忐忑地等到申時, 寧卿準備提前出門去找王妃,以免遇上變故。
誰知她的腳才邁出門檻,遠處便出現師兄的身影, 她做賊心虛立即退回屋內。
“準備去哪裡?”
寧卿撒謊都不帶眨眼的,“剛才想去找你來著, 正好你就回來了。”
也不知信沒信,裴謹莞爾, “這豈不是說明我們心有靈犀。”
寧卿:笑容一下就僵在了臉上。
這日子何時是個頭啊。
男人垂眸去牽她的手,“聽說你去找了母妃?”
仔細瞧著她修剪平整圓滑的指甲,捏捏她軟軟的指腹。
寧卿心中立即警惕,馬上就到申時三刻,師兄好巧不巧這個時間出現在這兒, 莫非他知道了?但她不能自亂陣腳。
強忍將手抽出的衝動,她坦然地道:“我沒去敬茶, 這不是怕給她留下壞印象,找她說說話嗎, 免得以後她給我下絆子。”
裴謹笑了, 摸摸她的頭, “我不會讓她為難你。”
寧卿其實寧願和王妃待在一起,師兄的要求更為難她。
但他顯然並未意識到這點。
眼看著即將到夜裡,必須想辦法去見王妃。
但是師兄就在這兒,也不知道他一會兒會不會離開,若不會,錯過了時間怎麼辦。
心中有些焦躁,她想將手從男人的掌中抽出, 但力氣不夠,忍不住質問:“晚上還沒到呢, 你待在我這兒幹嘛?”
“咱們說好的,一日就是一日,現在還沒到時間呢。”
男人聞言好整以暇地看她,“你以為我過來是別有用心?”
寧卿沒說話,只是眼神控訴,好像在說不然呢。
裴謹見她如此警惕,酸澀的同時又覺得有些好笑,“那我等會兒過來?”
她巴不得他快點走,連忙點頭,“你在這兒待著我心裡發慌,你等我先緩會兒。”
裴謹心想他竟然這般可怕麼?見寧卿將他視作洪水猛獸的模樣,更是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那我先走了?”
還沒等他起身,寧卿就來推他,“你快出去,沒到晚上不準過來。”
趕緊將他推出門外,一把將門關上。
她注意著門口,聽到腳步聲漸遠,可她不敢開門,等了近一刻鐘,才拉開門,環顧四周,匆匆跑去找王妃。
青兒還沒回來,也不知她事情辦得怎麼樣了,有沒有把信交到落雪師姐手裡。
寧卿踩在申時三刻的點踏入佛堂,王妃正輕輕敲著木魚,在寧卿來了後,停下手上的動作,將木魚放置在一旁的桌上。
“隨我來吧。”
王妃捻著佛珠,領著寧卿走向後門,這一路還算隱蔽,途中路過一座花園,亭臺水榭,花柳掩映,寧卿跟著王妃穿行在其中。
路上她這心一直懸在空中,生怕她們會被發現。
王妃腳步一停,轉身看向寧卿,“可記得我和你說過的話?”
“記得。”
王妃這才繼續往前走,一路到院牆處的一側小門,這裡是平日丫鬟小廝們採買東西時用的,並不會有其他人在。
門外停著一輛看著極為普通的馬車,並不顯眼,“上去罷,別回來了。”
寧卿見如此順利心裡有點不踏實,王妃讓她遠離黎城,可她此行主要是去找落雪師姐,若是找到了人,她就什麼也不必再擔心。
“王妃,多謝您。”
和王妃告別,在馬伕走了一段路後,寧卿讓他直接去丞相府。
王妃已經提前和他打好招呼,讓他送這姑娘到黎城旁的青山鎮,可她現在竟要換路走。
“姑娘,我這交不了差啊,我只負責把你送到黎城外。”
“老伯,你先到丞相府,我有點事兒要處理,之後你再把我送到城外就好,這樣你也能交差。”
寧卿掀開簾子,將一錠金子遞到他身邊。
馬伕抽空一看,金燦燦的金子差點閃花他的眼。
“姑娘,這……”
寧卿又加了一錠。
馬伕猶豫半晌,真的很難不答應,“那我們說好,儘快處理完,咱們就去青山鎮。”
“好嘞。”
談妥後,寧卿回到車廂內坐著,王府距離丞相府有些距離,路上竟下起小雨。
近兩刻鐘的時間,馬伕喚道:“姑娘,丞相府到了。”
寧卿跳下馬車,跑去丞相府,侍衛見她穿著打扮不似普通人,態度還算客氣,“這位姑娘,請問你來丞相府所有何事?”
“我和你家木落雪木小姐是舊相識,麻煩大哥幫我通傳一聲。”
今日怎麼總有來找他家小姐的人。
他也不知寧卿說的是否為真,可她的樣貌穿著讓他不敢得罪,“我這就去,姑娘你先等一等。”
“麻煩大哥了。”
寧卿左等右等,終於等到侍衛過來,而他身後走來一位清秀佳人,但居然不是落雪師姐。
她心中狐疑,隨即升起不安。
“這位姑娘,你認識我?”
這一刻寧卿閃過許多念頭,“恕我冒昧,請問姑娘你的姓氏是樹木的木,還是別的什麼?”
“並非樹木的木,而是肅穆的穆,禾旁穆,姑娘你可是認錯了人?”
寧卿欲哭無淚,還真是認錯人了。
“打擾穆姑娘了,我確實認錯了人。”
“姑娘你所找之人的名字可是落下的落,大雪的雪?”穆珞雪問。
寧卿眼中充滿希冀,立即點頭,“穆姑娘你可是認識?”
“我並未聽聞過,但我會多加留意,姑娘你或許可以去城外找找。”
“多謝你。”寧卿很感激。
失望地回到馬車上,現在她有些迷茫,這個幻境未免也太過真實,街道行人,還有師兄的母妃,都給她一種是活生生的人的感覺。
現在只能靠她自己,她究竟要如何才能找到破鏡的關鍵?
成親,逃婚,師兄現在被幻境控制要和她圓房,若她沒有阻止,師兄必定會受到反噬,而她恐怕也會因此一蹶不振,甚至極有可能像原文那樣,兩人自此變成陌路人。
或許,阻止他,讓他清醒,不被幻境所控就是從這裡出去的辦法。
那她豈不是要回去,不行,若回去她得面臨圓房的問題,她打又打不過師兄,若他強來,可真就完犢子了。
寧卿坐在馬車上,晃晃悠悠,快把她給搖吐了。
馬車行至一條街道,寧卿掀開車簾對馬伕道:“老伯,我去買些東西,很快就回來。”
或許是有了第一次的破例,馬伕也隨她了,反正馬上就能出城,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兒。
寧卿買完蒙汗藥,揣進兜裡,回到馬車上,“咱們回去吧。”
“回王府。”寧卿補充。
馬伕茫然,“啊?回王府?”
“嗯,回王府。”
她逃避也沒用,要是回去後師兄硬來,她直接用蒙汗藥把他藥倒,能拖一時是一時,若她不回去不管不顧,也極有可能被他抓回去,她又沒找到落雪師姐這座靠山,只能硬著頭皮幹。
而且她還有破厄丹,雖然只是半成品,但若實在沒有辦法,也只能讓師兄以身試毒了,成功率雖低,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馬伕正在糾結,街道突然混亂,寧卿聽見馬車外嘈雜的兵器碰撞聲和沉重雜亂的的腳步聲。
她心中一緊,想掀開車簾,但理智阻止了她,時刻注意車外的動靜,不敢發出任何聲響。
周圍百姓被這陣仗嚇了一跳,紛紛看向官兵簇擁著的男人,錦衣加身,通身的氣質冷漠高貴,令人不禁產生誠服之心。
“這不是世子殿下嗎?”有人驚訝地低聲道。
“這位就是世子?長得竟比那探花郎還俊!”
“探花郎哪裡比得上,世子這容貌可是最不值一提的事兒,他可是大師預言下凡歷劫的神君!”
人群中發出陣陣驚歎。
“不過,世子親自過來,這是發生了何事?”
“誰知道呢,或許是抓逃犯,咱們趕緊離遠點。”
百姓們你推我我推你,有人想看不斷往前擠,有人又因為害怕又不斷往後退,場面一時更加混亂。
不止這裡,早在數個時辰前,官兵就已在城門處將黎城包圍得水洩不通。
馬伕也是緊張,他想趕著馬車趕緊溜走,可裴謹一襲赤金玄衣,發冠高束,面無表情地立在馬車面前,而他身後,站著渾身銀甲的上百位官兵。
“世……世子!”馬伕被嚇了一跳,世子怎麼會到這裡來?看樣子還是衝著他們來的,他可沒犯事兒啊!
馬伕腿上一軟,差點從車上摔下去。
他嚥了口唾沫,立即下馬行禮,“世子殿下,您前來可是有事找老奴?”
他還不知道自己這車上載的姑娘是世子力排眾議娶的世子妃,若他知道,怕是魂兒都要嚇沒了。
男人面色不改,徑直越過他,走向馬車。
寧卿渾身緊繃,在聽見馬伕顫抖地喚著“世子殿下”四字時,心裡拔涼拔涼。
逃也逃不過,她破罐子破摔直接掀開車簾。
剛想跳下去,帶著一身寒意而來的男人便拽住她的手腕,將她打橫抱起,大步走向一匹威風凌凌的黑馬。
寧卿全程懵逼地被放到馬背上,背後坐著師兄,他一言不發,渾身透著濃重的壓迫感。
想喊師兄,但現在是在幻境裡,她被這股壓迫感嚇得不知道說什麼,突然有些委屈,師兄被控制,他什麼也不知道,但她知道啊,在這裡總不可能順著他的心意行事吧。
馬越跑越快,寧卿耳邊刮過獵獵風聲,她嚇得緊緊攥住師兄的袖子。
抵達王府,男人抱著寧卿進門,等候在大門處的王妃見此想去攔,裴謹停下腳步,面上沒有任何對她這個母親該有的敬重。
“言兒,將人放下。”
“母妃可是要阻攔我?”裴謹扣緊懷裡少女的纖腰,漠然問。
“她是你的妻子。”王妃試圖提醒他。
“自然是我的妻子,兒子的房中事不勞母妃費心。”裴謹說完此句,便抱著寧卿徑直走向寢殿。
看著裴謹抱著寧卿的背影消失,王妃無奈地閉了閉眼,她已盡力,可事情的發展還是沒能如她的願。
是啊,她的兒子這般聰慧,她怎會如此輕易地送寧卿離開。
素袍裹著她略顯單薄的身體,一陣風彷彿就能將她吹倒,在丫鬟的攙扶下回到自己的佛堂。
跪坐於蒲團之上,婦人身軀挺直,虔誠地誦經,她只願這姑娘不會如那隻鳥那般,落得如此下場。
寧卿一路被抱著回了寢殿,她心裡只打鼓,緊攥著師兄的袖子試圖以此緩解自己的恐慌。
“你是不是生氣了?”寧卿小聲地問。
聲音吹散在風中,師兄並未回她,也不知到底有沒有聽見。
“我這麼做都是有原因的,但你又不信我。”寧卿委屈,也不管他聽沒聽見,至少她說了心裡舒坦一些。
“你別生氣好不好?”寧卿抬頭去看他,但只能看到他繃緊的下頜線,可見他情緒的低沉。
算了,生氣就生氣吧,不管了順其自然,她東想西想也沒用。
裴謹將她扔到床上,一身玄衣華服垂至腳踝,他極有壓迫感地地立在床邊,瞳孔無波無瀾,寧卿卻被他看得心驚肉跳,師兄從未用這樣的眼神看過她。
躺在床上太沒有安全感,她起身想要離開,但她卻被推倒在寬大的床上,身後是軟軟的被褥,她並不疼,可她心裡極其不安。
“我身上髒,我想洗澡。”寧卿低聲說。
裴謹面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
“其實,我原本是打算回來的,你信嗎?”
誰能知道她還沒回到王府,就被師兄抓了個正著,她是有理也說不清。
“你這樣我害怕。”寧卿軟著聲音撒嬌,想借此逃過一劫,可顯然,正處於發瘋邊緣的男人對此並不買賬。
“你怎樣才不生氣?”寧卿討好地問。
他生氣遭殃的是自己,不如先穩住他。
可他仍然不發一言,寧卿來了脾氣,她縮在床上也不再說話,場面一時陷入極致的安靜。
“不生氣?”男人嗤笑。
“你認為我如何才能不生氣?”
寧卿也不知道他怎樣才能不生氣,“我怎麼知道你……”
話說到一半,對上他透著侵略性的眼眸,她突然沒再吭聲。
“怎麼不說話了?”男人逼近她。
寧卿緊緊閉著嘴,她不說了,多說多錯。
身體控制不住地往後縮,寧卿強行控制自己儘量表現得自然,生怕再次惹怒師兄。
幻境裡的他實在太過可怕,她好想之前溫柔貼心的師兄,這個幻境快點結束吧。
男人食指指腹輕撫她的唇瓣,“阿寧,你可是忘了自己昨夜說過的話?”
寧卿很想裝傻充愣,可這樣肯定會讓師兄更加生氣。
幸好她做好了準備,打不過那就智取,反正得先把他弄倒,就是不知道怎麼把這蒙汗藥放入水裡讓師兄喝下。
寧卿穩住心神,“我自然知曉,不過在此之前,你能不能先去洗個澡?”
只有支開他才能行動,她第一回 做這種事有些緊張,好在演技不錯,裴謹並未發現異常。
“一起洗。”他道,彷彿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寧卿震驚。
裴謹過來抱她,寧卿下意識躲避,男人停住動作,笑了笑,眼底卻格外涼薄,“那便不洗罷。”
扣住寧卿的雙手手腕,按到她的頭頂,俯身在她白皙修長的脖頸上發狠地咬了一口。
毫無準備的寧卿疼得悶哼一聲,除了疼,更多的是震驚。
身上的人是她的師兄,是將她養大的師兄,這究竟是什麼走向!
眼下並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她必須挽回局面,這不僅是為了她自己,也是為了師兄的修行之路。
寧卿的雙手被緊緊扣著,無法取出蒙汗藥,手腕用力掙開,卻被摁得更緊。
伸腿想去踹他,卻被他提前察覺,長腿輕而易舉將她壓在身下。
就在她大腦飛速運轉想著對策之際,雙手突然被鬆開,她還未來得及驚喜,就見師兄取出一條冰冷華麗的金鍊,金鍊撞擊叮噹作響。
寧卿錯愕。
他為何要取出這樣一條鏈子。
男人隨後的舉動驗證了她的離奇猜想,他將金鍊尾端鑲嵌的金環開啟,啪嗒一聲,扣在少女白皙細膩的腳踝之上。
抬眸對上她難以置信的目光,裴謹輕撫她腳腕上的金環,“是拿金子做的,喜歡嗎?”
寧卿蓮花般的裙襬散開,露出她白皙光滑,骨肉勻稱的小腿。
男人指腹輕觸她腿上的肌膚,見她瑟縮,骨節分明的五指握住她的小腿,輕輕拉過來。
“阿寧,我給過你機會。”他選擇信她,可她還是無情地將他拋下,既然這樣留不住她,便只好如此。
“若不喜歡,還有別的,你要看嗎?”
寧卿呆住,她反應過來立即想去解開腳腕上掛著的東西,男人也不阻止,靜靜看著她做無謂的掙扎。
裴謹眼神卻突然有些悲慼,輕輕將她擁入懷裡,“阿寧,留在這裡。”
寧卿說不出心裡是個什麼感受,她吶吶道:“我不走,你能不能把我腿上的東西解開?”
她說完也覺得希望渺茫,即便她和幻境裡的師兄只相處了不到一天,可她已經大概知道他的性格。
“阿寧,你憑什麼認為我還會信你?”
面對這樣無理的師兄,寧卿突然很想哭。
或許來太清秘境本就是個錯誤的選擇,她不應該和男女主有太深的牽絆。
這次的事情更加深了出去後她搬下山的決心。
往好了想,或許她能刷滿最後的十點甜度值,不該如此悲觀。
但很快她就樂觀不起來了,師兄的手指探入她的衣襟,她驚恐地立即伸手去阻止。
可她的兩隻手腕一涼,竟也被金環扣住,並不疼,但她極度缺乏安全感。
她完全懵了,睜大雙眼緊盯著身上的男人,現在都沒搞清楚事情為何會變成現在這個離譜的樣子。
裴謹對她的目光毫無反應,埋頭在她頸邊種下細密的吻痕,感受到一滴滴滾燙的淚水砸落,終是止住了動作,一把扯過被子遮住她的身體。
寧卿其實也不想哭的,但莫名其妙鼻頭一酸。
大概是在這裡太過無助,以前她信賴依靠的師兄,現在卻成了她最該防備的人,落差太大,一時沒忍住。
大顆大顆的淚水不停滾落到枕邊,即便男人已從她身上離開,她也止不住淚水。
伸手抹了把臉上的淚水,不禁開始懷疑,這個男人究竟是不是她師兄。
除了名字,樣貌一樣,其餘沒有半點相同的地方。
這個幻境或許只是她一個人的幻境,這個師兄,也不是她真正的師兄,只是這個幻境故意為之,故意讓她手足無措,故意破壞她和師兄的感情。
這個幻境如此歹毒!
想清楚的寧卿憤懣不已,想毀了這個秘境的念頭達到巔峰,既然這裡是假的,那師兄是否也是假的?若將他殺了,是不是就能從這裡出去?
可寧卿卻怎麼也下不了手,萬一師兄不是假的呢?她不敢冒險。
或許一劍捅死自己才是最優解,她的靈力雖然看似存在,卻毫無攻擊性,傳送符也無法使用,這一切都是虛假的,她即便用劍捅死自己,也不是真的死了。
現在的情況寧卿已經無法考慮若她真的死了該怎麼辦,若不阻止,按照這個發展進行下去,她,以及師兄,未來將會一片灰暗。
不到萬不得已的情況她不會使用如此極端的方法,只要面前這個她現在不願意稱為師兄的男人,不要再發神經。
她對男人的態度轉變得太過明顯,他即便想忽視都無法做到,只要她在這裡,即便她厭惡自己又如何,裴謹笑著寬慰自己。
將她攬入懷裡,裴謹盡力控制自己的情緒,“閉眼睡覺。”
寧卿心裡煩得很,怎麼也睡不著。
她現在怎麼可能睡得著。
即便內心如何煩悶,在情緒極大地消耗過後都不可避免地睏倦,她緩緩閉上眼睛,終於可以短暫地不用考慮眼下的處境。
醒來時她想動,金鍊撞擊發出清脆的響聲,她頹然地想起自己已經被那個不知道是不是師兄的男人囚禁。
她看向床邊,沒有人在,心裡稍稍好過了一點。
這人絕對不會是她的師兄,一個人再怎麼被控制,再如何改變,也不可能變成完全陌生的一個人,只有可能這人確實不是她的師兄。
寧卿坐在床上,臉埋入雙膝,側頭看著屋中嫋嫋升起的沉香白煙,心中一片迷茫。
到底什麼是真什麼是假?
這裡也沒有半點提示,她第一次經歷幻境,對這個只有以前看小說得來的經驗,其餘的一概不知。
【系統,我師兄到底是不是真的?】
【系統不知。】
寧卿嘆氣,她自己再想想辦法吧。
正在神遊時,門外傳來腳步聲,寧卿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無助,她連忙躺下,蓋上被子裝睡。
“早飯已經送過來,吃點嗎?”裴謹端著一碗甜粥,對寧卿說。
他哪裡看不出來寧卿是裝睡。
“我放在桌上,你若想喝了,便喚月柳。”裴謹沒那麼閒,相反他很忙,需要處理父王交給他的許多政務。
待他走後,寧卿又從被子裡鑽了出來,她抬起腳腕,看著這叮叮噹噹製作精美的金鎖鏈,又躺回了床上。
方才的師兄讓她感覺好似回到了以前,她現在又開始動搖了,師兄有時是師兄,有時又是別人。
寧卿頭都大了。
縱使心裡再煩悶也不得不吃飯,吃飽了才有力氣想辦法,“青兒,我餓了。”
門外侯著的青兒立即進來,見自家小姐腿上纏著的東西,呆在原地。
走近一步,又看見寧卿露出的鎖骨處紫痕點點,滿眼的不可思議。
“小姐……世子他,他打你了不成?”
她就說小姐為何總想逃婚,原來是因為光風霽月的世子殿下,竟是這樣的人!
“小姐,這樣不行的,咱們一定要告訴老爺,小姐咱們這就回家!”越說青兒越是無措,差點哭出來。
心裡煩悶的寧卿因為青兒的反應,反而有些哭笑不得。
“青兒,他沒打我。”
“那世子為何要綁住小姐你?還有這兒……”青兒指了指寧卿的鎖骨處。
後知後覺想起昨晚經過的寧卿立即拉攏鬆了的衣襟,慶幸青兒年紀小還不懂這些。
“世子他真沒打我,你可不要告訴旁人。”寧卿叮囑她。
寧卿的反應更加讓青兒堅信自己的想法,小姐這是有苦說不出,只能往肚子裡咽,而她之前竟然勸小姐嫁給世子。
青兒覺得自己罪該萬死。
“青兒,我餓了,現在動不了。”
青兒端起放在放在旁邊矮桌上的粥,還溫著,正正好。
“小姐,好喝麼?”
“好喝!”
