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晴倒上茶來。皇上喝了一口，眉頭微微皺了一下，將茶碗放在黃楊木的小几上。
“不合皇上胃口嗎？”
“這已經是去年的明前茶了，今年的清明都已經過了。這幫奴才也太不像話了……”
惠嬪微微地苦澀一笑說道：“舊茶喝起來其實也不錯……”
“朕這幾年冷落你了……”皇上伸手拉住惠嬪的手。
惠嬪其實這幾年已經習慣了，皇上幾乎沒有來過一次。她安靜地過著自己的生活，心情平靜地像一面鏡湖一樣。今天皇上突然來了，宛如在平靜的湖面上扔了一顆石子，就算是再平靜的湖面它也會掀起漣漪。
惠嬪沒有控制住自己的眼淚。淚水像掉線的珠子，撲稜撲稜地滾落下來。
“皇上今日既然來了，那就是喜事，惠嬪娘娘何必要這樣吶！”衛全海在一旁解勸。
惠嬪趕緊拭去自己的眼淚，破涕為笑說道：“臣妾失態了……”
皇上也有些傷感地說道：“是朕的錯……”
“皇上今日為何突然到臣妾這裡來了？”惠嬪問道。皇上說道：“朕是循著你的琴聲來的。”
“是嗎？臣妾也是好久沒彈了，有些生疏了。”惠嬪微微一笑。
“哪裡？朕聽著感情比之前更寬廣了，也更渾厚了，聽著讓人覺得心很寧靜，很平和。”
惠嬪輕輕一笑，“皇上還想聽嗎？想的話，臣妾再為皇上演奏一曲……”
“那就勞煩愛妃再為朕彈奏一曲……”
惠嬪站起來，走向琴旁，“陛下想聽哪一曲？”
“《陌上吟》怎麼樣？”
惠嬪回頭對皇上一笑，屏氣凝神在琴上，十指請撥，清雅的琴聲宛若輕紗摩挲你的肌膚。皇上如痴如醉般移步惠嬪的身後，沉浸在婉轉動聽的琴聲之中。
皇上看了一眼眼前的琴，臉上露出一絲轉瞬即逝的傷感，隨之這傷感便消失不見了，彷彿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一曲奏罷，雙手輕按琴絃，琴聲嘎然而知。惠嬪站起身來，皇上輕握惠嬪的雙手，甚感滿足地說道：“愛妃的琴聲的確是比以前更加渾厚、圓潤了。”惠嬪笑道：“皇上喜歡便好。”
“喜歡……當然喜歡……”皇上喜笑顏開地拉著惠嬪的手重新坐下。
惠嬪讓雨晴端來一些點心，“不知道陛下來，所以飯菜也沒有準備，只有新近做的各色點心，陛下不妨嚐嚐，看是否爽口。”
皇上點點頭，從盤中拿起一個粉色，桃型的酥烙放在嘴邊，細細咬了一口。這桃型酥烙入口即化，清香潤舌，甚是好吃。皇上兩口便將剩下的一塊酥烙全都塞進了口中。
然後皇上又撿了一個紫色的圓形的酥烙放在口中，有種濃郁的牡丹花的香氣，但味道卻有淡淡的酸甜的口感。
惠嬪見皇上吃的香便笑道：“看來陛下是餓了。”皇上用惠嬪遞過來的帕子擦擦嘴說道：“餓，確實是餓了，但你這酥烙美味可口，唇齒留香，讓朕是欲罷不能啊！”
“陛下喜歡就好，臣妾還擔心如不了陛下的尊口吶！”惠嬪笑著說道。
“這等佳品求之難得，應該不是宮裡的東西？”
“這都是臣妾自己做的……”
皇上很驚訝地看著惠嬪說道：“愛妃竟然有這樣的手藝？”惠嬪道：“臣妾在別的事情上也不能為皇上分憂，所以閒來無事便研究著做做，這一做倒有好幾年了。”
“以後朕會常來看你的……”
“謝皇上隆恩！”惠嬪起身施禮說道。
皇上重新又讓惠嬪坐下說道：“好久沒有見元武了吧？”
“上次回朝交接公文的時候見過一面……”惠嬪倒也難掩對梁元武的思念之情。
皇上拍拍惠嬪的手背說道：“這也是朕的過失……”一副自責的表情。
“武兒是我的兒子，更是朝廷的臣子，他有能力為朝廷盡一份自己的責任那是他的榮耀，怎麼能為了兒女私情以費公。”惠嬪緩緩說道。
“愛妃事事能以大事為重，朕很欣慰。這次朕見元武褪去了孩子的稚氣，更加英氣勃發，朕感覺越來越像朕了，朕心中甚是喜歡，這都是愛妃教子有方。”
“謝皇上誇獎。”
皇上站起來起身要走，指著盤中的酥烙說道：“這些東西給朕備著些，下次來了再用。”
惠嬪笑著答道：“是！”
皇上突然用沉悶的語氣說道：“這琴你還用著哪？”惠嬪見問琴恍然失措跪下說道：“臣妾罪該萬死……”皇上上前攙扶起惠嬪說道：“不要總是下跪，朕也沒說什麼……朕只是覺得它太舊了，要不要換一把新的，你要用得習慣了，就用著吧……”
