得這傢伙偷偷摸摸和季婉姍在一起很可惡，但心裡還是不希望讓更多的人知曉此事。
餘澤自然也看出了季子涵的心情，默默凝視著少女，半晌後，輕輕嘆了口氣：“妖域成婚的事情，師姐應該也猜到一些了吧？”
“我知道，你與妖皇之間的大婚是假，助瑤月仙子晉升一品才是真，對麼？”
季子涵一臉冷淡神色，道：“但這件事傳出去的話，妖域那邊的妖修會怎麼想就是另一回事了。”
這倒是沒錯，即使蘇蝶穎並不在意，但這不代表底下的妖修們也同樣不在意。
妖域的新婚駙馬和歸一宗的大長老背地裡偷情……這個訊息要是傳出去，恐怕得引起大震動。
“師姐要將此事透露出去麼……？”餘澤試探性地問道。
“我如果想說的話，現在就不會坐在你房間裡了。”
季子涵沒給他好臉色：“你如今可是二品聖人，孃親又在閉關，待在這屋裡，即便你想幹什麼，我也完全無法抵抗吧。”
看樣子她還是很理智的……餘澤心底稍稍鬆了口氣，道：“多謝師姐……”
季子涵並未吱聲，臉色冷淡，道：“你和孃親的事情既然是你情我願，那我也不會再幹擾，今日之事就此揭過。”
“只不過既然你和孃親有意結為道侶，那今後……”
季子涵眼神中閃過複雜之色，小手抓著裙襬，輕咬唇瓣，低聲道：“今後你就不必再喊我師姐了。”
說到最後時，季子涵的心中有種莫名的空虛失落的感覺，她最後失落地看了餘澤一眼，便是起身打算離去。
“師姐……”
餘澤下意識喊了一聲，伸手抓住了季子涵的小手。
“餘公子還有其他事情麼？”
季子涵聲音冷淡，想甩開餘澤的手掌。
然而，餘澤卻始終不肯鬆手。
不知為何，他有一種感覺。
一旦季子涵此刻離開房間，今後他們的關係恐怕就要形同陌路的感覺。
至少，不會再回到當初二人相處時的那種氛圍。
可不知為何，感受著少女不斷掙脫自己手掌的動作，就像是有些疲憊一般，餘澤竟然慢慢地鬆開了季子涵的手。
“對不起……”
就在季子涵打算離開時，身後忽然傳來了少年的聲音。
忽然間的道歉，讓季子涵腳步下意識地頓住，但還是沉默是金。
餘澤低聲道：“我知道師父對您到底有多重要，我也並非有意想隱瞞……只是想找個合適的時機，只是沒想到你這麼快就發現了。”
“如果有機會的話，我想之後找個時間再好好向你道歉……”
說到最後時，他無奈地搖頭道：“只是不知道今後還有沒有這個機會。”
季子涵下意識地回頭，看向身後似乎有些患得患失的少年，強作鎮定，語氣冷淡道：“你一直在宗門內，怎麼會沒有機會？”
餘澤沉默一下：“過去偷襲我的人，如今或許就在暗中盯著我，我沒有把握一定能贏。”
這話憋在餘澤心裡也有些時日，儘管有光明神、瑤月仙子等人相助，但敵方的背後，可是有上蒼的法則。
“你是指……太古仙人的事情？”季子涵下意識道。
剛剛在屋內的時候，餘澤曾提到過自己當初遭遇偷襲的事情，而如今已經可以確定，偷襲者就是太古時期的仙人之一。
在看到餘澤無聲的頷首，季子涵立即道：“有孃親在，還有姬宗主、甚至還有仙子，不會有問題的。”
說是這麼說，可季子涵自己心裡卻也有些沒底。
畢竟，那可是太古仙人，他們不知見證了多少滄海桑田，王朝更迭。
而師弟，居然要和這樣的存在為敵麼？
季子涵微微張了張嘴，她想再說些安慰的話，但話到嘴邊時，卻又硬生生地嚥了回去。
“沒事的，我一定會回來見你，再好好向你道歉。”
這時，反倒是餘澤笑著開口，主動安撫起了少女。
季子涵微微一怔，在察覺到少年溫和的目光時，不知為何，心裡莫名慌亂了下，漂亮精緻的臉蛋上泛著淡淡紅暈，漂亮的杏眼閃過一絲羞澀，在微光中格外動人。
少年不知何時又悄悄握緊了她的小手，溫暖的氣息讓人有種莫名的安心感。
季子涵微微低垂著眼簾。
很快，她像是恍惚間清醒過來，瞪了餘澤一眼：“你……你先把手鬆開！”
語氣似乎有些兇巴巴的，但看上去卻更像是在掩蓋自己內心的慌亂。
“抱歉，剛才沒反應過來。”餘澤笑著鬆開了季子涵的小手，心裡卻長舒了一口氣。
他不怕季子涵生氣，就怕她徹底死心，對他愛答不理。
季子涵似乎有些嫌棄似的，從懷中取出了手帕，低頭擦拭著小手，道：“吃著碗裡想著鍋裡，真花心。”
