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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3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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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 你真的忘了阿寧的生日對不對?”

裴謹看著面前眼眶微紅的少女,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今日他喝了酒,現在肯定是喝醉了, 這麼多天,她一直沒有過來, 怎麼會突然過來。

伸手輕觸她的臉,溫熱細膩的觸感順著指尖滲入四肢百骸。

迷糊的寧卿一心想得到師兄的回答, 並未躲避他的觸碰。

裴謹指腹感受到柔軟細膩的面板,突然晃神,指上用力,在她臉上捏出一個紅印。

寧卿有些疼,偏頭躲開。

他靜靜盯著面前的寧卿。

他說過, 若她來,那他便再也不會放手。

酒精作用下, 寧卿腦袋越發暈乎,她其實也不太清楚自己究竟在講些什麼, 眼前的師兄在晃悠, 一個兩個三個, 她快要分不清。

系統見她醉成這樣,著急提醒,【宿主,你還沒完成任務,你可不能醉倒啊,快醒醒!】

機械音在她腦子裡瘋狂警報,寧卿亂成漿糊的腦子終於清明些許, 但也沒撐多久,意識又開始發散, 只能思考最簡單的問題。

“阿寧,你來做什麼?”

裴謹飲了酒,以前剋制的他今晚有些放肆,骨節分明的手指摩挲少女的下巴,微微抬起,輕聲問她。

“你是來找師兄的嗎?”

她確實是來找他的,對,她還得進行她的任務,要去師兄的房間,然後向他表白。

男人垂眸,肆無忌憚地打量她的酡紅的臉頰,以及蒙著水霧的杏眼,輕聲問:“阿寧,你喝酒了?”

寧卿點頭,“師兄說過我十八歲這天可以喝的。”

“阿寧,你醉了。”

“我沒醉,”寧卿搖頭說得堅定,表示自己十分清醒。

大眼睛溼漉漉的,好像輕易就能被騙走,那個紀樾,是不是就是這麼將她騙走的?

裴謹微涼的手指從她的臉頰移到紅潤飽滿的唇瓣。

“阿寧,你會聽師兄的話對嗎?”

寧卿再次點頭。

“那永遠不要離開師兄身邊好不好?”

寧卿這回卻沒有回答,她搖頭,“師兄以後得成親,我們早晚得分開。”

聽見她的話,裴謹的神色微變,觸碰寧卿唇瓣的手指控制不住地用力,揉得泛紅,指尖帶著點點溼意。

“若是阿寧和師兄成親,我們不就能永遠在一起了嗎?”

“不行,不能和師兄成親。”她們是師兄妹,怎麼能成親。

連喝醉了都不願意騙他,哄他一下嗎,裴謹的心直直往下墜。

寧卿以這幅懵懂的模樣站在他面前,他怕自己做出無可挽回的事,收回手,拉著她推門進入她的房間。

“師兄去做長壽麵,等著。”

將門關上,轉身離開。

寧卿趴在桌上,今天她生日,要吃長壽麵的。

於是乖乖在屋裡等著,面很快就做好,寧卿看著師兄端著面進來,上面蓋了一個金燦燦的荷包蛋。

“吃吧。”裴謹將筷子放入她手中,坐在一邊看她吃麵。

寧卿吃得心不在焉,這幾日她一直惦記著完成任務的事兒,現在腦子裡也全是這個念頭。

似乎瞧出了她的恍惚,裴謹手中出現一個黃金鑲嵌碧綠寶石的鐲子,華麗精巧,輕輕一扣,環在了寧卿白皙的手腕上。

戴在手上沉甸甸的,冰冰涼涼,寧卿很少戴首飾,她抬起手腕看了看,很好看,她很喜歡,但是戴著不方便煉丹。

“師兄,這是給我的麼?”寧卿歪頭問他。

“嗯,生辰禮。”

“喜歡嗎?”

寧卿兩眼放光,“謝謝師兄,阿寧很喜歡。”

她說著要將手鐲取下,“磕著碰著了怎麼辦,得好好收起來。”

裴謹並未制止她的動作,這個手鐲可變幻大小,一旦扣上,沒有主人的允許便再也無法取下。

寧卿和這個華麗的手鐲較了半天勁,面板都被磨紅了,可還是無法取出。

“師兄,怎麼取不下來?”

“不喜歡嗎?”裴謹湊近她。

對上師兄莫名的眼神,此時的寧卿根本不知道何為危險,“喜歡。”

“那就戴著。”

寧卿看了手鐲好幾眼,不管了,繼續將長壽麵吃完。

“我們阿寧,十八歲了。”男人輕聲道,漆黑眸子一瞬不瞬地看著正在吃麵的少女。

寧卿抬頭,衝他笑得很甜,“師兄很快也二十八啦。”

十八,二十八,一個正值碧玉年華,另一個,則已快要步入而立之年。

她如花朵般肆意綻放的年紀,可他卻只想將她鎖在牢籠裡,只能為他綻放。

阿寧會怪他吧,會討厭他吧,可是她來找他的啊,他已經給過她機會了,是她硬要闖進來的。

裴謹摩挲指尖,視線淡如水,可平靜的水面下,隱藏著翻滾的暗流。

吃完長壽麵,裴謹抽出寧卿掌心中握著的筷子,將碗收走。

寧卿看著師兄走出門外,她思考了一會兒,走到師兄的房門外。

輕輕一推,門開了,寧卿將目標對準屋裡的那張大床,本想上床,但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還沒洗澡,會弄髒的,她又立馬轉身小跑著出去。

收拾了碗筷的裴謹一回來就看見不知道在幹什麼的寧卿,腳步輕抬,跟在她身後,去了小溫泉,站在原地注視著她,視線不閃不避。

寧卿將自己脫得精光,像泥鰍一樣鑽入水裡,溫泉很熱,酒氣被徹底蒸發出來,她更覺暈乎,差點直接在溫泉裡睡過去,強撐著睜開眼皮,將自己搓洗乾淨,換上睡裙,便又回到師兄的房間。

三兩下將鞋脫了,蛄蛹著往床上爬,掀開被子將自己給蓋了起來,熟悉的淡香將她包裹,寧卿十分有安全感。

先鑽被窩,然後幹什麼來著?

寧卿正思考著,站在一邊注視著她所有舉動的裴謹突然出聲,“阿寧,你在做什麼?”

寧卿拍了拍自己胸口的被子,傻笑,“鑽被窩啊。”

裴謹渾身籠罩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淡聲道:“為何來師兄房裡?”

“因為要表白。”寧卿現在根本思考不了那些彎彎繞繞,用最簡單的話概括她的目的。

“表白?”裴謹身體驟然一頓,抬眸牢牢鎖定她,“阿寧向誰表白?”

“向師兄啊。”寧卿很是坦然。

醉醺醺的臉上,眼睛滴溜溜轉,讓人不知道她所說究竟是真心還是胡言亂語。

可即便是胡言亂語又如何。

這是她自己說的。

反悔也晚了。

男人靠近她,站在床邊時,寧卿一把抓住他的手,認真地注視他。

將系統傳輸給她,背了上百遍,已經刻在腦子裡的女配臺詞說出,“師兄,阿寧好喜歡你,你永遠不要離開好不好?”

“你不要和別人成親,阿寧不想要嫂嫂,只想和師兄一直在一起。”

“師兄愛阿寧好不好?”

寧卿每說一句,久久積壓在裴謹心底的情愫便釋放一分,到最後,她那句愛阿寧好不好,徹底點燃了他壓抑已久早已瘋魔的慾念。

傾身而上,將她困在床榻之間,男人捧著她嬌豔的小臉,眼神癲狂。

“不要騙師兄……”

寧卿唸完臺詞,感覺任務完成了,想下床去,師兄說的話她現在也無法思考,只想離開。

見她拉開被子想走,裴謹攥緊她的手腕,冰涼指腹宛如陰冷毒蛇在寧卿溫熱的小臂上滑動,“去哪兒?”

“好睏,回去睡覺。”寧卿努力睜開眼睛,說得迷糊。

“既然困了,那在師兄這兒睡。”

寧卿果斷搖頭,“不行,男女有別,阿寧已經很大了,不能再和師兄一起睡。”

“阿寧既然喜歡師兄,自然是可以一起睡的。”

寧卿依舊堅定搖頭,但是她卻不知道怎麼說,睜著一雙泛著溼意的眼睛無辜地看著男人。

裴謹喉結滾動,單手將她的眼睛覆住,別用這種眼神看他,他只想摧毀,只想讓她在自己身下更崩潰地哭泣。

俯身去吻寧卿,可即將觸碰到她的紅唇時,她竟直接將他推開。

少女眼神裡帶著不解,“師兄,你做什麼?”

她也不管旁邊的男人,自顧自下床,在即將落地時,男人泛著涼意的如玉手指扣住她的腳踝,“阿寧,你認為現在你還能輕易離開嗎?”