一勺勺喂寧卿喝著粥,青兒情緒上頭又開始哭,淚珠子一滴接一滴地掉,活像是寧卿得了什麼不治之症。
“青兒我真沒事。”
喝完粥寧卿道:“我想洗澡,你給我打些水來,我擦洗擦洗身體。”
等一切收拾妥當,寧卿開始認真思索該怎麼讓裴謹放開她,以後她肯定不會跑的,待在這裡除了身心受折磨並沒有太大的危險,慢慢來吧,時間長了師兄應該就相信她了,不這個男人是不是她師兄還有待確認。
寧卿被鎖在床上實在無聊,叫青兒給她找些能打發時間的東西過來。
青兒才走,她就迎來意料之外的人。
進門的王妃看見床上坐著的少女,眉眼微凝,她雪白的腳腕和金色的鎖鏈交纏,而她面色蒼白懨懨無力,頸上還佈滿點點青紫痕跡。
王妃只看了一眼便立即收回目光,不想讓寧卿難堪,她想過寧卿的處境可能有些艱難,可沒想到會是眼下這樣的情形。
她那不染情愛,從未有過通房的兒子竟……
她想安慰寧卿,可卻不知從何開口,這確實是她兒子做出的惡行,她又該如何辯解。
或許,她不幫寧卿,她還不會落得現在這樣的處境。
心中萬分愧疚,自知罪孽深重的王妃啞然。
寧卿看出了她的難過,可她不知道原因,或許是她這個不被她待見的兒媳又回來了?
“王妃。”
“喊我母妃罷。”
事已至此,她只盼著兒子能夠遏制心中的慾念,能和寧卿安寧地度過一生,雖然這不是寧卿的錯,她不該遭受這一切,可她真的不知到底要怎樣做。
寧卿有些猶豫,她對上王妃仁慈的眼睛,開了口:“母妃。”
王妃在這兒待了片刻便離開,她看不得眼前少女被困於床幃之間,卻無法做到幫她脫離苦海,佛主慈悲,可她無法做到慈悲,說到底,她還是愛她的兒子,即便他有再多的缺點,即便他如何的冷漠無情。
寧卿就這樣在屋裡待了五日,每到用飯時裴謹就會回來,但大機率她都在裝睡,晚上她窩在男人懷裡,漸漸已經適應,不再像之前那樣渾身神經緊繃難以入睡。
可她就怕他心血來潮突然做出些無恥的舉動。
這是她被關在屋裡的第六日,或許是她的乖順讓裴謹漸漸放下警惕,飯後他會鬆開扣在她腳腕上的鎖鏈,牽著她去花園看風景,這段時間她一直沒有遇見過端禾王妃。
這次出去散步回屋後,寧卿百無聊賴地趴在床上看書,她現在已經能夠自得其樂,輕輕晃動白嫩的雙腳,耳邊傳來陣陣叮噹聲,有些像風鈴的聲音。
這條鏈子由純金打造,響起來都是錢的聲音。
翻了兩頁書,她笑了笑,現在也算是苦中作樂?
晚上,寧卿躺在床上擼團團,她只敢在無人的時候放它出來,餵它吃上幾瓶丹藥,擼夠了又將它放回靈獸空間。
這也算是給她放鬆的一個途徑了,團團還是很有用的。
【對了團團,你在這裡能不能感應到天材地寶?】寧卿問。
既然這裡處在秘境內,按道理說是能感應到的。
團團點點頭。
寧卿驚喜地抱著團團狂親,等她恢復自由就讓團團帶著她去,說不定就找到出去的出口了呢!
因為這件事兒她心情很好裴謹回來時也發現了,他摟過寧卿,吻了吻她的發頂,“可是遇見了什麼?今日如此高興。”
寧卿腹誹,她被鎖在屋子裡面,還能遇見什麼。
大概反應過來他話裡的問題,裴謹不再作答。
而是單手握住寧卿的小腿,將她腳踝上的金環給開啟。
寧卿對此沒太大反應,晚上給她解開一般都是抱她去洗澡,好在他沒有強制要求幫她洗,不然準得和他拼命。
寧卿享受著泡澡時可以短暫恢復自由的美好時光,全身心放鬆,讓熱水洗滌身體。
再近一月後,寧卿終於恢復了自由,她看著被裴謹收到一邊的金鍊,滿臉的不可思議。
裴謹微微揚眉,“捨不得?”
“捨得捨得!”寧卿趕緊點頭,生怕男人反悔又將鏈條給她鎖回來。
恢復自由的寧卿極其開心,每天都在王府裡晃悠,幾乎把各個犄角疙瘩都逛了個遍。
裴謹以為她是太興奮,也沒管她,只是派遣暗衛跟著她,但寧卿對此一無所覺。
她看似是被關久了忍不住到處逛,其實只是為了尋找幻境的出口,她不知道有沒有,但總要試了之後才知道。
反正其他方向她也沒什麼頭緒,藉此打發時間也是好的。
這麼轉了幾天,雖然有了目標,但是出不來王府也是白搭。
但是偷偷跑出去她現在是不敢了,好不容易讓裴謹放鬆警惕,若她又被抓住,她是有理也說不清。
不敢冒險,只能等待時機,總不能將她關在王府關一輩子。
某日,一個美人突然被一臺轎子送入王府。
以前也有人送美人送稀世財寶想要討好巴結裴謹,奈何他從來不收。
漸漸朝中大臣便也信了這個預言,也無人再送美人過來,可現在裴謹竟然成親了,這豈不是說明那預言也不可全信。
這不就有大膽之人直接送了個美人過來,這美人可是名動整個大虞朝,想必再正直的君子也無法做到無動於衷。
王府眾人得知此事時各懷心思,寧卿聞言居然鬆了一口氣。
既然在這個幻境裡能發生這麼多離奇的事兒,比如師兄愛她愛的要死,再發生點離奇的事兒也不奇怪了。
萬一幻境裡的師兄就是喜歡這美人呢。
裴謹回府後聽聞此事,冷下臉來,“哪裡來的將人送回哪裡去!”
走之前又厲聲補充:“若送不回去,你們自己看著處理。”
換言之,別來煩他。
侍衛點頭,“是。”
兩人正要走,卻被裴謹叫住,“世子妃可是什麼反應?”
侍衛想起世子妃那充滿喜意的臉,默不作聲。
“回答!”
“世子妃,看著還算冷靜……”倆侍衛說得很是委婉。
咔嚓一聲,兩人聽見茶杯碎裂的聲音,連忙跪倒在地。
他們不敢對世子說謊,可也承受不起世子的怒氣。
寧卿發覺今日裴謹心情不太好,應該說是很不好,她倒是不擔心,又不是她惹他生氣,難道是那位美人觸怒了他?
但她也不問,兩人誰也沒開口,她也一直不知道他在氣什麼。
這日下午,裴謹並未回來陪他用膳,寧卿也樂得自在。
裴謹身邊的小廝過來告訴寧卿,“世子妃,世子他今晚會晚些回來。”
“好。”寧卿點頭,也沒過問。
小廝看著寧卿欲言又止,她不明所以,疑惑地問:“可還有事?”
“世子他被皇上留在了宮裡,暫時脫不開身,他會盡早回來。”
“嗯我知道了。”
小廝有些躊躇,他左看右看,發現世子妃都不像是在乎世子的模樣。
進入宮裡舉行宮宴,各家小姐都想趁著此次機會和世子沾上點關係,哪個王公貴族皇親國戚家裡沒個侍妾。
按照常理,世子被這麼多人惦記著,世子妃該警惕著才是,可她居然半點不關心。
世子妃這反應,這回答,必定不是世子想要的,可小廝也不能強迫寧卿說她很想世子回來,她很生氣很吃醋,要他立即回來吧。
小廝只能無奈地離開,前去宮裡稟告裴謹。
裴謹看著案上的酒杯,酒液清亮,香味濃厚。
眼簾微微垂著,睫毛纖長如扇,好似看著酒杯,又好似在透過酒在看別的。
抬手端起,一飲而盡,動作乾脆沒有一絲遲疑。
冰涼的酒液入腹,灼燒喉嚨,長眉控制不住地蹙起,但手上的動作卻未停,空了的酒杯又滿上,他一杯兩杯接連入腹。
周圍的大臣看得滋滋稱奇,世子何時這般過,往日滴酒不沾的人這回竟像是借酒消愁般一杯接一杯地灌。
寧卿都快睡著了,都沒等到裴謹回來,這還是頭一回,但她也不在意,拉上被子閉眼入睡。
睡到一半,她突然被弄醒了,男人沉重的身軀壓在她身上,寧卿聞到濃重的酒氣,眉頭緊皺,這是喝了多少?
這還不算完,男人突然開始解她的衣裳。
困頓的寧卿瞬間嚇醒了,她立馬去推他,“你幹什麼!”
“你答應過我的。”男人啞聲道。
寧卿以為這回事兒就這麼過去了,誰知還沒完!
她想掙扎,但是手腕被反剪至頭頂,面對有些不清醒的男人,她心中的恐慌放大至最大。
蒙汗藥!可她手被扣著取不了,現在的情況也根本無法使用,“你身上都是酒味,你快去洗澡!”
男人不理。
“你不洗澡別碰我!”寧卿怒道。
男人依舊不理會。
寧卿徹底慌了,她不斷想著對策。
對,還有破厄丹!
眼看即將釀成大禍,寧卿只能想辦法將半成品的破厄丹塞入師兄的嘴裡。
但她得尋找時機,情況由不得她過多猶豫,咬咬牙主動迎合,趁著師兄放開她的手腕,立即將丹藥塞入自己嘴裡,然後雙手捧住師兄的臉,親了上去。
男人為她的主動而驚喜,正想回吻,入口即化的藥液渡進他嘴裡,流入腹中。
寧卿見成功想推開他,可她的雙手瞬間被他的大掌禁錮,往日師兄身上讓她安心的氣息在此刻卻讓她渾身發顫。
某一刻,禁錮住她的男人動作頓了頓,寧卿抓住時機立馬推開他。
儘管知道師兄是不得已,他不清醒,可寧卿還是對他產生了畏懼心理。
現在只求丹藥有用,她不斷往後退,不敢靠近他。
“阿寧?”漸漸脫離幻境控制,清醒過來的男人眼中透著迷茫。
“阿寧?”漸漸脫離環境控制, 清醒過來的男人眼中透著迷茫。
他看著眼前含著淚光,唇瓣紅腫,畏懼地縮在床腳的少女, 之前的記憶全部湧入腦海,成親, 同塌而眠,強迫她同房, 將她囚禁,以及剛剛的親吻,他全都記得清晰得彷彿才發生過。
觸及到寧卿身上快要散落的衣裙,睫毛劇烈顫動,他……
“阿寧, 師兄……”他不知道這樣的說辭太過無力,寧卿這段時間所遭受的一切怎麼能用不知道將其一揭而過。
“師兄你清醒了?”寧卿聲音有些乾澀, 她不是很確定地問。
他喉結滾了滾,啞聲道:“抱歉……”
寧卿卻輕輕搖頭, “我知道師兄你不是故意的。”
因為她的理解, 她的懂事, 她將所有的委屈都往心裡咽,裴謹的心像是被撕開了般疼痛至極。
見他懊悔痛苦,寧卿忍著恐懼慢慢湊近他,可還是和他隔了些距離,“師兄,我真的沒事,你是被幻境控制了, 這不怪你。”
時間能淡化一切,久了也就忘記了。
不這樣的話, 還有什麼辦法,這並不是師兄的本意,而他是將她拉扯大的師兄,是她在這個世界相依為命的唯一親人,任何人都佔據不了他在自己心中的位置,這件事已經發生,時間無法倒流,除了積極地面對,沒有任何辦法。
寧卿越說,裴謹的心愈發疼痛,他起身遠離寧卿,“我去外面。”
她沒有阻止,現在兩人最好還是分開點比較好,師兄撩起珠簾走到外間,她這才放空大腦,仰躺在喜被上。
今晚發生的事情太離奇了,一切都彷彿只是一場夢,可劇烈的心跳和唇上的疼痛,都告訴她剛才的都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
先睡覺吧,一切等明日再說。
可才閉眼,她立馬察覺了不對,之前她猜測破鏡的關鍵是讓師兄清醒過來,不被幻境所控,可他既已經清醒,為何這幻境還是沒有半分動靜?破厄丹是半成品,她不可避免地擔心會不會產生別的問題。
或許睡一覺起來她們就出去了,寧卿強迫自己停止胡思亂想。
天光大亮,寧卿看著頭頂熟悉的紅色帷幔,滿腔期待化為失望,果然還是沒能出去。
她坐在梳妝檯前,青兒正在給她梳頭,青兒現在已經知道寧卿這身上的痕跡是什麼了,可即便看了這麼多次,她還是不好意思。
寧卿也注意到青兒時不時的落在她脖頸上的視線,她不知道原因,裴謹總喜歡在她脖子上留下痕跡,現在天熱,她也不能穿得太厚,這脖子是遮不住的,這裡的胭脂水粉更是雞肋,後來索性不再想著遮擋。
可這次她看見銅鏡裡,自己脖子上那並不怎麼清楚的痕跡,連忙道:“青兒,你幫我找一身領子高些的衣裳。”
青兒疑惑,她看向窗外那明晃晃的太陽,道:“小姐,這樣會熱的。”
私底下,青兒還是喜歡喚寧卿為小姐,總覺得叫世子妃很疏離,她不喜歡,小姐也不喜歡,她也就繼續悄悄地這麼喚了。
“沒事,快去吧。”
寧卿在青兒的服侍下穿好比修仙界複雜許多的衣裙,穿好後出了一身的汗。
眼下著情況由不得寧卿考慮熱不熱的事情,她脖子上的痕跡不能被師兄看見,今日不同往日,在師兄清醒後,她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感覺壓力倍增,比之前的心理壓力更大。
之前師兄並沒有幻境以外的記憶,她可以勉強告訴自己他不是師兄,可現在不是如此了。
她在屋裡磨蹭了許久,生怕出去會遇上他,甚至心裡隱隱期待他已經離開,可事與願違,出去就看見正坐在矮榻上,握著一卷書的師兄。
裴謹聽見腳步聲抬眸朝她那兒看過去,寧卿慌忙錯開眼。
腳步微滯,竟下意識想躲避,硬著頭皮走到他的身邊,儘量表現得坦然,“師兄,我們要怎麼才能從這裡出去?”
裴謹注意到她唇瓣上已經結痂的傷口,昨晚的記憶無法控制地往腦中鑽,指節緊扣著書,書冊已經微微下陷。
這個幻境是由他的慾念幻化而來,只有他足夠理智,足夠冷靜,慾念被祛除壓制時此鏡方可破裂,也就是說,寧卿再怎麼努力也是無用的。
可他們之間這段時日發生的種種,讓他如何能做到足夠的冷靜和理智。
寧卿不知道裴謹的所思所想,她見師兄不回答,以為是他也不清楚,若連師兄也不知,難道她們就要在這裡被困上一輩子嘛。
“師兄,我有個辦法,但不知可不可行。”既然師兄這邊也沒有頭緒,那就只能試試她這個了。
現在師兄也清醒了,她不用再向以前那樣多有顧忌不敢出門,也不用尋找時機,現在出去都行。
“團團能感應到天材地寶,幻境也處在秘境之中,或許找過去會有線索。”
裴謹自然不會阻攔她,可他心裡知道這只是在做無用功。
“好。”
在出門前,寧卿想了想,對裴謹說:“師兄,你能不能把放在我身邊的暗衛收回去?”
她算說得委婉了,現在師兄已經清醒她自然不用顧忌太多,若是以前,一不小心就可能觸碰到他敏感的神經。
有暗衛在,很不方便,這裡不是修仙界,她經常需要從芥子袋取放東西,若是手裡憑空出現什麼,或是消失,那該多嚇人。
裴謹想起自己前段日子的所作為所,垂眸低聲道:“好。”
在她走後不久,正在書房處理政務的裴謹突然頭疼,太陽穴的青筋跳動,他揉著額角試圖緩解,但這股疼痛更加強烈,像是有一股外力在和他的意識抗爭,他極力忍耐抵抗。
這是幻境在試圖再度控制他。
裴謹想動用靈力,可被反噬得越發厲害,錐心的疼痛從身體瞬間蔓延至頭頂,眼前一黑,喪失了所有意識。
候在門外的小廝聽見動靜嚇了一跳,在門外喚道:“世子殿下?”
沒聽見聲音,他也顧不了太多,立馬推門進去。
身後無人跟著的寧卿帶著團團大光明正大地走向王府大門。
丫鬟提著冷水進門, 卻被裴謹喚住,“將冷水提回去,再提些熱水過來。”
雖是夏季, 可也受不住這樣的冷水。
丫鬟們點頭應是,雖不知道緣由, 卻也不是她們該問的,遂又將冷水提了回去。
正陷入苦惱的青兒發現世子推門進去了, 她心中一喜,他肯定是去幫小姐了。
門被推開很快便被關上,裴謹踏入寢殿內,便看見躺在地毯上的少女,蜷縮著身體, 滿臉潮紅。
此時已神志不清的寧卿根本不知道有人進來,她只能不斷磨蹭著地毯。
男人在她身邊停下, 如墨的眼眸注視著衣裙凌亂的她,俯身將地上的人抱起, 一接觸到男人的懷抱, 寧卿立即往他懷裡鑽, 可聞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混亂不堪的腦子突然清醒。
“師兄,你出去……”寧卿伸手想推他,但是手上沒有力氣軟綿綿的。
寧卿身體難受,心理上還極度難堪,她咬緊牙關,深呼吸讓自己冷靜。
“師兄, 求你了,你快出去!”寧卿一鼓作氣, 儘量大聲地道。
可抱著她的男人依舊不為所動,“阿寧,都到這個時候了,我們是否該圓房了?”
寧卿現在腦子迷糊,乍一聽沒聽明白,在男人的手指放到她的裙帶上時,她才後知後覺意識到什麼,“師兄?”
“我不是你師兄,你把我當成了哪個野男人?”裴謹語氣冷冽,夾著寒冰。
“……”
寧卿怔愣地看著他,師兄他,又被控制了?
才這樣想著,那即將覆滅她理智的情潮瞬間湧入她的身體。
帶著微微涼意的手指觸碰到她的肌膚時,寧卿身體一顫,在他吻上來時,大聲道:“你走開!”
男人對上她那雙可憐至極的雙眸,喉結滾動,眸色晦暗發沉。
“就這般不願?”
見寧卿倔強地瞪著他,他默然地凝視著她,最終還是鬆開了手,起身靠坐在床邊,長髮垂落於紅色的喜被之上,渾身籠罩著說不出的冷寂之氣。
“阿寧,你還沒告訴我,為何又要離開。”
“你不是告訴過我你不會離開了嗎?”
寧卿聽見這話,又慌又茫然地問:“你在說什麼?”
“這是你第三次騙我。”
匆忙套好衣裳的寧卿, 一走出浴間,便看見站在屋裡,渾身溼透宛如陰間惡鬼的男人。
“師兄……”
可他沒給她任何反應的機會, 逼近她,一步步將她逼至牆角, 寧卿沒想到多日不見,再見會是這樣的情形。
師兄這幅模樣, 定然又被控制了。
雖然經歷了多次,她還是心驚肉跳。
不過她還算鎮定,每次她只要喊他,他就會清醒。
寧卿抓緊袖子,抬頭和裴謹對視, “師兄,你又不清醒了嗎?我是阿寧, 你仔細看看?”
見他神色鬆緩,寧卿漸漸放心, “師兄, 這是幻境, 你又被操控了,快醒來!”
然後寧卿發現,男人將她抵在牆角,低頭極冷淡地看著她。
眼神陰鬱,不含半分人情味。
他抬起寧卿小巧的下巴,“我自然知道你是阿寧。”
話落,修長食指勾住她的裙帶, 輕輕一扯,寧卿匆忙之下尚未繫緊的裙子像是綻放的花瓣散落在地。
她錯愕, 立即雙手環胸捂住自己。
寧卿腦子快要宕機,她實在沒了辦法,看著眼前已然被控制的男人,抬手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這還是她第一次扇師兄巴掌,雖然他現在不算是真正的師兄,可身體還是他的,她那一巴掌用了十成十的力氣,男人白皙的右邊臉頰上,頃刻間出現一個粉紅的巴掌印。
寧卿打完十分心虛,她雙手環胸遮住自己的關鍵部位,仔細觀察眼前的男人,在他抬眸的那一刻,寧卿知道還是沒能將師兄喚醒。
慌不擇路的寧卿大聲衝著門口道:“青兒,快去找王妃!”
門外聽見寧卿尖叫地青兒慌不擇已,她推搡著控制住自己的小廝,“你放開我!”
“小姐,你不要怕,青兒馬上就來!”
小廝和月柳見此,上去齊齊將青兒架住,“晴兒姑娘,這是世子和世子妃的房中事,你去瞎湊這個熱鬧幹什麼?”
青兒紅了眼眶,她大喊,“你們放開我,要是我家小姐出了事,我不會放過你們!”
小廝覺得無語,能出什麼事兒,不過是床上的事兒,她這未免也太單純了些。
可他才這麼想著,卻聽見屋中傳來轟然落地的瓷器碎裂聲,還有世子妃的大罵聲,他發現事情有點不妙。
小廝對裴謹的性子多少還是有些瞭解的,更是聽聞過之前他做的那些讓人脊背發涼的事。
今夜他突然冒雨來找世子妃,整個人還極為不對勁,他擔心……
屋內再次傳來令人心驚肉跳的碰撞聲,小廝擔心真鬧出人命來,他立即放開青兒。
“我去找王妃!”
現在只有王妃能夠穩住場面,給他們幾百個膽子也不敢硬闖。
青兒哭著去拍門,但是大門緊閉,她根本打不開。
“小姐!”
“小姐你別怕,王妃很快就會過來了!”
小廝一路跑著去王妃所在的雲寧殿,因為著急出了一身的汗,終於趕往,他也顧不了太多,著急地拍門。
正要就寢的王妃聞言,心下大驚,匆匆套上外衫便隨小廝前往世子寢殿。
一到門口,她便聽見裡面嚇人的動靜,她連忙召出身邊的暗衛,“將門給本宮撞開!”
這是聽命於王妃的侍衛,毫不遲疑地撞開門扉,大門轟然倒地。
進門前她轉身厲聲道:“候在門口,不得進來!”
