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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惡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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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憂草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地體驗了一把征服的快感,殊不知騎到正主頭上,被鹹魚咬牙在小本本上記下一筆。

“並沒覺得快樂,她好怪。”聲音依舊清冷,如果沒手賤地又啪啪拍兩下魚尾就好了。

滕幼可:我忍!

個屁!

鹹魚白眼一翻,嗷一口咬住忘憂草的葉子手,鋒利的尖牙恨不得給它咬掉一塊肉來。

忘憂草愕然,它怎麼也沒想到都鹹成這樣了,這魚居然還會咬人,一片葉子手不能動沒關係,另一片照著魚尾啪啪啪就是一頓狂拍。

不讓我拍,我偏要拍!

一草一魚在屋簷下凌空打起來,你咬我,我拍你,誰也不肯先低頭,直到天空爬滿裂紋,一片片開始脫落,整個幻境迅速崩塌,它們才被迫停手。

忘憂草只當鹹魚是這幻境的一部分,會隨之一起消失,不再理會它快步離開。

鹹魚等附近安全了,蹦蹦跳跳地去找家人,跳著跳著,身體逐漸直立、四肢伸出、恢復為身體正常行走的模樣。

幻境搖搖欲墜,蟻后受陣法反噬身死,所有被捲入的修士都清醒過來,駕馭法寶爭先恐後從上空逃離。

自下而上的人群中,滕家人婉拒了侍衛用飛舟先送他們離開的建議,逆流而下,四處尋找滕幼可。

直到最後一片天空也將塌陷,再不走就要陷入空間亂流,滕屠夫、閻神婆終於忍不住催促彼此。

“阿蘿,我定會把二丫找回來,你們孃兒仨去外面等。”你們走了,我好飛著找,走著太慢了。

“夫君,我可以操控紙人幫忙,還是我留下,你帶著孩子走。”只剩我一個,我直接召喚鬼軍出來踏平這片宮牆,就不信找不到小女兒。

“爹,娘,還是讓我去吧,師父神識強大,能幫我一起找。”滕雲淡急得兩眼發紅,自告奮勇。

“雲淡,你就別跟著添亂了。”滕風輕一個頭兩個大,真想吼他們:一個兩個都那麼厲害,你們倒是分頭去找啊!

“各位別急,在這裡稍後片刻,我去帶她回來。”忘憂得知滕家人不肯走,說是小女兒不見了,立刻趕來援手。

他是個信守承諾之人,答應此行會庇護這一家子就絕不會食言。

幸運的是,他沒用多久就和騎著大白鵝的滕幼可相遇,雙方一個在天上疾飛,一個在地上狂奔,速度竟然相差無幾。

大白鵝撲稜著翅膀健步如飛:嘿嘿,比逃命的速度,本鵝可是從滕幼可手底下練出來的,戰無不勝!

滕幼可沒理會它這點扭曲的攀比小心思,攤開左掌心,劃到(404/999)頁,幽幽道:“老實回答我一個問題,不然送你回去窩裡蹲。”

大白鵝一個激靈,腳蹼子差點崴了,“我又咋了,我是想變成天上那人趴地上跑,這不是還沒變嗎?”

滕幼可翻個白眼,“別打岔,我問你,現在明白征服的快感了嗎?”

“啥?”大白鵝一臉懵,“那玩意兒有什麼可明白的,我當初征服了整個世界,一點都不快樂,我還是比較喜歡下面的體位。”

滕幼可:“……”好了,閉嘴吧,不是這混蛋鵝乾的。

她抬頭望天,那就是那棵混蛋草了,敢拍她魚尾,還足足拍了888下,討個吉利是吧?狗膽包天,幾百輩子都沒人這麼打過她屁股!

大白鵝顛顛兒地跑,顛得她屁股隱隱作痛,但鹹魚也有尊嚴,她就不說!

“唔。”“嘶!”“呃呃呃……”你大爺啊,跑那麼快乾嘛!