寧卿半點沒察覺到危險,只茫然地說:“可是我得回去睡覺。”

“在這裡睡。”

男人腕上用力,將快要爬下床的少女拉回來,大掌扶著她的腰,讓她坐在自己的腹部。

寧卿想挪開,男人的手上用力,在她柔嫩的手腕上留下一抹豔麗的紅痕。

“阿寧,別動。”聲音很淡,配上他那張清清冷冷霜雪般的面龐,卻莫名充滿侵略性。

“師兄,我……”

寧卿想躲開,可話還未說完,裴謹便仰頭,喉結滾動,修長如玉的脖頸上浮現略顯猙獰的青筋,薄唇輕啟,含住少女柔軟的雙唇,極溫柔地吻。

寧卿喘不上來氣,腦子缺氧,迷迷糊糊的,連發生了什麼都已經分辨不清。

捲曲睫毛顫動如振翅的蝴蝶,窒息又愉悅的感覺讓她極其不安,雙頰通紅,抓撓男人的背,無助地哭泣,“師兄,阿寧是不是快死了?”

“阿寧怎麼會死。”男人放輕動作,在她耳邊廝磨。

“師兄在讓阿寧快樂。”

話落,男人吻著少女的臉頰,腰腹用力。

寧卿眼角沁出淚來,潰不成軍,哭得不能自抑,一口咬在了男人的肩頭。

隨後陷入了沉睡。

男人將她摟進懷裡,低頭細細親吻她的臉頰,鼻尖,嘴唇,恨不得吻遍她的全身,烙印下屬於他的印記。

抱著寧卿去浴間清理,回房後饜足地擁著她,沉沉睡去。

*

寧卿皺了皺眉,腰身被箍得很緊,她快要喘不上來氣,睜開雙眼,卻對上一張熟悉的臉,她愣了愣,腦中一片空白。

她怎麼……在師兄的床上?

腰後覆著一雙滾燙的大手,寧卿身體僵硬。

【系統,這是怎麼了?】不敢相信當下情景的寧卿茫然無措地問。

【宿主,酒後亂性,你遇上了。】

可她沒有關於昨夜的記憶,怎麼會呢?

這事兒宛如晴天霹靂,讓她完全不知該作何反應。

【我在做夢麼?】

【宿主,這是真的,不是做夢,你確實和你師兄上床了。】

寧卿捏緊被子,滿心惶然的她只想趕緊離開。

可她不敢動,她怕師兄會醒來。

現在她已經顧不得思考昨夜發生了什麼,她們究竟為什麼會發展成這樣,一心只想離開這裡,逃避現實。

【系統,你能讓師兄暫時昏迷嗎?】寧卿抖著聲音問,她努力讓自己鎮定。

【宿主……】

【你可以對不對?你快讓師兄昏迷!】寧卿情緒有些激動,系統檢測到她精神得的劇烈波動,不敢違背。

【好吧。】

寧卿感覺到師兄摟著她腰的力道在變小,可她緊繃的身體仍然沒有半分鬆懈。

她很慌很怕,感覺天塌了下來。

【系統,師兄他昏迷了嗎?】

【宿主,好了。】

寧卿手有些發抖,將環在她腰上的大手拿開,翻身起來時劇烈的痠痛感讓她控制不住地痛撥出聲。

一踩到地面,那被撕得粉碎的睡裙映入眼簾,可見昨夜戰況激烈,寧卿強壓下快要崩潰的情緒,將這些痕跡收拾乾淨。

背對著床上的男人,從芥子袋取出一件嶄新的衣裙穿上,她手臂大腿上佈滿青青紫紫的痕跡,寧卿咬唇,跑出房門外。

跑到一半,她又折回來,昨晚肯定有什麼誤會,她和師兄肯定都處於不清醒的狀態。

寧卿看著床上昏迷的男人,憋住淚水,過去掀開被子,側過頭不去看師兄佈滿抓痕的軀體,將地上散落的裡衣撿起來費力地給他穿上。

好像他只要穿上衣裳,這件事就會被掩藏。

可床上皺巴巴的痕跡無法掩蓋,她無法,不敢耽擱立即跑下山,跑著跑著,感受到腿內側摩擦的疼痛,突然蹲下・身哭了起來。

【系統,究竟發生了什麼?】她惶然無助地問。

【宿主,你看開點……】

寧卿抹了把眼淚,繼續往山下跑。

正在找她的紀樾看到髮絲凌亂,哭紅了眼睛的寧卿,一下噤了聲。

今早寧卿沒來上學,江苑苑和青楓給她發訊息她也沒回,找裴謹師兄那邊也沒訊息,紀樾得知此事,便和她們一起找,可他才走到青梧山山腳,就看到一身狼狽的寧卿。

“你這是怎麼了?”

寧卿看到紀樾,不敢再哭,連忙搖頭,“沒什麼。”

“你哭過。”

“我沒有!”

紀樾見寧卿情緒如此激動,皺皺眉,他上前一步靠近她,可寧卿卻不斷往後退。

“發生了什麼?”紀樾問。

寧卿不想再回想起這件事,也不想別人提及,神色痛苦地蹲下身,逃避似的將頭埋入雙膝,“你別問了好不好。”

紀樾從未見過情緒這麼崩潰的她,也從未見過她哭得這麼傷心,就像一直堅守的事情突然破碎,再也無法恢復成從前的模樣。

“寧卿,你要一直待在這裡嗎?”紀樾在她身邊蹲下,輕聲問她。

寧卿哭聲一頓,對,這裡在青梧山腳下,她得離遠點,不能繼續待在這裡。

起身起得太急,寧卿昨夜被折騰得太狠根本沒怎麼睡,體力不支精神不濟,身體一晃,差點摔倒在地。

紀樾及時將她扶住,他不知道她經歷了什麼,但她現在很傷心很難過,他發現自己不想看見這樣難過的她。

寧卿躲避他的觸碰,但身體脫力,又要摔倒,她緊閉上眼睛,但疼痛一直沒有到來。

“我送你回丹峰?”紀樾掌握著距離,扶著她,之前已經知道寧卿從青梧山搬下來,於是這麼提議。

“走吧,我送你回去。”

寧卿小腹突然一陣靈力湧動,疼得身體一僵,等這股疼痛緩過去,她卻渾身無力,現在她只想趕緊離開這裡,悶聲道:“多謝你。”

寧卿突然的客氣疏離讓紀樾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輕抿雙唇,扶著寧卿慢慢走向丹峰。

“寧卿,今早江苑苑她們給你發了訊息,你怎麼沒回?”

寧卿沉默。

“你師兄呢?”紀樾見她不回,又換個話題。

她那師兄這麼在乎她,寧卿這副模樣,按理說,她師兄應該是在的。

“你別說了。”寧卿垂眸。

紀樾敏銳地察覺到什麼,寧卿難道是和他師兄鬧矛盾了?

“好,我不說了。”面對突然脆弱的寧卿,他發現自己很難對她冷言冷語。

兩人接下來一路比較安靜,以前話多喋喋不休的寧卿突然沉默,紀樾也不知該如何開始話題。

走到一半,寧卿突然停下腳步。

紀樾不明所以,“怎麼了?”

“我不想回丹峰了。”

紀樾現在只是個小少年,他沒察覺可不代表奎河長老不清楚,萬一被他看出來……寧卿不敢想象後續會發生什麼。

“那隨我回飛雲峰?”紀樾試探地說。

飛雲峰,寧卿眼神一顫,師姐在飛雲峰,更不行。

她現在只想躲得遠遠的,“你鬆開我吧。”

寧卿取出傳送符,捏訣就要離開,紀樾反應迅速握住她的手,和她一起被傳送到蒼雲宗附近的扶風城。

她現在身心俱疲,又累又困,只想找個安靜的地方睡覺。

看見和她一起被傳送過來的紀樾,也沒有多餘的精力理會他,隨便找了一家客棧,登記入住後就要關門,紀樾卻將她攔住。

她也不想和他爭執,由著他站在門口,直接躺在床上,面對著牆,蜷縮成一團,閉上眼睛。

紀樾猶豫後還是進了房,將門關上,轉身,眼前是寧卿瘦弱的背影。

他頭一次如此束手無策,既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更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寧卿。

很累很困的的寧卿卻睡不著,耳邊傳來系統的聲音。

【宿主,任務圓滿完成,咱們甜度值也在昨晚到了一百,你自由了。】

聽到“自由”二字,寧卿的眼神微微波動,半晌,她開口,【也就是說,我和女配完全脫離了關係,我不會再重蹈她的覆轍對嗎?】

【是的。】

【我和師兄的關係也不會變對嗎?】

【……嗯。】

她倆都這樣了,這關係怎麼可能不會變,但這個時候系統不想刺激寧卿。

寧卿拉過被子捂住自己的頭,片刻,她突然意識到什麼,驚惶地坐起身。

系統被她嚇了一跳,【宿主,怎麼了?】

寧卿什麼也顧不得了,直接跑出客棧。

她得去買藥,煉製避孕丹需要時間,現在也沒有精力煉製,得用最快的時間服下避孕的藥物。

紀樾跟著她,看著她最進丹藥鋪,然後聽到她說:“有沒有避孕的藥。”

避孕?

