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劉啟也不是白白在尷尬,雖然他現在還沒殺周亞夫,但是他稍微動腦子想想也就知道原因了。
不止是他,後世的皇帝大臣們對這裡頭的門道也都是門兒清。
也就西漢以前的這些人還稍微有點摸不著頭腦,但很快,就有人借李曉詩的口為劉啟解釋了。
【周亞夫死得並不冤枉。】
【簡單來說,周亞夫是開國功臣功勳之後,手中是有兵權的。而且他見皇帝時穿甲帶劍、這豈不就是直接把蠻橫無禮、不敬皇帝擺在了臉上?更別說他的軍隊只認他,連漢景帝都不認了。】
【當時滿朝開國軍功集團逼迫漢景帝殺死侵/犯他們利益的晁錯,晁錯死後,周亞夫前去平定七王之亂。直到後來漢景帝封他為丞相,加上當時越來越強的外戚、以及宗室梁王的地盤又一次擴張,這再一次給漢景帝這一支的皇位帶來了威脅。但,周亞夫有功、有兵,又不得不封。】
【為了保護最喜愛的兒子、也就是漢武帝,景帝與這幾方勢力都展開了周旋。】
【當時朝堂上,外戚與以周亞夫為代表的功勳們越坐越大,哪一個都不是容易相與的。瞭解西漢這段歷史的人就會知道,漢朝外有匈奴,內則同樣不安穩,外戚和藩王,都是心腹大患。景帝為了給最愛的兒子鋪路,用立儲上演了一手大戲。周亞夫站隊慄太子,公然反對景帝,後來又反對景帝想要給收歸的匈奴王封侯——幾次三番都足以證明他這個人藐視皇權,不尊皇帝,目中無人。】
【但即便如此,漢景帝依然沒有選擇殺他,而是考量著要不要把他留給未來的武帝。於是在一次宴席時試探了一下。】
【之前那個人用了《史記》,那麼這裡我就也用《史記》的記載、史記中記錄這件事:周亞夫在這次宴席公然甩了漢景帝臉面。這樣一來,就算是治他個大不敬之罪也是死有餘辜了——也才有了之前所說的那句,漢景帝認為這人不能留給兒子了。】
【後來,周亞夫私藏甲冑,被告謀反。最終絕食而死。】
【所以,漢景帝殺他是沒有錯的。】
【退一步來講,不從私怨,從“後世”的立場來看,他代表著西漢初期尾大不掉的軍功集團,這和之前仙童你所說的“中央集權制”在原則上也就是有衝突的。】
【即便有人會說漢景帝恩將仇報,殺死了周亞夫。但對於一個皇帝來說、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而且漢景帝擅於權術,為了穩固政權,必要關頭連他的老師晁錯都可以捨棄,更何況是周亞夫這樣的一個人呢?更不要說周亞夫這樣的人,換成其他皇帝,還未必能留他這麼久。】
【於公於私,周亞夫的死,都是一種必然。】
李曉詩唸完,有種恍然之感。
唉,課本上寫的東西太少了啊。
要不是有這麼些個直播,她還真不知道里邊還有這些事情呢。真就相信了找資料的時候看到的那些片面之詞。
既然牽扯到了階級衝突,那確實無法調和。
對於那時候的華夏而言,中央集權才是重中之重。
聽李曉詩唸完,劉啟無語地碰了碰下巴。
分析他為什麼想殺周亞夫是完全沒關係的,他不在意。而且總能想辦法找補回來的。畢竟天幕稱讚他們的功德在前,稍微有點腦子的都知道以後不要跟他們爺孫幾個對著幹。
但是吧,說他在立儲上玩手段……咳,能不能給點面子啊?
雖然他確實最中意劉徹沒錯。
劉徹倒是聽得入神。
李曉詩說完了題外話,也收攏了新知識,老老實實繼續講推恩令。
“為了解決諸侯王這種仗著獨立自主的權利威脅皇權的現象,漢武帝採納了主父偃提出的‘推恩’建議,頒佈了推恩令。”
“在之前的諸侯國繼承製中,是隻有嫡長子才擁有封地和封王的繼承權的。但漢武帝頒佈的這道推恩令中規定了,對於諸侯王除了嫡長子以外的其他兒子,都要一視同仁,大家一起參與分封——諸侯王可以將封地再次進行分封,封給自己的子弟,然後皇帝會來幫助擬定稱號。”
此言一出,不止已經被“推恩”過的諸侯國王以及他們的子弟沉默,沒被“推恩”過的時期裡大家也都不約而同一起沉默了。
得知了這位漢武解決諸侯這一問題的主要手段,嬴政目露讚許。
劉邦也“嘖”了一聲。
這是活生生的陽謀啊。
乾脆就直接把“我要削弱你們”擺在檯面上來了。
——但這會遭到來自諸侯國方面的嚴厲抵制嗎?
