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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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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少女立時起身離座,熱情地迎過來,口裡甜糯糯地叫聲“少姝姐姐”,兩個天真爛漫的少女相見如故,手拉著手,問東問西,廝認了半天,惹的大家一陣陣發笑。

真也人如其名吶,少姝懷抱如此想法,還在左右端詳,衛鑠那標緻的鵝蛋臉上洋溢的笑容極富感染力,雖說她身形偏瘦了些,想來是還未長開,但渾身上下已透出一股冰雪聰明的伶俐勁兒,奇異地糅合了端莊與清新的氣度,叫人見之忘俗。

衛鑠說:“我原本住洛陽族祖大人處,伴著姐妹們一起讀書習字,鍾叔叔說來河東有事,正好我也想回老家看看,便纏著他跟來了,在華巖館也好討教一番。”

鍾會清了清嗓子:“受道舒兄所託,衛鑠時常跟著我們兄弟倆人習字,這次出遊也不可荒廢怠惰了,這不,她老父又殷殷垂囑,除了要有服侍起居的僕婦,另需派個幫閒清客跟隨,喏,這後生姓石,便是職司為她採買文房四寶等所需事宜的。”

(清客:早期是指一些專門陪著大貴族、大官僚、富人等消遣玩樂湊趣的文人藝人,被稱為“幫閒”,也叫做“清客”。)

大家連聲稱賞之際,只有少姝錯愕不已,半天合不上下巴,不曉得是羨慕還是同情:“哇,習字也有專人侍奉!”

那後生見少姝恭謹謙和,應答有趣,心中也自生出幾分歡喜,趕忙上前,向郭家逐一問安,未露推諉怯場,也不見居功得意,措詞恭敬而坦蕩:“在下石生,是衛姑娘此程的隨侍,姑娘日用的紙筆等物皆由我來採辦周置。”

少嬋與少姝一同回禮,不過少嬋心下多少有些點犯嘀咕,此人看著年歲不大,神氣凜然,估摸著他在鍾府應當是頗受看重的,不然的話,他家主人何以會單獨為其引見?

那石生抬起頭來,只見他書生作扮,恰是個風度出眾,斯文儒雅的少年郎,堅毅的嘴角,高挺的鼻樑,都顯得英氣十足。

思霓笑盈盈地看住他,語氣裡透出她對小輩慣常的慈愛體恤:“石公子這一路也辛苦了,還請坐下談吧!”

石生聞言,一剎那間有些受寵若驚,但顯然他深諳如何用謙遜恰到好處地守住當下身份,在迅速地與鍾會交換過眼神後,他只道了聲“小人不敢”,依舊立回一旁,更無多言。

待再次坐定,少嬋便耐心地為妹妹絮絮填補開她的“孤陋寡聞”了:“少姝豈不知,士家大族的家學傳承,以儒學為宗,兼習染玄風,並至為注重詩文、書法、琴棋等高雅的技藝,族中長輩親身面授,責人服侍也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少姝靜靜地頷首,由此更加明晰,與華巖館所辦的私學有所區別,士族的家學在生徒物件、規模及內容等方面皆有不同,而反觀郭宅的家學,顯然已經融入整個書館的教授中去,密不可分。

(魏晉家學:以家庭為基本教學單位,學生是自己的後代,魏晉之際士家大族興起,在政治經濟等方面有特殊地位,使他們的門第教育形成了自己的特點,在這個時代的文藝發展中有著突出的表現和貢獻。)

“打我記事起,家裡準備的玩具,也盡是筆墨紙硯哩。”衛鑠適時的補充,語調甚為歡快,隨著漸漸長大,她早已發覺周圍的人對她的態度都很僵化,不是高低分明的敬而遠之,就是欠缺真誠的奉迎討好,而少姝不同,她是活生生的,且會把自己視為同齡夥伴那樣來探詢與對待,所以也忍不住,想要多說一點。

衛鑠的話越發叫少姝驚歎了,看來她自幼習書,除了怡養心性以外,更是衛氏家族的一種為官治家的寄託與支撐,或許,延續家族的使命,也是她傾心於修習書法的內在緣由?

注視著眼前如陽光般明媚的小小少女,讓少姝的眼睛泛起一種溫熱的惺惺相惜的感動。

思霓道:“用筆者天也,流美者地也——鐘太傅留下的傳世之作《賀捷表》,華巖館中亦藏有刻帖,真書絕妙,剛柔備焉,確為正書之祖。”

(“用筆者天也,流美者地也”句:出自鍾繇,這是中國書法史上首次提倡書法之美的言論。魏晉之際的書法,是書法藝術從萌芽覺醒走向古典成熟境界的承前啟後的過渡階段,真(楷)、行、草諸體的演變趨向於成型和完善,這一時期曹魏的鐘繇最具代表性,在推動隸書向楷書轉變的過程中發揮了關鍵作用,貢獻最大。)