紀樾神情猛然一怔,難以置信地盯著寧卿,她最初驚慌失措的模樣在他腦中一幀幀閃過。

她的模樣分明不像自願。

而她是從青梧山下來,有她師兄在,根本不可能被別的男人。

難以壓制的憤怒瞬間席捲紀樾全身。

寧卿立即將丹藥放入嘴裡,待丹藥化作藥汁流入腹中,才稍稍安定。

對於這種事,其實她很看得開,水到渠成沒什麼不可以,但這人怎麼能是師兄?

寧卿臉色太過難看,她買的又是避孕所用的丹藥,掌櫃瞧見不免心生猜測,“姑娘,你……”

“多謝掌櫃,我無事。”

寧卿試圖遺忘今早的回憶,昨晚的事情她毫無印象,就當什麼也沒發生過吧。

清髓丹已經煉成,甜度值也刷滿一百,她已經擺脫女配的結局,等結業,她就徹底離開蒼雲宗。

走到藥鋪門口,寧卿才注意到紀樾怪異的眼神,被他知道就知道吧,也不想解釋,反正,她們也沒有結果。

紀樾被寧卿看得心頭一緊,他上前攔住她,語氣嚴肅地問:“寧卿,是不是你師兄強……”

“不是。”寧卿否認,轉身離開藥鋪。

師兄怎麼會強迫她,師兄不是那種人,一定是昨晚她們都糊塗了,或許師兄是把她當成了師姐。

認錯了人,睡錯了人,以前古早小說裡經常有這種情節的。

寧卿怎麼也不願意相信朝夕相處的師兄是那種人,她昨夜喝醉了,發酒瘋主動湊上去也不是沒可能。

無論是那種,寧卿始終不願往紀樾所說的方向猜測。

她現在只希望,師兄也和她一樣,忘了昨夜發生的荒唐事。

紀樾站在原地, 看著寧卿走遠,心裡直直下墜。

但他知道現在寧卿情緒不穩定,不能再刺激她, 跟著她回了客棧。

寧卿又回到床上躺著,一副不要和她說話拒絕溝通的模樣。

紀樾站在房裡看著她, 本以為對寧卿只是有點好感罷了,可現在看來, 或許遠遠不止如此,只要一想到她被別人欺負,心裡便湧上難以發洩的怒意。

他剋制自己,坐在桌邊守著床上陷入熟睡的寧卿。

青梧山。

坐在床上的男人微垂著眼眸,淺瞳平靜地注視著寧卿睡過的地方。

俯身靠近, 寧卿身上獨有的淡香縈繞鼻尖,好像她還在自己身邊, 指腹捻起她遺落在枕頭上的一縷長髮。

她昨夜就是在這裡,哭著求著讓他慢點。

他的阿寧, 即便是躺在他榻上的阿寧, 依舊那麼單純。

男人神色不見半分慌張, 像是早料到她會跑,會逃離。

抬眸看向窗外,阿寧現在到哪兒去了,她發現她在她敬重的師兄的懷裡醒來時,會是什麼表情。

惶恐無助,還是低聲哭泣。

裴謹心臟一聲接一聲有力地跳動,他微抬眼簾, 露出殘忍的笑意。

招惹了他,還跑得了嗎?

*

寧卿是被什麼東西墜地的聲音吵醒的, 一睜眼,就看見她最不想看見的男人俯視著地上的少年,滿臉漠然與冷意。

師兄來了?

早上的記憶瞬間湧入大腦,寧卿本能地想拔腿就跑。

可地上的紀樾嘴角溢位了血,她不能走,立馬下床攔在師兄面前,現在她顧不得昨晚和他發生過多麼親密的行為,只想阻攔他繼續找紀樾的麻煩。

“師兄,你在做什麼?”

“阿寧,你扔下師兄,就是跟他離開了?”男人極平靜地問。

“這件事和他沒關係。”

見寧卿攔在別的男人面前,警惕地看著他,裴謹不急不緩,朝她走了一步,笑了笑,“他和你在一個房裡,可你竟然說和他無關。”

“還要繼續騙師兄是麼?”

越說,男人笑意越發明顯,可他眼瞳中的冷意卻猶如冰凌寒冷刺骨。

寧卿莫名懼怕,她強裝鎮定,“師兄,我只是在路上遇到他罷了,你在說什麼?”

“那你為何要跑?”

寧卿抿唇,“師兄,你在說什麼,我怎麼沒聽懂。”

“昨夜阿寧主動上了師兄的床,主動勾……”

“師兄!”寧卿立即打斷,她萬萬沒想到光風霽月的師兄,會說出這樣的話。

而最讓她在意的一點是,師兄記得,他竟然記得。

寧卿腦子嗡嗡嗡地響,根本無法思考。

見她如此牴觸,裴謹放緩語氣,“好,師兄不說了。”

“和師兄回去。”

裴謹去牽寧卿的手,卻被她躲開,像是將他視作瘟疫,不想與他有半點觸碰。

昨夜她乖順,她有求必應,她哭泣著緊緊抓著他宛如抓著一塊浮木,與現在冷落冰霜的她截然相反。

但是即便這樣又如何,他並不在乎。

一把攥緊寧卿細嫩的手,握得極緊,讓她無法掙脫。

下一秒,他便和寧卿消失在原地,紀樾被他用靈力束縛,無法動彈,只能眼睜睜看著寧卿被帶走。

以他現在的能力,想在裴謹手裡帶走寧卿,簡直異想天開。

寧卿被拽著進入裴謹的房裡,她不想再來到這個房間,不斷地掙扎,想將手從他的大掌中抽出,“師兄,你放開我!”

她不想去那個房間,也不想看到她們荒唐一夜後的任何痕跡。

“阿寧,你睡了師兄現在是不打算認賬是嗎?”

寧卿錯愕地看向他,腦子裡亂糟糟的,根本理不清頭緒。

什麼叫她睡了師兄?

“昨夜只是意外。”

裴謹抓著她的手不放,帶了逼迫之意,“是你主動爬到師兄床上,也是你說喜歡師兄,你難道想當沒發生過?”

寧卿茫然,怎麼會,難道真是她在昨夜完成任務的時候,稀裡糊塗之下乾的蠢事?

可她沒有關於昨晚的記憶,她也不知道師兄說的究竟是真還是假,可向來君子的師兄,肯定做不出這種事的,或許真的是她主動。

她咬緊唇瓣,“師兄,那你就當什麼也沒發生過吧,這只是一場意外。”

這件事發生了後,師兄想必只是出於責任想負責,可她不需要。

“真的,這種事阿寧不在意,你不需要負責,我們就當昨晚只是一場夢吧。”

她不在意,不在意。

是不是那個紀樾要和她做這種事,她也不會拒絕,在別人身下承歡?

裴謹強忍怒意,笑容慘淡涼薄,“阿寧不在意,可我在意。”

他捏緊寧卿的手,恨不得將她手腕捏碎,“事情已經發生,你豈能輕易地一揭而過?”

寧卿真的很想質問他,難道她主動,他不配合她難道還能強了他嗎?更何況,他可是一個大乘期的修士,而她只是一個煉氣期的醉鬼。

可她不敢問。

裴謹指尖撫弄寧卿的小腹,別有意味地說:“阿寧腹中,或許已經有了師兄的孩子。”

寧卿聞言猛然掙扎,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無措又驚慌地瞪著他,“師兄你在說什麼?”

裴謹並不顧忌她,強勢地攬過她的腰,指腹在她小腹上打圈,細細感受寧卿小腹的肌肉收縮。

他笑了笑,“我說,阿寧可能已經懷了師兄的骨肉。”

寧卿拼命想推開他,“我已經吃了避孕丹,是不可能……”

她的話來不及說完,男人只是盯著她,“一次不行,那就第二次,第三次,總會有懷上的那天。”

“師兄,你到底在說什麼?”寧卿無法想象這是師兄說出的話,驚恐地喃喃,她甚至已經忘了掙扎。

男人卻不打算和她繞圈子,“師兄就是這樣的人啊。”

幻境裡寧卿討厭害怕的那個人才是他,她心中溫柔體貼的師兄,不過是為了讓她放下防備的偽裝罷了。

可現在她如何也不願待在他身邊,他似乎也沒了偽裝的必要。

裴謹修長的手指撫上她的臉頰,眼裡浸滿溫柔,“阿寧,師兄愛你啊,你昨晚也說,你愛師兄,待在師兄身邊不好嗎?”

寧卿身體猛然一僵,師兄愛她?