“是!”
在門倒地的霎那,陷入魔障的男人下意識用被子將床上的少女蓋住。
“混賬!你這是在做什麼!”王妃對上寧卿紅腫地眼睛,氣得差點站不穩,立即扶住身旁的桌子。
“你還說你明白,你就是這麼明白的!”
裴謹看著她,“母妃,你當真要多管閒事?”
多管閒事?她管自己的兒子叫做多管閒事。
從小到大,她幾乎沒管過裴謹,他有自己的主意,也無需她操心,不管是生活還是學業,他都做得最好,現在他的感情上遇到問題,她過來卻成了多管閒事。
她這個兒子,說話還是如此地無情。
王妃心中刺痛,她冷了臉色,“你給本宮滾出去!”
裴謹的腳步卻未挪動半分,他對著王妃身後道,“來人,將母妃送回雲寧殿。”
“你!放肆!”
裴謹雖是世子,但王府上下皆聽令於他,暗衛瞬間出現,恭敬地將王妃“請”出門外。
寧卿以為看見了救星,可在王妃被迫離開後,她腦子嗡嗡,突然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緊攥被褥,神色慌亂,她現在很想離開,到底怎樣才能離開這裡?
事情發展得越發不受控制,寧卿甚至動了把自己一刀捅死的念頭,她只要死了,肯定就能離開這裡。
她從芥子袋取出匕首,緊緊握在手裡,她很怕,怕刀刃刺進去後會很疼,怕她會真正地死了。
在這裡生活了十幾年,她還沒受過什麼苦,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平日裡刀子劃上一條小口子都疼得很,這匕首捅進去得該有多疼。
寧卿糾結,遲遲動不了手。
“師兄,你別嚇我行不行?”她看著朝她一步步走近地男人,哭喪著臉道。
“你喜歡的人不是我,是落雪師姐啊,你仔細想想!”寧卿試圖拿女主的名字喚醒他的理智。
可男人就這麼看著她,“阿寧,你為了逃離我,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當初……你就不該招惹我。”
寧卿有苦說不出,她哪裡招惹過他,分明是這個幻境裡的人招惹的,非要她來背這個黑鍋,偏偏還是無法解釋的黑鍋。
兩人之間只隔了一步,男人垂眸,低語,“現在,晚了。”
看向方才給她扣上的鎖鏈,諷刺道:“也不知你是怎麼把它開啟的,看來我不該只將你的腳鎖住,你的左手,右手,都該用鎖鏈縛住……”
他沒說一句,便扣上一條金鍊,寧卿慌忙將刀子藏在被褥下,鎖鏈另一頭,再鎖至床頭。
寧卿的手腕扯不動。
幾乎成了案板上任人宰割的的魚肉,她嚥了口口水,哆嗦著聲音,試圖恐嚇他,“你就不怕我恨你嗎?”
她縮成一團的模樣實在沒有半分威懾力,裴謹笑了笑,語氣有些殘忍,“比起毫不在意,我寧願你恨我。”
裴謹撫著鎖鏈,輕輕一扯,便將被束縛的寧卿拉至身前,他牢牢鎖定寧卿宛如琉璃般的杏眼,吻在她顫抖的睫毛上,細細吻幹鹹澀的淚水。
“阿寧,沒有人比我更愛你了。”
吻下落,從她的睫毛,到她流著淚的臉頰,再到她慘白的唇瓣。
寧卿尚且能活動的右手摸到被褥下的匕首,細小的動作都能帶起鎖鏈撞擊的清脆響聲,她抿緊雙唇,試圖和師兄作對。
裴謹也不惱,修長手指掐住她的臉頰,微微用力,纏綿親吻。
在寧卿下定決心要動用匕首時,一隻微涼的大手撫摸她的右手,一邊親吻,一邊抵開她的五指,將小巧鋒利的匕首從她掌中抽出。
寧卿愣住。
男人微微離開她,輕笑,“想殺了我?”
啟唇狠狠一咬,“來吧。”
他將匕首放入寧卿的手中,認真地道。
寧卿握緊匕首,要殺了他嗎?殺了他自己就不用自殺了,也不會疼,可師兄若是真的死了呢?
夢中男人渾身浴血,一刀砍下自己右臂的畫面湧入她的腦海。
寧卿手上一軟,立即丟了匕首,小巧卻沉手的匕首砸落到柔軟的被褥上,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我就知道阿寧捨不得。”她雖然牴觸他的靠近,可她有一個致命的弱點,她不願意傷害他。
這個弱點,就是讓寧卿不斷妥協的關鍵,總有一天,他會一步步突破她的底線,像是溫水煮青蛙那樣,讓她在悄無聲息中再也離不開他。
可下一秒,男人便愣住。
他反應迅速地立即握住寧卿刺向她自己胸口的刀刃,血液從他的掌中滴滴答答落下,在寧卿雪白的小腿上開出一朵朵糜豔的花。
“你瘋了!”裴謹神色陰鬱,一把將匕首甩到地面。
寧卿自殺未果,她有些遺憾又有些慶幸,大概是慶幸不用遭受疼痛。
自己捅自己一刀也太難了,現在再讓她捅一次她肯定做不到。
見她倔強地抿唇不語,男人嗓音滯澀,“你寧願死也不願留在我身邊是嗎?”
寧卿依舊不回話,若一直和師兄像往常那樣生活自然好,可不是以現在這種相處方式她們是師兄妹,他是自己相依為命的兄長,怎麼也不該像現在這樣。
“回答我。”裴謹冷靜地看著她,靜得讓寧卿心驚。
寧卿在他一聲聲近乎逼迫的質問下,滿腔無法訴說的壓抑傾瀉而出。
她不想讓師兄後悔,師兄喜歡的人不是她,若她們真的發生了什麼,那該……寧卿不敢想下去。
若任由事情發展下去,兩人的關係會就此改變,師兄的修行之路也定然會比之前難走。
她真的不敢放任,也不敢有絲毫懈怠。
可現在,真的沒辦法了嗎?
“我們慢慢來好嗎?你別嚇我。”寧卿祈求得地看著他。
男人笑得有些涼薄。
比起毫不在意,我寧願你怕我,這樣就再也不敢離開。
不想再從她那張嘴裡聽到任何刺耳的話,裴謹大掌直接捂住她的雙唇,耳邊終於恢復安靜。
注視著身下少女心如死灰的眼神,他呼吸一深,極力壓住心中升騰而起的暴虐情緒。
在她側頭不願看他時,頃刻間,她信賴的笑,嬌俏的臉,還有現在無神的眼睛不斷在他眼前閃過,裴謹心中一痛,神經像是驟然斷裂,濃重的血腥氣從喉頭翻湧,他身體一震,血跡驟然從嘴角溢位。
寧卿瓷白的臉上染上點點血跡,與此同時,男人倒在她身上,頸側青筋清晰可見,喉結滾動,神情掙扎痛苦。
在寧卿震悚無措之際,覆在她身上的男人突然遠離她的身體。
她不知道他要幹什麼,腦子還未反應過來,卻見他手中憑空出現一柄長劍,握緊劍柄,鋒利的劍刃閃著寒芒,窗外狂風暴雨,雷海翻滾,一道驚雷橫空劈下,撕裂半邊漆黑陰沉的天空。
利劍狠狠落下,半截手臂與皮肉斷裂,砸落到寧卿的腳邊。
鮮血如柱,飛濺的血滴沾染到寧卿的雪白的身體上,她耳邊一切聲音好像在霎那間消失,瞳孔緊縮,渾身顫抖地目睹眼前發生的一切。
劇烈的疼痛終於喚醒男人的一絲理智,鮮血與喜被融於一色,他的臉龐上沾染鮮紅血跡,髮絲凌亂,他像是毫無疼痛,甚至還在笑。
寧卿看著他那條不斷流血的斷臂,說不出話來,似乎還沒接受眼前發生的一切。
以蝕骨的疼痛刺激自己,暫時脫離幻境控制的男人抬頭看她,眼神裡含著寧卿看不懂的情緒。
“你……你在幹什麼?”寧卿的意識終於回籠,她喃喃道。
因為這樣,就能阻止自己觸碰你。裴謹在笑,笑容卻讓人感到無盡的悲傷。
“阿寧……”他啟唇輕喚。
“你想出去是嗎?”
寧卿不知道他話這是什麼意思。
可她從他話裡感受到了決絕,她只是看見男人的眼神,便知道往日溫柔的師兄又回來了,可她莫名焦躁,心裡極其不安。
“師兄,你有辦法出去嗎?”寧卿裹緊被子問。
裴謹再次握住長劍,“師兄有辦法。”
是什麼辦法?寧卿還未問出口,她便看見師兄握緊劍柄一劍刺入自己的心臟,滾燙的鮮血不斷溢位,順著劍身滴滴答答滴落。
寧卿愣住。
畫面一轉,眼前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泊,初升的太陽掛在雲層裡,她轉頭,身邊是躺在地上的師兄,另一側,是落雪師姐,還有一眾弟子,幻境裡發生的一切彷彿只是一場夢,可分明又那麼真實。
看向師兄的胸口,那裡沒有血跡,也沒有長劍,又低頭去看自己的身體,是進入幻境之前她穿的那身衣裳。
微風拂面,帶來淡淡花香,水面上偶爾躍出幾條小魚,歲月靜好 ,和幻境裡鮮血淋漓的場面完全割裂開來。
寧卿劇烈跳動的心臟逐漸平穩,想起幻境裡師兄將長劍刺入胸口的畫面,顧不得其他連忙起身去檢查師兄的情況。
拍拍草坪之中躺著的男人,輕聲喚他:“師兄,師兄!”
拍了好幾下他都沒醒,寧卿將手覆在他的胸口,有心跳!
沒事就好,寧卿在他身邊坐下,剛想轉移陣地道落雪師姐身邊,裴謹卻緩緩睜眼。
“阿寧。”
寧卿身形一僵,現在確認了他的安全,不可避免地開始想到別的事情,回想起幻境裡的種種,她很不想和現在的師兄獨處。
“師兄。”寧卿有些疏離地應了他,隨即起身,坐到了木落雪的身邊。
她能注意到師兄的視線,想必師兄也是尷尬的吧,寧卿努力讓自己轉移注意力,檢視落雪師姐的情況。
正看著,木落雪便睜開雙眼,她坐起身,看見周圍的幻境有些茫然,“阿寧,剛才發生了什麼?我們怎麼出現在了這裡?”
揉揉太陽穴,腦子脹痛像是睡了很久,木落雪奇怪地喃喃:“我好像做了一個夢,但不記得夢到了什麼。”
寧卿眨眨眼。
她們之前既然在一個地方,那應該都進入了各自的幻境,可為何落雪師姐一副完全丟失了那段記憶的模樣?
不僅她如此,陸續醒來的弟子也是相似的反應,但並不是所有人都醒來,還有十幾個弟子躺在地上像是陷入沉睡。
“奇怪,這到底是怎麼了?頭疼得快要裂開了。”
“誰說不是,我這也渾身難受,感覺做了一個夢,但又想不起夢到了什麼,我們從一個樹林裡突然出現在這兒,也是奇怪。”
“這秘境太邪門兒了,我們不會是被這秘境洗去了記憶吧?”
寧卿坐在落雪師姐的身旁,在聽見弟子們的討論後,不禁產生了一個令她欣喜的猜測,師兄,是否也忘記了幻境裡的一切呢?
她很想試探試探,可又怕他萬一記得。
可不試探她心裡一直不安,為了之後的輕鬆,問一問也沒什麼吧。
寧卿在心裡成功說服自己。
她有些忐忑地靠近裴謹,疑惑地問:“師兄,剛才發生了什麼?我怎麼什麼也記不得了?”
“是麼。”裴謹垂眸,掩住眼底的異樣情緒,“師兄也記不得了。”
寧卿心裡這塊大石頭總算落地,師兄不記得,不記得那就不會尷尬了,只要她將幻境裡的一切當做是夢,就沒什麼大不了的!
之前在幻境裡因為這事兒,寧卿日日都睡不好,擔心她和師兄的關係會有所改變,現在得知這個訊息簡直是意外之喜,也是,師兄怎麼能記得和女配不太美好的回憶。
解決了這件事,她感覺未來無限美好,再刷十點甜度值,她就能擺脫原文裡女配的結局,不用病死了,若是再找到噬骨蝶,煉成清髓丹,她的修煉天賦提升的話,想必很快就能結業。
到時候她下山環遊修仙界,是何等的美妙!
寧卿美滋滋,被幻境磋磨得精神不振的她滿血復活,現在看著師兄有點彆扭,但只要想到他對幻境裡的事情一無所知,她也就釋然了,而且,幻境裡被控制的師兄其實和師兄很不一樣,氣質天差地別,雖然長相一樣,但她總會將兩人分開,現在也就更不覺得尷尬了。
她開心無比的笑容落入裴謹的眼裡,他攥緊手心,身體發涼。
“師兄,我們現在是在秘境裡嗎?”寧卿問。
“嗯。”
寧卿並未發現裴謹的異常,她滿心沉浸在師兄忘了幻境中的一切的喜悅裡。
眾人在此地等候了一日,可那些未醒來的弟子仍然陷入沉睡,這樣一直等下去也不是辦法,有弟子上前試著用外力喚醒他們,可沒有任何用。
張長老沉吟後做出決定,“我和徐長老留下,醒了的繼續前往秘境。”
來秘境一趟,自然不能無功而返,醒來的弟子也不願一直留在這裡荒廢時間,一一應下。
寧卿下意識走到落雪師姐的身邊,和師兄隔了些距離。
她其實很想知道落雪師姐為何沒有進入師兄的幻境,按理說,這是個促進男女主感情的絕佳機會,這個世界的執行邏輯不就是想方設法讓男女主在一起麼?
很奇怪,哪裡都奇怪。
一行人走進樹林,一路都很安靜,而不久,有弟子大聲道:“仙君,前面好像躺了個人!”
木落雪此時已經停在那位少年身邊,細細檢查他的身體狀況。
見他睜眼柔聲詢問:“你醒了?”
少年在看見她的時候微微愣神,他視線一轉,又看見旁邊站著的寧卿,他立即垂眸錯開眼。
他身上有許多細小的傷口,衣裳也破了不少口子,可見這裡的危險。
這一路都太過平靜,但眾人都不敢掉以輕心,現在看見有個受傷不輕的人躺在這裡,對這裡更是警惕。
“這位道友,你可是哪宗哪派的弟子?”
“散修。”少年冷淡道。
“原來如此,道友身上這傷有些嚴重,可是遇見了什麼?”
見他一副不願多說的表情,弟子有些尷尬,撓撓頭轉移話題,“我這兒有癒合丹,道友你可要?”
“不必。”
弟子:……本想套套話,沒想到這人是個油鹽不進的冷麵冰山。
木落雪沉吟半晌主動邀請,“道友可要與我們一起走?”
他看起來比她們早進入秘境,這對她們而言是一個不容錯過的獲得有用資訊的途徑。
少年抬眸不經意地看向寧卿隨即又很快看向別處,過麼一會兒,他皺皺眉,像是極為不解,又隔了幾秒,他耳根發紅。
他這態度讓弟子們有些生氣,到底在傲什麼啊,落雪師姐和他說話,他竟然當沒聽見。
正有弟子想上前質問時,少年說話了,他輕輕點頭,“嗯”了聲。
弟子們:……合著他們邀請他,他還真把自己當大爺了不成?
他撐起身體,但有些艱難,但身旁站著好奇地看著他的少女,他幾乎是咬著牙憑著自己站起來的。
隊伍里加入了一個人,但是他幾乎不說話,別人和他說話也愛答不理的,別說得到有用資訊了,在他嘴裡就聽不到他說幾個字。
沒走多遠,走在寧卿前面的少年突然轉身,她正在走神,竟直接撞了上去,額頭撞到少年的下巴,撞得結結實實,她揉著額頭,控訴地看著他。
“你幹嘛突然停下?”寧卿嘟囔。
少年轉身,睨著她,“你自己不看路,倒怪上我了。”
他說的讓寧卿無法反駁,索性不再說話,揉揉頭想要離他遠點,誰知紀樾突然上前,在伸手的前一秒剋制住了,“撞疼了?”
寧卿白淨的額頭上已經紅了一塊,細皮嫩肉的,他心想。
“沒事。”寧卿沒再計較。
兩人說話自然像是舊識,周圍弟子都好奇地看著兩人,這人對著寧卿師妹話也沒這麼少嘛,果然是看臉。
而且這個少年長得也很勾人,比有些姑娘家還好看,兩人看著也算登對。
一旁的裴謹眸色沉沉,緊盯著前方宛一對吵嘴小情侶的兩人。
太陽刺眼,燥熱不堪。
他啟唇,正欲開口說話,寧卿卻離那個少年遠了些,站在了木落雪身邊。
她在避著自己。
這個事實讓裴謹的心漸漸沉了下來。
“阿寧。”他喚道。
寧卿聽見師兄平靜得過了頭的聲音,抿了抿唇,她揚起笑臉轉身看他,“師兄怎麼了?”
見他不說話,寧卿察覺到不對,她心中忐忑卻不想過去,轉而和落雪師姐說話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她的躲避太過明顯,裴謹知道,她還記得幻境裡發生的一切,而她希望他忘記,因為那對她而言,是她在也不願意觸碰的噩夢。
一行人在廣闊無邊的樹林裡走了很久,沒遇見任何危險,也沒有任何收貨,只遇見了紀樾,再也沒有看見過別的人。
按理說會有很多人前來秘境,可走了這麼久,竟只遇見了一個人。
這個秘境讓人摸不著頭腦,一般而言,進入秘境會遇見各種危險,也會有意外收穫,可這裡什麼都沒有,這樹林裡既沒有高品階靈獸,也沒有靈草靈礦,資源甚至還沒修仙界的普通森林豐富。
寧卿目標只有噬骨蝶,她倒是不著急,走了大半日,天色暗了下來,弟子們想起昨晚睡著後記憶喪失的離奇經歷,對這夜晚有所忌憚。
照常撒下驅獸散,秘境內裴謹靈力被壓制,他無法動用,沒有陣法保護,眾人更是惴惴不安。
留下幾人守夜,其餘人原地休息,寧卿繼續坐在落雪師姐身邊,不願挪動腳步。
木落雪多少看出了她和裴謹之前古怪的氣氛,不由低聲問:“阿寧,你為何不去你師兄那邊?”
寧卿才不想去,“我想挨著落雪師姐。”這倒不假,她挨著女主有安全感。
看著面前的火堆,聽著柴被火燒破裂的聲音,聽見腳步聲,她側頭看過去,卻見紀樾在她身邊坐下,伸手遞給她一瓶藥膏,他冷淡道:“癒合膏。”
“我沒這麼嚴重,用不到。”寧卿退了回去,而且她有這玩意兒。
輕輕撞一下怎麼會用到癒合膏。
雖然在心裡腹誹,但寧卿卻在悄悄看他,火光中,少年的臉泛著瑩瑩光亮,一半掩在陰影裡,一半映在火光下,他的長相很符合寧卿的審美,在這安靜的時候,情不自禁的將目光放在他身上。
她的視線太過專注,身邊被她看著的少年身體有些僵硬,不自在地撇開視線。
實在被她看得忍不了,才道:“你看我幹什麼?”
“因為好看。”
寧卿笑容絢爛,沒有任何雜質,只是單純的欣賞,就像欣賞一株美麗的花一樣。
紀樾垂下頭,臉頰半明半暗,他若以原本的容貌示人,會有很多不懷好意甚至帶著惡意的目光,赤·裸噁心。
他第一次聽見別人純粹因為他的某種特質真誠地誇讚他,還是他以往最厭惡的自己這幅模樣。
身體好像突然沒那麼痛了,紀樾沒回答寧卿的話,抱臂靠在樹幹上,閉目休息。
寧卿也在身邊放下她的小毯子,躺在上面,但她沒睡著,腦子很亂,幻境裡的事情怎麼可能這麼容易忘記,或許,她應該研究一下可以選擇遺忘一段記憶的丹藥,這樣,她就再也不會被影響。
寧卿想著想著闔上眼皮,不知何時,她感覺有些喘不過來氣,猛然睜眼,卻發現一個人緊緊抱著她。
條件反射想要推開他,但是他纏得很緊,寧卿這才發現,抱著她的人是紀樾。
“你醒醒!”寧卿顧忌著周圍,湊在他耳邊極小聲地提醒他。
但是紀樾將她抱得更緊,彷彿她是什麼可以取暖的手爐。
寧卿著急地推了推他,依舊沒能將他推醒,漸漸意識到不對,摸了摸他的額頭,怎麼又發燒了?
他真的很容易發燒生病,寧卿正想取出祛熱丹,某一刻,身體卻突然一頓。
極緩慢地轉過頭去,就看見昏暗的光線下,古樹樹枝張牙舞爪宛如漆黑的骷髏架,頭頂遮雲避月的黑鴉飛過,而男人長眸半掩,靜默地看著她這邊,瞳孔映著淺淡月光,深沉幽暗。
寧卿有種又回到幻境裡的錯覺,她收回視線,將丹藥塞進紀樾嘴裡,卻不知為何手抖了下,丹藥滾落至地面。
師兄他……為何不休息?
