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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8章 第40章 延熹年間的同門學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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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亭中有人哪!”少姝指一指。

玖兒將食指放在唇前,並使眼色,示意她噤聲。

兩人似雲朵一般,靜雅無聲地輕落在離亭外幾丈外的樹叢旁。

少姝的心兒突突直跳,目光像被亭中人緊緊吸附住了,一瞬都移不開。

從身形判斷那人的側影,應當是名身形頎長折男子,他穿著一襲白色深衣,站立亭中,雙臂張開,掌心朝上,取仰首望月的角度,正在向空中深長地吐納。但見他氣一呼,便有火球般迸放光耀的小小紅丸自口中噴出,直上雲霄,入於月中;再一吸,那紅丸則感應回落,她以口承之,不知是否錯覺,但見明晃晃的月光充盈漲滿了其身,俄頃,又對月呼之……如是不已,迴圈往復。

“咦,”少姝伸直胳膊,指向玉盤似的月亮,“那四周,星星點點,似有不止一顆的金丹呢!”

“是啊,此際修煉的怎麼會只有一人?”玖兒說得理所當然。

真是一副奇異的圖景,少姝恍然大悟,且狐族們對月練丹時,遠遠看去,很易誤會他們是在虔誠地拜月,這便是拜月禮的真正由來啊。

深為眼前狐女煉丹化氣,煉氣化神的模樣所感動,盯著那忽上忽下,頗有節律的“火球”,她不免又開始胡亂瞎操心了:“唉,太不容易了,這裡離月亮好遠呢,煉丹路途迢迢,何止千萬裡,倘或出個差池豈不是白非了?”

阿玖以滿是古怪的眼神看了妹妹一眼,旋即撲哧笑出了聲:“還真讓你說著了。”

“什麼,還真有被搶奪的事情?”少姝委實嚇了一大跳。

“唔,是有些年頭了,”玖兒皺著眉頭,神色鄭重,諄諄囑道,“須知狐仙所成之金丹,不用藥草,全憑精氣神長年累月煉製,若是被旁人吃了,則魂可長存,不再消散,朝遊北海暮至蒼梧,亦如神仙,沒有什麼不如意的。此等失之難再的珍寶,自是斷不了有歹人覬覦盤算,一定要善加護持才行啊。”

(“朝遊北海”句:來源於吳承恩【約1504-1582年】的《西遊記》中菩提祖師對悟空說的一番話:“自古道:神仙朝遊北海暮蒼梧。似你這半日,去不上三里,即爬雲也還算不得哩。”大意是早上還在碧海遊玩,晚上瞬間又迴轉到了蒼梧住宿。後來徐霞客【1587年1月5日-1641年3月8日】亦立下了“大丈夫當朝碧海而暮蒼梧”的大志,並寫成其享譽“世間真文字,大文字,奇文字”的遊記一書。)

少姝輕輕扯動她的衣袂,提醒道:“那——被搶奪的事情哩?”

玖兒應了聲,暗笑小妮子永遠不會放過聽故事的機會,又耐著性子給她講起來:“話說很久多前有個人,因被鬼卒誤勾而暴斃身亡。”

“哈,運氣太背了,索命還有誤勾的情形?”少姝張大了嘴,感覺聞所未聞。

玖兒沒好氣:“可不是,人要年紀大了,什麼光怪陸離的事都能見到。”

“那後來呢?”

“後來閻君責稽查出來紕漏,責令送其還生,不巧其屍身已然朽壞了。那小鬼畏罪,竟挑唆那人,不如竊狐仙金丹而服,可由鬼而仙。於是,兩個夜間便潛伺在某狐仙身側,待其吐息時,小鬼急搶紅丹於手,交付那人吞下。”

“啊,這回輪到狐仙倒黴了。”少姝著實捏了把汗。

“狐大驚,蓄怒欲發,決意奪回自己的命根子,但見鬼多勢眾,自己又失了金丹,功力大減,恐有不敵,權衡無奈之下憤恨而遁。”

(狐仙失金丹的取材:來自《聊齋志異》之《王蘭》,妙趣橫生的一則,本文借用了其中膾炙人口的一段情節,並向世界短篇小說之王蒲松齡老先生致以最崇高敬意!)

“那他怎可怎麼辦?”

“能如何呢?或者前功盡棄,不再修煉;或者從頭再來罷了。”

“太可惜了,換作我也會絕難甘心!”

玖兒看她一眼,又說:“還有一條路可選,他既已辛辛苦苦修練上百年,轉化成了人身,以狐的立場而言也算‘行百里者半九十’,從此墮入輪迴,亦可轉世為人。”

(行百里者半九十:出自劉向《戰國策·秦策五》,原義是走一百里的路程走到九十里只能算走了一半;比喻做事越接近成功越困難,越要認真對待。)

“那不是放棄了狐仙之身?”