怎麼可能,師兄愛的應該是師姐,他怎麼會愛她,他對她的喜歡,只是對於從小養大的妹妹的喜歡罷了。

裴謹似乎猜到了她的心思,無情地摧毀她的那絲僥倖,在她耳邊輕聲低語,“若只是對妹妹的喜歡,怎麼會將她壓在身・下讓她哭泣?”

“阿寧,你說呢?”他輕輕吻了吻寧卿小巧的耳垂。

寧卿僵硬地愣在原地,說不出話來。

男人卻還在無情地繼續,想要徹底摧毀她堅守的信念。

“你一直欺騙自己,不累嗎?”

“師兄和你媾合,你也為師兄開脫。”

“阿寧,你真會自欺欺人。”

寧卿捏緊手心,“你瘋了!”

男人拉下她的手腕,坦然承認,神情癲狂,“我是瘋了,早就瘋了!”

不然怎麼會想將從小養大的師妹壓在床上,又怎麼會想讓她給自己生個孩子。

無數個夜晚,看著水鏡中的她自瀆,她卻始終單純地將他當做敬重的師兄,如此可笑。

指尖輕觸寧卿臉頰,親吻她的額頭,“阿寧,不要逃避師兄對你的愛好麼?”

“不,一切都錯了,你喜歡的人不是我。”寧卿還在垂死掙扎。

男女之情最為短暫,也最容易新生隔閡,摻雜著慾念,摻雜著計較,她不想要。

“師兄,我們一直當師兄妹好不好?就像以前那樣。”寧卿祈求地看著他。

沒有昨晚的記憶,她可以當做什麼都不知道。

“阿寧,你覺得可能嗎?”

這一句話斷了寧卿所有的退路。

她用了全身的力氣推開裴謹,他一時不察竟被她掙開,寧卿拼命往門口跑,她要下山,她要離開這裡。

可她還沒開啟門,一具熾熱高大的身軀從背後擁上來,她被裹得緊緊的,根本無法逃離。

男人將她按在門上,寧卿雙腿打顫,想要躲開,可他輕而易舉就能讓她動彈不得。

“師兄,阿寧不下山了,就待在這兒,不要,好不好?”

女孩眼眶紅腫,捲曲的睫毛上掛著淚滴,可憐極了,可裴謹卻變態地產生了讓她哭得更狠的衝動。

感受到男人越發灼熱的呼吸,一直忍耐的寧卿再也無法堅持,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師兄,我怕,你不要嚇我……”

裴謹掐住女孩的下巴,讓她扭過頭來,指腹將她接連滾落的淚水拭乾,毫無商量地道:“搬回來。”

寧卿見他鬆動,立忙不迭點頭,“我搬回來,立即搬回來,我一直待在青梧山,再也不離開。”

裴謹將她用力抱進懷裡,感受她身上的體溫,她髮絲的馨香,“別騙我。”

寧卿此時什麼也顧不得,只想穩住他。

“阿寧不騙師兄,阿寧以後會聽話,師兄說什麼我就做什麼。”

“嗯。”裴謹親親她的眼睛,在察覺到她的僵硬時卻並未停下。

見他臉色冷靜下來,寧卿很想讓他放開自己,可是她不敢。

不知過了多久,男人終於鬆開她,寧卿衣裳已經被汗水浸透,她小聲道:“師兄,那我下山去把東西搬回來?”

她不想待在這裡,出去透透氣也是好的。

裴謹看出了她的小心思,但他卻不打算戳破,讓她緩緩吧,不能逼得狠了。

“師兄和你一起去。”

寧卿的希望落空,可她無法反駁,只能順從。

兩人再次坐在小紅的背上,卻是完全不同的光景,寧卿儘可能地遠離師兄,坐在邊緣,可男人突然將她一把攬過,“你想掉下去嗎?”

其實,掉下去也沒什麼不好,寧卿默默想。

這一路過得好慢好慢,她恨不得過快一點,寧卿看著越來越遠的青梧山,心中茫然,事情到底是怎麼變成這樣的?

為什麼師兄會變得像幻境裡那樣可怕?

終於來到丹峰,寧卿和裴謹一同落地,她慢吞吞地走向丹房,裴謹突然牽住她的手,幾乎是條件反射立即甩開,她不想被別人看出來。

觸及到寧卿可憐的的目光,裴謹收回手,罷了,在外面就由著她吧。

“師兄我自己去吧。”

寧卿沒等他回答,便逃也似地跑進丹房,奎河長老早就聽見門外兩人的動靜,寧卿已經搬過來,這回裴謹過來意欲何為。

“長老,我得搬回青梧山了,多謝您這段日子的照顧。”

“搬回去?”奎河長老清掃丹爐的動作一頓。

“嗯。”寧卿點頭。

“在這裡住不慣嗎?”奎河長老放下手裡的活兒問她。

“住的慣,就是捨不得師兄,還是想回去,但我以後也會過來跟著長老煉丹的。”

寧卿的話一字不落傳入裴謹的耳朵,捨不得他,只是說給他聽罷了。

但他卻彎唇笑了,笑著笑著又恢復冷淡,阿寧何時才能心甘情願,主動摟著他的脖子,主動親吻他。

奎河長老突然皺眉,敏銳地道:“是你師兄讓你回去的?”

裴謹對寧卿的心思他看的明明白白,寧卿在這兒住得好好的,突然和他師兄一起過來說要搬回去,多半是她師兄要求的。

可寧卿確實沒拜入丹峰,她還是青梧山的人,他也無法強留。

“真的是你自己想回去?”

“嗯,我想回去。”

“那就走吧。”奎河長老也不再多說,反正走不走和他關係不大,又不是他的徒弟。

寧卿走到門外,看見等候在原地的男人,轉身就走,走了兩步又回到他身邊。

兩人一起走向寧卿在丹峰的住處。

這一路上她都在想,事情究竟是怎麼變成這樣的,但是一直沒有想明白,從進入幻境開始很多事情就越發不對勁了。

以後會如何她也不清楚,心裡很茫然,若是能遠遠地離開自然好,可是她又能跑到哪裡去。

以前她嚮往自由,渴望完成任務後襬脫女配的結局,出去遊歷,看遍修仙界的江河山川,但是現在這一切好像已經成為了泡影。

【系統,我該怎麼辦?】寧卿現在只能和它訴說。

【宿主,你的願望和你師兄喜歡你好像不衝突。】系統道。

【你只要喜歡上你師兄,一切不就迎刃而解了嗎?你倆還能一起去遊歷,一起去看江河山川。】

寧卿嘟囔,【這哪行,師兄只能是師兄。】

怎麼可能說喜歡就能喜歡,她已經把他當師兄當了十來年了。

【宿主,你真沒喜歡過你師兄?】系統問。

寧卿雖是胎穿,但她靈魂年齡卻是個實實在在的少女,正值青春年華,三歲被帶到青梧山,由師兄養著,而那時,裴謹也不過是個十來歲的少年。

在最落魄人生最無望的時刻,裴謹照顧她,給了她以前缺失的所有關愛,面對這樣一個少年,她真的不會產生半分心動嗎?

寧卿沒能立即回答系統的問題。

許久才道:【當師兄妹已經很好。】

【而且,師兄是落雪師姐的。】

系統繫結過多屆宿主,資料庫裡收錄了相當豐富的資料,以他檢測到的資料來看,寧卿擅長用思想禁錮自己。

換一句話說,寧卿怕改變,也太過在意別人的目光。

周圍所有人都知道裴謹從將她一手帶大的,她心裡也十分清楚,雖然沒有血緣關係,兩人卻勝似親生兄妹,她無法想象該如何面對那些流言蜚語。

而且,她潛意識裡認為書裡的男女主就該在一起,她只是一個女配,她若和男主發生什麼,那就是搶走了女主的愛情。

【宿主,有沒有一種可能,你師兄並不喜歡女主?】

【你在說什麼?】寧卿皺眉。

【這裡已經從書中分離出來,是個獨立的世界,很多事情並不是一成不變的,你和你師兄相處了這麼多年,你難道覺得你師兄是個紙片人嗎?他的行動和意志難道都會受劇情的操控嗎?】

【而且以現在的情況來看,你師兄和女主沒有半點要產生愛情的苗頭。】

寧卿反駁,【你都說了書裡的劇情並不是一成不變的,他們說不定是以後才會產生感情。】

【你自己想也沒用,乾脆去問問你師兄,他對女主是個什麼態度。】頓了頓,系統又道:【你也可以問問女主,她喜不喜歡你的師兄。】

【說到底,你就是怕,你怕愛情沒有親情純粹,你怕愛情沒有親情保質期長,你怕失去照顧你體貼你的師兄,你怕流言蜚語,怕別人異樣的目光。】

寧卿沒說話。

系統說得對,她確實什麼都怕,前世生活太苦,她無法忍受再次被推入黑暗,她什麼都不想失去,只想一直待在自己的舒適圈。

路過的牧原,看見寧卿和一臉漠然的凝華仙君並肩走著,打招呼的話卡在喉嚨裡,即將擦肩而過,他才道:“師妹。”

寧卿回神,“牧原師兄。”

他看了看有些頹喪的寧卿,又極快地打量了一眼裴謹,腦中浮出各種猜測。

“師妹,你這是……”

“牧原師兄,我得搬回青梧山了。”寧卿低聲道。

“為何”二字到底還是沒能問出口,凝華仙君在這兒,恐怕是他的意思,牧原不由心想,凝華仙君看管他的師妹,看得未免太緊了吧,縱然心中多有抱怨,卻不敢說出口。

他看著二人離開,突然瞧見裴謹手掌包裹住寧卿的手,心神一震,隨即想起之前宗門裡傳言。

二人當真……

牧原匆匆離開。

寧卿想要掙脫師兄的手掌,可他反而裹得更緊。

對上師兄垂下來的視線,寧卿動作頓住,只能乖乖被他握著。

進了門,裴謹也緊跟著寧卿踏入,反手將房門關上。

寧卿現在很怕和師兄單獨相處,更怕和他身處同一個房間。

快速將房裡的東西收入芥子袋,想要儘快離開這裡,但裴謹猜到了她的心思,手掌覆住她去拿泥塑娃娃的手。

寧卿身體僵硬,“師兄,怎麼了?”

