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晏紅昭的心頓時落跳了一拍。
他的話來得太過突然，也太讓人感到震驚，她便是在如何控制自己的表情，驚愕之色也還是自她眼底漏出了幾分。
像是恐她會否認，他便自顧自地繼續道：“墨羽是我親自撫養的鳥，這種鳥最是有靈性，會認人的，是以除了我，它從不親近任何人，但那日初見，它卻主動接近你，這是其一。”
“其二，之前積雲寺中相處多日，我無意間發現你有個習慣。”他說著，忽然將她的手攏入掌中，指腹觸及她冰涼的指尖，道：“你每每在想什麼事情的時候，大拇指和食指的指腹總愛在一起揉搓，無一例外。”
“其三，我派人去長安和雲洲調查過晏紅昭的風評，與如今你表現出來的截然不同，倒像是換了一個人。”
“其四，我曾聽人提起，大周道士會一種邪術，能夠以命易命。”他忽然微微拉開她的衣襟，拽出了她戴在頸間的乾坤福壽八卦鏡：“那日見了這個，我便愈發肯定了心中的猜測。”
“其五，你對聶家的人和事也未免太過上心了。”
他說得有理有據，條理清晰。
這還是晏紅昭頭一次聽他說這麼多話，只覺得心如擂鼓，驚出一身的冷汗來。
但她心裡盤算得清楚，黧淵所言的這些只能算是他推斷的依據，但絕非她是聶曇煙的證據。
說白了，這樣玄之又玄的事情，又哪裡來的鐵證呢。
她縱是咬死了不承認他也不能將她如何。
可她才這麼想，給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設，卻又聽那人話鋒一轉，來了句：“不過你不承認也沒關係，左右只是個名字而已。”
晏紅昭沉默了一會兒，心裡忽然有了別的計較。
她轉過念頭，反客為主道：“你之前……又是說要娶我，又是說要給我當面首，我倒有些糊塗，難不成，你是中意我？”
黧淵眼眉沉了沉，似有不悅。
“難道我表現得不夠明顯？”不是不悅，而是檢討。
晏紅昭眸光微閃，說：“那你是幾時開始對我有意的？”
黧淵有問必答：“卻也沒有具體的時候，總之是見多了你收拾那一家子，便動了心，起了意。”
“什、什麼？！”他竟愛看她工於心計，步步為營？
他任她看著，眼眸雖幽深似淵，可目光卻是坦蕩的。
晏紅昭抿唇。
她本打算，倘若黧淵說是因為她對他有命之恩才對她青眼有加，那她就一口否認自己是聶曇煙，再以他認錯人為由自此劃清界限。
相反，倘若他說是自打見了她便動了心，那她就說他是見色起意，看上的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她。
總之無論他選哪種說法，她都有話應對。
可誰知他竟全然不按套路出牌！
見她被自己這“亂拳打死老師傅”的架勢弄懵了，黧淵有些忍俊不禁。
正所謂“兔子急了還咬人呢”，於是他忙給他的兔子順毛，解釋道：“我言明此事，只是想你日後不必費心瞞我，並無他意。”
晏紅昭將信將疑，並未卸下心中的防備。
黧淵也不急著證明自己。
她知道她被段家這一窩畜生害得慘了，很難再輕信於人，尤其是關係到男女之事。
口說無憑，他便是講得天花亂墜也沒有用，倒不如看行動來得實際。
沉吟片刻，他忽然一臉認真地來了句：“不然我殺了段紹桉，然後叫陛下給我們賜婚？”
晏紅昭：“……”他是不是喝多了？
晏紅昭按了按額角，覺得腦瓜仁兒嗡嗡的，都快炸了。
“你、你到底要怎麼樣啊？”她少有招架不住的人，他算是為數不多的一個。
“娶你。”
“可我不想嫁給你。”
“知道，所以我在等啊。”
“等什麼？”
“等你願意嫁給我。”
“……”
晏紅昭暗暗握拳，在心裡告訴自己，他是皇子，不能咬、不能咬。
黧淵身份大改，她恐拒絕的狠了會得罪了他，屆時連累相府滿門，是以趁著如今他還有耐心同自己周旋，她便歇了聲，不再說什麼了。
夜裡翻來覆去的睡不著，滿腦子都是那人霸道又難纏的嘴臉。
從她認識他開始，雖驚歎於他的惑人“姿色”，卻從未想過他是那等身份尊貴的人，畢竟這人行事一身匪氣，半點不見皇族子弟該有的矜持和風度。
但若說他是誆她的話，卻絕無這個可能，冒認皇親，還是假充皇子，除非他是真的瘋子！
隱約間，她倒忽然想起了那日沈知寒看他的眼神，帶著驚訝和疑惑。事後她還曾問過黧淵，他說也許是沈知寒把他錯認成了什麼人。
如今想來，他既是皇子，那樣貌上多少會和陛下還有皇后相似。
沈知寒雖然只看到了他露在面具外面的半張臉，但他是見過陛下和皇后的人，若因此感到有些熟悉倒也說得過去。
這一晚，晏紅昭輾轉難眠，翌日晨起時氣色便不大好。
梳妝時見黧淵沒事兒人似的照樣在裡間杵著，這臉色就更難看了，倒是省得特意“塗脂抹粉”讓自己看起來虛弱些了。
收拾停當，她便帶著人去了靈堂。
雖說與段紹桉有言在先，但她可信不過他的人品，未免被人議論指責晏家教女無方，她還裝模作樣在人前露了個面兒。
段紹桉倒是乖覺，一見綠闌扶著她走進來便立刻起身道：“你身子不適該好好歇著才是，緣何又折騰了過來？”
“原該如此。”
可話音方落，她才接過綠闌遞過來的香，往前走了沒兩步便身子一軟，差點摔倒。
見狀，段紹桉忙配合道：“綠闌，還不趕快扶少夫人回去歇著！”
“是。”
綠闌伸手欲扶，卻不料一旁的倚翠忽然一把將晏紅昭打橫抱起，驚得晏紅昭差點沒破功，連綠闌都愣了一瞬。
倚翠輕輕鬆鬆地抱起晏紅昭往外走，經過黧淵的時候還特意看了他一眼，挑釁似的，彷彿在說：我能光明正大的抱小姐，你就不能！略略略……
黧淵如夜般的眸子眯了眯，暗道這丫頭不愧是和霄弋從同一個地方出來的人，都是那麼的讓人討厭！
他們一行人出去的時候，正趕上沈知寒進來，身後跟著兩名差役，拿擔架抬著被打得屁股開花兒的段紹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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