一家人順利團聚,爹孃長姐二哥一番噓寒問暖,都以為滕幼可是迷路了,對帶她回來的忘憂千恩萬謝。

時空亂流洶湧襲來,幻境徹底絞碎,忘憂帶著滕家五口和大白鵝乘飛舟向天空疾衝,一路幾次被追上都有驚無險地逃脫。

直到雙腳站在地宮的大殿裡,所有經歷過剛剛那一場追逃的人都還覺得腿軟腳軟,心神激盪,就連滕屠夫和閻神婆,在玄奧難言的時空面前也心生渺小之感。

也正是這樣,他們才更下定決心,務必要保護好平凡的家人,陪著夫君/妻子走完他/她這短暫的一生。

“按照約定,我們只負責帶路到這裡,諸位道友請便。”忘憂看了眼遲遲沒動的幾隊人馬,眉間神色愈冷,“還有事嗎?”

幾個隊伍你看我我看你,醫修張純看不上他們這畏縮樣,上前一步拱手,“經過剛剛一役,忘道友一行的實力毋庸置疑,我們有意隨行,不知道友可否開個價?”

她高估了自己的本事,也低估了這個小秘境暗藏的危機,為了大小姐的絕對安全,依附強隊不失為眼下最好的選擇。

有她挑頭道明來意,其他幾個隊伍也不再彆彆扭扭,紛紛送上一番溢美之詞,然後說到重點:大佬,求帶。

忘憂對他們給出的誠意毫無興趣,“抱歉,不方便。”

張純身後的秦如珠緩步而出,嬌俏道:“忘前輩不若再考慮一下,我們一行五人四個築基修士,我也是煉氣大圓滿修為,絕不會和其他人一樣拖你們後腿。”

她看向滕幼可一家子,其中兩個煉氣三層,一個煉氣二層,剩下倆甚至是凡人,意思再明顯不過:連他們都可以繼續跟著你們,我們為何不行?

之前逃離幻境時,她在天上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就是那家的小女兒不懂事亂跑,一家人也不顧大局非要返回頭找她,害得這位忘前輩親身涉險救人。

相比之下,她這支隊伍要錢有錢,要人有人,任誰看都是同行的首選。

忘憂沒義務跟外人解釋他們和滕家的交易,轉頭看了侍衛一眼,“靈甲,你來。”

靈甲就是最初找到少年,敲門和滕幼可搭話的人,他衝秦如珠客氣一點頭,“好教秦小姐知道,本來我家大少爺帶路,咱們可以避開蟻后的幻陣,是你們一行中有人不聽規勸,拿了不該拿的東西,這才觸發陣法引來蟻后,招致一場無妄之災。”

眾人聞言意外,再回想方才的驚險,那些被時空亂流吞噬絞碎的亭臺樓閣、天空大地歷歷在目,不由怒從心生。

“是誰幹的,差點連累了我們這麼多人?”

“這種蠢貨就該死在裡頭,現在還連累我們不能繼續跟著忘道友組隊,簡直可恨!”

“蟻穴裡不過是一些下品靈石,幾件低階法寶,哪個眼皮子這麼淺,沒見過好東西嗎?”

滕幼可之前倒是不知道還有這麼一出,此時目光一掃,很快就注意到,站在張純身後的男修目光閃躲,似乎有意減少存在感。

是他啊,斷了三條腿不夠他長記性是嗎?

最後逃命那會兒,天知道她長姐面色有多沉重,眼看著爹孃幾度試圖出手,長姐幾乎要暴露自己的秘密阻止他們,她不得不一次次假哭,順便偷踹二哥一腳,靠他的痛呼聲搗亂。

長姐不擔心一家人的死活,因為誰死他們都不會死,她擔心爹孃裝不下去,這個家會散!

這可是滕幼可用999輩子血汗打拼出來的私人高階定製家庭,哪怕天塌了,這個家都得給她好好的,她要躺平養老!

“啊――”

所有人憤怒地想要揪出那個壞事者時,張純身後的男修慘叫一聲癱倒在地,這次是三條腿一齊斷掉。

地宮大殿裡忽然一靜,大家似乎明白了什麼,表情不善地看向男修。

秦如珠接收到幾道譏諷的目光,想到自己剛剛還在大言不慚地說“絕不會拖人後腿”,臉上火辣辣,羞惱地低聲呵斥男修幾句。

“說,是不是你乾的?”

“我秦家斷了你的供奉嗎?真是丟臉死了!”

見男修假裝疼暈過去,沒為自己辯解,張純緊緊擰眉,心知事已至此,她之前的打算徹底落了空。

不過,他們秦家的人就算有錯該罰,也不能連個招呼都不打就動手,若人人都如此,豈不是誰都能輕易欺負到他們頭上來?

