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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2章 第5章 浴乎鸑鷟,風乎狐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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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霓贊同:“夫人說得極是,焚香嫋嫋,系情天然,咫尺間縈繞,卻一步步地,領人踏進山水的前塵舊夢當中,若能再佐以琴、茶、詩、書、畫,豈非更添意趣?”

“不是老朽偏於貴人前誇口,按咱們思夫人之法所制的合香,縱使長年累月地存放,亦是分毫走不了味兒的。”尹橫親試過,篤信思霓的手藝,敢為其作保。

“唔,”劉氏悠然而生神往,看著思霓,索性省卻扭捏迂迴的功夫,徑直詢問了,“思夫人甫進廳堂,便隨進來一陣幽香的清風,翩連起浮,沁人心脾,與颺兒拿回來的諸香大有不同,未知是何名目?”

“嗯,夫人說的可是這個,”思霓善解人意,從腰間絲絛解下一枚葡萄花鳥紋銀香囊熏籠,輕碰機關後便應聲而開。

(熏籠:由兩個半球形的鏤空的金屬片扣在一起,中央懸掛一個杯形的容器,在容器內可以焚燒香品,也可以放入若干香片或香餅,隨身佩帶,可拿在手裡任意擺弄。)

“夫人,這裡頭的君香是迷迭香。”思霓指一指。

劉氏忙不迭接過來細細端詳,驚撥出聲:“天哪,好精粹的手工,裡頭的香盒跟陀螺一樣,放入香片香餅什麼的,任人晃動,叮鈴做響,卻是怎麼也傾灑不出來。”

“小老兒往日只聞迷迭香種由西域傳入我國,”尹橫憬然有悟,“不曉得思夫人業已製成了日常佩戴的香品。”

“最早,文帝種迷迭於中庭,嘉其揚條吐香,馥有令芳,邀來建安七子同賞。”賈敏求頗不生疏,娓娓道出此香昔日赫赫揚揚的好光景,“迷迭香在異國被賦懷思之意,用以告慰神靈及古人,在洛陽城中蔚為盛行,我方才猶疑,因思夫人所佩之香似更清淡雋永,一時未能分辨。”

“過嚴冬,花始盛開;開即謝,入土結成珠,顆顆如火齊,佩之香浸入肌體,聞者迷戀不能去,故曰迷迭香。”賈颺至為傾心曹子建的為人才情,《迷迭香賦》印在胸中字字分明,“莫不是,此花得了源神泉水滋潤,也就入鄉隨俗了?”

(曹子建:曹植,字子建,“過嚴冬”出自其詩作《迷迭香賦》序。)

思霓樂得掩嘴一笑:“也許,只是民婦素喜淡雅清遠的氣息,在配伍時,倒也動了些心思。”

劉氏眼下已顧不上搭腔,她翻來覆去轉著那枚熏籠,愛不釋手。

不想,思霓溫言道:“夫人不嫌棄,這小玩意就留在身邊賞玩吧。”

“這如何使得?”賈敏求暗思,這般雅緻的器物或許是思霓祖上所傳也說不定,心有顧慮,先就開口推辭,順便跟妻子遞了個眼色,“無端端的,怎可受思夫人珍藏饋贈!”

“縣令萬勿見外,一點薄禮不成敬意。”思霓卻堅持,“夫人若愛此味合香,待再做成了,著人送到府上去,務希哂納。”

“既這樣,恭敬不如從命。”劉氏如獲至寶,笑吟吟地作禮答謝。

都說知子莫若母,反之亦然。賈颺瞥見母親心滿意足地模樣,差點沒忍住笑出聲來。

這時,有公人進來:“稟縣令,山鄉百姓共請縣令主持‘拋池’!”

所謂“拋池”,也叫獻“神食”,是源神誕辰日的重要禮節。縣令率官吏人員,將貢獻過的祭品順次拋到廟前的日月泉池之內,順水勢流向下游,參加祭禮的百姓們則在旁焚香鳴炮,以酬神思。

尹橫笑容可掬,先起身道:“縣令好容易得空上山來,理當與民同樂,不能盡陪咱們坐著啊,公子怕是早想出去看看了!”

“正是,我合計著也該去尋小羲了,半日沒見著,不知有沒有‘為難’阿真小兄弟?”王文娟已惦記上兒子了。

拱手相請後,縣令便與一眾故交相攜而出。

喧譁熱烈的“拋池”才告結束,大傢伙便心照不宣地往戲臺那邊湧去了。

與源神廟大殿遙遙相對的是建在五孔窯洞之上的戲臺及兩旁的鐘鼓二樓。戲臺又名“鳴玉樓”,“山溜何泠泠,飛泉漱鳴玉”,“鳴玉”亦取水之意。整座樓用捲棚頂歇山構架,面闊三間,進深兩間,下有窯洞五孔,中間的一孔為通道,左右各二孔窯洞為“雲房”,雕樑畫棟,重簷轉角,更飾以斑斕輝煌的琉璃瓦,處處可見匠人們的用心及功底。