並不會。
相反,甚至還有一些人可能是極力贊同、巴不得趕快推進落實這些事的。
即便諸侯王並不願意,諸侯的嫡長子也並不願意,但這都沒有用。
嫡長子承襲位置,可嫡長子只有一個啊,不說那些數量難以記錄的庶子,就只說嫡次子嫡三子嫡四子等等,他們也不會同意自家父親和大哥要違抗這道詔令。
比起之前什麼都沒有的,漢武帝這道詔令可謂是扔到他們心坎上了。
誰不想要土地,誰不想要權利?
不管多少,那都是他們以前從來不敢想的,那有了這一出,他們也可以擁有,為什麼不要呢?
於是各地諸侯只能捏著鼻子嚥下這口氣。
但再然後呢?
土地越分越少,權利越分越小。
他們無法再像之前那樣坐大。
其他子孫那裡雖然會覺得變小了,但本來就是白撿的,所以也無所謂——但對於嫡枝來說呢?
本該屬於自己的東西被分出去,而自己手裡的越來越少,他們當然會不滿。
但這種不滿是燒不到皇帝身上去的。
因為他們還有數不盡的兄弟啊。
兄弟嘛,不就在是這個時候用來幫你消掉心火的嗎?哪怕是用武力呢。
那再然後,這些諸侯王們還對中央有威脅嗎?
所以,推恩令的具體內容一出,各個朝代無數位面中的觀眾就都唏噓了。
這計策說好聽點叫直擊痛處,說不好聽點那就叫狠毒了。
這位主父偃,還真是個大人才。
李曉詩繼續:“後來,漢武帝又找了各種藉口削爵、奪地,除國,嚴厲鎮壓了他們的叛亂。諸侯王就此一蹶不振。”
這正是各人先前猜測的結果。
“除了這些,漢武帝還建立了刺史制度,他把全部疆土劃分成了十三個州,每州都設定刺史,刺史代表了朝廷,去對各個地方進行監管,嚴密監視那些地方豪強以及官吏,嚴防他們為非作歹。這些措施,使得中央對地方的控制大大增強了。這是漢武帝在政治層面達成的大一統。”
這些基本是課本上的內容,雖然很官方,但李曉詩也沒辦法,因為就是這麼官方啊!她就算再怎麼用自己的話去改,也還是很官方啊!
說到這裡,推恩令的版塊已經講完了,但李曉詩又加了一句。
“東漢末年還有三國和之後的觀眾們應該就會發現,三國時期那些地方大勢力、盤踞一方的各種刺史,什麼幽州冀州荊州益州的,就是這裡來的了!”
劉徹:啊?
還沒來得及稍微得意一下懷裡就又被扔了個雷。
不過李曉詩這回是真的插一句題外話,彈幕上越來越多講三國事情的都被她無視了。
還要講課呢,三國跟這節課無關,隨口說說還可以,但先不要提那麼多!
“除了政治層面以外,漢武帝的功績還主要體現在他在思想層面上完成的大一統。”
說到這裡,李曉詩又扯了個幾乎所有人在提到這一段歷史時都會列出來的一個對照組:“很多人都知道秦始皇嬴政有一個事情叫做‘焚書坑儒’吧?先不管這個‘儒’到底是指的什麼,但不管是誰在聽到這個詞的一瞬間都會覺得這是儒生儒士對不對?”
“後世很多儒生都會說儒家的地位在秦朝時期降到了一個低谷——那和‘焚書坑儒’相對的,當然是漢武帝時期的‘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了!”
“我們還是先不管這個‘儒’是什麼,就只從字面意思來看,漢武帝這個時期,儒家的地位也是肉眼可見地達到一個頂峰了。”
對於又一次的被cue和比較,嬴政抿了一口茶,臉上沒有什麼表情。
劉徹“嘖”了一聲。
行了,差不多得了、不會還要把這個“尊儒術”裡頭的小門道也要一一說出來吧?