何況這是在秘境裡,看周圍某些人的眼神便知,她一旦表現得軟弱三分,之後指不定會有多少麻煩。

“是誰動的手?可有證據證明是他乾的?如果沒有,只憑猜測便傷了我的同伴,可是欺我秦家無人?”

她此言一出,便擺明了立場,其他幾個隊伍默默後退幾步,遠離他們一行。

是誰動的手,在場的人都沒看清,但大家不瞎,滕家那個小女兒正一臉崇拜地看著忘憂,小孩子家家的,心思最單純了,是誰動的手還用問嗎?

靈甲下意識看向自家大少爺。

大少爺平素心冷卻不兇殘,一定是剛才太危險,他氣急之下才下此狠手吧?

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落在忘憂身上,有心驚他實力的,有畏懼他狠辣的,也有偷罵他缺德的。

“斷兩條腿就可以了,怎麼連那裡也……”

“所以說男人要是惡毒起來,女人也沒得比啊!”

“不過他真的好厲害,看起來就像一動未動。”

何止看著像,明明就一動未動的忘憂:“???”

自從忘憂“顯露那一手”,另外幾個隊伍知難而退,客客氣氣告辭離開。

他們可沒忘了此行的最終目的,沒走幾步就氣勢全開,彼此間相互防備,你追我趕地往裡衝。

仙城小比最終評定前十名的標準,看的是每個隊伍尋獲修煉資源的多寡,秘境裡出現這麼一座神秘的地宮,裡頭肯定有不少好東西。

更甚者,三塊晉級的大比令牌之一就藏在這裡!

“哪個王八蛋居然往地上扔釘子,臭不要臉!”

“擠什麼擠,別逼我出劍啊!”

“快看,前面有寶光飛過去了!”

混亂的聲音逐漸遠去,不久後激烈的鬥法聲傳來,忘憂往聲音來處掃了眼,衝滕屠夫一家道:“咱們走另一邊,隨我來。”

滕・集體划水・家自然沒異議,一家人迅速站好位,依舊是滕屠夫在前,閻神婆殿後,滕風輕、滕雲淡兩姐弟護在滕幼可兩邊。

滕幼可騎著大白鵝,連路都不用自己走,專心致志欣賞地宮裡沿路華美的構造擺設,美滋滋。

“這盞星月琉璃燈真漂亮呀,掛在我的小院裡,晚上和星星月亮相互輝映,一定很美。”

滕屠夫見女兒喜歡,立刻提著剁骨刀一砍,力大驚人,竟將一看就相當結實的燈柱從石壁上砍斷。

“那叢藍色迷迭香開得真好,可惜在地宮裡不見日光,不然肯定更香更迷人。”

閻神婆笑著丟出幾個紙人,藍色迷迭香立即被採摘一空,悉數捧到滕幼可面前。

滕幼可眼神晶晶亮,沒錯就是這樣,這才是養老模式下正確的秘境開啟方式!

“小可,你看這方龍鳳石雕,喜歡嗎?”

“喜歡,擺在院門口可以辟邪。”

“妹妹妹妹,你猜二哥撿到了什麼好東西?一塊中品靈石!哈哈哈,快藏起來,給你當私房錢。”

“二哥真好,謝謝二哥!”

眼睜睜看著這一家四口無腦寵滕幼可的忘憂幾人:“……”

回頭看,這一路走來竟如蝗蟲過境,一點好東西沒落下,關鍵他們還沒耽誤進度,別鶴城連凡人都這麼卷的嗎?!

“幾位滕道友,孩子還小,還是要適當教會她剋制欲.望的。”

不然會寵得無法無天,要星星要月亮,不給就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來,類似的例子他見過太多。

忘憂不是多管閒事之人,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出於小姑娘和少年的關係,他難得破例,主動開口當這個壞人。

滕幼可氣得鼓起兩腮:壞人,我屁股還疼著呢,你還有臉說話!

她心思一動,一臉痴迷地看向忘憂,“前輩也好好看呀,自從我花圃裡空了一塊,心裡就空空的,總覺得每天提不起精神……”

說話間,病弱的她神色更憔悴了些。

其實她更屬意栽種溫潤如玉的少年,當哥的一身刺,一不小心就扎手,但少年的存在顯然是個秘密,現在指不定在哪個空間法寶裡沉睡呢。

她有什麼辦法,弟債兄償,只好拿當哥的將就一下嘍?

