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關城離懷州城有一百多里，阿傲騎快馬趕在日落時分抵達。
在他抵達之前，謝乘風和那些江湖俠士已經三三兩兩進了城，只是不知道如今都散落在什麼地方。
阿傲進城後，沒敢四下尋找，按著信上指明的方向，一路向接頭地點找了過去。
頭頂上，蕭元帥正在高空盤旋跟隨，阿傲藉著看落日，抬頭看了它一眼，敲響了一座私人宅院的大門。
少頃，大門開啟，一個精瘦矮小的男人從裡面探出頭，小聲問：“找誰？”
“不知道。”阿傲直接拿出那封信，“有人送信讓我來的。”
男人接過信看了一眼，向他伸出手：“把刀給我。”
阿傲卸了刀遞過去，那人才將門開大了一點，側身請他入內。
阿傲深吸一口氣，邁步進了院子。
院門隨即關上，那人又搜了他的身，確認沒有其他任何兵器暗器，才領著他向廳堂走去。
阿傲跟在後面，又抬頭看了一眼，蕭元帥已經不見了蹤影。
他又向前後左右環視了一圈，四下裡安安靜靜，沒有站崗的兵士，也不像有埋伏的樣子。
好奇怪。
這感覺，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不像是綁匪交接，但像是開門迎客。
只是主人家還不見蹤影。
到了廳堂的廊下，那男人停下來對他說：“你先稍等，容我去稟報主人。”
阿傲什麼也沒說，站在那裡等他，向左右兩側的廂房看了看。
不知道王上會不會在其中一間，又或者，他們會把她關押在更隱秘的地方。
正想著，那男人已經回來了，伸手請他進去。
阿傲抿著唇，面無表情地走進去，那男人卻沒跟上，而是從外面把門關了起來。
房門關起的時候發出嘎吱的聲響，阿傲沒有回頭，視線迅速將廳堂掃視一遍。
用作隔斷的屏風後面響起腳步聲，一個高大魁梧的身影繞過屏風向他走來。
帖木將軍！
阿傲瞬間便認出了來人，拳頭微微攥起，忍著沒有先開口。
“怎麼，不認識我了？”帖木將軍來到他面前，與他四目相對，許是知道他身上已經沒有兵器，語氣很是放鬆。
“認得，是我的手下敗將。”阿傲輕蔑道。
帖木將軍神色一僵，兩道濃眉皺起：“除了這個呢？”
阿傲愣住，也將眉頭皺起：“什麼意思？”
帖木將軍沒有立刻回答，盯著他仔仔細細看了許久，才又道：“你不認識我了？”
阿傲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語氣不耐道：“我是來換人的，把我家王上放了，要殺要剮都隨你。”
帖木將軍呵呵一笑：“少主說笑了，臣好不容易才見到你，怎麼會殺你？”
少主？
阿傲徹底蒙圈，疑惑道：“你認錯人了吧，我不是什麼少主。”
“不會的，臣當初奉老王上之命親自前往涼州把少主接回來的，怎麼可能認錯？”帖木將軍說道，“倒是少主，是不是受了什麼傷，怎麼竟把自己的身份給忘了？”
阿傲聽到“涼州”二字，心頭突突跳了幾下，卻仍強作淡定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今天就是來換人的，你放了我家王上，讓我幹什麼都行。”
帖木將軍笑了下，對他伸手做請：“少主一路辛苦，我們還是坐下來喝杯茶慢慢說吧！”
他說著便率先在擺放著熱茶的几案前盤腿坐了下來。
几案前鋪著厚厚的虎皮毯子，阿傲遲疑了一下，也學著他的樣子，盤腿在他對面的毯子上坐下。
帖木將軍提起茶壺，親自倒了一碗茶給他。
茶水是濃濃的奶白色，香氣裡又帶著隱約的腥氣。
“少主不記得自己是誰，總該記得我們北狄的馬奶茶吧？”帖木將軍說道，目光始終在他臉上，不曾移開半分，似乎是在分辨他到底有沒有說謊。
馬奶茶？
阿傲盯著那碗熱氣騰騰的奶白色液體，沒有動，也沒有開口。
帖木將軍又給自己倒了一碗，端起喝了一大口：“看，沒有毒，少主放心飲用。”
阿傲便也端起喝了一口，頓覺一種熟悉的感覺隨著熱流傳遍全身。
他不記得自己從前曾喝過這種茶，可是，為什麼第一次喝竟會感覺如此熟悉呢？
難道他真的是這人口中的什麼少主？
不，這不可能。
阿傲定了定神，神情恢復如常：“我不管你想說什麼，我只想快點見到我家王上，見不到王上，你說再多都沒有用。”
“看來少主是真的很在意那個女人了。”帖木將軍說道，“你寧願在一個女人身邊做奴才，也不願意奪回本該屬於你的至高權利嗎？”
阿傲又是一怔，本不耐煩與他廢話，轉念一想，反正是要拖延時間等王爺他們到來，不如就聽聽這人到底扯些什麼。
“我不記得了。”阿傲說，“你說的這些我一點印象都沒有，你想讓我相信我是什麼少主，不妨說得清楚一些吧！”
帖木將軍見他態度有所緩和，以為自己說動了他，便耐心地和他說起了往事。
“北狄王有五個兒子，個個驍勇善戰，英武不凡，但他們為了王位自相殘殺，死了四個，剩下一個最兇殘的三王子。
北狄王不喜歡這個兇殘的兒子，認為他只會逞兇鬥狠，不能帶領北狄走向強大，反倒會加速北狄的滅亡。
有一天，他悄悄把我叫去，讓我去涼州接一個孩子，說那個孩子是他出徵涼州時和當地一個女人生下的，他想把那個孩子接回來好好培養，讓他做下一任的北狄王。”
帖木將軍說到這裡停下來，看了阿傲一眼：“你應該已經猜到，這個孩子就是你了吧？”
阿傲木著臉與他對視，心裡卻翻江倒海。
這個故事一點都不好，他已經不想再聽下去了。
他不希望自己是那個孩子，也不希望自己身上流著北狄人的血。
北狄人是王上的敵人，王上的敵人就是他的敵人。
他只想跟著王上，一輩子做她的貼身侍衛，哪怕永遠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也沒關係。
只要能和王上在一起，他寧願自己是個沒有出處的孤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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