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笑，壓根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自顧自地繼續道：“我現在告訴你，只要不將晏家牽涉其中，無論是什麼要求，我都會盡量滿足你。”
但透過她來借相府的東風，這絕無可能。
話落，玉手輕抬，她說：“我可以與你擊掌為誓。”
黧淵看著眼前白淨細嫩的一隻手，十指纖纖，宛若蔥根，看起來賞心悅目。
可他想要的，卻不僅僅只是看著。
骨節分明的大掌貼上她的掌心，隨即霸道地穿入她的指縫，引著她同自己十指相扣。
他無意識地收攏手掌，只覺得被自己握住的那隻小手柔若無骨，稍微用力便會捏斷似的，他便不覺卸了力道。
晏紅昭摸不準他的心思，疑惑道：“這是何意？”
黧淵晃了下兩人交握的雙手，清冷的嗓音中含了一絲不易被人覺察的笑意，他道：“一言為定！”
愛月撤燈，又怎會甘心放任明月高懸，他勢必要將其攬入懷中！
是日晚膳時分，孫家的人果然找上門來了。
許是懼著晏紅昭的身份，他們並不敢怠慢，來的是那家家主，孫蠡之父，孫斌。
他個子不高，樣貌也並不如何出眾，說起話來慢吞吞的，並不咄咄逼人，看起來十分的隨和親善。但能成為雍州行會的總行頭，想也知道他為人不會像表面上看起來的這麼簡單，絕非孫蠡那等酒囊飯袋可比。
果然，這孫老爺一上來就來了一招以退為進，他叫下人備了好些的珍稀補品，恭恭敬敬地奉給了晏紅昭，說是代孫蠡來給她賠禮道歉的。
段紹桉聞訊匆匆趕來，初時尚不清楚具體發生了何事，只當聽孫斌談起，心裡這才清明。
“在下此次前來，是替犬子來向少夫人賠禮的。是在下教子無方，才縱得他不知天高地厚，竟衝撞了您，還望您大人有大量，千萬別和他一般見識。”
晏紅昭淡淡地勾了勾唇：“好說。”
“犬子本想親自登門致歉，只是他傷重，大夫這會兒還在為他診治呢，是以只得在下前來。”
旁人若聽了這話，少不得心裡發虛，畢竟黧淵出手傷人是事實，可晏紅昭卻不緊不慢地回了句：“子不教、父之過，由你前來也在情理之中。”
孫斌聽了這話，眸中笑意轉淡。
他早年經商，走南闖北見過的人多了，可還從來沒見過這麼油鹽不進的人。
這位晏家的五小姐到底是真的被晏相寵的飛揚跋扈，蠻不講理，還是跟他在這揣著明白裝糊塗呢？
見晏紅昭根本就不順著他的話往下嘮，孫斌便也不再繞彎子，開門見山地說：“犬子有錯，受罰也是應當，只是少夫人手下之人，會否出手太重？”
說完，他意有所指地看了晏紅昭身邊的黧淵一眼。
段紹桉留意到他的目光，心下頓覺不妙，忙問：“令郎傷勢如何？”
“唉。”孫斌一臉愁容，悲從中來：“雙目被毀，日後便與廢人無異了。”
話音未落，淚已先流。
段紹桉勃然變色，怒聲責問黧淵道：“是你動的手？！”
誰知黧淵連個眼神都沒有分給他，只安靜地站在那給晏紅昭剝瓜子，一顆接著一顆，認真專注的模樣彷彿在說：你看我理你嗎？
段紹桉早知晏紅昭身邊的人都不把他放在眼裡，尤其是黧淵！
平時也就罷了，左右沒有外人知道，可眼下當著孫斌的面兒，自己若是再忍氣吞聲，怕要叫人笑話死。
而且他也看出來了，孫斌此來並非為孫蠡討說法，而是為孫家爭個面子。他並不敢將晏紅昭如何，所以他真正的目標其實是黧淵。
相府雖勢大，但人家的兒子也的的確確是受了傷，打發一個奴才以此給對方一個交代，將事情圓過去也就是了。
心裡盤算得明白，段紹桉便忽然拍案而起：“來人，將他給我捆了，交由孫老爺發落！”
晏紅昭面上笑著，可說出的話卻比刀子還尖：“你是當我死了嗎？”
“紅昭……”
“他的事情我尚且不能完全做主，豈輪得到你來逞威風！”她語氣雖柔，可這話聽著就跟有人在段紹桉臉上狠狠甩了兩巴掌似的，火辣辣的疼。
他愈發覺得下不來臺，咬牙道：“紅昭，你是存心要給我難堪嗎？”
“我一般不說讓人難堪的話，既然說了，當然就是存心的了。”說完，她也不管段紹桉臉上是什麼表情，徑自轉過頭對黧淵說：“你去吧。”
黧淵將最後一顆瓜子剝出來給她放到小碟子裡，然後才抬腳往外走，經過孫斌的時候冷冰冰地丟下一句：“借一步說話。”
見黧淵氣度不凡，又兼之晏紅昭方才的那句話，孫斌哪敢不借。
再說段紹桉滿心疑惑地看著他們先後走了出去，不多時就見黧淵一個人走了進來，孫斌竟直接離開回家去了，可想而知他內心的驚疑。
他忍不住問晏紅昭：“他究竟是何身份？”
“護衛啊。”
“可你方才還說他的事情你不能做主，我竟不知，什麼樣的護衛還膽敢忤逆主子！”
眨巴了一下眼睛，晏紅昭忽然想起之前和黧淵的對話，然後氣死人不償命地回了句：“不聽話的護衛唄。”
聞言，段紹桉臉都黑了。
他真的要崩潰了！
也不知道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原本對他有求必應的人忽然變得難以捉摸，甚至可以說是莫名其妙。偏偏她身份貴重，他又得罪不起，只能老老實實地供著，若早知今日，當初他就不該娶她！
只是如今他官途不順，還不是能同她撕破臉的時候，段紹桉勉強壓制著心底的怒火，不得不將話圓了回來，說：“我也只是關心你，擔心你涉世不深會被人騙，並沒有越俎代庖的意思。”
“那你是說我蠢嘍？那麼容易上人家的當。”
“我沒有！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有這個閒工夫不如多在差事上上上心，我爹有意拉扯你，可也要你自己爭氣才行。整日琢磨我身邊這點子人和事做什麼，知道的是你關心我，不知道的還只當是你事多，糞車路過門口都得拿勺嚐嚐鹹淡，沒得讓人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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