為何,要這麼看著她們這邊。
她忍不住抬眸迅速往那邊又看了眼,此時師兄卻已閉上雙眼,方才她看見的畫面彷彿只是她的錯覺。
寧卿止住自己的胡思亂想,撿起地上沾著草屑的丹藥,吹了吹,快速塞進紀樾嘴裡。
等著他退熱後放開自己,慢慢睡了過去。
在她睡著後,靠在樹上的男人睜開雙眸,瞧著地上倚靠在一起的少年少女,相似的年紀,相似的愛好,看著倒是相配。
他笑,眼底涼得如冰,風平浪靜的湖面下,暗流湧動,輕易便能將人拽入萬丈深淵。
寧卿沒睡好, 半夢半醒之間,總覺得有人在暗處盯著她,可猛然驚醒, 看向視線傳來的方向,卻什麼也沒有。
她醒得早, 醒來便再也睡不著了,身旁的少年看起來已經沒有大礙, 她悄悄往師兄那邊瞥了一眼,卻突然對上他的視線。
寧卿眼珠轉動,天邊雲層隱隱透著微光,樹林裡籠罩著濃重的晨霧,但並不冷, 她面色睏倦,捲起自己的小毯子放進芥子袋裡。
周圍的弟子還未醒, 此時只有她和師兄,她不知道他是何時醒來的, 或許一睜眼就在打坐修煉吧。
可她沒去想, 靈力被壓制的他要如何修煉。
過了一時半刻, 糾結許久的寧卿還是轉了頭,衝著男人笑了下,儘量像往日相處那樣自然,“師兄,你醒了。”
裴謹點頭,兩人便沒了話說。
醒來無事的寧卿默默數著時間,希望可以過快一點, 弟子們趕緊醒,這樣就能打破現在沉默的局面。
這樣想了沒多久, 她就感覺自己魔怔了,師兄已經不記得,她又何必呢。
可即便她再怎麼心理暗示自己,寧卿總覺得她和師兄的關係可能再也無法回到從前那樣。
紀樾醒來就見她一臉的惆悵,也不知在惆悵什麼。
他頭有些脹痛,看著身邊的人,想起昨夜他抱著寧卿不放,神色略微不自然,他還是一次抱著人不放。
白皙的臉上染上薄紅,他冷著臉欲蓋彌彰。
“昨晚……”他說了個開頭,後面卻不知道怎麼說下去。
他的聲音喚回寧卿飄遠的心神,她沒怎麼聽清楚,疑惑地問:“你說什麼?”
“沒什麼。”
寧卿也沒追問,而是換了個話題,“你身上有傷?昨晚你發熱了。”
“那你幹嘛把癒合膏給我?”
他身上的傷口看起來只是皮外傷,這瓶癒合膏完全夠用。
但她沒想到,對別人而言丹藥是何等珍貴的東西,紀樾現在的處境不算好,好不容易得來的癒合膏自然不會輕易使用。
寧卿說完後知後覺意識到這點,從芥子袋娶了一瓶癒合膏,遞給他,“我有很多。”
被妖族追殺以來,紀樾已經習慣了受傷,發熱也是常有的事,他並不認為有什麼。
將藥膏推回去,“我不用。”
寧卿想起之前給他祛熱丹,但他專門等在路上還給她的畫面,便將瓷瓶收回了芥子袋。
他估計是不想欠她人情。
弟子們陸續醒來,除了寧卿其餘人都已辟穀,只需要基本的休息,寧卿塞了些乾糧,便跟著隊伍繼續向秘境中心行進。
這裡是否是秘境中心還未可知,或許走了一日,他們只是在秘境外圍打轉。
修士最大的依仗便是靈力,現下靈力被壓制,眾人心裡並不安穩。
走了近半日,終於走出樹林,遠處的沙丘起伏,狂風捲席黃沙,底下是寬闊的綠洲,和綠意盎然的樹林分割成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像是硬拼湊在一處。
弟子們更加警惕,“仙君,此處怕有古怪,我們是否原地休整,商議後再次啟程?”
“可。”
遠處風沙極大,一進去很容易失去方向。
弟子們雖已經辟穀,但需補充淡水,鑑於他們之前的遭遇,這處沙丘後很可能是沙漠,那裡不比水資源豐富的樹林,需要早做準備。
“將所有的水袋裝滿水。”有弟子提醒。
樹林不遠處就有一條小河,從這裡離開,進入廣闊無邊的沙漠,再想找到水可難了。
弟子們訓練有素,很快便將水袋裝滿。
既已經進入秘境,萬萬沒有退縮的道理,之前弟子們已經歷過沼澤,現在已經能夠適應此地的環境。
雖然沙丘近在眼前,可一走才發現從綠洲到那裡也有不短的距離,抵達時烏金西沉,天邊落日別有一番意趣,但眾人無暇欣賞。
在綠洲暫作修整,第二日往眾人最為忌憚的沙漠行進。
原本在綠洲時就已十分悶熱,可到了沙漠才能真正感受到何為炎熱,烈陽炙烤,滾燙的沙子升騰熱氣。
沙子裡偶有毒蠍毒蟲爬過,一隻拳頭大的毒蠍順著寧卿的裙襬往上爬,在爬到後頸時,她渾身一僵。
正要讓落雪師姐給她看看是什麼,後頸閃過一點涼意,酥酥麻麻,裴謹捏住毒蠍,將其從寧卿的後頸拿下。
幾乎想都未想,男人手上用力,一把將外殼堅硬含著劇毒的蠍子捏碎。
白皙長指上,粘著蠍子藍黑交雜的粘稠內臟,有些噁心。
取出潔白的帕子將指節慢慢擦拭乾淨,抬眸時看見寧錯愕地看著他。
“師兄,有毒……”
師兄愛潔,這麼直接粗暴它是萬萬沒想到的。
“無事。”
說完這兩句,他便不再言語。
寧卿發現,師兄最近安靜得過了頭,雖然以往他也很安靜,可不似現在這樣,渾身上下籠罩著一股生人勿近的疏離感。
伸手摸摸自己的後頸,此刻已沒了毒蠍,可讓人頭皮發麻的感覺依舊殘留在面板之上。
蠍子微端尖銳,剛才師兄直接動手捏碎,會不會被尾刺扎到?寧卿有些擔心。
到底是她的師兄,即便再怎麼也做不到視而不見,寧卿走到男人身邊,將放了解毒丹的瓷瓶遞到他面前。
“師兄,解毒丹。”
這還是從幻境出來寧卿第一次主動靠近他。
垂眸靜靜看了她許久,看得寧卿渾身不自在。
寧卿不知道他要做什麼,正想收回丹藥,裴謹卻從她手裡接過瓷瓶,拿過丹藥時,指尖輕觸她的手心,酥麻癢意從她的手心蔓延。
寧卿皺皺眉,抬頭去看師兄,他似乎在認真看著手裡的瓷瓶。
送出丹藥,轉身就要回到木落雪身邊,裴謹卻突然抬眼看過來,喚住她,“阿寧。”
寧卿腳步頓住,她掐掐手心,轉身,“師兄。”
男人沒再說話。
師兄剛才的語氣極為平靜,可就是平靜到極致才令人愈發不安,他似乎……不太高興,是在不高興她避著他嗎?
昨晚半夜她看見的詭異畫面突然在腦中閃過,寧卿心中一緊,連忙較快腳步。
可才走了幾步,她便聽見師兄說:“為何躲著我?”
她沒料到師兄會直接問出來。
師兄向來,是不會如此直白地問她的,雖然這也不算什麼,可她卻產生了一種被逼問的錯覺。
“師兄,我……”她想著如何解釋,卻又不知從何解釋。
兩人這奇怪的對話再次引來眾人的打量,不像是師兄妹,倒像是……
隨即想到之前宗門裡的流言,看來,這流言並非空穴來風。
寧卿發現周圍的視線,越發侷促,她索性不再解釋,硬著頭皮繼續往落雪師姐那邊走。
“阿寧,你和你師兄鬧矛盾了?”木落雪小聲問她。
其實也沒鬧矛盾,但是這比鬧矛盾還要嚴重,他們這樣確實有些奇怪,就讓落雪師姐誤認為她們是鬧矛盾了吧。
其實她心裡是有些愧疚的,雖然幻境裡的事情也不是她願意的,但一想到師兄和落雪師姐是一對兒,她這心裡便左右覺得不對勁。
她不說話在木落雪看來就是默認了,但是兩人之前都好好的,為何突然鬧矛盾,難道。
木落雪眼神眉頭微皺,神情略有些嚴肅,“阿寧,你可是知道了什麼?”
這話太過突然,寧卿一時沒明白過來 “師姐,我該知道什麼?”
看她這懵懂的樣子,看來是沒察覺,木落雪面色稍稍鬆緩,她柔聲道:“阿寧,師姐的意思是你別在意旁人的目光,他們都是瞎說的。”
寧卿一開始便察覺了周圍弟子們的視線,她明白師姐的意思,不過她並不是因為這個煩惱,那些人自然是瞎說的,師兄是什麼人她再清楚不過,怎麼會像他們說的那樣,分明是造謠。
“師姐,我知道,我不會在意。”
見她沒有追問,木落雪放下心來,她不願意讓寧卿知道裴謹的心思,也不願寧卿再度陷入流言蜚語中,若她和裴謹在一起,她能想象到這會在修仙界掀起多大的風浪,在實力為尊的世界,弱者沒有話語權,一切流言對準的靶子只會是寧卿。
她只希望寧卿每日開開心心的,若她知道她師兄對她懷有別的企圖,定然無法接受,裴謹,最好將他見不得人的心思永遠藏住。
木落雪看向裴謹的方向,眼神漸冷。
一行人穿過沙丘,抵達廣闊的沙漠,一眼望到底的沙子,沒有半點綠意。
遠處颳起大風,黃沙漫天,能見度極低,幾乎看不見遠處,寧卿伸手擋了擋吹過來的沙子。
衣裙被狂風颳得獵獵作響,這裡沒有任何可以抓住的東西,寧卿快要被狂風吹走。
正想蹲下減小阻力,手腕突然被握住,握住她手腕的大掌指腹帶著薄繭,有些癢,她瞬間想起幻境裡男人扣住她手腕,將她牢牢禁錮在床榻間的畫面,寧卿條件反射立即將他的手甩開。
裴謹一時不備,掌中空空。
黃沙越卷越高,形成一堵高牆,寧卿快速趴下,才避免被風吹走的結局。
地面的黃沙像是一條河流,竟開始緩慢流動,黃沙呈螺旋狀從四周旋轉至中心,地下像是有一個地底洞穴,沙子不斷流入洞裡,乍一看像是黃河中形成的旋渦。
“啊!”
尖叫聲引起眾人的注意,轉眼間,一個靠前的弟子便被旋渦湮沒,旋渦還在高速旋轉,中心的洞穴越來越大,弟子們穩住心神嚴陣以待,不斷匍匐著往後退,怕不一小心也捲入旋渦。
這樣極端惡劣的情況下,眾人即便是有心想救那位弟子也沒辦法。
“仙君!流沙蔓延過來的速度越來越快,我們或許得撤離!”若是繼續待在原地,極有可能被蔓延過來的流沙捲入,現在只能儘量遠離。
話落,眾人腳下突然失重,在根本沒來得及反應之際,陷入流沙之中。
昏暗地宮,陷入昏迷的寧卿緩緩睜眼,對上兩雙齊刷刷看著她的眼睛。!
差點嚇得她心臟驟停。
“師兄。”她看向另一側的紀樾,一時間不知道怎麼稱呼他。
“阿寧,可有事?”
寧卿搖搖頭,“師兄我沒事。”
她看向別處,空蕩蕩的,“落雪師姐呢?”
“不知。”
寧卿傻眼,師姐一個人豈不是很危險?
或許他她們掉落到不同的位置,走一會兒便能遇到。
寧卿不再多想,她站起身打量周圍,牆壁上不知燃燒了多少年的鮫油燈已經掛滿了灰,卻躍動著藍色的幽暗火光。
這裡像是專門修築的地宮,呈正方形,空氣中充斥著腐朽潮溼的難聞氣味。
抬頭向上看,是封閉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進入的這裡,只記得身體失重下落,她若是墜入地底,可為何頭頂是封閉的?
這裡如此潮溼陰冷,很可能處於地底深處。
四周也是封閉的,沒有看見門,應該有隱藏的機關。
裴謹走到寧卿身邊,正想去握住她的手腕,卻想起之前她躲開的畫面,他抿唇,收回了手。
封閉的空間裡突然傳來咔嚓一聲悶響,像是腐朽機關轉動的聲音。
有危險。
男人不再猶豫,當即一把將寧卿拉到他身後,寧卿知道現在時機不對,強忍住抽手的衝動,被他的大掌緊緊扣著。
寧卿的乖順讓裴謹緊繃的神經微松,他手上用力,再不傷及寧卿的情況下,儘可能拉緊她。
那道咔嚓聲響了一聲後便沒再響起,可就在寧卿的心才稍稍放下時,便又突然咔咔作響,聲音滯澀,在這封閉的空間裡顯得越發沉悶。
又過了幾秒,一聲接一聲的咔嚓聲不斷,緊接著傳來沉重的鎖鏈碰撞下滑聲,類似巨輪拋錨滑下成噸鎖鏈的聲音。
只能看見聲音,卻不知這聲音從哪裡傳來,寧卿心臟劇烈跳動。
鎖鏈滑落聲持續了接近半分鐘的時間,在驟然停頓後,地面劇烈震動,三人險些摔倒在地。
四周的牆壁之下出現一指長的縫隙,腐敗腥臭的味道猛然撲面而來,寧卿幾欲作嘔。
窸窸窣窣的聲音密密麻麻傳來,有東西在靠近,裴謹捏緊寧卿的手腕,他緊盯著牆壁之下的縫隙,為隨時可能發生的危險做好準備。
漆黑的縫隙裡,一條條漆黑的條狀物體扭動著不斷逼近三人,密密麻麻一大片,密集得已經看不出地面,待更近了,三人才發現這些都是一指粗的小蛇,通身漆黑,頭上有尖刺,豎瞳泛藍,劇毒。
這裡宛如一個蛇窟,不到幾秒,這裡將會被這些數量驚人的蛇佔據,而她們勢必會被吞噬殆盡。
現在寧卿成了唯一能動用靈力的人,她示意師兄放開她的手,這次換她來保護他。
雖然裴謹和紀樾無法動用靈力,但不代表沒了靈力就毫無自保的能力,寧卿從芥子袋中取出幾把劍遞給兩人。
她握著劍柄,面對前方一條纏著一條不斷往前爬的小蛇,手中靈力頓時湧現,炸死一小片。
但前方死了的蛇迅速被後方宛如潮水的蛇群掩蓋,不斷向幾人的方向扭動。
寧卿丹田裡的靈氣很快便消耗乾淨,不斷吞食補靈丹,但長此以往肯定會出問題。
一旁的裴謹手起刀落,破空劍氣斬殺了大片前赴後繼吐著蛇信子的小蛇。
時間已經過去半個時辰,毒蛇的數量終於有所減少,地上被斬斷的蛇堆了一地,惡臭味撲鼻。
裴謹斬殺最後一條毒蛇,寧卿脫力差點摔倒,正要去扶她,卻被紀樾搶了先,他頓在原地。
握住劍柄的手指已經泛白,緊盯著二人。
少年及時將軟了身體的少女抱進懷裡。
寧卿動用了太多靈力,以補充丹藥的方式強迫自己壓榨極限,嗓子乾澀,肌肉痠痛,之前憑著那口氣一直撐著,現在她已經無法逞強。
除了她們站立的小片空間幾乎沒有可以下腳的地方,無法坐下,只能半倚靠在少年的身上。
“你還好嗎?”紀樾看著她的頭頂,感覺靠近她身體的地方有些發燙。
“我沒事。”她就想歇一會兒。
突然,寧卿腿上一疼。
緊緊握著劍柄盯著兩人的裴謹恍然回神,一把扔下長劍,手指緊扣某條藏在蛇堆裡襲擊寧卿的毒蛇。
手指用力,近乎將堅硬的蛇頭掐出凹痕。
他渾身裹著冷煞之氣,毒蛇垂死掙扎,蛇尾死死纏繞住裴謹的手腕,在銀黑色泛著藍光的蛇尾拼命擠壓下,手臂肌肉和青筋鼓動,血管幾乎快要破裂。
裴謹只是盯著手臂上不斷纏繞收緊的蛇身,以自虐的方式壓下心中的刺痛。
寧卿著急,立即取出匕首,控制著角度和力道,將這條蛇攔腰斬斷,黑色的腥臭血液噴射而出。
本以為將蛇身斬斷它便會自動脫落,誰知那蛇身像是知道生命面臨威脅,狂怒之下拼盡最後一口氣想要將裴謹的手臂死死勒緊至斷裂。
蛇身已經深深凹陷於裴謹的皮肉中,像是一截不斷勒緊的麻繩,面板死白,看得人心驚。
寧卿著急之下試圖動手將它給扯下來,可這蛇身比她想象得纏得更緊,兩指粗的蛇身幾乎和裴謹的皮肉相融,怕傷到師兄,她現在根本找不到下刀的地方,只能不斷用刀尖刺蛇的身體,儘可能避免傷到師兄。
看著寧卿為他著急,裴謹唇角微彎,垂下眼簾,纖長睫毛顫動,極認真地注視著寧卿。
對上他的笑容,寧卿嗓子有些啞,師兄笑什麼?他都不痛的麼?
裴謹的手臂已經發麻,他握住寧卿的手,取出匕首,不似寧卿那般小心翼翼,用力,直接一刀斬斷。
寧卿根本來不及阻止,男人手臂上的面板也與蛇身一齊裂開,傷口深可入骨。
男人溫柔道:“阿寧,要這樣的才能斬斷,看清楚了嗎?”
手臂上血液在流,他卻不在意,蛇頭落至地面,他漠然地抬腳踩在蛇頭之上,咯吱咯吱的聲音傳來,蛇頭此時成了一灘腐臭的肉泥。
寧卿還未回過神,只怔愣地看著他流血的手臂,腳步控制不住地上前,卻發現腿有些麻木,起初被蛇咬了並不怎麼疼,她便沒有管,可她的腿,現在好像動不了了。
裴謹看出了她的異常,“怎麼了?”
“好像被蛇咬了。”寧卿試著抬起自己的右腿,但有種打了麻藥的感覺,起初還能動,現在已經無法由她自己操控。
她有解毒丹,但是被這蛇咬了一口後,她渾身的經脈像是被堵塞,無法使用靈力,也無法開啟芥子袋。
裴謹現在也沒辦法開啟。
“傷到了哪裡?”
額……傷到了大腿,而且還是大腿根部,之前有裙子遮擋,這她還以為沒事,卻沒想到真的被咬了。
紀樾聞言也皺緊了眉頭。
指了指自己的大腿處,寧卿有些小聲地說:“這兒。”
現在兩人都有些沉默了,這裡確實不太方便。
裴謹沉吟半晌後直接道:“我來。”
寧卿聞言懵了會兒,來什麼?
裴謹垂眸看向她的大腿,這個視線下,寧卿意識到師兄要做什麼了。
替她將毒液擠出來?她在內心瘋狂搖頭,這可不行。
“師兄,不了吧。”雖然命要緊,但……
“阿寧別任性。”裴謹神色有些嚴肅。
她自然愛惜自己的小命,若真要有一個人來,她寧願這人是紀樾,但他討厭自己肯定不幹。
“師兄,我自己試試。”寧卿說完,對兩人道:“你們轉個身。”
這裡暫時找不到出口,她只能這樣掀開裙子看看,在他們轉身後,寧卿快速撩開裙襬,往裡面看了看,已經腫了一大塊,傷口發青發紫。
她試著伸手擠了擠,但只能擠出來少量的血水,彎腰久了腰疼,她想直起腰緩緩。
或許是起身太急,眼前發黑,天旋地轉間,她渾身無力,倒在了蛇堆之上。
寧卿此刻也無法思考髒不髒,她身體麻痺,意識也迷迷糊糊的。
兩人聽見動靜一齊轉身,裴謹摟住寧卿的腰將她扶起來,他冷漠地看著紀樾,“麻煩你轉個身。”
紀樾抿唇,裴謹雖是寧卿的師兄,但他對她的心思遠遠不止如此。
寧卿情況危機,拖延不得,他捏緊拳頭無奈轉身。
而此刻,心慌不已的寧卿看著轉身的紀樾,斷斷續續地說得艱難,“能不能……麻煩你,幫我一下?”
她真的無法做到讓師兄幫她,尤其是在如此羞恥的位置,換做紀樾,她可以當做是看大夫,但面對師兄,她接受不了。
垂眸錯開師兄投過來的視線,她盼望著紀樾答應。
裴謹清楚地看到,她的話是對著別人說的,而不是他。
壓抑的戾氣突然翻滾,裴謹咬緊齒關,冰冷視線直直對上紀樾,他想不通,為何那位臉上有疤的弟子可以,這個人可以,獨獨他不行。
紀樾沒想到寧卿會求助他, 在聽見她話的一瞬間,微愣。
他沒有反應,寧卿以為他是不幹, 怎麼辦,難道真的只有師兄能幫她?
“真的要我來?”回神的紀樾問她。
這話讓寧卿眼前一亮, 她這神態變化太過明顯,裴謹一眼便看見, 她確確實實不想讓他幫她,若是上次替她祛除妖氣有別的選擇,她或許也不會選擇他。
寧卿現在嘴唇已經徹底麻木,無法開口說話,只能點點頭。
“那我來了?”