“說什麼放棄,無論何種身形,不過權且是靈性暫居之所,執著無益。”玖兒嘆息,“此外,還有甘願捨棄修為,贈人金丹的例子呢。”

少姝聞言,陡生敬意:“果然是君子樂得其志啊。”

她這一聲氣息過重了,那亭中男子警覺,耳朵聳動的同時,立即吞丹收勢,旋即一道凌厲的目光射向這邊:“什麼人?”

姐妹倆也不好再遮著藏著了,她們推搡著,不是那麼理直氣壯地現身出來。

藉著月光,那男子上前兩步看清了少姝,臉色已變,再等看到玖兒,更是一震,堆笑作揖:“原來是思家的女兒啊!”

少姝也呆了呆,叫出來:“劉叔?怎麼會……”

原來被她稱呼“劉叔”之人,乃同村的制香工劉元,是青鳳姐弟倆的父親,目下才剛知曉,他,甚至還有他的家人,也都是狐族中人。

玖兒見她一時半刻說不出來話,便向來人還禮答道:“劉叔,我們是思家的外甥女,她姓郭,我姓塗山。”

“是呢,小人已多年未見著玖兒姑娘了,一時恍惚,竟也糊塗起來,兩位姑娘萬勿見怪。”劉元陪笑。

“難不成,劉叔你也是在夢中?”少姝的震盪漸已平復,她也不曲裡拐彎了,直接問道。

劉元肯定地點點頭:“夢中修煉多些保障,即便共夢,多半是自己人,也不用有太多忌憚。”

少姝明白過來,原來媽媽說的共夢並不受人數所限,竟然還可以在不同的狐仙夢裡隨意“串門”,簡直太好玩兒了!再者,睡著了也能精進修煉,更令人歎為觀止。

“我方才就是與妹妹說這個,誰知她少見多怪,驚動了劉師傅。”玖兒笑著據實以告。

劉元明白了,只是溫和地點點頭。

少姝赧笑,忙轉移話題:“青鳳與孝兒也都跟著劉叔開始吐息修行了嗎?”

“是啊,往常到此時分,拙荊也該帶著孩子們一塊兒來亭間的,想來定是他們又在纏著母親講故事,故三人尚未入夢。”劉元恭謹答道,“話說回來,我那兩個孩子最喜歡的,還是聽少姝姑娘講書,說比我們教的有趣,孝兒這兩天喋喋不休,儘儘念著什麼“尺蠖之屈”,“龍蛇之蟄”,‘窮神知化’,那小模樣是在用功領會沒錯,真要多謝少姝姑娘的教導!”

“哪裡哪裡,劉叔客氣。”少姝甚是開心,笑嘻嘻地擺擺手,“青鳳懂事善學,孝兒敢說敢問,劉叔這一對伶俐的寶貝,人見人愛呢!”

見劉元高興得合不攏嘴,玖兒燦然一笑:“我妹妹這性子,活脫脫的孩子王,跟著她總錯不了。”

“錯不了,錯不了,華巖館的姑娘,家學淵源,多少人想求教都求不來的,”劉元不無感慨,目光竟有些閃爍迷離,飽含深情地說道,“早些年,我們也下山聽過有道先生的課,那情景,彷彿是孩子們睜了大眼圍著姑娘聽書,一般無二吶!”

這還了得,劉叔竟然是有道先生的弟子?少姝激動得有點語無倫次,顫聲問他:“劉叔說的可是當真?”

“姑娘們面前,小人怎敢誑語。”劉元振振有詞,“彼時還是漢桓帝在位哩!”

“原來是延熹年間的同門學兄啊,失敬失敬!”少姝信了,上前朗聲作揖。

(永康:第一次黨錮發生於公元166年【延熹九年】,延熹【158年六月-167年六月】是東漢皇帝漢桓帝劉志的第六個年號,漢朝使用這個年號時間共記10年。郭林宗約是在第一次黨錮之後離開洛陽,所以少姝約摸了一個最早的年號。)

“不敢不敢,”劉元慌忙拱手還禮,“想當年,有道先生講學可謂有教無類,學生參差蕪雜,除了販夫走卒,也還有不少我們‘這樣’的,但投門下者,先生皆不計較出身,盡心獎掖後學。”

少姝不住地應聲,雙目不由地泛紅:“我也常聽家裡的老人們講,其實先生回鄉教學時,絲毫沒有什麼名士的架子,與鄉民膠漆相投,他們自然也不會感到生疏,認為先生難以高攀。”

劉元用衣袖輕拭眼角,仰首一嘆:“過去了這麼些年,我也終於明瞭先生的一片苦心:亂世徵兆已見,天下即將塗炭,不如就把道德文章的種子深深地埋在民間,留在這些看似愚鈍實則樸實堅韌的人心裡吧!”

過了片刻,少姝想趁此良機,不如弄個清楚,接著問:“方才劉叔講,那時學生中有不少你這樣的,都有些什麼人,如今與劉叔還有往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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