“沒怎麼,就是師兄想幫你一起收。”

等他抽身離開,寧卿身體驟然一鬆。

“師兄,我自己來就行。”

寧卿慌忙去拿桌上的書,但是沒拿穩,直接掉在了裴謹的腳邊。

看見翻開的書上那一幅畫,裴謹彎腰撿起來,指腹捻著書頁上的人物畫像,看向寧卿。

她本來沒有注意,卻猛然發現那書上她所畫之人是長了尾巴和耳朵的紀樾,那是她看書看得無聊時畫的,心裡一慌,就要搶過來,但是已經搶不回來了。

“這是誰?”

寧卿嚥了口口水,“我隨便畫的。”

她只能祈禱師兄沒有認出來,她畫畫能力有限,應該是認不出來吧。

裴謹確實沒認出來,視線鎖定人物頭上的耳朵,和身後毛絨絨的尾巴,語氣莫名地問:“你喜歡這種?”

她無法否認,不喜歡幹嘛畫。

只能硬著頭皮點頭。

裴謹將書上人物耳朵和尾巴的模樣記入心裡。

“還有要帶走的東西嗎?”

裴謹打量著寧卿住過一段時日的屋子,眼裡有幾分嫌棄,沒他給阿寧佈置的好看,這粉嫩的顏色,阿寧才不喜歡。

“沒有了。”

“那我們回家。”

寧卿抬頭看向已經恢復從前溫柔模樣的師兄,卻被他抓了正著。

“看我做什麼?”

“沒什麼。”

寧卿真的希望,他能一直如此。

但溫柔只是裴謹的表象,回到青梧山,寧卿洗完澡後想要回房,卻撞上披著素白長衫,後腰抵在門上,神色漠然散漫的男人。

“師兄,你早些休息。”

說完,她抬起腿想要跑進自己房裡,男人卻輕聲喚住她,“阿寧。”

寧卿攥緊袖口。

“來師兄房裡。”

聲音淺淡,卻不容置喙。

寧卿不說話, 她想當沒聽見,頓了頓後徑直走向自己房門,但男人竟跟著她, 似乎打算和她一起進去。

反手就要將門關上,可男人卻輕輕撐在門上, 很隨意,彷彿只用了不到一成的力氣, 但她卻死活關不上。

但他又偏偏不徹底開啟,留給寧卿一種她使使勁就能關上的錯覺。

裴謹看著她暗暗和自己較勁的模樣,笑出了聲,輕輕湊近她耳畔,低聲說了一句什麼。

寧卿聽見他口中說出的話, 手上脫力,一下沒撐住門, 眼睜睜看著他進門。

她站在原地不動,裴謹不由看向她。

寧卿自知這件事她避不過, 只能將門關上, 走到裴謹面前, 但兩人之間隔了一條手臂的距離。

裴謹去牽寧卿的手,卻被她躲開了,他微掀眼簾,眸中平靜。

一時半會兒適應不了也正常,總要多給她一些時間。

徑直走到床上坐下,身披長衫,面如冠玉, 眉眼清冷,通身氣質溫和卻夾雜著冰雪般凌冽的氣息, 讓人不敢放肆,而此刻,他卻成了放肆的源頭。

寧卿更不敢上前,昨夜和師兄上床她處於醉酒不清醒的狀態,可現在她完全清醒,她不想,她得想辦法阻止。

可她語氣不敢太強硬,師兄是典型的吃軟不吃硬。

“師兄,我能不能……”

男人淡淡道,“不能。”

他知道寧卿想說什麼,不立即動她已經是他所能做出的最大讓步,誰知道,阿寧是否又會在他看不見的角落悄悄跑走呢?

“阿寧,過來。”男人薄唇輕啟,平靜的視線對準面前戰戰兢兢的少女。

寧卿轉身就想跑。

可今天被抓回來的畫面歷歷在目,她深知一旦跑,後果可能會更加嚴重。

而且,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自己絕對跑不掉。

她打算拖延時間,能拖一時是一時。

“師兄,你給阿寧一些時間,我慢慢去適應好嗎?”

“阿寧。”男人起身走向她,手指將她的碎髮輕輕勾到耳後,微涼指尖觸碰到寧卿臉頰,驚起她一身的雞皮疙瘩,也不知他是有意還是無意。

“你在幻境裡就是這麼說的,可最後,你卻騙了我。”他呢喃。

幻境?

對上寧卿震驚的目光,裴謹臉色如常,靜得不能再靜。

“現在,師兄要如何再信你?”

裴謹撫弄寧卿碎髮的手指稍稍用力,頭髮輕微扯到頭皮,有些疼,他注意到寧卿的神情,立即放鬆。

“現在,還要和師兄討價還價嗎?”

回想起幻境裡師兄用金鍊將她手腳捆縛住的場景,寧卿渾身打了個激靈,連忙搖頭,“不了,阿寧都聽師兄的。”

“這樣的阿寧才乖。”男人輕輕揉捏她的指腹。

寧卿強忍抽手地的衝動,被男人拉著走到床邊,今晚,應該不會發生什麼吧?

寧卿控制不住地開始胡思亂想,今早她渾身赤・裸地躺在師兄懷裡,若這是動態進行,她真的無法想象。

“怎麼還不上來?”男人看著她。

寧卿抿唇不語。

男人好看的眉眼微皺,扣住她細膩的手腕,輕輕一拽,少女便直接坐到他身上。

她愈發不安,師兄身上的淡淡冷香緊緊裹住了她。

男人卻低頭擺弄她的手指,纖細白皙,看得專注。

就在寧卿以為他要一直玩自己的手時,他突然抬頭,修長的脖頸上喉結輕輕滾動。

男人仰頭去吻她,大概知道她會躲,大掌按住她的後腦,但就在即將觸碰到柔軟的唇瓣時,寧卿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吻,落到了她的手背。

但他卻沒停,沿著寧卿的手指指背細細密密地吻,舌尖輕觸指縫,像是蛇,溼溼滑滑,可偏又是灼熱的。

寧卿坐在他身上,身體隱隱顫抖,手不敢放開,一旦放開他就會觸碰到自己的唇,可灼熱濡溼的觸感在她手背傳遞,很奇怪。

心跳劇烈,快要跳出胸腔。

“師兄……”她捂著嘴,聲音模模糊糊聽不太清。

“阿寧乖,把手拿開。”

寧卿卻捂得更緊了。

她微溼的髮尾滴著水,砸落到男人的高挺的鼻樑上,順著流至他親吻她手背的唇,冷熱相融。

寧卿不敢睜眼看,緊緊閉上雙眼。

正細細親吻少女手背的男人突然睜眼,他盯著她顫抖的睫毛,往上探了探,吻幹寧卿臉頰上的水漬。

寧卿感受到臉上溼熱的觸感大驚,慌不擇已睜眼,就對上一雙冷靜到極致漆黑深邃的眸子。

師兄,師兄一直在盯著她。

瞬間,心裡防線被擊碎,寧卿再也無法承受,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男人動作一頓,撤離身體稍稍離開她,眼底似有不解,“哭什麼?”

寧卿不知道怎麼回答,她只顧上哭,事情不該是這樣,她怎麼會和師兄在床上做這種事?要是被人看到,這樣一想,她哭得更傷心了。

裴謹自認為心還算狠,甚至喜歡她在床上哭,但此刻見她如此真心實意像是被拋棄了般哭泣,無法再逼迫她。

他不敢再觸碰寧卿,啞聲道:“別哭了。”

他一說,寧卿哭得更是大聲。

“師兄不動你。”

寧卿卻不信,抽抽噎噎話都要說不清,“你剛才那叫沒動我嗎?”