紀樾去看旁邊站著不辨喜怒的男人, 雖然裴謹喜歡寧卿,但她對她這個師兄好像並沒有那方面的心思, 他竟鬆了口氣。
想完他皺皺眉,寧卿對她師兄有沒有那方面的心思跟自己有什麼關係。
走近躺在蛇堆上的少女, 噁心的毒蛇殘軀之上, 寧卿天青色的衣裙散開, 至純至惡,極致的反差營造出一副靡麗的畫面。
紀樾走到她身前,想將她扶起來,但若是站著,他無法幫她將蛇毒排出,只能維持原狀。
手指觸碰到少女的裙襬,卻無法進行下一步, 猶豫掙扎時他發現寧卿神色有些痛苦,不再耽擱, 壓下心頭那些有的沒的念頭,果斷將她的裙子掀開。
寧卿自己檢視傷口時已經將裡面的褲子給拉下來,紀樾只掀開了小部分,便看見膝蓋往上那一小截大腿,咬咬牙繼續往上掀。
一旁註視著所有的裴謹眼神極冷,他試圖讓自己冷靜,就這麼看著寧卿的裙子被別的男人掀開。
從光滑白皙的小腿,再到膝蓋,肌理勻稱的大腿,雪白肌膚就這麼暴·露在空氣之中。
紀樾還在往上掀,裴謹腦中難以抑制地出現寧卿以後和別人成親,和別人親密的畫面,僅是這樣想想,他的心裡的鬱氣便源源不斷地滋生。
剋制自己上前,裴謹就這麼站在原地看著那兩人,看著紀樾的手指觸碰到少女腿上白膩的肌膚,看著她微微瑟縮睫毛顫抖卻努力隱忍的模樣。
他沒有阻止,沒有上前,面無表情地凝視著兩人。
寧卿有所察覺看過來,她觸到師兄說不清道不明的的目光後,心頭一顫,立即垂下眼睛。
在紀樾的擠壓下,傷口又癢又疼,寧卿緊閉雙唇剋制自己叫出聲。
“有些難擠,可能……”可能得用別的辦法。
紀樾的額頭已經沁滿汗水,一滴滴滾落至寧卿的傷口處,疼得她小臉緊皺。
至於是什麼辦法,在場三人都心知肚明,這個位置,寧卿十分抗拒,但別人願意幫她已經很好,她有什麼立場不願意。
寧卿咬牙點頭,“麻煩你了。”
為了顯得不那麼奇怪,寧卿睜開眼儘量讓自己坦然一些,就當是在看大夫,不斷在心中給自己洗腦,她逐漸放鬆。
現在是寧卿過了心裡那關,但紀樾過不去,之前的擁抱在他看來已是一件太過親密的事情,而現在卻要幫她把傷口的毒液吮吸出來……在別處還好,可大腿處太過私密。
紀樾心裡掙扎許久,最終暗暗在心中做出一個決定。
徹底想清楚的紀樾俯身,儘量不用別的地方觸碰到寧卿,可就在唇瓣和她的肌膚相貼時,他突然被一股力量推開。
裴謹神色平靜,眼底卻藏著男人才能看懂的侵略性,紀樾冷聲道:“你這是做什麼?”
兩人之間的較量被寧卿看在眼裡,她強撐著道:“師兄,他是在幫我。”
是啊,他是在幫寧卿,她寧願要一個陌生男人幫她,肆無忌憚地觸碰她的身體,也不願意讓他這個師兄觸碰,就這般討厭他,這般厭惡他麼。
“你和他是什麼關係?”
寧卿不知師兄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和他才認識多久?”男人追問。
寧卿心裡有些亂,她和他認識還是挺久了,只是師兄不知道旁邊的少年是紀樾罷了。
“師兄,不是,這不一樣。”寧卿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只是下意識反駁。
“你告訴我,有何不同?”
“……”
“為何你寧願讓一個陌生男人觸碰你,卻不願讓我來?”
師兄的話和語氣越來越奇怪,寧卿啞口無言,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我……”
“阿寧,你回答我。”
寧卿被問的有些崩潰,腦子混亂不堪,她恨不得自己立即暈過去,逃避師兄的問題。
正想著,她的意識越發模糊,漸漸沒了回答師兄的力氣,合上眼簾,陷入昏睡中。
裴謹見寧卿昏迷,眼中露出往日不敢流露出的痴迷,手指輕撫她的雙頰,若她一直如此乖巧聽話就好了。
裴謹眸色微深,將她被紀樾觸碰過的傷口用力擦拭乾淨,一遍接一遍,可又怕她疼,立即放輕動作。
低頭,雙唇輕觸寧卿大腿處的面板,短暫的停頓後,用力吮吸,許是疼痛,昏迷中的寧卿蹙緊眉頭,大腿肌肉微微瑟縮。
裴謹舌尖發麻幾乎感受不到舌頭的存在,寧卿血液中的毒液緩慢地滲透進他的身體。
直到吸出的血液是鮮紅的,他才停止。
寧卿的血液在他嘴裡流淌,滾燙鮮甜,他喉結滾動,將其嚥下。
紀樾像是看瘋子那樣看著他,“……”
陷入昏迷的寧卿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地面晃晃悠悠,她這才發現自己是在師兄的背上,他揹著自己。
這裡已經不是之前那個地宮,而是一截長長的通道,洞壁上也掛著油燈,她拍拍裴謹的肩膀,“師兄,我好像沒事了,你放我下來吧。”
裴謹卻並未放開,反而摟得更緊了些,寧卿感受到臀部的溫度,有些彆扭,“師兄,我真沒事了。”
她的堅持,裴謹最終還是妥協了,鬆開了她。
寧卿沒有問後來發生了什麼,是誰幫她將毒液吸出來,三人很有默契,誰也沒有主動提及此事,就這麼無風無浪地過去。
這條通道很長,寧卿的靈力在緩緩恢復,她開始和團團溝通,【團團,你在這兒能感受到靈氣濃郁的東西嗎?】
團團點點頭,【主人你順著面前這條通道繼續走,若是要換方向了,團團會提醒主人的。】
【好!】寧卿琢磨著給團團漲伙食費,每天多兩瓶丹藥!有獎勵才有動力嘛。
丹藥,對哦,她之前被蛇咬了,可能還有餘毒。
取出解毒丹吃了一顆,看看一旁面無表情的師兄,又看看紀樾,最終沒有問,分別給了他們一瓶解毒丹,“都吃一顆吧,以防萬一。”
紀樾吃了,可師兄只是將丹藥收了起來。
既然這樣,替她將毒液吸出來的應該不是師兄。
寧卿放心。
自從遇見那場蛇潮,寧卿生怕會再次遇見,好在一路上還算安全,可這通道未免太長,終於看到盡頭,卻發現左右各有一個通道。
【主人,往左邊走。】
有團團這個探路神器的存在,寧卿也不糾結了,她指著左邊的拐角,“我們走這邊吧。”
裴謹看向左邊那黑漆漆的洞口,神色微斂,這是一種直覺,左邊恐怕會有危險。
但越危險的地方越有機遇,三人走向那滴滴答答不斷往下滴水的通道。
走至深處,幾人隱約聽見嘩啦啦的流水聲,但面前是一堵牆,根本沒了入口。
“師兄,之前我們是怎麼從地宮出來的?”寧卿問。
當時也沒有出口,或許那裡的原理和這個相似。
“那裡出現了一道門。”
就在裴謹將寧卿傷口處的毒液吮吸乾淨後,一側牆壁逐漸升高,露出了一道門,他們便是從那裡出來的。
自動出現的,難道她們現在只能等著?寧卿不願意坐以待斃。
重點關注牆壁上掛著的油燈,她踮起腳仔細摸索,但是無法轉動,也沒有機關按鈕,她看的那些電視裡燈和牆壁上的磚是最容易藏機關的。
圍這牆仔仔細細摸了一圈,也沒有發現哪塊磚有鬆動的跡象,這秘境闖關腦子不聰明的人還真闖不了。
就在寧卿嘆氣時,裴謹走到盡頭的那堵牆邊,伸手推動牆壁,然後,寧卿發現這堵牆像門那樣開了?
這也行?
搞了半天,這堵牆並不是盡頭,只是一個極為拙劣的障眼法,還真障住了寧卿的眼。
不僅如此,這道牆背後暗藏玄機,若是沒有止住腳步往前一邁,便會墜入萬丈深淵。
她們這條通道似乎懸掛在深淵之上,底下是如墨般的潭水,水聲轟鳴,深不見底的水潭之中,層層石壁高聳。
最高處的石臺上綻放著一株通身潔白散發著柔和光芒的花,四片花瓣像是徐徐展開翅膀的蝴蝶,每片花瓣的金色紋路繁複華麗。
寧卿心心念唸的噬骨蝶以她完全沒預料到的方式出現在她面前。
而令她更為震驚的是,不止有她們這個通道,這個水潭之上東西南北四個方向各有一個通道,中間便是盛開的噬骨蝶,她們對面通道的那扇門緊閉著,而其餘東西兩個方向的通道站著人,甚至能聽見他們的驚呼聲。
就像是一個劃分成四等分的圓,噬骨蝶就在圓圈中心,寧卿三人恰好位於圓圈正南方。
“噬骨蝶!這是已經近乎絕跡的噬骨蝶!”
“沒想到這太清秘境竟然還藏著一株。”
若是拿去拍賣將是天價!
有些人耐不住,居然噗通直接跳下,墜入深不見底深潭,頃刻間便被黑沉的潭水湮沒,接連跳下去幾個人,皆是有去無回。
現在寧卿知道了,肯定是這秘境故意的,噬骨蝶就在面前,縱然心裡再癢癢也得不到。
叫她直接從這裡跳到水裡她是不敢的,前面跳下去的幾人全部有去無回,還是命比較重要。
寧卿緊盯著噬骨蝶不放,而紀樾,則是看著那株花上滴下來的水。
噬骨蝶之上的洞穴頂部,伸出一截如玉般晶瑩剔透的岩石,水滴極緩慢地匯聚在尖端,一滴清澈透光的水珠啪嗒落到花瓣之上,再滾入噬骨蝶底部的水坑中,千萬年來,水滴石穿,岩石上已經形成一個水坑,水滴匯入,濺起小小的水花。
這便是一滴難求的聖靈之水。
正愁怎麼過去,寧卿卻發現紀樾似乎打算從這裡一躍而下。
“你幹嘛?”寧卿震驚,立即拽住他。
紀樾緊盯著聖靈之水,來這裡便是為了這個,他不會將眼前的機會錯過。
垂眸注視著寧卿握緊他手腕的手,抿了抿唇,低聲道:“手。”
寧卿這才訕訕放開,“你別衝動。”
下去不死不算難事,怎麼從水裡爬到高臺上才是最大的問題,即便摘到了噬骨蝶,他也無法回來。
“我們先想想辦法,你直接跳下去到時候東西拿不到,反而交待在這裡。”
寧卿話糙理不糙,她說完,紀樾疑惑,“你知道我要找什麼?”
她搖頭,“不知道啊。”
紀樾顯然沒信。
寧卿也沒理會,她現在有正事兒呢。
【團團,你的小翅膀能飛了嗎?】寧卿打著團團的主意。
【主人,我還沒試過。】
團團在寧卿丹藥的餵養下長勢驚人,但不長個子,只長翅膀,它也沒機會出來飛一飛,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那你出來試試?】寧卿哄著它。
【好!】
這裡並沒有其他人,紀樾是男二品性自然信得過,她直接將靈獸空間待著的團團放出來。
團團窩在寧卿的懷裡,看著外面的萬丈深淵有點害怕。
寧卿貼心地將那道門關上,避免團團試飛的時候掉下去,“團團,你肯定行!”
聽見主人的鼓勵,團團像是打了雞血般充滿幹勁,“主人,我去了!”
這樣來回飛了幾次,團團越發熟練,愛上了飛翔的滋味,“主人,我可以!”
寧卿還不放心,讓團團嘗試過各種高難度飛翔動作都沒問題後才停下。
她推開那堵牆,摸摸團團的頭,“記住只摘兩瓣,去吧。”
噬骨蝶再生能力極強,但這有個前提條件,只有花瓣在,才能再生。
噬骨蝶的花瓣才是吸收靈氣的關鍵,一旦花瓣被蟲蟻啃食殆盡或被人摘走,那一整株花枝便會枯萎,徹底消失。
人心貪婪,大部分人會將四片花瓣一起摘走,不願留給別人,這世間的噬骨蝶摘一朵便少一朵,以至於現在近乎絕跡。
寧卿打算摘兩片,留下兩片讓其再生。
團團扇動翅膀飛向岩石聳立的高臺,停在噬骨蝶之上,它只能用嘴叼,一次摘一瓣,儘量收著牙齒不將花瓣咬碎,一片比團團大許多的花瓣緩緩移動,最終從主幹脫落。
東西兩側的修士眼睜睜看著那隻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將花瓣摘走,這無疑引起眾人的憤怒。
“那是什麼?”
“怕是誰家的靈獸。”
奈何他們沒有飛行靈獸,即便有,靈力被壓制也無法將其放出。
“我倒要看看是誰!”一修士憤怒道。
東西兩側的修士只能看見對面的人,卻看不清位於夾角處的寧卿,他們根本不知道這般花瓣究竟是被何人摘走,更別提出去後殺人越貨。
更可惡的是,那隻不知道是什麼的白團子搬走一片花瓣後,竟又搬走一片,只有四瓣的噬骨蝶現在只剩下兩瓣。
團團取回花瓣,寧卿抱著它狠狠親了兩下,迅速將花瓣收進儲物袋藏好。
紀樾看著她欲言又止。
“你幹嘛?”寧卿警惕。
老實說,寧卿捨不得給出去一瓣,這人是紀樾也不行。
“你花瓣上的水能否賣給我?”?
花瓣上的水?
這莫非還是個寶貝!
寧卿神識探進芥子袋,潔白的花瓣上確實沾著水滴,她用意念操控花瓣將上面的水滴收集進瓷瓶裡,收集了整整五滴。
“等我想想。”寧卿打著馬虎眼。
“只要你能把水賣給我,我能答應你任何條件。”
寧卿聞言眼前一亮,上下打量著紀樾,“真的?”
她的眼神太容易讓人誤會,紀樾感覺怪怪的,竟後悔太快做出承諾。
她不會提出些奇奇怪怪的要求吧?
“出去再說吧。”寧卿對他承諾不怎麼感興趣。
得到她最想得到的東西,寧卿現在一身輕鬆,只要從這裡出去,這次的任務便結束了。
她揚了揚嘴角,卻發現一旁的師兄一直都未說話。
“師兄?”
裴謹壓住喉頭翻湧的血腥氣,搖搖頭,“無事。”
蛇毒在蔓延,得儘快離開這裡。
高臺之上的噬骨蝶還有兩片花瓣,有人見花瓣被人取走,心裡著急,不死心繼續往潭中跳,遊過漆黑的潭水,就要爬上高臺,腳下卻突然被什麼拽住,水面一圈圈波紋散去,最終又恢復一片死寂。
眾人面面相覷,面露驚恐之色。
接連跳下去的人似乎打擾到潭底隱藏的東西,一頭形似水牛的巨大的怪物突然從水中衝出,掀起一陣巨浪,四個通道劇烈搖晃,牆壁上裂開幾條縫隙,大有坍塌的趨勢。
裴謹一把將寧卿抱進懷裡,震動還在繼續,牆壁乃至地面一片片碎裂。
對面無人的通道率先崩裂,巨大的石塊瞬間落入潭水,狠狠砸到怪物身上,但它的動作沒有受到任何阻礙。
這個變故嚇得在場眾人驚聲尖叫,四個方位的通道接連碎裂,最終只剩下寧卿她們所在之處尚能堅持。
寧卿立即取出避水丹遞給師兄和紀樾,“快吞了!”
只要有避水丹在,她們便有一線生機。
腳下地板在她們服下避水丹後立即崩裂,寧卿緊緊閉上雙眼,噗通落入水中。
耳邊是氣泡咕嚕嚕的聲音,她的手被師兄緊緊拉著,紀樾也在她們不遠處,三人儘量往邊上游,遠離那頭怪物,以免遭到攻擊。
可誰知,那怪物像是發現了她們,急速逼近她們,震盪的巨浪搖得寧卿頭昏腦漲。
怪物長著血盆大口,只一口便能將她們三人吞下。
寧卿發現師兄拽著她的力氣在逐漸變小,她意識到不對,立馬往師兄那邊靠近,只見他面色蒼白,嘴角有縷縷黑色絲線在水中蔓延開。
師兄受傷了?這一路上她竟沒有察覺!
身後的怪物緊跟而來,寧卿反手握緊師兄的手,拉著他想要游到岸邊,可她力氣太小,和怪物靠近的速度相比太過緩慢。
已經游到前方的紀樾見寧卿並未跟上來,又折返回去。
突然,少年瞳孔緊縮,他一把拉過寧卿,可他自己卻被捲入那怪物的血盆大口之中。
這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寧卿耳邊瞬間寂靜,紀樾被吞噬的畫面不斷在她眼前閃過。
他……
容不得她想太多,強壓住心頭翻滾的情緒,將昏迷的師兄拽到岸邊。
那頭怪物竟沒再追她們,像是極為痛苦地在水裡翻滾。
寧卿用力往怪物的方向游去,手中出現一柄長劍,可還未靠近,一陣巨浪拍來,寧卿砸在一塊巨石上,肋骨像是斷裂般疼痛,緩緩沉入水中。
……
溪水潺潺,兩個衣衫襤褸之人坐在溪邊草坪,氣氛有些冷寂。
“師兄,你說他真的被怪物吞了嗎?”從潭底出來的寧卿抱著雙腿,茫然地問。
紀樾是為了拉開她才落入了那怪物的嘴裡,被吞的本該是她。
裴謹卻不回話,他的心臟墜墜的疼,因為寧卿對那少年的在意,也因為體內蔓延的蛇毒。
這毒並不算多,待離開這裡,他有辦法解決。
可現在寧卿對那個少年的關注和在意,已經成了無解的難題。
“不行,我得去找他!”寧卿過不了心頭那關,紀樾是為了救她,怎麼能放任他不管。
他雖是男二,沒這麼容易就死,可也不能因為這個,就棄他於不顧,況且他還是因為救自己才深陷危險之中。
若是不管不顧地離開,她會愧疚一輩子。
寧卿才抬腳,她就被男人拽進懷裡。
摟緊她的腰,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聞著她身上令他眷念的味道,“阿寧。”
此時男人臉色蒼白得宛如透明,抱緊寧卿的那隻手都已麻木無力。
面對師兄的觸碰,寧卿渾身僵硬,立即掙開他的手,她垂眸小聲道:“師兄,我去看看,很快就回來。”
寧卿將各種丹藥一股腦留給師兄,轉身小跑著離開。
裴謹看著滿心滿眼都是別人的寧卿走遠,身體驟然缷力,硬撐了許久的身體早已無法承受。
男人白衣已被鮮血染紅,墨髮三千,靜靜地躺在草地上,陷入昏迷前,他想,若是留不住她,他該如何?
毒液蔓延入心,無數隱藏在心底的情緒漸漸被催生,他就像是蟄伏在陰暗裡的毒蛇,肖想自己一手養大的師妹,卑劣骯髒,見不得人,又醜陋至極。
或許蘭溪說得對,他終將萬劫不復。
寧卿沿著河道往上游走, 她和師兄就是被地下暗河衝出來,紀樾若是沒事大機率也會在這裡。
走到河的盡頭,是一個巨大的瀑布, 數千米高的瀑布飛流直下,巨大的水流衝擊讓她無法走到瀑布後的洞穴裡。
寧卿圍著瀑布看了一圈, 注意到岸邊一個枯樹枝上掛著類似布料的東西,湊近一看, 是青藍色卷邊紋的碎布,感覺有些熟悉,紀樾穿的那身衣裳好像就是這個顏色。
既然這裡有他的衣裳,那豈不是說明他逃出來了?
但也可能他人不在,只是碎掉的衣裳被水流衝了出來。
但是這布料太碎了, 正常情況下怎麼會這麼碎,寧卿捏緊那塊布料, 陷入沉默。
看向那瀑布之下翻滾著白色泡沫的深潭,她在岸邊靜靜坐下。
坐了會兒, 起身開始往回趕, 找不到紀樾, 待在這裡也不是辦法,師兄還受著傷,她得回去。
正要起身,她的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寧卿被嚇得身體一僵,轉頭時卻看見了她要找的人。
少年身上掛著幾塊破布,胸膛手臂甚至臉頰上被撕裂的傷口交錯, 有些地方的皮肉翻卷泛白,觸目驚心。
在看到他的瞬間, 寧卿積壓在心底的情緒頓時消散了一大半,但在發現那些傷口後,如潮水般的愧疚便又湧上心頭。
忙從芥子袋裡面翻癒合膏,抬頭遞給紀樾,“快塗上。”
紀樾這回沒有推辭,從她手裡接過,坐下後,將藥膏認真塗抹到那些細密的傷口處,這些都是與那怪物搏鬥時受的傷,死不了。
“你怎麼出來的?”寧卿看著他身上的傷口,低聲問。
“殺了那怪物就出來了。”
他輕描淡寫一筆帶過,寧卿卻知道這短短一句話描述的事情究竟有多兇險。
或許是那頭怪物體內含有聖靈之水,他恰好破除第四層封印,有了和那怪物一戰之力。
但那股力量只是暫時的,在斬殺了那頭怪物後,反噬極為嚴重,恐怕好長時間都無法動用靈力,接著他便陷入昏迷,再次醒來時就到了這裡。
原本他已離開瀑布,打算找個安全點的地方暫作修整,可也不知道怎麼想的,又折返回去,一眼看見寧卿蹲在地上。
“你怎麼在這兒?你師兄呢?”
藥膏塗抹到傷口處有些疼,他皺皺眉。
“我和師兄被暗流衝了出來,他在下游。”
“那你怎麼在這兒?”紀樾塗抹藥膏的動作停下,側頭語氣莫名地問她。
寧卿沒回答,她來這兒自然是來找紀樾的,可他的性格一直都很彆扭,她直接這麼說,估計又被他冷嘲熱諷一頓。
她不回答,紀樾卻主動猜測,神色有些彆扭,“你是來找我的?”
