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您最大的本事應該是模仿別人的筆跡，上至古人，下到今人，只要這個人的筆跡您看過一眼，您就可以模仿得來，而且模仿得完全可以亂真，我說得對嗎？”柳夢瑤唇角抹過一絲自信。
隨著柳夢瑤的緩聲細語，楊木佑慢慢抬起頭來。他的眼眶深陷，眼神深邃。滿臉是褶皺，爬滿了歲月的滄桑，宛若春耕時犁過的地。
或許他看了柳夢瑤一眼，或許沒有看，因為他的頭並沒有抬起來太高，然後又低了下去。
柳夢瑤不停地在地上走著，步伐比剛才稍微快了一些，一開始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她說道：“您在蕭將軍的帳下做了五年的行軍書記……”她的聲音有些顫抖。
當楊木佑聽到蕭昊天三個字的時候，頭蹭一下就抬了起來，用那雙像從墳墓中爬出來的眼神死死地盯著柳夢瑤。他一定驚訝死了，因為眼前這樣一個像仙女一樣的嬌弱女子，怎麼會知道他十幾年的事情。對他的過去那麼瞭解。
那麼他的真實身份吶？他也一定知道嗎?
柳夢瑤覺得自己有些激動。她稍稍平抑了一下自己的情緒，雙眼與楊木佑那雙幽靈般的眼神相對，說道：“您也不必驚訝，剛開始的時候我就告訴過您，我們對您也是有些瞭解的。”
楊木佑又低下了他的頭。他似乎不太敢接觸柳夢瑤的眼神了。柳夢瑤停頓了一會兒接著說道：“我前面說的，我們的人也許都已經跟你說過，我是想讓您幫我一個忙……看您把自己折磨成這樣，就知道您是不願意幫忙。”
“你自己的處境自己難道還不知道嗎？要不是我們的人在水月鎮把你救下來，你就是有九條命現在也沒了吧？”霍道遠說道。
“我想知道，您當年去蕭將軍帳下當行軍書記是誰派您去的？”
柳夢瑤說完後看著楊木佑。可是他沒有任何反應。
“我不知道，您這樣一直不說話，是害怕，還是為了保護那些幕後的人……以您現在的樣子看，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害怕幕後的那些黑手……您在水月鎮戚風村那樣偏僻的小村莊把自己隱藏起來，隱姓埋名活下來，也許也有十幾年了吧。可是您終究還是沒隱藏住，您是書法聖手，您的字還是暴露了您……我想這十幾年應該過得一定是痛苦萬分，那您這樣痛苦也要活下來是為什麼吶！難道是報仇嗎？照您現在的樣子，應該不是，因為您都不敢說出仇家是誰……那麼就是為了保護什麼東西？或者是什麼人……”
楊木佑的身體顫動了一下。柳夢瑤的話像藏在棉裡的針，不停地扎著楊木佑緊繃的神經，等著他崩潰的時候。
霍道遠卻急了。他見楊木佑一直不說話，伸手在他的後面脖子上就是一巴掌。這一巴掌很重，打得他一個趔趄，差點從凳子上摔下來。
“少閣主苦口婆心對你說了這麼久，你咋就不出聲吶？”霍道遠一巴掌拍下去之後說道。他還要伸手，柳夢瑤說道：“道遠哥哥不必如此。”
“要不今天就到此吧，我看你也累了。”元豐說道。
“今天就到此吧！”武姝有些不耐煩了。
可是柳夢瑤知道，現在是緊要關頭，如果再加些碼，很可能楊木佑今天就能拿下。於是他沒有禮元豐和武姝繼續說道：“您不願意說也行……”柳夢瑤拖長音調，“我猜想著替您說，您看對不對……那我們先從您這個名字說起，‘楊木佑’是您現在的名字，我想這不是您的本名吧！您在去蕭將軍那裡做行軍書記的時候改成了楊木佑這個名字。是誰派您去的……讓我猜猜……是林子昌嗎？當朝的宰相？當年送你去的時候他還不是宰相？那麼現在追殺您的應該也是林子昌的人了……”
楊木佑輕輕哼了一聲，聲音像是從悠遠的深谷從傳過來的。
柳夢瑤等人見楊木佑終於出聲了不由得一怔。幾個人都圍了過來，等著他的下文。其實他們都想，只要他開口了就有辦法，可是哼了一聲之後，他就有沒再說話。
“終於證明您不是聾子了。”元豐用無可奈何的語氣說道。
“或許您不相信是林子昌，因為您認為您對他那麼衷心，他不會對您下手……”
“我比你清楚他是什麼樣的人。”楊木佑突然用冰冷的聲音打斷了柳夢瑤的話。
“您當然比我更清楚他是什麼樣的人，您效忠了他那麼長的時間，您怎麼可能不瞭解他吶……”柳夢瑤剋制著自己的情緒說道：“十二年前，是您模仿了蕭將軍的筆跡，假傳將令令五萬蕭家軍陷入了魏國軍隊的包圍，全軍覆沒……”雖然柳夢瑤極力剋制著自己的情緒，可是她的聲音還是不由得顫抖起來。