(真書:真書,是指從漢魏到隋唐以前的過渡性楷體,又稱為“正書”。)

“不敢,不敢,夫人言重了。”鍾會連連謙遜稱謝。

“是,太傅的小字筆法清勁,幽深無際,古雅有餘,真是一輩子都學不完的。”酷嗜書道的衛鑠陡然激動起來,腮凝緋雲,有趣可愛,她伸出白淨的纖纖玉指,陶醉地在空中比劃開來,“他吸取了篆、草的圓轉筆畫,變隸書的方筆為圓筆,並用真書的橫、捺取代了隸書的蠶頭燕尾,字型方正平直,越發簡易省寫了,點畫之間,多有異趣。”

(小字:魏晉時期的楷書均為小字,鍾繇也不例外。)

思霓望著她又娓娓道來:“衛家世代工書,子侄無一例外,衛姑娘族祖伯玉先生,學問深博,明習文藝,尤擅隸書與章草,與同在尚書檯供職的索靖先生齊名,時人號為‘一臺二妙’。衛姑娘你師承多門,兼撮眾法,豈有不成才的道理?今日鍾司隸與衛姑娘親臨蓬門,實是天賜良機,煩請多多指點小女才是。”

(章草:是隸書草化後的書體。)

(衛瓘:字伯玉,曹魏尚書衛覬之子,是曹魏後期至西晉初年的重臣、書法家。他弱冠時即為尚書郎,西晉時為尚書令,擔任過司空太保等職。世人評價他與索靖二人的書法與東漢末年“草聖”張芝有很深的師承關係,“瓘得伯英(張芝字)筋,靖得伯英肉”,北宋《淳化閣帖》載衛瓘的《頓首州民帖》,尚存章草格局,基本去掉波勢,已向今草過渡,是他的代表作,張懷瓘《書斷》中評其章草為“神品”。衛瓘在魏末時曾監鄧艾、鍾會兩軍滅蜀,之後又糾集諸將平息了鍾會的叛亂。晉惠帝即位後,與皇后賈南風對立,終在政變中滿門遇害,享年七十二歲,其孫衛玠【衛恆之子】,是魏晉之際繼何晏、王弼之後的著名清談名士和玄學家,官至太子洗馬。)

(索靖:字幼宇,敦煌【今屬甘肅省】人,西晉書法家,顯官名士如傅玄、張華等人,對他非常賞識。他是東漢著名書法家“草聖”張芝姐之孫,善寫章草書,峻險堅勁,自名日“銀鉤蠆尾”,著有《草書狀》一篇,封安樂亭侯。)

少姝苦著臉,額上不覺涔涔冒汗:“媽媽,那一手的狗爬字,就不要拿來在名家們面前獻拙了,好不好?”

思霓搖了搖頭,無可無不可地應了:“這孩子,隨你吧。”

“我這妹妹可能是山居日久,疏於練習,看,這回惴惴生怯了吧?”少嬋笑著端出了大姐姐的款兒,意圖叫少姝長個記性,及早重視起書道來,“你可知人家衛妹妹是怎樣發奮刻苦的?”

“洗耳恭聽。”

“衛妹妹練起字來,一寫就是數個時辰,乏了就去家門前池子裡把筆碩洗一洗,池裡的水慢慢給染成了黑色,後來大家都改叫‘洗墨池’了。”

“豈止於此,她有時寫字啊,直如瘋魔了一般,記得有回吃饃,待家裡人來收拾碗碟,便見菜肉都原封不動,墨卻給她粘著吃個精光,嘴角全是墨汗,弄得眼睛鼻子也是一團黑!”鍾會用十足調侃的口氣講出得意弟子的糗事來。

(洗墨池與吃墨的故事:是民間流傳的有關衛夫人的故事,為人熟知。古代墨水可以吃,主要是因為由天然的料做成,明代宋應星著的《天工開物》一書卷十六《丹青》篇的《墨》章,對用油煙、松煙制墨的方法有詳細的敘述。《隋書》上記載,監督考試的官員,如果發現哪個考生的卷子書寫得一塌糊塗時,要罰他喝墨水一升。那時還專門設有喝墨水的房間,倘使發現哪個考生的卷子上出現文理不通、書寫粗劣時,就下令他到專門喝墨水的房間裡,“享受”喝墨水的滋味,想來一定沒有衛夫人的香甜享受。)

“那能好吃嗎?”

見少姝認真發問,衛鑠咧嘴一笑:“我只覺得滿嘴裡頭香香的,吃的是什麼卻沒有多大留神。”

原本受苦受累的事,愣被衛鑠說出了別有風味的意趣,少姝駭笑,不由地想,這種誤喝墨汁的狀況是斷然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的,萬一不小心喝到了,也一定會著急忙慌地用指頭拼命地摳喉嚨,直到把喝下的東西吐出來為止,無論如何都不會覺得芳香滿頰,於是由衷嘆道:“衛妹妹於書道上用功專注如斯,來日建樹不可限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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