見她點頭,紀樾感覺怪怪的,說不上來,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專門為他而來,第一次有了被人在乎的感覺。
“不說這個,快把藥膏塗上,師兄還在下面,我們得儘快回去。”寧卿避而不談。
見他塗不了後背,主動從他手裡接過瓷瓶,“我來吧。”
紀樾沒說話,卻也沒拒絕。
她儘量放輕動作,三兩下將他的傷口處塗上藥膏,很快便發揮藥效,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癒合。
“現在你能走嗎?”寧卿問他。
“嗯。”少年冷淡點頭。
寧卿走在前頭,速度有些快,紀樾跟在後頭,她偶爾轉頭看看他,兩人就這麼一前一後回到裴謹所在的溪邊。
但是她並沒有看見師兄的影子,寧卿小跑著過去,環顧一圈,確實沒有,她慌了,怎麼會沒有呢,正要往前走,發現草地上有滴滴黑紅的血跡。
“怎麼了?”寧卿心神不寧的模樣引起紀樾的注意。
“師兄不見了。”
紀樾倒是沒覺得如何,裴謹好歹也是大乘境的修士,雖然這個幻境對靈力越高者壓制越厲害,可他即便沒了靈力也不至於沒有自保的能力。
“應該就在附近。”
寧卿環顧四周,草地裡面是樹林,也不知道師兄是不是往裡面走了。
“我們去裡面看看。”
走了兩步,她又怕師兄只是暫時離開很快會回來,便取了張紙條寫好字,用一塊石頭壓在草地上。
“走吧。”
兩人走進樹林,寧卿時不時喊上一聲,但只能聽見蟲鳥的清脆叫聲,看著這安靜的林子,寧卿茫然無措,師兄到底去哪裡了,他會不會遇到危險?
“別急,再找找。”紀樾冷著聲音安慰她。
對,師兄是男主,紀樾既然都能從那樣的險境脫困,師兄肯定也沒事的。
男主怎麼會出事,這番心理暗示很有效。
“你和你師兄的感情還挺好。”紀樾冷不丁道。
“嗯,師兄對我很好。”
穿書前,寧卿父母感情不和,離婚後將她和她哥丟給一個人住在山裡的奶奶,自此音訊全無,奶奶去世後,便只剩下她和她哥兩人,但沒過多久,她哥也走了,荒唐地死在了一個冬夜,她沒錢沒爹媽,她自己一個人也跌跌撞撞地活到十幾歲,但可惜,後面還是死在被拐的路上。
然後就來到了這個世界,一個她想也不敢想的世界,任何事情有師兄給她撐腰,她什麼也不用管,甚至連飯都不需要她做,衣裳也不用她洗,她不必擔心沒吃的會餓。
除了奶奶和哥哥,從沒有人對她這麼好過,師兄於她而言,是家人,是哥哥,不僅僅是師兄。
但也只能是哥哥。
紀樾看出了她眼裡對裴謹的依賴,可她信任依賴的師兄可不止把她當師妹。
若是裴謹的心思暴露,寧卿會做出怎樣的選擇?是會為了昔日情誼選擇妥協,還是逃避?亦或是反目成仇?
無論是哪種,紀樾認為不會是最後一種,無論裴謹做出多過分的事情,寧卿恐怕都不會將問題怪在她信賴的師兄身上,而是將一切歸結於她自己。
“以後若是你師兄有了喜歡的人。”
紀樾說到一半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這些事情和他又有什麼關係,他何必追根究底。
“這很好啊,師兄有了喜歡的人,肯定會是一個好丈夫,也會是一個好父親。”寧卿笑著道。
也不知道師兄和落雪師姐的孩子會長什麼樣,不過兩人都這麼好看,孩子肯定會很可愛。
她還蠻喜歡小孩子,不會像大人那樣藏著掖著,所有的情緒都會讓你知道,簡單且熱情。
寧卿臉上沒有任何失落或是吃醋的神情,紀樾心裡竟有種說不出的輕鬆,他現在確信,寧卿確實對她師兄只有師兄妹情誼,不摻雜任何男女之情。
“那你呢?”紀樾問出口後有些後悔,但話已經收不回來了。
“我?”寧卿茫然,“我什麼?喜歡的人嗎?”
紀樾沒有否認。
寧卿看了紀樾一眼,搖頭,“我沒有喜歡的人。”
他喜歡的是落雪師姐,男二怎麼會喜歡別人呢,寧卿早早掐斷自己的萌生出來的感情。
紀樾說不出自己是個什麼心情,他只哦了一聲。
剛才,他竟然希望她說喜歡的人是。
他猛然想起什麼,現在他是以原貌示人,對寧卿而言他只是一個才認識不久的普通朋友,可能連朋友都算不上。
可最近她對他卻多有關心。
寧卿發現身旁的少年突然陷入沉默,臉色還有些冷,不明所以。
“我們快些走吧。”
寧卿注意著周圍,沒有人來過的痕跡。
拐過一棵參天古樹,寧卿腳步一頓,像是突然發現什麼寶貝那般驚喜。
“師兄!”
裴謹靠坐在樹邊,極靜地看著她。
寧卿急切,沒注意到他的眼神,小跑到男人的身邊,“師兄,你怎麼到這兒來了?”
“外面太熱。”聲音淺淡如水。
寧卿想起方才微風拂面的清朗天氣,好像不熱?
但師兄說是就是,她沒有追問,“師兄,你身體還好嗎?”
“無礙。”
兩個字落地,再沒了話說,寧卿也不知道說什麼,氣氛有些說不出的古怪。
裴謹進入樹林是為了尋找解蛇毒的靈草,寧卿的解毒丹無法解此毒,但他並未找到,出去後用靈力壓制排出便是。
“師兄,我們走吧。”寧卿俯身去扶他,但被他避開了。
站在原地的寧卿不知所措,師兄生氣了,是氣她拋他去找紀樾麼?那確實該生氣。
她沒再說話,默默跟在師兄的身後,三人一路沉默地走出樹林,途徑一個山谷,寧卿耳邊響起團團的驚呼聲,【主人,有寶貝!】
情緒低落的寧卿一聽瞬間來了精神,【在哪裡?】
【繼續往前,應該就在附近!】
寧卿興沖沖的模樣被裴謹看在眼裡,少女心思來得快去得快,方才還為他憂心,可轉眼便忘了。
她若有了喜歡的人,恐怕也會轉頭就將他這個師兄忘記。
裴謹抿唇,眸色沉沉。
“師兄,我們快些走!”
寧卿現在也不去想怎麼讓師兄消氣了,消氣這事兒不急,但是寶貝錯過了那就沒了,只能委屈委屈師兄了。
按照團團的指引前往山谷,路不太好走,但在看見山谷的全貌後,一切都值了!
她愣在原地,被眼前數不清的珍稀靈草晃花了眼。
這是真實存在的麼?
山谷裡,散發點點光亮的靈草在風中搖曳,這一大片山谷,全是靈草,而且品階最低的都是外面要價不菲的玄級靈草,大部分是地級,甚至還有少量的天級靈草!
四個等級的靈草年份越久,價格和藥效也會天差地別,這裡從十年到上萬年的靈草皆有,寧卿有種被彩票砸暈了的虛幻感。
隨便一株萬年靈草拿出去都是讓人搶破頭皮的存在,就連蒼雲宗也不見得有多少萬年靈草,可這裡直接出現了一大片。
之前她煉製丹藥缺乏主藥只能暫停,可這裡竟然都有!
她幸福得快要暈過去!這種驚喜不亞於看見滿地的黃金,甚至比看見黃金更加興奮!
寧卿認識這些靈草,但紀樾和裴謹對此涉獵不多,但也知道這些東西的珍貴程度。
紀樾是狐妖,他壓根對這些不感興趣,對錢財更不感興趣,見寧卿兩眼發光恨不得撲上去的模樣,覺得好笑的同時又覺得可愛。
可愛,他皺皺眉,連忙將心頭的想法壓下去。
裴謹知道靈草對寧卿而言意味著什麼,見她歡快地將靈草收入芥子袋,將心頭低沉的情緒壓下,開始動手收集靈草。
紀樾見此,想了想也學著寧卿的動作,儘量完好地將靈草挖出。
挖了近半個時辰,卻只挖了一小片,寧卿的芥子袋都快要裝滿了,沒事,師兄的芥子袋能放下一間屋子,這些靈草她能挖多少挖多少,這可是不可多得的機會,等秘境關閉,她可能一輩子都遇不上。
紀樾挖了一些後遞給寧卿。
看看他,又看看靈草,寧卿驚訝,“真的給我,這些可值錢了。”
“嗯。”
寧卿不客氣地收了,“你以後需要什麼丹藥可以來找我。”
既然幫她挖靈草,那她這自然也得做出表示。
“好。”
兩人說說笑笑的聲音傳入裴謹的耳朵,他很想當沒聽見,但這聲音卻總是往他而耳邊鑽,嘈雜煩人,難聽至極。
寧卿對這些事情越嚮往,他這心裡便越滯悶,她在逐漸長大,在嚮往著獨立,想要離開他這個師兄,不再總是依賴他。
她主動前來秘境,主動追逐奇珍異寶,都是即將離開他的訊號。
沉浸在挖靈草的快樂裡的寧卿壓根沒注意一旁師兄的異樣。
芥子袋已經快要塞不下,寧卿終於停了,她看著只缺了一個角的靈草山谷,頗為遺憾,若是這片地都能搬走就好了,但也只能在心裡想想。
即便芥子袋能裝下這片地,可裡面類似真空的環境根本無法讓靈草存活,除非她有一個能種東西的空間。
但這東西也不是想有就能有的,她嘆氣。
有這麼多靈草還不滿足,寧卿在心裡唾棄自己,罵了幾聲鬆快不少,本來就是意外之喜,現在已經足夠好,還不知道滿足,以後只會越來越貪心。
罵醒自己,幾人一路繼續往北走。
路上終於遇見了人,走近一看發現是同門弟子。
楚陵見到她們喜極而泣,他一路走了很久終於遇見同門,那一場意外中,和他一起的師兄妹很多都遭遇不測,現在只剩下他一個人,現在終於又遇見人了。
“楚陵師兄,你可看見了落雪師姐?”寧卿問。
楚陵搖頭,“這一路我只遇見了你們。”
他突然出現在這裡,兜兜轉轉繞著走了很多遍,可還是沒走出去。
“這裡像是有一個無形的結界,我總是原地打轉。”他開始發現不對後,走一段路便做一個標記,但是沒多久就再次看見標記,這裡不對勁。
寧卿看向四周,“我們一起再走一遍試試?”
幾人又走了一圈,和楚陵所說的一般無二,應該是有這障眼法,讓她們在原地打轉。
這個障眼法顯然比之前那堵牆高明許多,遠看天高雲闊,並無異樣,寧卿從一開始便注意著天空的太陽,地上的這些會變,太陽總不會了吧,但可惜,不論走到哪裡,這太陽彷彿生在秘境之中,也跟著隨之改變。
“繼續走。”裴謹突然出聲。
寧卿自然是信任師兄的,沒有任何遲疑,跟著師兄繼續往前。
然後便又看見了她們留下的標記,不知重複了多少次,楚陵有些洩氣。
之前他就走了五六個來回,但都沒走出去,可一想到這是裴謹發話,立即又振作起來,凝華仙君說的話一定沒問題。
在第十次重複後,寧卿發現面前的空氣波動了一下,就像平靜的水面漾起圈圈波紋,她試探著往前一邁,整個身體透過空氣,站在了一片荒漠之中。
而周圍半空中出現數面鏡子狀的東西,接連有修士從中踏出。
她們出來了!
看樣子這些修士和她們一樣,也是從結界裡出來的。
寧卿仔細觀察周圍,不久,她看見一身藍衣的落雪師姐從鏡中踏出,身上並無傷痕,安然無恙。
“阿寧。”木落雪似乎沒料到會看見寧卿,微微愣神後,朝她走過來。
“師姐!”
一些失散的弟子也接連出現,現在只剩長老和那些未從幻境中醒來的弟子。
又等了片刻,不再有人進來,現在這片荒漠中大概有三十人,已經是不小的數量。
眾人根本不知道這秘境將他們弄到這兒是準備幹什麼,沒人敢放鬆警惕,一直盯著周圍,就怕這個秘境將這麼多人傳送到一起,在謀劃什麼陰謀。
就在凝神以待時,天空突然落下什麼,啪嗒砸到地面,人群立馬散開,將那東西視作洪水猛獸,可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那掉下來的一冊書靜悄悄躺在地上,看著倒是沒有危險。
有人按捺不住上前,其他的人持觀望態度,那人小心翼翼地撿起那冊書後,又翻看了幾頁,隨即眼中湧出狂熱的光亮,他警惕地看著周圍的人,像是想起什麼,又裝作毫不在意的模樣,將那冊書收進芥子袋。
有人見他如此反應,知道有古怪。
在場誰不是人精,那人拿到的東西絕對有問題,但是眾目睽睽之下,也無人敢上前逼著那人將他藏起來的書交出來。
面對突然強勢的師兄, 寧卿很想跑開,但他牢牢擋在她面前。
“師兄,我和他沒別的, 你別生氣。”
寧卿面對這樣的師兄很不習慣,也很不安穩。
以前, 師兄情緒都是極其穩定的,從不會強制要求她做什麼或者不該做什麼, 向來溫柔的人突然這樣,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應對。
“沒別的。”男人啟唇輕語。
眼前閃過寧卿和紀樾相處的所有畫面,她為那少年生病而著急,和他說說笑笑,為他陷入危險而失魂落魄。
這就是阿寧口中的沒什麼。
裴謹笑, 身上卻充斥著冷寂之氣,她甚至為了別人將他這個師兄拋下, 這就是她所說的沒什麼。
是不是,要等她們牽手了, 親吻了。
才叫有什麼。
寧卿不明白師兄為什麼看她的眼神越來越狠厲, 她心頭極亂, “師兄,我答應過你的,沒滿十八之前我不會亂來。”
她越說,裴謹下頜繃得越緊。
那十八之後呢?
她是不是就會和別人走了,和別人成親,生下別人的孩子,然後拋棄他這個師兄。
裴謹滿腔的怒意和妒忌只能堆積在心裡, 他怕寧卿會躲著他,會怕他, 就像幻境裡那樣排斥他。
無視周圍弟子的視線,他竭力剋制自己快要爆發的情緒,握緊寧卿的手腕,眼眸含著卑微的祈求,“阿寧,你聽話好不好?”
寧卿不知道她自己要怎麼聽話,她很少忤逆師兄,現在她連交朋友也不能交了嗎?
寧卿突然的沉默讓裴謹的情緒愈發難以控制。
可他不敢,也不想讓寧卿看見這樣的他。
“師兄,周圍有人在看,我們進去說好嗎?”寧卿低聲道。
她以為還得和他說上一陣,師兄卻扣著她的手腕往艙內走,寧卿能明顯感受到弟子們越發灼熱視線。
這短短一截路,她卻感覺走了好久,裴謹將她推入門內,寧卿一個踉蹌差點沒站穩。
男人一把將本合上,寧卿看著那緊閉的門竟想奪門而出。
“現在可以談了。”裴謹聲音很淡,很輕,寧卿卻感覺很沉,很重,壓得她快喘不過氣。
她說進來談只是一個轉移話題的說辭罷了,誰知師兄竟真的如此鄭重地和她談。
就像一幅早戀被父母發現,極為嚴重又嚴肅的對峙畫面。
這樣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寧卿選擇妥協,“師兄我錯了,我現在專心修煉,爭取早日結業。”
可裴謹要的不是她這句話,可即便得到了她的承諾又如何,只是一句沒有太大約束力,輕易就能改變,輕易就能反悔的話罷了。
寧卿見師兄臉色依舊發沉,她鄭重表態,“我真的不會了,我以後乖乖聽話,師兄說往左走,我絕對不往右走。”
“真的!”她舉起四個指頭髮誓。
見她緊張害怕小心翼翼,裴謹到底還是放開了她。
“那師兄我走了!”
寧卿幾乎是落荒而逃。
回到房間,她安安靜靜坐在桌邊,腦子亂糟糟的。
師兄說的話讓她無法靜下心,他真的好奇怪。
寧卿抓了抓自己的頭髮,越想越難受,索性不再去想。
將這些事情拋開,專心清點芥子袋裡的靈草,琢磨著煉製清髓丹提升自己的修煉天賦,這些東西能讓她有極大的安全感,別人無法從她身上剝奪,也無法搶走。
想到這些,她的心漸漸靜下來。
靈草不能一直放在這裡面,她得儘快處理好,不然藥效會大打折扣,要是能種起來就好了。
但不是想種就能種的,靈草對環境條件要求太嚴苛,這還是在太清秘境裡種植的靈草,移植大機率會出問題,到時候沒種活不說,反而毀了,寧卿只能歇了自己這個心思。
想起從秘境裡帶回來的石頭,她從芥子袋取了出來,順便召喚團團。
“團團你看看這玩意兒是寶貝嗎?”
團團圍著石頭聞了一圈,它搖搖頭,“主人,團團沒有感覺到,但好像又有點不同。”
沒感受到靈氣,但是又有點不同,難道是普通的玉石?
寧卿敲了敲,卻發現石頭突然動了一下,她嚇得縮回了手。
繼續盯著,沒有再動,她不會是眼花了吧。
她和團團對視一眼,“團團,剛才它動了嗎?”
團團點頭,“好像動了。”
石頭怎麼還會動呢?寧卿又在上面敲了敲,然後,它又動了!
確實在動,在動豈不是說明這根本不是石頭?
她抱起來搖了搖,感覺在晃悠,之前她撿石頭的時候都沒注意。
“在裡面好像有東西……”
這不會,是個蛋吧?但是這個蛋未免也太奇形怪狀了一點,一點也不圓潤。
但她也不敢將這個形似石頭的東西砸開,萬一裡面有個小東西,她罪過可就大了。
寧卿沒敢再動它,但就在她一不留神之際,這塊並不算圓潤的石頭突然滾到地上,寧卿以最快的速度去接,但可惜,她沒接穩,石頭哐當落地。
咔嚓一聲,寧卿和團團緊張地盯著石頭。
一條縫從表面裂開,越裂越大,直到佈滿整個石頭,寧卿現在確信,這石頭有點東西。
灰撲撲的外殼碎裂,然後破開一個小洞,寧卿看到,一個光溜溜的青色腦袋露了出來。
她驚奇地看著這個冒出頭的小東西,沒動手幫它,它咬著殼,咬了好久才從殼裡鑽出來。
竟是一隻烏龜……
還挺可愛,寧卿和團團瞅著這個小東西在桌上爬。
她帶了個寵物回來?這紀念物挺值。
但是不知道這個小東西是不是像團團那樣是個大胃王,要真是,她可養不起兩個呀!
懵懵懂懂的烏龜爬到寧卿面前,好奇地看著她,被封印在殼裡上千年的小烏龜現在很茫然,盯著寧卿看了一會兒,它又鑽回了殼子,繼續趴著睡覺。
寧卿:這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
她這次不敢將它再放進芥子袋裡了,之前它沒憋死都算好的,想了想,把烏龜從殼裡拿出來,揣到了自己的口袋裡。
小烏龜蹬了蹬腿,發現寧卿的荷包比殼裡舒服後,心安理得地繼續待著了。
寧卿喂團團丹藥吃的時候,還在睡的它突然睜開圓溜溜的黑豆眼,順著寧卿的衣裳爬到她手上,直勾勾地看著她。
“你也要?”寧卿捏著一顆丹藥,問它。
小烏龜立即點頭,迫不及待地將寧卿遞過來的丹藥吞了。
寧卿接連餵了它好幾顆,可它沒有半點沒有吃飽的跡象。
她預感不妙,餵了它好幾瓶,寧卿認栽了,果然又是個吃貨!
龜龜明顯感覺到寧卿對它能吃的怨念,它想了想,丟了一個赤水晶給她。
寧卿看著從天而降亮晶晶閃瞎人眼的血紅水晶,一臉震驚。
龜龜以為還不夠,又丟了一把劍給她,正是之前秘境裡眾人搶破了頭結果只搶了個空氣的陰陽劍。
寧卿:!
龜龜眼中出現疑惑之色,心想這個人類可真貪心,它猶猶豫豫地說:“不然我把秘境送給你?”
被山瞎了眼的寧卿:!真假?
這潑天的富貴竟然輪到她了?!
龜龜皺皺眉,她可真貪心啊,連秘境都不為所動。
但前主人只留給它這個東西,它也沒別的呀。
快被砸暈的寧卿嚥了口口水,“你說真的?”
才說完,龜龜便衝她的指頭咬了一下,然後寧卿就出現在了一個陌生又熟悉的地方,這不是遇見楚陵的那片草地嘛?
這小烏龜說秘境還真送啊?
因為它能隨意丟出赤水晶和陰陽劍,寧卿在聽見它說給她秘境時,她信了一點點。
所以,是真的?
【這個秘境就當送給你了,但是我不會認你為主人的,我是有主人的龜龜。】小烏龜對她說。
【等我死了,我就去找我主人了。】
主人隕落前對它說,它看的順眼誰,就跟著誰好了,這個秘境就當是他這個前主人送的見面禮。
但它想等主人回來,守了上萬年,主人還是沒回來,這個秘境若是再沒有新的主人,沒有靈力供應,可能用不了多久便會坍塌,然後消失在這世間。
它這才開放了秘境,就是想找一個慧眼識珠的人。
只有寧卿將它給抱了回來,那就她了!
寧卿聽見小烏龜這番話哭死。
【你放心,我不會讓你認我做主人的!】這個秘境的誘惑遠遠大於這隻可愛的小烏龜好嘛!
【我已經把秘境操控權給你,你可別讓它塌了。】
【還會塌?】
【嗯嗯,你要養它呀。】龜龜說。
開放一次秘境需要消耗巨大的靈力,現在秘境很多地方已經處於封印狀態,得靈力充足了,才能解鎖。
好吧,天下果然沒有免費的午餐。
後來寧卿才知道,小烏龜和團團的飯量比起這個秘境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但目前寧卿十分興奮,正愁沒有空間,這不就送到手上來了!還不止是空間,而是這麼大一個秘境啊!
她那些沒地兒放的靈草正好種裡面,她本來就是從這秘境裡帶來的,現在整個秘境都是她的了,那片她只挖了一個角的靈草山谷!也是她的!
