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林子手裡的空碗“哐啷”一聲掉到地上，摔得四分五裂，碎片崩得到處都是。
他瞪圓了眼睛，嘴巴都閉不嚴了。
其實別說是他，就連晏紅昭自己都驚呆了。
她神色震驚地低頭看向緊緊抱著自己的小姑娘，說話都不利索了：“你、你叫我什麼？！”
小丫頭揚起臉，忽閃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奶聲奶氣地回道：“孃親。”
“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你孃親。”她雖已嫁為人婦，但未有夫妻之實，又怎麼會有孩子呢。
退一步講，即便她有孩子，她自己也不可能毫不知情啊。
聽她否認是自己的孃親，小姑娘嘴巴一撇，眼淚“噼裡啪啦”地掉了下來。
晏紅昭一看就慌了：“誒誒誒，你別哭啊。”
她怕不是趙六妮的孩子吧，怎麼說哭就哭呢。
她抽出自己的帕子，手忙腳亂地給她擦臉：“別哭別哭，有話咱們好好說。”
小姑娘雖然嬌氣，卻並非以小賣小、不講道理，可憐巴巴地問她：“你真的不是我孃親嗎？”
“……嗯。”
晏紅昭明顯感覺，自己這話說出來之後，孩子眼裡都沒光了。
她趕在她又掉眼淚之前開口道：“你先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是誰家的孩子，我來幫你找你孃親，可好？”
“真的嗎？”
“嗯。”
頓了下，晏紅昭朝她伸出手去，道：“你不信的話，咱們可以拉勾，我若是說話不算話，就叫我變小狗。”
她這話逗樂了小姑娘。
見她終於破涕為笑，晏紅昭心裡不覺鬆了口氣。
不哭就好。
叫人打水來給她洗了把臉，期間晏紅昭聽到她肚子咕嚕嚕、咕嚕嚕地在叫，猜測她多半是餓了，於是又拜託聶沉朗叫人送了些點心來。
她遞給她一塊芙蓉糕，說：“你先墊墊肚子，待會兒我再帶你去吃好吃的。”
“謝謝姐姐！”
“……”變得可真快。
這孩子顯然是餓極了，一口接著一口，吃得特別香，卻仍是慢條斯理的，並不狼狽。
晏紅昭見她吃得差不多了，方才開口問她：“你叫什麼名字？”
“穗歲。”
“你可識字？”
穗歲聰明，一聽就明白了晏紅昭的意思，拉過她的手，一筆一畫地在她掌心寫下了她的名字。
“爹爹說，麥穗兩岐，歲歲平安，便是我的名字。”
“你爹是誰？”
“我爹爹是陰獄司司尊，溫飛卿。”提及自己爹爹，穗歲一臉驕傲的小表情，一字一句道：“姐姐你認識我爹爹嗎？”
晏紅昭都驚呆了。
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隨手在大街上救下的孩子居然是溫飛卿的女兒！
可他不是太監嗎？怎麼會有孩子呢？
見晏紅昭出神地望著自己，並不回答，穗歲疑惑地歪頭，肉乎乎的小手在她眼前揮了揮：“姐姐？”
晏紅昭恍然回過神來，怔怔道：“……久仰大名。”
堂堂陰獄司司尊，殺人如麻的主兒，怕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吧。
一聽說晏紅昭認識自家爹爹，溫穗歲可樂壞了，她激動地拍了拍手，說：“姐姐認識爹爹，那你也認識我娘嗎？”
這就觸及到晏紅昭的盲區了。
“你娘沒和你們在一起嗎？”
聞言，溫穗歲神色落寞地搖頭：“孃親不在。”
“你爹沒告訴你她去了哪？”
“爹爹只說，孃親在距離我們很遠的地方。”頓了頓，她又聲音很輕地補充道：“我從來都沒有見過孃親。”
聽她這樣講，晏紅昭忍不住想，她孃親是不是已經過世了？
溫飛卿因為不想傷害她，所以才撒了這個謊。
“姐姐，你認識我孃親嗎？”
晏紅昭抿唇，沉默地搖了搖頭。
見狀，小姑娘的臉頓時就垮了下去。
好不容易將人哄好了，晏紅昭深怕她再哭，忙說：“你別急你別急，我可以幫你聯絡你爹爹，等他來了，你讓他帶你去找就是了。”
“……爹爹不會帶我去的。”
“為何？”
“他說孃親在過自己的生活，我們去了會打擾她。”
“那你這次來雍州，是誰帶你來的？”溫飛卿是當今陛下手底下的人，除了執行任務素日都是住在長安的宅子裡，身為他的女兒理應也是，怎麼會出現在這呢？
溫穗歲絞著手，遲疑著沒有立刻回答，還時不時拿她的小眼神瞄著晏紅昭，像是擔心自己不說實話，她就不再幫她似的。
猜到了她的想法，晏紅昭失笑道：“沒關係，你不想說的話可以不說。”
“我……”
她支吾了半天，才終於下定了決心，說：“爹爹來此地辦差，我費了好大的勁兒才央求弓鳴哥哥帶我來這找爹爹的。”
“弓鳴是你爹爹的手下？”
“嗯嗯！”
“那他人呢？”
“被我使計甩開了。”
“……”這人怕是活不了了。
溫飛卿若是知道他弄丟了自己的寶貝女兒，還不得殺了他洩憤？
晏紅昭：“你是幾時甩開他的？”
“昨兒晚上。”
“那這一晚上加今兒小半日你是怎麼過的？”
溫穗歲想了想，回道：“昨兒和一位乞丐爺爺擠了擠，天亮我便從破廟出來上街找孃親了，因為沒吃飯，所以沒跑過抓我的那個人。”
“……”
她都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
你說這孩子笨吧，她能成功忽悠溫飛卿手底下的人把她從長安帶來雍州；可要說她聰明呢，她一點線索沒有滿大街隨便認孃親。
思及此，晏紅昭忽然想到了一個剛剛忘問的問題。
“對了，你可知道你孃親叫什麼名字嗎？”
毫無意外地，溫穗歲搖了搖頭。
雖然隱隱知道就會是這樣，但她還是不可避免地感到頭大。
“這樣吧，你先和我回我家裡住下，我叫人聯絡你爹爹，讓他過來接你。”想了想，她又補充道：“若是你信不過我的話，我可以帶你去見一個人，南安侯府的公子，沈知寒。你自幼在長安長大，應該聽說過他，有他作保，你當信得過我。”
誰知，溫穗歲卻道：“不用他作保啊，我信得過你。”
晏紅昭覺得好笑：“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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