“我沒有！”楊木佑忽然也激動起來，吼叫著，怒睜雙眼，盯著柳夢瑤。
元豐嗖一下將沒有出鞘的劍壓在了楊木佑的肩膀上，他擔心楊木佑會對柳夢瑤突然有什麼不利的舉動，所以一直處於高度警惕之中。
“你有！”柳夢瑤激動地說道，“不是你模仿蕭將軍的筆跡，誰還有這個能力……不是你模仿蕭將軍的筆跡蕭家軍怎麼會乖乖地鑽進了魏軍的包圍圈。那可是蕭家軍啊！它是大梁國最強的軍隊……”
柳夢瑤聲嘶力竭，渾身都在顫抖。武姝將手中的劍放在一邊，為柳夢瑤拍拍背，勸道：“夢瑤姐你先不要激動。”
楊木佑痛苦地將頭埋在胸前，嘴裡發出嘶嘶的喘息聲。
“當年的那封信是我寫的，”武權緩緩說道，這是過了一會兒，他平復了痛苦的情緒之後，“當然我是罪大惡極，所以我過著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這都是報應……”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可是……我也是被他們矇騙了……”
“被誰？”柳夢瑤突然插進話來問道。
“當時，蕭將軍在家中突然自縊……他們說蕭將軍已經死了，可蕭家軍還在邊境，如果不是蕭將軍的親自下命令，蕭家軍很可能反，所以就令我模仿蕭家軍的筆跡給他的副將寫了一封信，將他們從前線調到了漠川口，可我當時真的不知道他們要毀掉整個蕭家軍……”楊木佑磕磕絆絆地說著。
“你跟隨了蕭將軍那麼長時間，在軍隊中呆了那麼長時間，難道你就沒覺得那是陰險毒辣的計謀嘛！”柳夢瑤質問道。
“我當然也有懷疑，可是信是常寬親自送過去的……”
“常寬……”
“就是蕭將軍的貼身侍衛，他是蕭將軍最信任的人，所以當時便沒再深究，仿造蕭將軍的筆跡寫了那封信……”
“你的一個沒再深究，便害死了五萬壯士的性命……”柳夢瑤痛苦地說道，那種痛苦的聲音宛若從地獄裡一直冒上來的。
“我也很痛苦，很痛苦……”楊木佑像瘋子一樣突然喊道。
元豐雙手摁住楊木佑的肩膀。楊木佑一臉痛苦掙扎的表情。
“我們都不要激動，現在不是激動的時候。”元豐對楊木佑和柳夢瑤說道。
元豐見兩人都稍稍平靜了一些，便鬆開了楊木佑的肩膀。可是就在鬆開楊木佑肩膀那一瞬間，他忽然以極快的動作，蹭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一個箭步撲向了武姝剛才放在地上的劍。
楊木佑的這個突然的舉動令元豐等人措不及防。武姝下意識擋在了柳夢瑤的身前。霍道遠衝過去抓住楊木佑的胳膊，向後一扯，楊木佑被仰面摔在了地上。元豐的劍已經出鞘，搭在了楊木佑的脖子上。
“你想幹什麼？”武姝厲聲喊道。
柳夢瑤也被突如其來的事故嚇了一跳。
可是楊木佑對元豐等人的行為置若罔聞。他將武姝的劍鞘仔細地端詳著，就像那是一個重新獲得的至寶.他將劍從劍鞘中拔出來兩寸長，在熠熠生輝的劍身上可以地看到刻著一個清晰的柳字。
這柄短劍是武姝的隨身之物，是武姝家傳的短劍，我們在前面已經說過。
楊木佑用深深塌陷的眼神，像嗜血的狼一樣盯著武姝，急切地問道：“這柄短劍是你的嗎？你是從哪裡得來的？”
武姝回頭看看柳夢瑤，不明白現在是什麼狀況。
“快說，是你的嗎？”楊木佑催促道。
武姝點點頭，面帶緊張的神色說道：“是我的……”
楊木佑一把抓住元豐搭在自己脖子上的劍，劍鋒在他的手上劃了一道口子，鮮紅的血液順著劍趟下來。他將元豐的劍擱在一邊，站起來，踉踉蹌蹌走到武姝面前，伸出雙手握著武姝的肩膀懇切地說道：“你這短劍是哪裡來的……”他的雙手像枯乾的樹枝。他輕輕地晃動著武姝，希望能再快些得到答案。
武姝被他弄得很緊張，扭動著自己身體，想要甩開楊木佑的手。
“這是母親給我的……”武姝說道。
“真的嗎?”楊木佑更加用力地搖動著武姝的雙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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