(山溜何泠泠,飛泉漱鳴玉:西晉陸機詩句。)

在這華貴戲臺上演繹的,多是歌舞相兼的小戲,說是戲曲,還不具備完整的故事情節;說是歌舞,卻也出現了鮮明的人物,是對“百戲”的發揚改進,並融入了悲喜風格,人人愛看,如痴如醉,似今日這般佳節當中,自是備受期待的“重頭戲”。

“少姝姑娘他們怎麼還不到啊?”聽著急促的鼓點響起,秀英面露焦色,“有出滑稽戲可是她盼了好久的。”

“是啊,不知耽在哪一段水邊了,‘浴乎鸑鷟,風乎狐岐,詠而歸’,不拘他們做什麼,盡興便罷了。”思霓輕揚敞袖,“那丫頭與多時不見的兄姐們相陪,看著潺潺泉水,一步步尋到源頭來,也許正得趣也說不定呢。”

(浴乎句:原句是“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風乎舞雩,詠而歸”,出自《論語·先進》篇,思霓借用作了修改。)

秀英也笑了:“別的不說,單是看到風華年少的孩子們,就覺得大地春光更加明媚如畫啦。”

秀英由衷覺得,思夫人性情隨和,旁個以為的不如意事,到了夫人那裡頃刻化為烏有,甚會染上一層別樣的韻味。似乎夫人行事,從無非要如何或必須怎樣的偏執,在那平靜莊重的溫柔之下,暗藏一種達觀的品性,興許,這便是母女二人能夠隨時隨地詩情畫意的要訣了。

而說到“上巳節”,古來約定俗成是在三月上旬的巳日,具體日期並不確定,乃黎庶民眾舉行“袚除畔浴”的重要節日,“袚除”祭禮用以去邪祈福,“畔浴”即用香薰草藥塗身並沐浴清潔,相傳上古時節,儀軌概由女巫主持。

自魏以降,遂定於夏曆三月三日,節日益加豐富生趣。

想想也是,潔淨整理過後,大傢伙無不渾身舒泰,心情大好,繼而少長鹹集,宴飲踏青,拜神觀戲,孩童們恣意地追逐水邊,整日嬉戲。

此外,還有項真正“濃墨重彩”的娛興節目,不可一筆帶過的。

那便是文人們臨水雅集,以詩酒唱酬,暢敘情誼。大家分坐於河渠兩旁,設席障、茶點及各色香花香草,甚是風雅。宴飲伊始,令人在上流放置羽觴酒具——木質較為輕盈,其他材質的則需置於荷葉上,方能平穩在水面“行走”——隨碧綠清波順流而下,停在誰的面前,誰就取之飲酒,再即興吟詩作賦,全為圖個平安喜樂。

(羽觴:古時一種雙耳酒杯,因其形狀似鳥得名;還有一說稱因觴身可插羽毛,遂被命名為“羽觴”。材質多樣,有木質、玉質、陶質等。)

時已過午,水邊依舊有人盤桓流連。

“昔我先侯,邁德垂化。康哉之詠,實由良佐。惟餘忝辱,弗克負荷。每歷貴邦,仰瞻泰華。追慕先軌,感想哀嗟。詵詵臣故,爰及群士。皓首老成,率彼邑里。闡崇高義,長幼以齒。”

(“昔我先侯”句:原詩名《答弘農故吏民詩》,魏晉詩人孫楚作,孫楚,字子荊,太原中都(今山西省平遙縣西北)人。)

遠遠地,有一行人姍姍踏歌行來,原來是少姝與眾兄弟姐妹翩然而至。

常聽少姝說故事的幾個孩子最先看見了她,爭搶叫著姐姐,上來纏住不放。

平時話少的青鳳也上前來,繞著少姝轉一圈兒,誠心誠意讚美:“少姝姑娘真好看!”

“那是平時很邋遢嘍?”少姝逗她。

“不是,平時便很好了,今日這身少見,就更好看了!”青鳳機靈的回答惹笑眾人。

“被你們逮著了,”少姝佯裝嘆氣,又指著阿柱和孝兒,“來吧,那倆小的,還不跳上來,更待何時?”

一轉眼,兩小隻猢猻便尖笑大叫著,齊齊掛到少姝臂膀上去。

少姝則齜牙咧嘴,吆喝起來,奮力圓地轉起了圈兒,周遭圍著的娃娃們笑得更恣意了。

眼前一幕幕筋疲力竭的玩法,瞧得郭氏兄妹們愕然變色。

子獻大駭搖頭:“這算怎麼回事,大庭廣眾下,一點閨秀模樣也沒無。”

少妍的神情感覺很是慘不忍睹,加上一句:“唉,簇新的一套紗裙算是‘交待’了,這身打扮,還真不適合少姝妹妹。”

擾攘笑鬧引來了賈颺注目,他眼前一亮,急步向這邊奔來,邊跑邊高聲道:“郭先生,你們才到,叫颺好等啊!”

大家自都認得來人是縣令公子,且是新入館的同窗,趕忙迎上前去寒暄問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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