察覺滕家人看自己的目光熱切起來,忘憂抽了抽嘴角,“各位隨意,當我沒說。”

滕幼可:哼。

繼續前行,通路逐漸開闊,有潺潺水流聲傳來,忘憂神色逐漸凝重,滕屠夫等人亦停止了地毯式搜刮。

靈甲探路回來,搖搖頭,“咱們是從側面繞過來的,前面是一間空蕩蕩的寢殿,看不出有何異常。”

“這一路走來未免太安靜,沒問題才是大問題。”靈乙不放心,又去探了一遍,依然一無所獲。

忘憂身邊四個侍衛,靈甲靈乙主外,負責打探訊息、迎來送往一類事務,靈丙靈丁主內,幫他處理名下的資產等。

甲乙都沒發現任何異常,丙丁自然不用再去浪費時間。

包括滕家在家,一行十人越發提高警惕,放慢速度小心翼翼行走,一直到進入寢殿都沒遇到突襲。

滕雲淡輕輕鬆口氣,“會不會真的沒埋伏,這就是一間普通屋子?咱們快別自己嚇自己了,我半天氣都不敢大喘一口。”

“這屋子不普通。”

“怎麼不普通了,屋頂光禿禿的,牆皮剝落,我們家以前好歹還有套像樣的傢俱呢,這寢殿一看就是……呃,剛才那話誰說的?”

他後知後覺所有人都在用古怪的眼神看他,好像他神神叨叨自言自語似的。

滕屠夫意識到不對,放出神識飛快地掃過整間寢殿每一個角落,沒任何發現。

忘憂後退幾步,示意四個侍衛分散開,將滕家人護住,“我們誰都沒說話,除了你,也沒聽到別人的聲音。”

那就是這裡還藏著別的什麼東西了!

“啊啊啊,那聲音又來了,你們聽不到嗎?”滕雲淡鬱悶得要死,他真的不是發癔症啊。

閻神婆安撫地拍拍他肩膀,“你是當哥哥的,別嚇到妹妹,他和你說了什麼?”

一提滕幼可,滕雲淡果然冷靜下來,就算心裡驚懼,表面上至少勉為其難算得上鎮定。

“他說,說咱們既然來了,那就一個都別想走。”

“還說他一個人在這裡寂寞得很,總算有人來給他作伴了,哈哈哈!”

“是他笑的不是我,他聲音好詭異,忽男忽女。”

忘憂聽到“詭異”二字,心中隱隱有了猜測。

“這座地宮據說最初是用來鎮壓一個不祥之物,但千萬年已過,那不祥之物早該消散了,不過當年地宮的建造者留下不少天財地寶,或許是其中之一生了靈。”

那便是惡靈了,對世間充滿惡意,想要摧毀一切美好的那種。

滕屠夫、閻神婆和滕風輕心知他說得有道理,且他來自滄海界最神秘的靈族,手中不知掌握了多少不為外界所知的秘辛,能勞動他們不遠萬萬裡來此參賽,這地宮中極可能有靈族想要的東西。

敵人的身份有了眉目,眾人卻愈加戒備。

法寶生靈萬中無一,但凡邁過這一步都是得了大機緣,如今他們在明對方在暗,一不留神就會著了它的道。

“長姐,你臉上什麼時候畫的黑色紋路?”滕雲淡忽然指著滕風輕大叫,“像好多靈蛇纏枝,好看歸好看,但是你表情陰森森的,合起來看有點嚇人啊!”

滕風輕心裡一咯噔,神識掃過自身,一張臉潔白如玉,根本沒任何瑕疵。

但只有她知道,滕雲淡不是在說胡話,這個形容恰好是她上輩子入魔後的模樣,如果沒親眼看到,就憑這個二百五不可能編得出來!

她迅速回復鎮定,一臉關心地看向滕雲淡,“二弟莫不是被那惡靈攝了心神?”

隨便你怎麼說,左右都是上輩子的事了,我就是不承認,誰又能奈我何?