董仲舒把視線從小天幕上移開,看了看窗外的夜色。
……呃。
李曉詩:“說到這裡,還是要先從西漢初期開始。”
“那時候朝廷對地方的控制很弱,統治階層們基本都是信奉並使用道家‘無為而治’的思想作為統治政策的。但在社會上,為了反抗秦朝的暴/政,百家學說都很流行、漢朝恢復生機,他們也都重新活躍了起來——這裡要說說諸子百家了。”
“在春秋戰國時期,不止社會在發生大的動盪,學術界也很繁榮。當時各種學說蓬勃興起。其中有些思想是就算我們不瞭解,但也一定聽過的。”
李曉詩在這裡順理成章插了一部分諸子百家的官方內容,當然,還都是自己拼湊出來的:“比如主張‘有教無類’以‘仁’治國的孔子、主張‘無為而治’的老子、主張‘兼愛’‘非攻’的墨子、主張‘順應自然和民心’的莊子、奠定了華夏軍事理論基礎的孫武孫子等等等等。各學派在思想政治上的觀點不同,經常發生辯論和抨擊,但同時他們也在互相影響,這種思想文化的大繁榮局面,被我們稱為‘百家爭鳴’。”
“在秦朝,為了更好地推行政策,朝廷採用了法家學說作為核心,其他的思想都被壓制了,所以就沉寂了下去。但在秦朝滅亡漢朝建立後,這些學說又再一次興起,到處宣揚著自己的思想。”
“在我們新華夏來看,文化思想繁榮是好事,很大的好事。但對於處於封建統治的王朝、特別是一個剛剛統一沒多久的封建王朝來說,那可是皇帝們的心腹之患了。這也就是為什麼始皇要‘焚書坑儒’,撲滅那些對他有質疑的言論和火苗的原因了。”
不過嬴政也並沒有完全毀掉,燒燬的都是一些思想上的書籍,重要的醫術農書等並不在這個行列裡。
“漢武帝的‘罷黜百家’也是因為這個原因——那些諸子百家的門生聚集在各路諸侯王門下,經常批判皇帝的政策。各地思想不一樣,政策不一樣,社會秩序就肯定會亂。但這樣怎麼行呢!這不是不利於國家的統一嗎?所以在這時候,統治者那肯定是要站出來、對這些思想做出一個權衡整合的。關鍵問題就在於,他們該採用哪一家的學說作為主流的學說了。”
“董仲舒向漢武帝提出了建議,推薦使用儒家學說……唔,等等哦。”
李曉詩的話音打了個岔,因為彈幕上有人說出了比老師所講課文更詳細的內容,她眼睛一亮,拖回去把那些彈幕仔仔細細看下來,然後才點點頭,“謝謝呀。”
她把這些和彈幕和老師所講的內容整合了一下,說道:“關於思想統一,董仲舒向漢武帝提出了《天人三策》。”
“第一條是天人感應、君……君權神授。”
李曉詩看著彈幕,又看課本,就算因為不熟悉斷掉內容也很快就接上了:“他們把皇帝當成是上天挑選並賜予的人,反抗正統的皇權就是在和老天作對。據說這套理論其實在先秦的時候就已經出現了,但董仲舒又糅合了其他雜家的學說,最終融合成了這一套以‘天人感應,君權神授’為核心的天人關係論。而時下百姓愚昧,對這些都是深信不疑的,也就更方便了皇帝對地方的管控。”
劉徹沒眼看了。
這倒黴孩子,拆臺來的?
不過還好,在劉徹看來,李曉詩還算有點良心,沒有再強調她之前那些“唯物主義”的觀念,只是撇撇嘴又說了一句“世界上是沒有神仙和鬼怪的”,倒也沒在百姓中引起什麼大的風浪。
“第二策,就是這一板塊的標題,罷黜百家,獨尊儒術。”
“在諸子百家中,各個學說各有各的特色,但最後董仲舒提出來的這一套,卻是最適合那些已經安定下來的封建王朝中統治者的思想策略——儒家。”
“儒家學說內部其實也有很多側重點不同的觀念,董仲舒之所以選擇儒家,是看中了荀子的理論:禮治。這一思想,主在明確尊卑等級、以維持社會的秩序——不就正合了此時西漢王朝的需要嗎?於是漢王朝在點明皇帝乃是天選之子後,又推行了這一套需要禮度教化尊卑有序的儒家思想。”
“但這個儒家卻又不完全是孔子那個儒家。”
“漢武帝雄才大略,肯定是要對外征伐、對內掌權的,必要時候鐵血政策也是不能少的。可是孔子孟子等人提倡‘仁政’、又有‘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的理論。相比之下,孔子更推崇西周時候的制度。這很明顯又和大漢王朝、和漢武帝的需求相悖啊!對於這樣的帝王,其實還是嚴明的法家更適合他的吧?”
“可是百姓們對這一套卻是很喜歡,接受得毫不費力。誰不想有一個‘民為貴’的皇帝?”
“所以董仲舒這個擅長將思想與社會需要相結合的人才,又一次發揮了他的才能。他糅合了其他諸家學說的思想理論,成功建立了一套看似儒家、但內裡已經全然變了的新儒家。外儒內法、輔以其他各種學說的細枝末節,成功讓皇帝和百姓們都滿意了。”
李斯:……
(大秦髒話)
好嫉妒,他也可以的啊。
他正打算這樣做的啊!