除了沒……和那樣有什麼分別。

“……”

她哭,男人看著她哭。

寧卿哭完情緒漸漸緩和,她開始後怕,怕他會不耐煩之下直接將她給。

……

想從他身上下來,但男人手上力道加大,隔著單薄的睡裙搭在她後腰,這個動作寧卿本能地感到危險,不敢再動,淚眼朦朧地看著他,“師兄,我想下來。”

“去哪兒?”裴謹微掀眼簾,對準她可憐巴巴的小臉。

“睡覺。”寧卿小聲道。

“我在裡面睡。”她立馬補充。

裴謹這才稍稍鬆開手。

寧卿忙從他身上爬到床內側,她心裡已經清楚師兄不可能再退步,以後恐怕都要和他同床共枕,她只能儘可能地試探他的底線,不讓事情變得那麼糟糕。

馬不停蹄往床內側爬,身體快要貼到牆根,拉上被子閉眼睡覺的動作一氣呵成。

寧卿的床不算小,能睡下四五個她,但裴謹一躺下來,她卻感覺十分逼仄,心裡不斷祈禱師兄離她遠一點,但他卻側身往她靠近。

男人將背對著自己的寧卿拉入懷裡,下巴擱在她的肩膀處,闔上雙眸。

僵硬了一陣的寧卿發現他沒有做出別的舉動後,悄悄鬆了口氣,竭盡所能摒除雜念催眠自己。

就在產生了睡意時,脖頸上的觸感讓她瞬間清醒。

半夢半醒之時,她感覺彷彿回到了幻境之中,恍然睜眼,天光已經大亮。

湧進她腦中的第一個念頭是,她還要上學。

可現在看著已經很晚了,寧卿翻身就要爬起來,但是她被師兄抱著,根本無法起身。

男人睜眼,將她摟緊,“再睡會兒。”

“師兄,你先放開我,我得去上學。”

“師兄已經向長老說明情況,阿寧不必擔心。”

說明情況,說明什麼情況?

她現在衣衫不整地躺在師兄懷裡,若是被別人知曉,她的小臉在瞬間變得蒼白。

裴謹見她如此,眉眼微凝,“你就這般不願讓人知曉我們的關係?”

寧卿垂眸不說話。

以前除非她生病師兄才會同意讓她請假,可現在她分明什麼事情都沒有,師兄卻不讓她去上學。

她怕以後,師兄都不讓她上學了。

“師兄,我想去。”

她不想她的生活會因此改變,至於師兄,她只能慢慢地嘗試著讓他改變,興許,他只是出於好奇,才這樣對她,時間長了,他應該就膩了吧。

雖然她覺得系統說得對,但是這並不意味她能當什麼也沒發生過地接受。

她需要時間,未來到底如何,她也不清楚,只是相對於以前,對師兄的強烈牴觸要緩和了一些。

上學這件事她不想妥協,一旦有了開始,以後她可能需要妥協的事情會越來越多。

她不希望自己沒了自由,一切都由別人做主。

面對師兄冷漠的視線,她鼓起勇氣堅持,“師兄,我只是去上學,我們還和之前一樣,我會回青梧山。”

寧卿這樣祈求地看著他,裴謹發現自己很難狠心拒絕。

沉默良久後,他選擇妥協,“好。”

捕捉到她眼中瞬間湧出的驚喜,裴謹發現感覺還不錯。

但這個的前提是,寧卿沒有騙他。

只希望,阿寧,不會再騙他。

不然,他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來。

寧卿沒發現男人心底近乎瘋狂的情緒,開開心心地下床準備去上學,她正要換衣裳,卻想起床上師兄還在。

房裡就這麼大,她轉身猶豫地看他,“師兄,我要換衣裳。”

“阿寧渾身上下,師兄哪裡沒看過?”男人的情緒在轉瞬間收斂,他撐著頭,視線淺淺地落在她身上。

鎖骨處的紅痣,纖細的腰肢,明亮的眼睛,每一處,都長在了他的心尖上。

不,應該說,他對女人的喜好全是源於寧卿。

寧卿被他毫不閃避的視線看得渾身僵硬,她連鞋子也沒穿,赤腳匆匆出門,一把將房門關上。

左右看了一眼,乾脆進了師兄的房裡換衣裳。

可聞到房裡師兄身上的氣味,她更覺得怪異,時間不等人,看了眼房門,匆匆將睡裙脫下換上一件粉色長裙。

才出門,就見師兄靠在門邊,寧卿也不理他,徑直走出門外。

還算順利地坐著小紅下山,寧卿到教習堂的時候已經上完了一堂課,她進門時正好遇見抱著書走出門的落雪師姐。

寧卿的腳步頓時停下。

“阿寧,你怎麼來上學了?”木落雪是收到了寧卿請假的訊息的,見她過來有些驚訝。

她越說,寧卿越僵,她躊躇不安的模樣落入木落雪的眼裡。

“阿寧,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寧卿搖搖頭,“師姐我沒事,就是今天起來晚了,本想不來的,但還是過來了。”

“這樣啊,那你好好學習,師姐還有事就先走了。”

眼看著木落雪即將走出門外,寧卿轉身叫住她,“師姐。”

“嗯?”木落雪轉身。

“師姐,我想問問你,你有沒有喜歡的人?”寧卿抿唇道。

“阿寧忘了,上次師姐就說過沒有喜歡的人。”

在浮空船上時,寧卿問過,可她還是忍不住又問了一遍。

師姐的神情太過坦然,好像,真的沒有。

“阿寧怎麼關心起師姐的感情問題了?”木落雪好奇地打量她。

“就是好奇嘛,想問問。”寧卿可不敢和她實話實說,直接問她喜不喜歡她師兄,這也太奇怪了。

木落雪突然一笑,“阿寧,難道是情竇初開了,想找師姐要經驗?”

“沒有啦,師姐你不是還有事要忙嗎?你快去吧。”

看著落雪師姐的背影逐漸遠去,寧卿心裡好像卸下了一個大包袱。

【宿主,看吧,女主壓根就不喜歡你師兄。】

【你不能完全把原文的劇情套在現在這個世界上。】

【嗯,你說得對。】

可很快,寧卿就輕鬆不起來了,她看到了最後排靠窗而坐的紀樾。

她和師兄之間的所有事情,他都知道,早該,早該買避孕藥的時候她躲著點他,昔日很想看見的人,此刻再見,她卻只覺得尷尬。

可也不知道是她的錯覺還是什麼,總感覺紀樾在盯著她。

也是,之前他本來就不怎麼喜歡自己,現在得知她和師兄之間的事情,怕是更為不恥。

寧卿全程沒去看他,坐到自己的位置。

江苑苑還在埋頭睡覺,沒注意到寧卿過來,後座的青楓戳了戳她,“寧卿,你師兄不是說你生病來不了嗎,你帶病上學也太好學了吧?”

“佩服佩服!”

寧卿:“過獎過獎!”

說了一會兒,青楓轉頭悄悄看個眼窗邊的紀樾,八卦地問寧卿,“上次有人說你把紀樾扶走了,你們是不是在一起了?”

他對著寧卿擠眉弄眼。

寧卿皺眉,語氣嚴肅,“不是!”

這都是些什麼離譜的謠言。

青楓不信,“我還沒說呢,你激動啥,這叫不打自招?”

“愛信不信,不信拉倒。”

反正她和紀樾之間隔著那件事,她是不敢再坦然地面對他了。

不過好在她早就將她的那份心動扼殺在搖籃裡,現在只是有種說不上來的遺憾,至於別的,其實還好。

而且,上回他和自己在一起,被師兄誤傷,她可不敢再靠近。

等等。

寧卿恍然想起以前她沒有注意到的種種細節。

難怪她和紀樾交往過密時師兄會那麼生氣,難怪紀樾在握了她的手後,他會說髒。

原來他不是因為她早戀而生氣,而是在吃醋?

她很難想象,師兄會暗戳戳吃這麼多的醋。

停,不能再想了。

寧卿打住自己越飛越遠的思緒,學習學習!

不再和青楓聊這些有的沒的,寧卿從包裡取出本子,翻了一頁,正好翻到昨晚被師兄看到的那一頁上,狐狸小人兒映入眼簾。

她一心一慌,連忙把本子合上,生怕被人看見,雖然別人認不出,但紀樾看見肯定知道,這尾巴和耳朵不是他還能是誰。

她那天這不是腦子抽了才在上面亂塗亂畫。

本想把這幅畫給抹了去,但是她費了好些功夫畫的,下不了手,算了,反正也不會有人看她的本子。

窗邊,紀樾盯著寧卿的背影看,她被她師兄抓了回去,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今早她沒來上學,紀樾差點直接衝到青梧山去,好在,她來了。

看著看著,他捏緊了手心,以前他躲躲藏藏可也不似如今這般無力,寧卿師兄的修為擺在那兒,他究竟該怎麼幫她?