然而下一瞬,她眼中的滕雲淡不再是個十四歲的少年,而是變成了青年模樣,戴著一張無相面具,周身散發著冷冽的氣息。

滕風輕瞳孔一縮,心口隱隱作痛。

即使傷口是上輩子的,那劇烈的疼痛卻如影隨形,被家人背叛的憤怒更不曾釋懷。

離兩人最近的滕幼可最先發現長姐的異樣,這是她想刀了二哥的眼神,她可太熟悉了。

左右一看,忘憂和爹孃都盯著這邊,不好做什麼,她乾脆猛然揪掉大白鵝屁股上一根羽毛,疼得它“嘎”一聲哀嚎,在空蕩蕩的寢殿裡撒丫子狂奔。

“臥槽臥槽臥槽,好疼好疼好疼!”

滕幼可趁機觀察周圍地形,眼尖地認出了一個亂人心神的幻陣,陣法佈置相當巧妙,陣紋竟是地板上的裂縫和牆壁上的一處處斑駁。

也不知道金銀對付這種玩陰招的行不行?

她埋頭抱住大白鵝脖子,快速從左掌心翻到(222/999)頁,小聲呼喚,“金銀,出來幹活啦,小心別被人發現!”

“好嘞哈尼,我來啦”

在大白鵝跑過眾人視線死角時,陣筆精嗖一下飛出卡牌,鬼鬼祟祟貼著牆壁移動,一點點摸查陣眼所在。

“咦,這次的對手有兩下子,給我一炷香的時間。”

金銀說完便專心做事,滕幼可不打擾它,騎著大白鵝衝回長姐和二哥中間,以防兩人讓姐弟相殘的悲劇再次上演。

偌大的寢殿內蔓延著古怪的氣息。

不止滕風輕、滕雲淡姐弟意外看到這一世並不存在的畫面,滕屠夫和閻神婆足夠小心,依然中了招。

滕屠夫莫名被拽進一間書房,書房裡堆滿了諸如生死簿、在逃惡鬼抓捕名錄、地獄十八層建設計劃等文書。

讓一個佛子處理鬼界的繁瑣事務,這是什麼別出心裁的惡毒手段?不愧是惡靈,好狠的心!

與此同時,閻神婆也發出同款咆哮:奶奶個熊的,這變態的惡靈居然讓老孃對著佛祖唸經,這他媽是人乾的事嗎?

她是閻君啊,鬼頭子知不知道?唸經就不可能,送佛祖一程還差不多!

一家四口均受到古怪氣息的影響,滕幼可察覺忘憂看向她的目光帶著審視,暗中磨牙,身子軟趴趴往大白鵝脖子上一歪,目光逐漸渙散。

既然太正常了遭人懷疑,那就意思意思補個覺叭!

滕幼可來這邊後很少做夢,上一次還是看到全家淪為對照組,下場慘烈那天。

這是第二次,她夢到了一株忘憂草。

起初,它不過是靠著頑強的生命力,艱難地從石峰裡鑽出來,見到了初升的朝陽。

它應該會像很多野草一樣,歷經風吹雨打,數個春夏秋冬,一次次草木枯榮。

然而有一天,它淋了一場化神飛昇的靈雨,雨水澆灌了它的枝葉,流入土壤中,繼續溫養它的根莖。

彷彿受到了命運的眷顧,這株草無意識地開始修煉,呼吸吐納日月精華,靠那一場靈雨的饋贈,一點點從野草變成靈植。

這處絕壁人跡罕至,此後百年、千年、萬年,它一直獨自在此修煉,見證人世間滄海桑田。

一千萬年後,它終於開了智,被靈族發現,帶回到族中精心供養。

看起來是個野草逆襲的勵志故事,可是那之後,滕幼可看到了讓她揪心憤懣的一幕幕。

無數身著黑袍遮掩身份的修士,一個接一個來到這株忘憂草前,虔誠地膜拜它,懇求它助他們剷除心魔。

忘憂草只是個才有一點意識的、懵懵懂懂的草靈,指望它能懂什麼呢?

懂得拒絕的靈族族長被這些人聯手打傷,幾個幼小的靈族成員被捉住當人質,沒人敢反抗。

這些黑袍修士已經開始自說自話感激它的大度,然後毫無保留地,將他們自身的心魔――那些骯髒的醜陋的見不得人的一切,全都轉移到它身上。

一千萬年的忘憂草,生了靈,有了意識,這是多麼難得一見的剋制心魔的先天至寶啊!所有受心魔困擾修為停滯的修士,誰能不為它瘋狂?