感謝龜龜,感謝龜龜前主人,真是一個大好人!
但現在開放不了,她只有努力掙錢養家了,不過地盤都在那兒跑不了,她心裡滿足感足足的。
寧卿哼哧哼哧在秘境的草地上開闢了一塊地,搞了大半天才種好,累得她出了一身的汗,但是累並快樂著,她這段時間產生的所有負面情緒全都煙消雲散,開心得哼起了歌。
秘境裡的時間流速和外面不同,秘境裡過去一個小時,外面才一分鐘,相當於寧卿在秘境裡種了大半天的草,出來才過去幾分鐘。
她樂不可支,以後她進秘境煉丹,在裡面練個一天,外面還不到半個小時,她發財了!看來養團團和龜龜也不是那麼困難。
晚上,寧卿躺在床上,興奮得睡不著覺,她想著別的事情轉移注意。
然後就想起了幻境裡的事,還有今天師兄逼問她的場景。
接著,從興奮墜入惆悵,徹底睡不著了。
“阿寧,還沒睡嗎?”寧卿偶爾翻身的動靜讓木落雪睜開眼。
寧卿安安靜靜躺著不敢動了,“師姐,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沒有,師姐也還沒睡。”木落雪轉身看向她,“在想什麼?”
果然她有心事都逃不過師姐的眼睛,她其實也說不上來自己到底在想些什麼,腦子裡的東西十分混亂,一會兒想起紀樾,一會兒想起剛才師兄的舉動。
“若是不用長大就好了。”這樣她就不需要去想太多,也不用考慮太多。
自從去了一趟太清秘境,好像很多事情都變得和之前不太一樣。
“師姐,以後你有什麼打算嗎?”寧卿問。
“打算?暫且還沒有,但我應該會回落霞宮。”作為落霞宮宮主之女,她早晚會回去,肩負起她應該承擔的責任。
寧卿有些失落,那她以後豈不是就看不到師姐了?但也沒事,她以後也會下山四處遊歷,到時候回去看她也是一樣的。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木落雪給她掖了掖被角,“快睡吧,在秘境裡應該沒怎麼睡好。”
寧卿確實沒睡好,但是她現在很精神,沒有半分睏意,時候已經不早了,她閉上眼睛停止胡思亂想,催眠著讓自己入睡。
好不容易快睡著,又突然驚醒,她無奈嘆了口氣,想睡個覺真難。
看了看身邊躺著的師姐,她呼吸平穩似乎已經睡熟。
看向緊閉的窗戶,今晚月色很好,還能看見星星,她突然想出去看看。
控制著動作起身,寧卿輕手輕腳關上房門,走到了甲板上,並不算太黑,有淺淡的月光灑落,寧卿一走出艙內,卻停在了原地。
師兄,怎麼大半夜不睡覺在這兒?
寧卿看到他的那一刻,下意識轉身想要離去,但背對著她的男人突然轉身,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師兄,你出來看星星?”寧卿轉頭不太自然地問。
小時候師兄經常陪她看星星,修仙界的星星比現代的亮,但是佈局都差不多,有北極星,北斗七星,她能在夜空中找到每個星星的位置,但是她認識得不多,偶爾她會想修仙界的星星是否和現代的星星位於同一時空,但也只是想想。
月色下,男人看向她,背對著月光,寧卿看不太清楚他的臉,也看不清楚他的神情。
“師兄,你繼續看吧,我先回去睡覺了。”
寧卿正要走,但她手腕上的力道並沒有減輕,甚至還在收緊,她微微蹙眉,有些疼。
她說話,師兄也不回應,寧卿抿抿唇,看向他扣緊自己手腕的大手。
男人的手比她的大很多,現在被他扣著,寧卿完全無法從他手中抽出。
她暗暗用力,可依舊無法掙脫。
寧卿不知道師兄這是何意。
他靜靜地站在那兒,背對著如水的月光,面龐覆上濃重的陰影,高大的身軀將月光遮擋,嬌小的少女徹底被籠罩在他的身影之下。
就在氣氛安靜古怪得寧卿快要受不了時,男人終於開口,“陪師兄一會兒。”
寧卿聽見他說話,暗暗鬆了口氣,“好。”
她瞥向師兄握緊她的大掌,但他並未放開。
“師兄,今晚的月亮好圓。”寧卿沒話找話。
今晚又到了月圓之夜,也不知道紀樾現在怎麼樣。
“嗯,很圓。”裴謹的視線從她小巧的臉龐上離開,看向那深藍天空中被雲層包圍的圓月。
圓月意味著圓滿,他們會圓滿嗎?強行的圓滿應該也算圓滿吧。
“阿寧。”裴謹輕聲喚她,昏暗的光線下,他的目光肆無忌憚地落在她的臉頰,唇瓣,脖頸上。
寧卿側頭看向他時,男人移開目光,他的所有陰暗齷齪被隱藏在昏暗的夜色之下。
“師兄?”
裴謹微掀眼簾,靜靜注視著那逐漸被雲層掩蓋的圓月。
夜風吹動雲層,星星也一併隱沒,朦朧月光被遮擋,只剩一片漆黑。
回頭時,寧卿發現了這奇怪的天象,既沒了月亮也沒了星星,想必她們能回去了。
“師兄,我們回去了嗎?”此刻伸手不見五指,寧卿看不見沒有安全感。
能夠夜視的裴謹微微湊近她,放輕呼吸,卻在離她只剩一指的距離停下。
寧卿眼前一片漆黑,她感覺有什麼在靠近,可手伸了一半,她又立即收回,往後退了幾步,但又被裴謹握在她手腕上的力道拉回。
她心跳如擂鼓,不斷驅散心裡亂七八糟的想法,可是下一秒,她感覺臉上一涼,然後那股被人靠近的感覺突然消失。
“阿寧,你臉上有東西。”裴謹拉開和她的距離,淡淡說。
寧卿緊繃的身體陡然放鬆,原來是有東西,她張張唇,“謝謝師兄。”
剛才說回去的話師兄並沒有回答,寧卿忍不住又問了一遍,“師兄,現在已經看不了星星了。”
“再陪師兄一會兒。”
甲板有小桌子小凳子,寧卿在師兄放開了她的手腕後,在凳子上坐下。
兩人偶爾說兩句話,說著說著寧卿睏意上來,她想問師兄她們可不可以回去了,但見師兄心情不太好的樣子,便忍住了說掃興的話。
“阿寧?”裴謹看向趴在桌上睡著的少女,輕聲喚道。
但是陷入熟睡的寧卿自然聽不到。
裴謹站在她身側,垂眸看著她,帶著點點夜晚涼意的指腹輕觸她的眼睛,指尖下滑,撫摸她的鼻尖,再到飽滿的唇瓣。
指腹輕揉,很軟。
微微俯身,在即將觸碰到她的雙唇時,頓住了,偏頭,將這個吻落在了她的眼睛上。
唇下睫毛顫動,有些癢,鼻尖是她身上獨有的馨香。
裴謹喉結滾動,直起身離開。
卻在抬頭時,看見艙內出口處靜靜站著的木落雪。
兩人視線相交那刻,彼此對對方的敵意瞬間被點燃。
裴謹俯身抱起睡得正沉的寧卿,徑直走向木落雪,啟唇冷淡道:“麻煩讓一讓。”
木落雪卻沒動,她皺眉緊盯著裴謹,放輕聲音,“你打算將她抱去哪裡?”
“這似乎和你無關。”男人收緊抱著寧卿的腰,俯視木落雪,語氣中帶著輕視與不悅的冷漠。
木落雪想叫醒寧卿,但睡著的少女對她的話沒有半點反應。
她發覺不對,“你對她做了什麼?”
男人並未回答她的話,“是否要讓我提醒你,我才是阿寧的師兄。”
說完,他又極輕地補充了一句,“落霞宮,最近似乎不太好。”
木落雪皺眉,萬萬沒想到他會威脅她。
裴謹收回目光,抱著寧卿走進房內,這一回木落雪沒有再攔,她看著男人將寧卿抱進屋內,捏緊手心,最終轉身離開。
門被關上,裴謹將寧卿放到床上,替她蓋上被子。
坐在床沿,垂眸看著她,到了深夜,他掀開被子,將昏睡中的少女摟入懷裡,感受鮮活的,充滿生命力的她。
“阿寧……”他摟緊懷裡纖細的腰肢,恨不得將她融入自己的身體。
或許是喘不上來氣,寧卿動了動身體,想推開他。
但男人好似半點不怕她醒來,放鬆了些後,將頭埋入她溫軟的頸窩。
*
寧卿頭有些疼,她醒來的第一時間並未發現不對,浮空船上的房間規格都大差不差,視線一轉,發現靜坐在窗邊的男人時,她懵了一會兒。
“師兄,你怎麼在我房裡?”寧卿話說出口後,她突然意識到,這裡好像不是她的房間。
這裡只有一張床,是單間,是師兄住的屋子。
她心中愕然,第一時間竟然低頭想去檢查自己的衣著,好在她意識到問題止住了自己的動作,這裡不是幻境她無需如此警惕。
還沒來得及問,男人便主動回答了她的問題,“昨夜你睡著了,怕打擾到和你同住的人,師兄便把你帶回了這裡。”
原來如此。
男人神色太過坦然,寧卿反而怪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從床上下來,寧卿穿上鞋子就要離開,“師兄那我先回去了。”
裴謹看著她迫不及待地離開,眼神微暗,現在和他這個師兄共處一室竟讓她如此排斥,若她知道昨晚他對她做的事,又將如何?
回到房裡, 寧卿看到了坐在桌邊的木落雪,“師姐!”
寧卿本以為她會問自己去了哪裡,但是落雪師姐竟然沒有出聲, 而是十分奇怪地上下打量她。
衣著完整,看樣子沒發生什麼, 木落雪這才放心,她覺得或許應該和寧卿好好說一說, 裴謹即便是她師兄,她也不能放鬆警惕,但她不能說得太過明顯,到時讓寧卿知道可就麻煩了。
“阿寧,你過來。”木落雪神情有些嚴肅。
寧卿也跟著坐下, “師姐,怎麼了?”
“你昨晚是在你師兄房裡睡的?”
寧卿有些好奇她是怎麼知道的, 或許是沒找到她人,去找了師兄吧。
怕師姐誤會, 寧卿立即表態, “師姐, 昨晚我睡不著出去看星星碰上師兄,和他說了一會兒話也不知道怎麼就睡著了,怕打擾到你,師兄就把我帶回他的房裡了。”
寧卿生怕落雪師姐誤會,雖然師兄和她的關係看起來沒什麼進展,但也不能因為她,讓兩人生出隔閡。
木落雪探究的目光讓寧卿更加相信她對師兄是不一樣的, 不然幹嘛上上下下這麼看她。
“師姐,我和師兄沒什麼的。”
木落雪神色奇怪, “為何這麼說?”
寧卿難道是察覺了裴謹對她的心思?所以才和她解釋,可又不太像。
“這不是外面都在亂傳我和師兄的謠言嘛,怕你誤會,我們可是清清白白的師兄妹關係,師兄對我照顧有加只是擔起一個師兄的責任罷了。”寧卿十分認真地道。
“嗯,不過師姐還是得說,雖然裴謹是你的師兄,但男女有別,你還是得注意著些。”
“師姐我明白。”她都這麼大了,自然不能再像小時候那樣,還是得和師兄保持一定的距離。
尤其是經歷那次幻境,她回去就和師兄商量搬下山去。
反正甜度值已經刷到九十,只剩最後的十點,主線劇情女配爬床表白這個應該也快了,她可以趁著這個機會將最後十點刷完。
但一想起那個任務,她就排斥,雖然知道師兄會把她扔出門外,她也有應對的辦法,可這心裡總是不踏實。
秘境裡的時間流速慢很多,這一來一回才過了十來天,到了宗門,從浮空船上下來,她和師兄坐在小紅的背上,飛往青梧山,這一路上有些沉默,她也不知道說什麼。
“阿寧。”
聽到師兄喊她,心裡竟咯噔了一聲,怕他又說出什麼讓她無法回答的話。
“師兄?”寧卿側過頭去。
“回去想吃什麼?師兄做。”
原來是這個。
才回來,師兄就惦記著給她做飯,寧卿覺得自己有點白眼兒狼,站在師兄的角度,他不過是擔心她罷了,就像擔心一個妹妹遇人不淑,被人騙走。
“師兄,我隨便吃點就好,你身上不是還有傷嗎?”
“那點傷不礙事。”裴謹的靈力已經恢復,那點蛇毒對他沒什麼威脅。
仔細觀察師兄見他確實不像有事的模樣,寧卿立即道:“那我們吃火鍋!”
火鍋簡單方便,她在秘境待了挺久,也確實饞了。
“好。”
回去後,寧卿幫著打下手,看著火鍋上冒出的騰騰熱氣,師兄認真將食材放入鍋中的模樣,寧卿的心裡踏實許多。
這才是她記憶裡的師兄,溫潤如玉,不驕不躁。
吃完火鍋寧卿回了房,她開始琢磨鍊制清髓丹。
噬骨蝶已經取到,煉製丹藥所需的其他靈草秘境裡也有,她現在只需要熟悉煉製的過程。
雖然她有了秘境,擁有能再生的噬骨蝶,但再生也是需要時間的,而且生長噬骨蝶的地方並未解除封印,她目前拿不到,只能儘量提高丹藥煉製成功的機率。
來回翻看丹書,在心裡模擬了上百次煉製清髓丹的過程,精確到每個步驟,寧卿這一坐就坐到了第二天早上。
她一旦沉浸某件事裡就想一次性做完,全神貫注之下,一不小心就過了一夜,可即便如此,她還是沒有十足的把握。
看到窗外明亮的光線,寧卿聽見敲門聲,“阿寧,還沒起來嗎?”
“師兄,我昨夜煉丹沒睡,補補覺,不用叫我。”
“好。”
寧卿回到床上,補了個回籠覺,這一補就補到了下午。
起來時十分安靜,她只要一補覺補到下午,就有種想和世界一起毀滅的暴躁感,反正這心裡左右覺得不舒坦。
【宿主,系統溫馨提示,距離女配完成主線劇情爬床表白還有半個月,提前做好準備哦。】
【我知道。】寧卿揉揉頭髮,重新躺回床上。
還有半個月,時間過得可真快。
【我只要按照劇情表白,事後解釋也是不影響的吧?】寧卿再次確認。
【是的,只要完成部分節點的任務就算瞞過世界規則。】
那她就放心了,她表白完還有挽回的機會,而且她也可以動動手腳,這個表白並沒有明顯的界定,喜歡也不只是愛情,也可以師妹對師兄的喜歡,她也很喜歡青楓,苑苑師姐她們。
她以親情攻略的方式完成任務就是在鑽系統漏洞,甜度值也漲了,那她再鑽一次應該也不礙事。
寧卿打定了主意。
又繼續鼓搗清髓丹,晚些時候將團團龜龜放出來餵它們丹藥,這一天很快過去。
寧卿才從太清秘境回來,給她放了兩天假,不用上學,明天就是最後一日了。
師兄還沒回來,她沒吃早飯有些餓了,出去發現小廚房裡還溫著師兄早上給她留的包子。
寧卿吃完又回房琢磨清髓丹,一眨眼又到了上學的時候。
出門寧卿看見正在小廚房忙碌的師兄,她站在原地沒動,裴謹察覺到她的視線,轉身看她,“阿寧,站在這裡幹什麼?”
寧卿上前去端粥,搖搖頭,“沒什麼。”
她打算搬下山,但是不知道該怎麼和師兄說,等半月後完成主線任務,再和師兄說吧。
這段時間她也正好可以想想怎麼提起此事比較好,畢竟在這山上生活了十多年,突然要下山,好像不太好。
兩人坐在桌邊靜靜吃著早飯,寧卿的恍惚被裴謹看在眼裡,他道:“今日舉行弟子比試大會,阿寧你若有空可以去看看。”
“好。”
弟子比試大會並不是人人都參加,這是一年一度給底層雜役弟子往上爬的機會,曾有雜役弟子異軍突起,不過一年時間便透過比試大會直接升入內門弟子,一切皆有可能。
寧卿對此興趣不大,她修煉天賦不佳,去看了也看不出個名堂,更別提領悟修行之道。
吃完飯,她去了學堂,江苑苑她們正在討論此事。
“寧卿,我們下午沒課,去湊湊熱鬧!”江苑苑熱衷一切事情,除了學習。
“你說上回攔你那個小弟子會不會去?”江苑苑對著寧卿擠眉弄眼。
“可能吧。”寧卿也不清楚。
紀樾在幻境裡受了傷,也不知道好了沒。
“青楓,你去不去?”江苑苑看向身後正在東張西望的少年。
“反正沒事,去啊,去年出了一個厲害的,今年也不知道有沒有。”
人家雜役弟子都能靠自己爬上來,他們一來就是內門弟子,還整日瞎胡鬧,想想還真是慚愧。
寧卿用靈訊玉簡和奎河長老說了一聲不去丹峰,下午便和兩人一起去了宗門比武臺,她一過去,就看見坐於評委席的師兄。
今日他穿得比較正式,一襲玄色織金長袍,身姿挺拔,繁複的雲紋讓整個人越發顯得高高在上,長眸輕抬,無半分表情,威嚴莊重,一改往日的溫和親切。
他好似感應到寧卿的出現,一眼看了過來,冷淡的面龐上浮現笑意。
寧卿衝著師兄點點頭,看向臺下弟子,大會早已開始,也不知道紀樾參加了沒有,她和江苑苑青楓找了個座位坐下,環顧著四周。
然後一眼看見人群中等待上臺的紀樾,他又恢復了之前的樣貌,但寧卿依舊覺得他很好看。
紀樾隔著人群看向少女的方向,現在的寧卿,沒有關於和他在秘境裡相處的任何回憶。
現下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參加大會他本沒有任何壓力,但在秘境裡受到反噬,強行動用靈力恐怕堅持不了太久,他得速戰速決。
寧卿看著弟子們一個個登臺,但是一直沒等到紀樾,江苑苑見她直勾勾看著人家,不由打趣,“寧卿,你看來確實很喜歡那小弟子嘛,看得目不轉睛的。”
寧卿白了她一眼。
“我還挺好奇他實力怎麼樣。”江苑苑撇撇嘴。
雜役弟子幾乎都是在入門考核中表現不佳才被篩選出來,即便有後起之秀,但也是極少數。
江苑苑有些擔心這個弟子只是個平庸之輩。
寧卿有個這樣的師兄,怎麼還看上雜役弟子啊,江苑苑不是很明白,但寧卿喜歡她也不能說什麼,只能盼著兩人順遂一點。
若這弟子永遠只是個雜役弟子,那他和寧卿的距離可就太遠了,裴謹師兄,恐怕打死也不會同意把捧在手心裡的師妹交給個自己都養不活的人。
“這麼看我幹嘛?”寧卿莫名其妙地問。
江苑苑對著她嘆了好幾次氣,寧卿想不注意都難。
“哎,怎麼還沒到你那小心上人呢。”江苑苑揶揄她。
“……”
江苑苑才說,就輪到紀樾上臺,上臺前他還特意看了寧卿一眼,被江苑苑看得明明白白。
“他很喜歡你嘛,要是丟人了……”
“江苑苑!”
“好啦我不說啦。”
大會是採取淘汰制,兩人比試,點到即止,勝者留下,然後再度進行比試淘汰,只取前三,近百位雜役弟子中選取前三位,每位弟子的壓力不小。
寧卿盯著紀樾,他一直都在隱藏實力,現在被妖族發現,也沒有再隱藏的必要。
小說裡他為了更加接近女主,想和她並肩而立,便參加了大會,這次恐怕也是。
臺上的紀樾穿著一身不起眼的雜役弟子服,周身的氣質卻和一旁的弟子區分開,即便他現在隱藏了真實的容貌,也是吸引人視線的那一位。
許多圍觀的小師妹看見他兩眼放光,但是發現他臉上的傷疤後,又可惜地搖搖頭,乍一看是個俊秀小郎君,怎麼臉上有疤呢。
然而很快她們就被驚喜到。
比試開始,紀樾面對對手唬人的招式面不改色,攻擊近至眼前時,身體於空中側翻,動作乾脆果斷,鋒利劍刃泛著寒芒,直指對手要害。
一招致勝。
馬尾上黑色髮帶輕揚,將少年的意氣風發展現地淋漓盡致。
臺下的驚呼聲此起彼伏,這到底是紀樾太強,還是對手太弱?
他甚至沒動用靈力,就輕鬆獲勝。
最為震驚的是紀樾的同伴,他怎麼不知道這不開腔不出聲的小子,藏得這麼深?
裴謹看見紀樾時,眉頭輕蹙,他啟唇淡聲道:“弟子紀樾獲勝,進入下一輪。”
江苑苑瘋狂搖著寧卿的肩,“寧卿,這小子看著瘦瘦弱弱,實力還行啊,咱們可真是慧眼識珠!”
從雜役弟子裡找出個蒙塵的珍珠出來,不亞於在凡俗界找一個擁有靈根的人!這都被她撞上了?
進行個比試,江苑苑倒比參加的弟子還要激動些。
“今天過來算是值了!”江苑苑感慨。
寧卿看著男人離開, 脫力地摔入溫泉裡,她連忙站起身,才不至於被水嗆到。
她心神不寧, 師兄,究竟想做什麼?