怎麼還有人比他還先一步呢?
……也不對,其實這也算是他的後生了。
李斯心裡酸溜溜的,但又想到什麼,隨即釋然了。
他拿起筆,立時開始寫新的策劃書。
哼,只許你們摘我們的桃,不許我們摘你們的桃?
等著吧,三天後、不,明天,他就把新的法家學說呈給陛下。
李曉詩還在艱難地捋彈幕和課本筆記,爭取三方彙總互相補充:“當然啦,這套政策的外衣還是‘仁政’‘德政’。但董仲舒和孔子那些先賢們的仁政德政卻不是一回事。孔子孟子認為人間有‘五倫’,也就是君臣倫常父子倫常夫婦倫常兄弟倫常和朋友倫常,但董仲舒推行的是‘三綱’,也就是君為臣綱,夫為妻綱,父為子綱。所謂‘三綱五常’,就是這三綱——從此之後,那些以儒家治國的儒士儒生們,其實都是這一套新思想、以及他們又故意曲解出來的更新的思想了。”
這在當時情況中確實是有利於制衡君權、又能幫助皇帝統治百姓,但後世的封建糟粕也沒少從這裡來。
那些後世的老頑固,不都是深深浸淫在對儒學自以為是的理解當中的人嗎?——他們都說自己是儒生,說是遵循孔孟,但是誰又能說,孔子孟子的思想是這樣的?
這下,不止西漢當代,後世的老百姓們也聽迷茫了。
那這到底是咋回事啊?讀書人們都推崇孔聖人,都說是儒生,其實他們信奉的都不是正兒八經的孔子學說了?
許多被影射到的老腐儒們一個個氣紅了臉,甚至還有的當場不顧風度脫下鞋子朝李曉詩砸了過去。
“荒謬!”
“小小女子,胡言亂語!”
“……豈有此理!”
對於這些反應,李曉詩並不知道,而且就算知道了也不會在意,她只是在說實話而已啊。
再好的思想,在一代代傳下去的時候也總會出現誤差啊,更別說這種有意為之的了。
三人還能成虎呢,傳話遊戲都沒玩過嗎?
更別說之後了,誰又能保證,董仲舒的新儒家思想在後續的時代發展中還有沒有又一次被後人曲解啊。
之前對於和親女子她猶豫著沒敢說太多,怕給她們帶來不好的影響,也怕安慰起來詞不達意。但現在,不過就是順嘴說一句“思想有可能被曲解”,本來就是事實嘛。
孔子的思想和後世那些王朝確實不太一樣啊!
這連她這種只在語文課上學過一點點《論語》的都知道。
老腐儒,真難相處!
李曉詩根本沒看那些人的發言:“第三策就是大一統。而在讓儒家的忠君守禮思想成為當時政權精神支柱的基礎上,漢武帝又興辦了太學。擬定以儒家《詩經》《尚書》《禮記》《易經》《春秋》作為教材,系統地培養統治需要的人才。這麼一來,儒士們就正式進入了各級政權機構。就連後邊朝代的科舉考試,從隋朝到清朝,基本也都是要考這五經的,這可是封建王朝最重要相對也最公平的人才選拔機制了,都要採用儒家的書作為教科書,可想而知儒家的地位了!”
“所以就算漢武帝其實並沒有對百家進行什麼嚴格的管控舉措,也沒有獨尊什麼,但他這樣一系列操作下來,儒家的地位就被抬得遠遠超出了其他的各家了。想要出人頭地,想要做官,想要做事的人,都會自發地去學習儒家的內容。”
“從這裡開始,儒學就到了主導地位,成為了各個王朝們推崇的正統學說,對後世個華夏的影響都很深遠。”
“就連我們現代人的思想,也有儒家的核心呢。”
表明自己對儒家對先賢的尊敬,罵那些腐儒並不是在黑儒家,李曉詩又繼續道,“事實也證明了,以人為本,以民為上,國家和政治才能清明;不過也正是有了嚴明的法律,社會秩序才能穩定安寧;墨家兵家道家等等等等這些學說,在我們的社會上也都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百花齊放,各路開花,社會也才能一併繁榮嘛。”
李曉詩話到這兒就停了,沒有去鼓動大家嘗試讓百家齊鳴,也沒有說什麼“只有這樣”才能社會和諧。
她的眼界越來越寬,已經知道凡事要講求一個“適合”了,所以只是簡單說了一下。
正當許多人還沉浸在對“尊儒術”這個問題中時,嬴政卻微微出神了片刻。
他沒有著重去思考這個傳說中被他又焚又坑了的學說,而是敏銳地捕捉到了李曉詩所說的一個詞語。
……科舉考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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