若非幾方勢力相互制衡,誰也無法獨吞它,守護它的靈族必遭滅頂之災!

就這樣,靈族一次次舉族遷移,小心藏匿,又一次次被那些貪得無厭的人找到,被迫交出幼小的忘憂草,眼睜睜看它承受這劇痛和煎熬。

它是忘憂草,可它讓別人忘了憂,自己卻默默承受了一切。

“好慘啊。”滕幼可眼角有些溼潤,她已經意識到自己最終還是著了惡靈的道,看到了另一個人深埋心底的隱秘。

這感覺讓她心裡發堵,悶悶的,可她還想看下去,生怕驚動惡靈被踢出這個夢境。

忘憂草,忘憂,會是他嗎?

無獨有偶,就在滕幼可被拉入夢境的下一秒,忘憂的意識也進到一間小院子裡。

院子佈置得極為用心,進門左手邊是一片漂亮的花圃,花圃裡百花爭豔,是真的在爭,吵得還挺兇,感覺隨時會互相扯頭花。

中間一條鵝卵石鋪就的蜿蜒小路,右手邊是一片生機盎然的低階聚靈草,它們正歡快吮吸著從井口裡散逸的濃郁靈氣。

前方的小木屋佔地不大,卻開了很大一扇窗,陽光灑滿房間,看起來愜意舒適。

紫藤蘿垂落屋簷,隨風搖擺,剛剛似乎還衝他吹了聲口哨……

忘憂:“???”

這是什麼安逸中又帶著幾分不正經的夢境?

莫非是惡靈想麻痺他,打擊他的鬥志,故意用這種靡靡的生活引誘他?又或者這美好不過是假象,實則腳下步步深淵,一步踏錯性命難保?

他一瞬間設想了很多種潛藏的危機,就是沒想過,這其實是某條鹹魚日思夜想的養老生活,更是少年心心念念想要埋回去的地方。

和迫不及待想要往下看劇情的滕幼可不同,忘憂心生警惕,凝聚神識極力想要掙脫這種不受控的意識狀態。

寢殿內一片死寂,所有人耳邊忽然想起噼啪一聲,像燭火濺起蠟油,陣筆精破了陣眼,趁大家尚未清醒,飛也似地溜回滕幼可掌心。

片刻後,滕屠夫第一個甦醒,蓋了無數印章的手微微顫抖。

不是他說,那些事務處理起來繁冗枯燥,比唸經無聊一百倍,真不是人乾的事啊!

更氣人的是,那些東西一看就拖了很久,一直堆積才會那麼多,幻境做得這般逼真,一般都基於真實細節,所以他無比肯定,鬼界那位閻君是個超級大懶蛋,懶得沒救了!

難怪總聽師弟說人間浩劫將至,那群惡鬼早晚要爬上來搞事,肯定是因為這一屆的閻君忒不稱職!

閻神婆緊跟著回過神,摸了摸頭髮,心裡瘋狂飈髒話:還好老孃跑得快,不然就要被按頭剃度了,這是什麼人間地獄,唸經就算了,還要頓頓吃素,我寧願回去蓋公章!

再之後,滕風輕和滕雲淡雙雙甦醒,一個神色沉鬱,一個淚流滿面。

“長姐――”

“滾。”

“嗚嗚嗚!”

“……”

滕幼可心神和系統相連,陣筆精一成功破陣歸來,她就知道留給自己看戲的時間不多,苦撐著不肯離開。

好不容易,她一路看到忘憂草長高,新生了一片葉子手,嗯,沒看錯的話就是差點被她一口咬掉那隻。

伴隨它修為飛漲,境界越來越高,敢來威逼靈族欺負它的修士所剩無幾。

但還是有。

這些人幾乎個個立於滄海界頂端,心魔亦非昔日那些修士可比,他們又一次聯手施壓,這次是忘憂草自己開口。

“族長,把我交出去吧,靈族是我的家,所有人都要活下去。”

只要家人安好,犧牲它一個又何妨?

時光匆匆,眨眼又是數千萬年,幼小的忘憂草終於要化形了,靈族舉族歡慶,他們終於可以看到少族長了!