惠嬪低頭不語。
皇上站在地下對衛全海說道：“你去問問內侍監總領想不想幹了，他要是不想幹，就說朕說的，想幹的人多的很……”
皇上看了一眼惠嬪身後的翠兒和雨晴說道：“你倆叫什麼？”
翠兒和雨晴趕緊跪下答道：“奴婢雨晴。奴婢翠兒。”“她們服侍主子有功，都要賞！”皇上回頭對衛全海說道。
衛全海答應一聲，對翠兒和雨晴說道：“還不快謝恩！”
翠兒和雨晴這才恍然大悟連連謝恩。
皇上走後，翠兒和雨晴宛若雨後春筍般歡呼雀躍。惠嬪卻想著皇上為什麼提到梁元武，不知是福還是禍。她的日子大不了就像前幾年這樣壞，也壞不到哪裡去，可是元武……惠嬪內心陷入了一種無法預料的不安之中。
雨晴是個有心的丫頭見主子神色不對，便過來問道：“皇上為什麼突然說起這把琴？”
惠嬪平靜地說道：“這是當年孌皇后留下來的東西。”雨晴臉上露出恐懼之色。
“別害怕！”惠嬪說道：“收起來吧，今天也是太著急忘了收起來了，把我那把擺出來……”
“是！”雨晴答應一聲去了。
黃昏時分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雨滴很小，飄散在空中，像霧又像紗。
空氣中的潮氣加重，柳夢瑤感覺身體不適，她的背好似被千萬條蟲子叮咬一般，奇癢難當。陸無雙為她施了針，又配了一些外敷的藥。
柳夢瑤身體虛弱，臥床休息。可是晚間元直卻來了。元直是柳夢瑤等了好幾日的人，所以不得不見。柳夢瑤掙扎著起來，冰清為她簡單梳妝了一下，便出來見元直了。
柳夢瑤見了元直，臉上露出慘白的笑容，這笑容讓元直覺得是她用了全身的力氣才擠出來的。
“你的身體為什麼會這樣不好？”元直看著柳夢瑤沒有一點血絲的臉說道。
柳夢瑤勉強一笑，用極其虛弱的語氣說道：“偶爾就會這樣……”說完咳嗽了兩聲，“過兩日便會好了……”
元直點點頭，似乎在安慰自己。
“今日請元直哥哥來主要是兩件事情想要請元直哥哥幫忙……”柳夢瑤看著元直說道。
“什麼事？”
“這第一件是關於宋珪案子的主審，由誰來當……”柳夢瑤緩了緩氣繼續說道：“這第二件事是宋珪的位子空出來，由誰來接會比較好……”
元直苦笑一聲，說道：“你這兩件事情都是皇上能決定的事情，我也幫不上什麼忙啊！”
“當然是皇上決定，可是我們可以影響皇上的決定。”柳夢瑤微微一笑。
“就第一件事情，今日承親王和太子都主動請纓，可皇上似乎很生氣……”元直無奈地搖搖頭。
柳夢瑤插進來說道：“咱們的這位皇上是不會讓太子和承親王染指這件事情的……”
“後來皇上又去了惠嬪娘娘那裡，皇上已經好幾年都沒去惠嬪娘娘那裡了，今日像是偶然造訪，但卻更像是故意為之……”元直微微一笑。
“元直哥哥的意思是……”
“是！你猜的沒錯，皇上很有可能讓耿親王來審理這件案子……”
聽元直這麼說，柳夢瑤喜上眉梢，“這倒與我們的想法不謀而合……”
“明日早朝如果沒有人提起這件案子的主審還好，如果有人提起來，那麼肯定在朝堂上會有一番爭吵，那麼這主審的任務一定會落到耿親王得身上……”元直說道。
“太子這邊有林子昌提點也許不會提起，但承親王那邊一定會有人提起……”
“依陛下的性格，他反感這樣做……不過，他也許會問一個人……”元直說道。
“誰……”
“胥侯爺!”
柳夢瑤微微一笑，說道：“知道了……”
“至於第二件事情，我是真的無能為力了……”元直稍顯靦腆地一笑。
“戶部主簿嚴光聽說是一個正直、清廉的官，元直哥哥可知道此人。”
元直搖搖頭，“不太熟悉……”
柳夢瑤似在喃喃自語說道：“那也只能靠他了……”
柳夢瑤與元直又說了兩句閒話便走了。
柳夢瑤因為身體不適早早便睡下了，可迷迷糊糊睡到半夜卻被一陣短暫的打鬥聲驚醒。彷彿是在夢中一樣叫道：“冰清……”
冰清被柳夢瑤的叫聲驚醒，問道：“又做惡夢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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