中午放學,他是在沒忍住上前,走到寧卿面前。

一旁的江苑苑看看他,又看看寧卿,“這是?”

紀樾卻沒理會她,視線對準寧卿,“我們談談?”

寧卿不想和他談,她只想這件事快點過去,可他如此嚴肅,寧卿很怕他會當著江苑苑她們的面說出些她和師兄的事情。

猶豫再三,她點頭,“我們出去。”

江苑苑一臉有貓膩的眼神看她倆。

“寧卿,你怎麼回事,有了小情郎就忘了我和青楓啊?”

“罷了罷了,我們走就是了~”江苑苑調侃得不亦樂乎。

寧卿聽見她胡言亂語,一時越發尷尬,大聲道:“江苑苑!”

紀樾的眼神卻閃了閃,“嗯,走吧。”

紀樾往教習堂不遠處的小樹林走去,寧卿也不想被人聽見她們的談話,便一直跟著他。

到了地方,紀樾停下,轉身看向寧卿。

“寧卿,你應該知道我要和你談什麼。”紀樾語氣嚴肅,又帶著點小心翼翼。

見她不說話,正想開口,寧卿卻道: “紀樾,多謝你關心我,這件事我不太想談。”

“我跟你過來,是想明確地告訴你,希望你不要再管這件事了,你這樣我很為難。”

紀樾繼續管,她不知道師兄會怎麼對他,尚未解除封印的他對上師兄,完全沒有勝算。

寧卿雖然強裝輕鬆,可紀樾還是看出了她的無可奈何,這是無法反抗下做出的妥協,並不是她的本意。

他比寧卿高,視線從上往下,不經意間看到被她衣襟掩蓋的青紫痕跡,心臟像是被細細的針不斷往裡刺。

“現在,我只想安安穩穩地過下去,你明白嗎?”寧卿靜靜地和他說。

即便她喜歡他又怎麼樣呢,現在一切都已經成了不可能。

“我不明白。”紀樾突然道。

寧卿繼續,“這件事和你無關,你不必管這麼多的。”

紀樾只是冷笑,“和我無關?”

之前是誰一直往他跟前湊,現在居然說和他無關。

明明那時準備替寧卿吸蛇毒時就暗中在心裡做好了決定,現在他卻成了上趕著的那一個。

他的自尊心讓他不想再繼續再糾纏下去,可他總覺得寧卿是身不由己。

“你告訴我,或許我們能想到辦法。”

“紀樾,我……”

她的猶豫不決讓紀樾心中生出莫名的慌亂,事情不該是這樣。

*

江苑苑和青楓去弟子食堂的路上聊得火熱。

“你說裴謹師兄會同意她們嗎?”江苑苑手扶下巴,認真思考著,比上課可認真多了。

“我看懸。”青楓搖頭。

“是吧,我也覺得,那小弟子雖然長得還行,但臉上有疤,而且要家世沒家世,要實力……也沒什麼實力。”

他只是在比試大會中奪得第一,可在諸多優秀的內門弟子中,根本排不上號,更別提寧卿還有個如此驚才豔豔的師兄。

“裴謹師兄要是知道,估計得氣死。”江苑苑繼續嘀咕。

“你就別瞎操心了,寧卿是個有主意的,她要堅持,凝華仙君拿她也沒辦法。”

畢竟裴謹疼寧卿是眾所周知的事情,大家都看在眼裡,即便她要下嫁,她師兄估計也只能咬著牙同意。

兩人正說著,卻突然遇上迎面走來的裴謹,江苑苑心下一驚,寧卿現在可是和窮小子在一起,裴謹師兄若是看見……

“裴謹師兄。”江苑苑穩住心神,衝他打招呼。

青楓緊隨其後,“凝華仙君。”

裴謹輕輕頷首,他看向兩人身後,目光收回,“阿寧呢?”

兩人再怎麼也不會坑自家好友,努力打著哈哈,“寧卿啊,放學她就走了,許是去奎河長老那裡了吧。”

裴謹輕微斂眸,丹峰,他不動聲色地注視著面前明顯緊張的兩人。

臉龐露出溫和的笑意,他道:“好,多謝你們。”

見裴謹走向丹峰,江苑苑立即掏出玉簡,【寧卿,你師兄來了,他現在正在去丹峰,你趕緊點!】

反正該做的她都做了,到底怎樣就看寧卿的造化了。

寧卿正和紀樾說著,腰上掛著的玉簡震了震,正要看,紀樾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寧卿,不要妥協,好不好?”紀樾盯著她,一字一頓地對她說。

神情無異,卻從他的話中感受到了祈求。

寧卿抿唇不語,她也不想妥協,可現在的師兄……

想起男人將她抵在床上,眼眸赤紅,神情癲狂的模樣,她的身體下意識開始繃緊。

紀樾看出了她的懼意,他往前踏了一步,離寧卿更近,“我們……”

他的話戛然而止。

不知聽了兩人對話多久的男人極緩慢地走了出來,寧卿注意到紀樾突變的神情,隨即聽到腳步猜到枯葉上的聲音,一聲聲,極其緩慢,剎那間,寒意順著脊背不斷往上竄,身體緊繃不知所措。

“阿寧。”男人喚她。

寧卿站在原地不敢動。

“為何不轉身?”男人又問,聲音淺淡如水。

寧卿咬緊雙唇,她緊繃的神經,突然斷裂。

寧卿在這一刻想了很多, 最後又釋然了,她不可能一輩子不見其他人,被師兄看見就看見吧。

轉身看向不辨喜怒的男人, 寧卿輕聲道:“師兄,你怎麼來了。”

裴謹握上她的手腕, 細細摩挲,寧卿被他的動作搞得有些忐忑。

這裡, 紀樾剛才握過。

上回她的手被牽了一下,師兄就那麼嚇人,今天,他會不會也,寧卿心頭有些不安。

“師兄, 我只是和他出來說清楚,沒別的事情, 咱們回去吧。”

裴謹卻沒動,“阿寧, 看來你又忘了。”

握住寧卿手腕的大掌驟然用力, 男人抬眸時, 瞳孔漆黑,“是不是師兄對你太心軟了?”

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將他的話扔在一邊。

寧卿只想趕緊離開,握緊他的手,“我們回去吧。”

但她卻拉不動,男人站在原地,冷淡地問:“今日阿寧不去丹峰嗎?”

“我不去了,我們回家。”

男人視線落到一旁站著的紀樾身上, 寧卿生怕他會做出什麼來,趕緊道:“師兄, 走,我們快回去,我餓了想吃飯。”

一旁的紀樾緊盯著裴謹,滿腔的怒火無處發洩,他深知自己不是裴謹的對手。

可他不想再次眼睜睜看著寧卿被帶走。

“你放開她。”紀樾厲聲道,眼神發狠地盯著裴謹。

裴謹只覺可笑,他一隻手就能碾死的螻蟻,卻試圖搶走他一手養大的阿寧。

才這樣想,他便發現寧卿擔心地看著紀樾。

裴謹低低一笑,下頜線瞬間繃緊,養了十來年的阿寧,現在卻在為一個外人擔心。

憑什麼。

這是他養大的,就該是他的,任何都搶不走。

周圍樹葉無風而動,嘩啦啦震顫,地面在強烈的震動中裂出縫隙。

男人強烈的威壓在瞬間撲向紀樾,硬生生壓彎他的脊樑。

紀樾即便是處在完全被壓制的狀態 ,可他的眼神卻沒有半分屈服之意,甚至還看向寧卿,讓她不必擔心。

兩人的眼神交流讓裴謹心裡的怒火拔至頂點,但很快,他又恢復了平靜。

素白長衫垂至腳踝,不染一絲塵埃,長身玉立,與紀樾的狼狽形成強烈的對比。

裴謹收斂威壓,輕柔地牽起寧卿的手,若是因此讓寧卿和他生出了嫌隙,那多不值得。

只是個螻蟻罷了。

“阿寧,和師兄一起回家。”

轉身裹緊寧卿的手,下一秒便回了青梧山。

男人身上帶著濃重的壓迫感,深深地壓向寧卿,她穩住自己顫抖的聲音,去拉男人的手,“師兄,我餓了,我們去做飯吧。”

男人看著她,“阿寧是怕師兄生氣?”

“可若是怕師兄生氣,為何要幾次三番地騙師兄?”

“師兄厭惡,你和別的男人在一起。”

“阿寧可聽懂了?”

寧卿對上他太過平靜的視線,握住他大掌的手下意識鬆開,“師兄,我不可能不接觸別人。”

說完她察覺到男人情緒的變化,立馬挽回,“我以後不和他來往,躲著他走。”

男人撫摸寧卿手腕上已經染上她體溫的手鐲,“阿寧就永遠待在師兄身邊,待在青梧山不好嗎?”