劫雷轟鳴,黑雲壓頂,九九八十一道紫色驚雷接連劈下,忘憂草葉片殘破、根系燒焦,卻一次次扛了下來。

三個日夜後,一縷天光刺破黑雲,灑在奄奄一息的忘憂草上,柔和的銀光將它籠罩,而後,一個不著寸縷的美少年出現在其中。

呀!

別看他年紀小,身材卻相當有料,即使她見過那麼多豬跑,這也是最順眼一頭。

“二丫沒事吧”、“怕是又發病了”、“小可快醒醒”、“妹妹妹妹”,耳邊,爹孃長姐二哥的關心聲越來越清晰,眼前的美少年卻飛快遠去。

“嗚嗚嗚!”她光顧著欣賞人魚線了,還沒來得及看臉,所以這株草到底是不是忘憂啊!

醒來的滕幼可打個哈欠,聽著一家人的噓寒問暖心中格外安定,她下意識扭頭看了眼忘憂,腦子不受控地開始去掉衣服,自己嚇一跳,驚恐地別開頭。

忘憂:“???”

知道我面冷,但也不至於把小孩子嚇成這樣吧?

當四個侍衛中的最後一個也找回意識,惡靈的招數徹底失效,一條白色人影從屋頂飄落,浮在半空審視眾人。

“你們十個裡,絕對有人壓制了修為,否則不可能破了我的術,堂堂化神期修士跑來和一群小輩搶機緣,還要不要臉?你是自己痛痛快快站出來,還是要我挨個試探?”

此話一出,所有人面色皆是微微一變。

靈甲一把抓住忘憂的衣袖,衝他搖了搖頭,傳音苦勸,“你不能出頭,雖然咱們避世已久,那些人該飛昇的都飛昇了,該死的也都死光了,卻還是有人在暗中尋找你的下落,若是被人發現你的本體,只怕屆時……”

曾經的屈辱憤怒和無奈,會再一次讓他和整個靈族喘不過氣,他們不擔心自己,只擔心忘憂再也承受不住那樣的滔天罪惡。

同樣的,忘憂並不在乎自己如何,卻無法忽視族人們為了護他所遭遇的一切苦難。

他不能這麼自私,稍稍一遲疑,惡靈的目光便被滕家人吸引過去。

滕屠夫糾結:如果任由對方出手,那可是試探化神期的術法,妻子和孩子們哪兒承受得了?

都怪鬼界那閻君懶成狗,一點事實不辦,害得他累死累活耗在裡面出不來,氣急之下動用了功德金光,被惡靈發現了端倪。

實在不行他乾脆認了,就算被妻子嫌棄,總好過眼看著一家人身陷險境。

閻神婆苦笑:就說遇到禿驢準沒好事吧,她不過在夢裡和他們打一回交道,馬上身份就要被揭穿,真是倒了血黴。

可不承認又能怎麼辦呢?這惡靈敢現身就是有恃無恐,想試探她的實力很簡單,只要弄塌這間大殿,她就不得不救家人,既然早晚逃不過,何必讓夫君和孩子們白受一回驚嚇?

滕風輕看看爹,看看娘,心中捉急。

要不還是她站出來吧,不然他們倆一塊站出來,不用惡靈發難,夫妻倆自己就得打得昏天黑地,二弟無所謂,小可還小,不能沒家啊!

滕雲淡小聲問玉佩,“師父,化神期修士說的是你嗎?那咱倆在一起,要不我站出去?”

自從收了徒莫名變得豪富又牛逼的玉佩:“……”

至於同樣神魂強大的滕幼可,她就算站出去也沒人信,所以就不費那個事了。

幾個人內心天人交戰時,惡靈等得不耐煩,下了最後通牒,“是化神期就給我站出來,別磨磨唧唧讓人瞧不起!否則,別怪我――”

“行叭,藏得這麼深都被你發現了,沒錯,這裡唯一一個牛逼閃閃的化神期修士,就是你鵝大爺我!”

大白鵝抖著翅膀,霸氣出場。

“哈哈哈哈,沒想到吧?在我們那邊,他們管我叫sss級詭異之主,像你這種小雜魚完不理會惡靈難看的面色,回頭衝它背上的滕幼可羞澀一笑,“一直沒機會告訴你,我單身,未婚,除了幹壞事沒什麼不良嗜好,天生天養接受入贅,比起父子關係,你爹孃那種其實更適合咱倆……”

“滾。”

“嗯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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