或許, 或許他只是看到她和紀樾在一起太過生氣,只是不想她早戀。
寧卿自己都沒發現她自己擅長給自己洗腦, 在溫泉裡泡了很久,將一身的悶氣泡散了才起來。
她一路回屋,在路過師兄的房間時加快腳步,將門關上,回到床上躺下, 翻來覆去地滾。
將頭埋入被子裡,她小聲道:【系統, 我可不可以不進行主線任務?】
【宿主,不能。】
【不完成會怎麼樣?】寧卿垂死掙扎。
這個任務是女配和男主決裂的一個關鍵環節, 寧卿若不完成, 會導致劇情嚴重偏離。
【不完成系統很可能來不及修補劇情偏移出現的bug, 無法瞞過世界執行規則,這個世界最終會怎樣系統不確定,可能繼續存在,可能會崩塌。】
這個可能,斷了她想要擺爛的念頭,若是發生,那就是百分之百, 她不敢去賭。
寧卿望著帳頂,許久, 又翻身起來,煉丹,煉丹就不用想這麼多了。
沉浸在丹書裡,徹底熟悉煉製清髓丹的每一處細節,查詢許多資料,將前人記錄下來容易犯的錯誤重點標註,一遍遍地看。
煉製破厄丹的難度就已經很大,而清髓丹比破厄丹更難煉製。
當胡思亂想的時候,就給自己找點事情做,寧卿已經實驗過無數次,這個方法很好用。
翻看完,她又進入秘境看了看之前移植的靈草,長得還不錯,很有精神。
寧卿抬頭看著秘境的天空,很是驚奇,這個秘境究竟是個怎樣的存在,為何還能有太陽,就像是一個獨立的小星球,也不知道這裡究竟有多大,她們很多地方都沒去過,但已經這麼大了,若是逛完,得需要多長時間。
從秘境心滿意足地出來,寧卿用被子捂住自己的臉,放空大腦什麼都不去想。
迷迷糊糊的,終於睡著。
隔壁,裴謹面前浮現著一塊巨大的水鏡,他看著鏡中的人,彷彿就在他身邊,白皙的小腿搭在淺青色的被子上,臉頰淡粉,如瀑長髮柔柔鋪散開來。
裴謹靜靜看了鏡子上的少女很久,夜深人靜之時,手指探到鏡面上,輕輕觸碰她,卻只能觸得一手冰涼。
鏡中人依舊在酣睡,毫不知情她會被她最信賴的師兄夜夜窺視。
*
第二日,寧卿放學後直接跑去丹峰,她打算在任務結束後就從青梧山搬到丹峰,這樣她就有更多的時間和奎河長老學習煉丹,但是不知道他會不會收留她,她得提前探探口風。
寧卿去秘境挺多天,奎河長老突然看見探出腦袋往丹房看的寧卿,愣了愣,隨後便扭回了頭。
“我還說你今日不來呢。”長老哼哼。
“昨日我去看比試大會了,這才沒來,以後肯定會日日都來的。”
奎河長老繼續手清點靈草,沒搭理寧卿。
“長老,我要是從早到晚和您學煉丹,你會不會煩我?”
從早到晚?奎河長老轉過身去看向寧卿,“你這丫頭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沒什麼呀,就是以後來得更勤了,怕您嫌棄我。”
“反正我教他們也是教,不差你一個。”
這樣的話,那她就放心多了。
“嘿嘿,好。”
“傻樂什麼,快點把這些靈草清點好。”奎河長老見她來,也不自己親手弄了,直接交給寧卿。
“好!”
寧卿煉丹結束出門站在丹峰的斷崖上,等了好一會兒都沒動靜。
“你在那兒站著幹嘛呢?怎麼還不回去?”出門的奎河長老問她。
她在等小紅啊,今日好奇怪怎麼等了這麼久都沒來。
“長老,我再等一會兒就走。”
看著天邊星星點點的火光,寧卿始終沒看見小紅飛來的身影。
本想問問師兄,但才掏出玉簡,她又給收了回去,算了,自己走回去也沒什麼。
寧卿不再繼續等,拉拉自己的挎包袋子,自己下山。
從丹峰下去天都快黑了,寧卿居然在路上碰見了紀樾。
“你怎麼在這兒?”寧卿好奇地問。
“我回飛雲峰。”
寧卿垂了垂眸,果然是飛雲峰,“你拜的師父是清源長老?”
“嗯。”紀樾看向她。
飛雲峰離青梧山最近。
“哦。”寧卿淡淡地應了一聲。
不問到最後,她是真的不死心呀。
見她反應平平,紀樾皺皺眉,他轉身站在寧卿面前,“你不希望我拜在飛雲峰?”
“怎麼會。”這是他的選擇,他喜歡就好。
寧卿想起昨夜怪異的師兄,她有點不敢和紀樾一起走了。
“我先走了。”寧卿加快腳步,從紀樾面前跑走。
她的背影漸漸消失在拐角處,紀樾情緒莫名,他還以為寧卿雖不至於高興,但反應也不會如此平靜。
最終,他還是跟了上去,“寧卿。”
“你怎麼跟來了?”
“這也是去飛雲峰的路。”他聲音有些冷淡地道。
對哦。
兩人一起走著,到了要分開的岔路,寧卿發現他還跟著自己,轉身疑惑地看他。
“天太黑了,不安全,我送你上去。”
這天確實很黑,但她有鮫珠,可以照明,而且青梧山有師兄設下的陣法,很安全。
“你回去吧,我自己能行。”昨晚才被抓了現行,要是被紀樾送到家門口,師兄肯定會生氣的,而且很可能比之前還要生氣。
她不敢想後果,趕緊跑了。
紀樾只能眼睜睜看著她跑遠,怎麼感覺她在躲著自己,皺皺眉,轉身離開。
到了竹樓外,寧卿發現屋子裡點著燈,柔和的光線從窗戶透出來,她悄悄鬆了口氣,那應該沒事。
寧卿躡手躡腳地走到竹樓前,正要推開門,門卻被人從屋內拉開,寧卿一個躲閃不及直接撲進男人帶著淡淡竹香的懷裡。
撲得嚴嚴實實,她懵逼地抬頭看向師兄,連忙將他推開,但是沒推動。
“師兄……”
裴謹的手隔著衣裳光滑的布料扶在她腰上,“怎麼才回來?”
見他神色如常,寧卿放下心來,看樣子是不知道她和紀樾走了一段路,安全!
感受到腰上傳來的熱度,寧卿很想往後退,“師兄,我已經站好了。”
裴謹神色淡淡,隔著衣裳撫摸她的腰肢,在察覺她緊繃著身體時,鬆開了手。
寧卿瞬間覺得自己能呼吸了,“那師兄我回房了。”
“不用晚飯麼?”裴謹問她。
寧卿頓了頓,“我一會兒出來吃。”
“去吧。”
寧卿平穩的呼吸在進門後有些亂,腰上的熱度還在,滾燙的,可師兄神色太正常了,他只是扶著自己怕自己摔倒,她不必多想。
直接去了小溫泉洗澡,想將那一身的煩躁洗去,晚飯也沒了吃的胃口。
少女輕褪衣裙,美好白皙的胴體出現在空氣裡,霧氣氤氳,身影朦朦朧朧。
背後突然擁上來一個高大的身軀,冷淡的霜雪氣瞬間將她籠罩,寧卿身體一僵就要將他推開,但男人像是預料到一般手掌覆住她的唇,兩人浸入水中,溫熱的泉水瞬間將兩人的衣衫浸透,身體親密無間沒了半點隔閡。
男人的唇在她頸側遊移。
寧卿瞳孔緊縮,臉色瞬間蒼白毫無血色。
“阿寧,待在師兄身邊好不好?”裴謹靠近她的耳垂,輕聲道。
僵硬的她,突然劇烈反抗,想要遠離他的觸碰。
可絕對的實力壓制下,她根本束手無策,大顆大顆的淚水從眼角滑落,墜入漾起圈圈波紋的溫泉水面,消失得無影無蹤。
耳邊水聲滴滴答答,突然他聞到一股濃重的血腥味,血液如墨,浸入水中彌散開來,溫泉一片血紅。
少女臉上一片決絕,手中顫顫巍巍地握著匕首,墜入了泉水之中。
“我死也不會……”
不會和你在一起。
少女絕望地閉上雙眼。
夢境猝然破碎。
裴謹垂首坐在蒲團上,神情似瘋似癲,最後化為一身的孤寂。
寧卿第二天早上沒看見師兄,小廚房也沒有,但灶臺上留著給她做的早飯,豆漿配油條。
幾口吃完,她直接下山。
本以為早上師兄有事出去了,但她晚上回去時竟然也沒有碰見他,真是奇怪。
放心不下,掏出靈訊玉簡給他發訊息,很快就回了,只是一句簡單的兩字。
“無事。”
她感受到從文字透出的涼意。
寧卿皺皺眉,將玉簡收回芥子袋,無事就好。
隔天上學路上,她遠遠看見師兄和師姐面對面而立,她只停留了一會兒,悄悄離開。
原來這兩天,師兄是在和師姐一起,兩人的感情線終於有進展了。
寧卿隔得太遠,正在對峙的兩人並未察覺,木落雪冷笑,警告裴謹,“阿寧對你是什麼感情你想必最清楚,若不想傷害她,你最好藏住你那見不得人的心思!”
說完木落雪拂袖離開。
裴謹只覺可笑,但腦子裡無法抑制地閃過那晚的夢,幻境裡寧卿握著匕首絕望地捅向她自己胸口的畫面與夢境重疊。
其實木落雪說的對,寧卿的性子倔強,寧可玉碎不為瓦全,他之前肆意瘋長的慾念只能死死壓在心裡。
裴謹走在青梧山腳下,面前的水鏡中是寧卿躺在床上熟睡的模樣,他消失的這幾日,她的生活如常,沒有他這個師兄,她並不會受到任何影響。
裴謹垂眸,面前的水鏡消失。
壓下浮動的心思,他最終還是回了蘭溪的住處。
“回來了,我還以為你忍不住要回你的青梧山了呢。”
“你當真要斷了對你那師妹的心思?”
裴謹無法點頭。
見他那樣,蘭溪也知道他舍不下來心,這麼多年的感情,怎麼可能說斷就斷。
“那你就一直藏在心裡吧,反正就你之前說的,你師妹只是把你當師兄,強扭的瓜不甜,你倆一直像師兄妹那樣處著也挺好。”
“就怕……”蘭溪不說了,就怕這師妹啊,情竇初開有了心上人,就不要他這個師兄了。
他是裴謹的好友,自然得站在他的角度想問題,至於寧卿,確實無辜,但他考慮不到這麼多,算了,也不是他的情感問題,愛怎樣怎樣,他懶得管。
裴謹在蘭溪的住處一待就是七八日,寧卿已經有許久沒看見他。
閒暇之時她會想,師兄和師姐在一起就這麼忙嗎?就抽不出來一點點時間回來看她?
雖然她對這樣的發展喜聞樂見,可到底還是有些傷心的,前後落差太大,師兄已經許久沒回來,更沒有去接過她,回來時屋裡空蕩蕩的。
再怎麼說,她也是和他相處了十來年的師妹,果然是有了老婆忘了娘,師兄是有了老婆忘了她這個師妹。
不過落差歸落差,她很快就調節好,反正她之前也打算搬下山,不知道怎麼和他說,現在不回來了更好。
寧卿看了眼自己生活了十來年的房間,下定決心,今天就搬走。
最近沒有小紅接送,她下山上學,放學後去丹峰,又回到青梧山都是步行。
丹峰距離青梧山最遠,來回太耗時間,而且煉完丹後很累,回來就要花上半個時辰,這麼持續了近十日,她有些吃不消,若是搬到丹峰,那她就不必如此麻煩地往返。
師兄現在滿心都是師姐,應該也不會關注她搬下山的事情,她也不用愁怎麼和他提起這件事。
寧卿在房裡走來走去,將能帶走的東西都放入芥子袋帶走,看沒有什麼能帶的,轉身踏出房門。
離開前寧卿又折回去,推開師兄的房門往裡看了看,屋裡是他身上的淡淡竹香,床上整潔,窗邊的桌上還放著一卷經書。
想了想,她還是給師兄發了訊息過去。
【師兄,近來我煉丹遇到瓶頸,去丹峰小住一段時間,跟著奎河長老學習,不必擔心我。】
這個小住只是說辭,她的打算是,一直待在丹峰,但偶爾可以回來看看師兄。
寧卿轉身,果斷揹著包去投奔奎河長老。
“長老,以後阿寧就跟著你了!”
奎河長老之前還以為她是開玩笑的,現在當真要跟著他?罷了罷了,雖然不拜師,但也跟著他學了這麼久,他早就拿寧卿當親傳弟子看待。
“牧原,將你師妹帶下去安置。”
牧原兩眼放光,“師妹,你可算是搬過來了,以後咱們可以一起煉丹。”
“師兄有什麼不會的,也可以問你。”
寧卿連忙搖頭,“牧原師兄,應該是我問你才是,我還有什麼需要學習的東西,以後就勞煩師兄了。”
牧原撓撓頭,“好,師妹儘管問我便是,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兩人邊說邊到了給寧卿的住處,一排整齊的小房子,寧卿的在最外邊那間,推門進去,她發現裡面什麼都有,窗簾被褥這些還都是粉粉嫩嫩的,桌上還放著許多可愛的泥塑小人兒,這一看就是女孩子的房間。
“這是師父特意囑咐我們置辦的,師妹喜不喜歡?”
寧卿連忙點頭,大眼睛亮極了,“很喜歡,特別喜歡!”
“喜歡就好,那師妹你自己先看看,有什麼要置辦的東西告訴師兄就好,我就先走了。”
“牧原師兄慢走。”
寧卿放下自己的挎包,修仙界,果然有很多好人呢,她很喜歡這裡,也很喜歡這裡的生活。
師兄,也不知道他現在在幹嘛。
【系統,你說那天要是師兄沒回來怎麼辦?】那她怎麼進行主線任務。
【那宿主你得想辦法讓他回來。】
寧卿撓頭,那她在最後一天給他發訊息吧。
往年她是迫不及待生日快點到來,期待師兄會給她準備什麼禮物,但是今年她卻很想推遲,恨不得過慢一點才好。
完成這個任務的關鍵就是,爬床和表白,兩者缺一不可。
可正經師妹誰會鑽進師兄的被窩,向他表達自己的孺慕之情?這也太奇怪了,但是喝醉了,喝糊塗了發生什麼都不奇怪,誰會把醉鬼的話當真。
【宿主,有句話叫做酒後吐真言。】
寧卿:別說,我當沒聽見。
【宿主,逃避是懦夫的行為。】
【逃避雖然可恥,但有用。】
【你逃避不了,長痛不如短痛。】系統冷冰冰道。
【住嘴,別說了。】寧卿捂著耳朵不聽。
身為甜文系統,它還真是兢兢業業,無時無刻不想著攛掇她進行任務。
距離進行主線任務還有五日,離她十八歲的生日也只有五日了,她生日那天得回青梧山,也不知道現在的師兄還記不記得,應該記得吧,他從來忘記過她的生日。
寧卿埋頭煉丹,泡在丹房,和奎河長老討論如何提升煉製清髓丹的機率,奎河長老聽見她說要煉製這個丹藥時吃了一驚,因為缺乏主藥噬骨蝶,連他都沒機會煉製,讓他來也不一定會成功。
兩人研究得如痴如醉,在奎河長老的指點下,寧卿現在有了九成的把握,一朵花瓣可以分成兩份使用,她有四次機會。
第一次,失敗了,練成了焦炭。
第二次,她也失敗了,但又沒有完全失敗,練成了一個半成品。
第三次,終於成功,將丹爐裡的成型的三枚清髓丹引出放入特製的三個玉瓶,寧卿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
她取出一瓶遞給奎河長老,“長老,多謝您的栽培,這是給您的。”
“我一個煉丹的,把這給我幹嘛。”奎河長老不要。
但身為修士,誰不想要更高的修為呢,一些高階丹修因為修為不夠,但又被許多人覬覦,只得重金聘請護衛,這就是身為丹修的無奈。
“總有些好處嘛,以後煉丹也輕鬆些。”
奎河長老因為修為無法再提升,煉製一些更高品階的丹藥所需的靈力不夠,煉丹也止步不前,他現在一心放在教導徒弟上,但他何嘗不想有所提升。
“我煉製出來,給您我可高興了,現在我也能煉製高品階丹藥啦,長老你不收我會傷心的。”
寧卿將丹藥塞進奎河長老手裡,“您收著吧,收著我也開心。”
奎河長老看著笑盈盈的寧卿,點了點頭,“好,我就收下了,還知道惦記著我,這些年沒白教。”
他也不是當真惦記徒弟能給他什麼,但當他發現有人時刻記掛著自己時,這心裡啊,怪滿足的。
“嘿嘿嘿。”寧卿將另外兩瓶放好。
“煉這個耗費精力,回去休息吧。”
寧卿點頭,“好,長老那我回去了。”
但是寧卿沒想到一走出丹房就看到了站在風裡的師兄。
“師兄,你怎麼來了?”
裴謹捏緊手中的靈訊玉簡,驟然破碎,化成一地碎屑從指尖灑落。
“你搬走了?”裴謹問,略淺的瞳孔此時靜得有些死寂。
“對呀,我給師兄發了訊息的。”寧卿取出玉簡在他面前搖了搖。
“為何不與我商量。”
“師兄這幾日都不在,所以……”
“那你不知道找我嗎?”裴謹死盯著寧卿不放。
寧卿沒回話,可他和師姐在一起啊,兩天好不容易有進展,她不該打擾他們。
“還是說,我這個師兄即便是死在外面了,你也不會在意?”
寧卿怔然,“師兄,我不是,你怎麼要這麼說……”
師兄怎麼會死,他是男主怎麼會死,而且,他是大乘境的修士,沒人能奈何得了他。
裴謹轉身背對著寧卿,不願讓她看見現在這番模樣的自己。
“阿寧,在你心裡,師兄是不是可有可無的存在?”
寧卿聽不得他說這些,朝他跨了一步,牽起他的手,“師兄,我以為自己會打擾你,這才沒有給你發訊息。”
“那和我回家。”裴謹轉身,垂眸看著她,眸底的情緒濃重得寧卿不敢與之對視。
她放開握著師兄的手,“師兄,我想留在這裡。”
裴謹捏緊手心,他笑了笑,“好。”
然後轉身離開。
寧卿看著他走遠,剋制自己上前,最終還是沒叫住他,回到她在丹峰的住處。
裴謹放緩腳步等她叫住自己,但是沒有,控制自己不要轉身,可到底還是沒忍住,但寧卿已經離開。
他這個師兄,果然只是可有可無的人,裴謹死死壓住心裡翻湧的暴戾情緒,回到了青梧山,開啟寧卿的房間,空氣裡全是她身上的氣息。
這幾日裴謹強忍著沒去找寧卿,若她一直不找他,那他就放手。
可一旦她來,那他就死也不會再放開。
丹峰,寧卿躺在床上,糾結得頭都快禿了。
為什麼一眨眼就到了進行主線任務這天啊。
【系統,你說師兄在沒在青梧山?】
【不知道。】系統十分直接,【宿主,今天你就要完成任務,留給你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你逃避不了。】
【我知道。】寧卿無奈起身。
她想著自己去看看吧,反正都是要去的。
走到青梧山腳下,她卻停住了腳步,在山腳下轉來轉去。
過了一會兒,她開始和青楓聯絡,【青楓,你那兒有酒嗎?】
【有,你要喝酒?今天是你生辰,我送你一罈好的。】
這酒可是他從家裡帶來的珍藏,一般人他可捨不得給。
【好,那我過來拿。】
寧卿去青楓那兒抱了壇酒回來,找了個休息的小石桌,拔開酒塞後,卻遲遲沒有喝。
【宿主,快喝呀。】
寧卿有些猶豫,【我沒喝過,也不知道酒量怎麼樣。】
湊上去聞了聞,還怪香的,濃厚的果香瀰漫,像是果酒,應該不會太醉人。
她的目的不是真的喝醉,只是營造一個喝了酒胡言亂語的假象,到時候師兄也不會把她表白的話當真。
寧卿倒了些酒在手心裡,撒到身上,她感覺自己已經被酒氣包圍,這感覺到位了。
但她現在的神態不行,得是那種兩頰緋紅,眼睛迷濛的狀態。
她掏出芥子袋裡的胭脂水粉往臉上摸了摸,儘量顯得自然。
準備就緒,再抿了一小口酒,但是嘗著還挺好喝,寧卿忍不住又喝了一口,她便不敢再喝了,喝酒喝多了誤事。
將酒罈塞上,放入芥子袋,寧卿踏上去青梧山的路,越走她發現這地面怎麼有點晃悠呢?寧卿搖搖頭繼續往上爬,吹著青梧山的微風,寧卿很是清醒,她不斷在心裡重複自己要說的話,等徹底背牢了,她心裡又安穩了一點。
這一路她走得很慢很慢,好像只要走得很慢就可以晚一點面對。
寧卿最終還是看到了面前的竹樓,現在已經臨近傍晚,她悄悄走到窗邊往裡面看,但是裡面沒人。
師兄沒在。
他會不會回來?寧卿不清楚,掏出靈訊玉簡給他發了訊息,但是一直沒收到迴音,師兄會不會沒看玉簡?那他要是一直沒回來怎麼辦。
寧卿推門,進入闊別幾日的竹屋,屋裡的擺設都沒變,和她離開時一樣。
在矮榻上坐下,等著師兄回來,若是再等半個時辰師兄還沒回來,那她就去找他。
等著等著,她臉頰發燙,腦子暈乎乎的,她探身推開窗,讓風吹入,臉上的熱度終於褪了一些。
一直強撐著等了半個時辰,可緊閉的門一直沒被推開。
正打算起身去開門,卻撞上突然回來的男人。
夜風從他的背後吹入,寧卿聞到濃重的酒氣,夾雜著冷淡竹香,也不知是她身上的,還是師兄身上的。
師兄,向來不會喝酒的,應該是她身上的,她迷迷糊糊地想著。
“師兄,今日是阿寧的生辰,你忘了嗎?”寧卿甕聲甕氣地問。
“而且,你為什麼不回我的的訊息?”
裴謹垂著眼,睫毛濃密纖長,輕輕顫動。
他想,他一定是醉了,才看到了阿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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