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少姝和尹信照舊同往後山思霄所在的“陶復廬”——那大約是後山上最高一處靠崖的窯院了。
“少姝姑娘,子猷公子一大早就回去了?這麼急啊?”
尹信跟在少姝身後問道,他因一手挎著個竹籃,走得分外小心。
“是,我哥哥急著回去打理書館,說怕已積攢下許多事務,晨起即走了。”
“子猷公子可是位好先生,想送子弟入華巖館的人家太多了,估摸著快要把門檻都踏破了。”
“別呀,萬一踏破了,我哥哥的事情又多了一樁,”少姝莞爾,點點頭,“看得出來,在他心裡,學館的事永遠是頭等第一的大事。”
“這回子猷哥哥上來,講起了有道先生的一位知交好友,這先生大名黃憲,字叔度,尹信哥聽說過沒有?”少姝左顧右盼,衝著跑出老遠的騏騏揮了揮手。
“沒有,”尹信老實回答,“俗話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有道先生的知交,想來該都是逸士賢達。”
“對極了,這位黃先生可是位大隱士,汝南慎陽人,他屢徵不仕,甘居貧賤,被時人稱為當世顏子,以清白布衣之身入史列傳。”
“哦,那不是和有道先生一樣?”
“怎麼說呢,在那風雨如晦的世態中,與他們行事不同的亦大有人在,如當時太尉陳仲舉,位列三公,勇拒濁流,八上八下,不移其志,後與大將軍竇武謀劃翦除宦官,事敗而死。還有幾位有道先生的知交,其中之一是河南尹李元禮,唉,可憐都是身亡於黨錮之禍,慘遭屠戮啊!”
尹信倒吸一口涼氣,不停地搖頭。
“噩耗傳來,有道先生號哭於野,悲慟倒地。”
我的老天爺,尹信心驚,他還從未聽爺爺說起過這一段——在野外號哭不已——頭一回知道,有道先先為知交痛心至此,他張了張嘴又合上,實在無法置評。
“‘天之所廢,不可支也’,也許在有道先生他們眼裡,明珠暗投、粉身碎骨,未嘗不是捨本逐末之選,除此,還有更重要的事。”少姝一邊思索一邊慢說。
“什麼事?”尹信腳下頓了頓。
“有道先生眼裡最重要的事,當是閉門教授,廣納學人,為使文脈在民間薪火相傳,生生不息。”少姝激動了,一拍腦門,雙眸湛亮,“對,之前怎麼沒想到呢,漢末以降,很多隱逸於鄉野的大儒課育授徒,以致私學興盛,應都源起於此,嗯,也是我子猷哥哥心中,堅意謝絕劉淵公子相請的因由吧。”
“果真嗎?匈奴世子這次來,就是為請子猷公子出仕?”不知不覺,尹信提高了嗓門。
於是,少姝頗為自豪地概述一通她所知的來龍去脈。
“哦,”好半天,尹信又回到了初始的感慨,“子猷公子真是位難得的好先生吶!”
兩人走走停停,當少姝遠眺到思霄峻朗的孤院時,慣常地說了一聲:“就要到啦!”
尹信聽到,不由得神色一變,將懷中的竹籃抱得更緊了些。
少姝見狀,拍了拍他的籃子,安慰道:“你且放寬心。”
尹信手忙腳亂地理一理籃子的蓋巾,生怕“束脩”掉將出來,愁眉擰結,忐忑不安:“少姝姑娘,有件事,我不知當說不當說。”
少姝一邊眉毛挑起:“和你拜師有關的嗎?”
“嗯。”尹信慢吞吞應了,這才糾結說道,“前兩日,爹媽上村裡趕集,我也沒事,就在院裡練著思醫師新教的拳法,不成想進來個‘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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