“你是不是還想著我們一起服侍你？”
我們，這是一個很微妙的詞彙。
正常情況下，這個詞很常見。
但從季子涵的口中說起‘我們’二字，卻給這個詞賦予了不同的屬性。
在聽到少女這似乎有些嫌棄的傲嬌聲線，餘澤不禁愣了一下。
我們是指……季子涵和季婉姍一起……？
沒提倒還好，但少女一提起這茬事，便不禁讓人有些浮想聯翩。
試想一下，一個是清純俏麗的少女，另一個是豐腴性感的美熟女……
這可並不是一加一等於二這麼簡單的加成。
當然，餘澤還不至於傻到直接回答這種問題。
他略微整理了下思緒，正準備開口說話。
但就在這時，季子涵忽然上前了兩步，踮起腳尖，一隻小手輕輕拍在餘澤的胸膛，櫻唇湊到少年的耳邊，小聲道：
“要是你能活著回來……到時候本師姐再考慮一下吧。”
說完之後，她的耳根子瞬間變得有些發燙，似乎也知道自己說了多麼丟人的話，轉身逃也似的離開了房間。
直至季子涵離開將近一炷香的時間裡，餘澤都還處於呆滯之中。
他下意識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上面似乎還能感受到少女小手柔軟細膩的觸感。
雖說知道師姐只是單純地希望他能活下來才出言鼓勵，但這鼓勵未免也……太讓人心動了。
不管怎樣，都得活著回來見師姐才行啊……
但前提是能夠推翻這盤棋局，改寫上蒼法則才行……
餘澤很快收斂思緒，抬頭望向了窗外。
接下來，就靜候幽若宮主那邊的訊息了。
……
太古聖地。
毫無疑問，太古始祖現在的心情並不是很好。
至於心情如此糟糕的原因，自然是因為不久前和餘澤的談判破裂。
“看樣子，餘澤比你我想象中都要傲許多……至少，在某些方面他還有自己的底線。”
看著對面這個銀髮狐耳孃的絕美容顏，一名身穿灰袍，鬍子花白的老者緩緩地開口了。
太古始祖冷笑：“沒想到，餘澤竟然這麼果決地拒絕了我的合作邀請。”
“或許他也沒有完全相信你所說的話吧。”
灰袍老者緩緩地說道：“協助餘澤一同抹去上蒼法則，再由我們親手寫下新的法則，成為新上蒼無所不能的‘仙’，或許他也考慮到了這個風險性。”
無論聊起什麼事情，他都始終是一副風輕雲淡的神態，也就唯獨在提到改寫新的法則時，灰袍老者的眼中才流露出一絲貪婪。
上蒼法則一旦被餘澤推翻，法則就需要重新制定。
如果順利的話，他們可以寫下對自己有利的法則。
甚至成為這片天地的主人。
太古始祖也的確是想利用餘澤來協助自己，改寫上蒼法則。
只是她萬萬沒想到，餘澤最終竟然這麼果斷地拒絕了她的合作邀請。
“既然他拒絕了邀請，那接下來的目標，勢必就是我們了。”
太古始祖緩緩地說道：“別忘了，太古仙盟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如今餘澤的身邊有光明神和瑤月仙子，還有藏於暗中的一品相助。”
“我希望你也能明白這個道理，古皇。”
“如今可不是內鬥的時候。”
灰袍老者緩緩搖頭笑道：“老夫這個年紀，即便是哪天身消道隕也不可惜。”
“嘴上是這麼說，但你這數萬年來，不還是用了各種方法一直苟活至今？”
太古始祖神色平靜，淡淡道：“其餘幾位太古仙人也同樣如此，雖說已經看淡了生死，但若是讓你們就此徹底消失在這天地間，我想，你們應該都不會樂意吧？”
古皇沉默是金。
“太古盟約，便是因此而誕生的。”
太古始祖緩緩地繼續說道：“不管過去我們如何明爭暗鬥，但如今可不是內鬥的時候了。”
餘澤剛晉升二品，就掌控了法則，再加上如今站在他背後的一品強者。
現在的他，已經有能夠叫板太古仙人的實力了。
“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古皇問道。
“很簡單。”
太古始祖幽幽道：“我想在餘澤主動推翻這盤‘棋’之前，殺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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