“這樣,你就不必躲著他了,阿寧在這裡也能學習。”

男人眸色陰鬱,聲音卻溫柔至極,“師兄可以保護阿寧,只需要天天開心。”

寧卿越聽越覺不安,想要掙脫他的手,“師兄,我不想,一直待在這裡我會瘋的。”

“可師兄也會瘋的,阿寧陪師兄瘋吧……”

寧卿強忍懼意,她不想成為被關在籠子裡的鳥,她還想和苑苑青楓她們出去玩兒,去許多她沒有去過的地方。

“師兄,求你了,我們去做飯好不好?”她的聲音已經有些顫抖。

但這次無論她怎麼示弱撒嬌,男人都不為所動,他早就說過了,阿寧若是再騙他,一切可就不是由她說了算,他早已告訴了她。

寧卿在看見他手中出現精緻的黃金鎖鏈時,腳步不斷往後退,但她又能退到哪裡去。

“師兄,你別這樣,阿寧害怕……”

裴謹朝她走近,“阿寧怕我,總好過你惦記著別的男人,和別的男人離開。”

“師兄!”寧卿試圖讓他心軟,但是才被刺激了的男人顯然不打算輕易地放過她。

那條鎖鏈還是扣在寧卿的手腕,以及腳踝,她努力想要掙脫,可沒有半點作用。

她越劇烈地掙扎,鎖鏈只會搖晃得越發刺耳。

裴謹將鏈條的另一頭鎖在床頭的位置,寧卿只能有小範圍的活動區域。

低頭眷念地親吻她細嫩光滑的手指,“阿寧,待在師兄身邊。”

寧卿看著瘋狂偏執的男人,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感覺。

回想起以前照顧她生活起居,溫柔耐心的師兄,如何也不能將他和現在這個迷戀地親吻她手的男人重合。

書裡的男主,孤冷清絕,即便動心也該是溫柔似水的,哪裡像現在這個渾身籠罩陰鬱之氣的男人。

裴謹將她的小腿放下,柔聲詢問,“想吃什麼,師兄去做。”

寧卿現在腦子很混亂,不知道要吃什麼,很想說隨便,但又硬生生改了說辭,“我想吃麵。”

“好。”

男人很快端著面回來,依舊有她喜歡的煎荷包蛋,寧卿盯著荷包蛋出神。

“在想什麼?”裴謹問她。

寧卿搖頭,她想的事情可不能和師兄說。

她想要自己端過碗,可裴謹卻坐在桌邊,拉著寧卿坐到他的腿上。

每次一動,她手腕腳腕上的鏈條便會晃動發出聲響,太過噪雜刺耳,鏈條堆在她和男人的腿上,彷彿彼此交纏。

“師兄餵你。”

“張嘴。”裴謹耐心地道。

寧卿只能湊上前去,筷子夾著面,她一次吃不完,又沒有拿筷子,不能往嘴裡送,一時陷入僵局。

“怎麼不咬斷?”男人問。

寧卿吃麵沒有咬斷的習慣,裴謹只好慢慢往她嘴裡送。

但是兩人配合不太好,寧卿一下被嗆住,趴在他身上咳嗽個不停。

裴謹輕撫她的後背,順著她的脊骨,緩慢地上下撫弄,寧卿呼吸一滯,咳得越發厲害。

小臉憋得通紅,咳得眼淚都出來了,咳完渾身無力,趴在他腿上一動不動。

裴謹抬起她的下巴,盯著她嗆紅了的眼眶,指腹輕抹寧卿溼潤的眼尾,“怎麼這麼容易嗆到?”

寧卿瞪著他,不說話。

“下次吃別的。”

她依舊不吭聲。

“生氣了?”裴謹湊近她,盯著她溼漉漉的眼睛問。

“那阿寧自己吃?”

寧卿還餓著,她抓過裴謹手裡的筷子,埋頭吃麵,聽見男人莫名其妙的笑聲,她差點再次嗆到。

她這面吃的不安生,男人抱著她,一會兒摸摸她小巧敏感的耳垂,一會兒摸摸她的腰,用手丈量她的腰圍。

沒過一會兒,寧卿身體一震。

男人修長手指往上探,輕覆在她的胸口處。

隨即道:“阿寧長大了嗎。”

語調淺淡,不含半分汙穢。

寧卿:……

她深呼吸強行忍住將他的手推開的衝動,祈禱他快點自動放開。

她怕拒絕,會讓他變本加厲。

“師兄得為你置辦些新裙子。”說完他就將手收回。

好像只是在量她穿衣的尺寸?寧卿稍稍放心。

可她猛然想起什麼,師兄之前為她置辦衣裳從未量過,那他是怎麼知道她具體穿多大的?

這一瞬間,她只感覺有什麼東西碎裂。

有些事情,不能深想,她連忙打住自己的思緒,繼續吃麵。

吃完麵,裴謹從寧卿手裡抽出筷子放到桌上,輕攬著寧卿的腰,抱著她去了床邊。

寧卿看到床脊背繃緊。

裴謹將她放到床邊坐下,“師兄很快回來。”

裴謹端著碗走後,寧卿腦中不受控制地浮現師兄用手給自己量胸圍的畫面,她咬緊齒關。

這段時間才發現,師兄就是個混蛋!還是個沒有道德沒有底線的混蛋!

趴在床上,她在乾淨整潔的褥子上使勁滾,弄得皺皺巴巴亂七八糟。

【系統,你說一個人性格怎麼會變化這麼大?】

【宿主,你在說你師兄?】

【嗯。】

【或許,他一直是這種人,只是你一直沒發現罷了。】

那她只能說,師兄偽裝得也太好了。

【宿主,你沒發現,你師兄人設好像和書裡不一樣嗎?】

是不太一樣,應該說是完全不一樣,書裡他端方持重,可實際上呢,根本不是這麼一回事。

裴謹行為舉止不像正常人,比起後期瘋起來的病嬌男二,他也不逞多讓。

前者是幼犬般柔弱卸下你的心防,趁你不備悄悄摧毀你的理智,後者則是以絕對掌控的姿態,讓你沒有反抗的可能。

【或許你並沒有多喜歡男二,你只是喜歡他的人設,要是出現另一個戳中你XP的貌美瘋批反派,你會選誰?】

寧卿無法回答,好像是有點難選。

【既然如此,那你換成喜歡你師兄不也是一樣的嗎?你師兄美貌吧,一米九的身高夠高吧,身材更是棒,人魚線腹肌樣樣不缺,而且他厲害啊,修仙界唯一的大乘境修士就是你師兄,可謂一手遮天。】

系統說著說著都感覺自己要心動了。

【你在偷換概念,瘋批不把主意打到我頭上,我自然喜歡,可不代表我想這事兒落我身上。】

就好比紀樾,他若真喜歡她了,說不定她就不喜歡了。

系統:【……】

怎麼這麼像渣女行為。

【你為什麼致力於給我推銷我師兄?】寧卿反問。

【我可是月老系統,撮合成的小情侶不說一百,也有幾十了。】

它乃甜文系統界的扛把子,幾乎沒有差評,這還是頭一回遇見這麼難搞的宿主。

正是因為這個,在寧卿完成系統任務後它沒有選擇立即迴歸穿書局,它是個有堅持有信念的系統,寧卿歪打正著完成任務,可完全和甜文的核心違背,它得糾正回來,才能安心離開。

面對金錢地位樣貌品性樣樣頂尖的男主,宿主都如此堅定不動搖也是厲害。

男主品性……咳咳,這個有待商榷,暫時不提。

從系統獲取到的資料來看,寧卿是個極度缺愛的人,由於童年被父母拋棄,她希望被堅定地選擇,渴望被濃烈的愛意包圍,和瘋批男主簡直是天生一對,它還不信撮合不了她們。

【等等,你怎麼知道我師兄有人魚線?】寧卿突然質問。

系統冤枉,它想看也看不了,【這不是每個男主標配麼?】

即便沒脫衣裳,也是能看出來的,優越的肩臀比,將寧卿拎起來就跟拎小雞仔似的。

況且,以那晚寧卿被男主拐到床上,它被關小黑屋的時長來看,男主的體力就差不了。

修仙界的男主就是不一樣,挑戰人類極限,但……宿主這個小身板可能折騰不了這麼久。

寧卿的思想不自覺被系統帶偏,竟開始回想那天早上她在師兄懷裡醒來,看見的畫面,打住,不能再想。

聽見門外的腳步聲,寧卿連忙翻身坐起,還從芥子袋裡隨便拿了本書假裝認真地翻看。

男人進門,站在床邊好整以暇地看著好像在認真看書的寧卿。

他淡笑著道:“阿寧,書拿反了。”

寧卿一愣,立馬將書換了個方向,可發現,分明現在的才是反的,之前的沒問題。

默默又將書拿正,繼續看。

裴謹就在一旁坐著,盯著她看,好像這樣也很有趣。

被他看得實在受不了,寧卿不由問:“師兄,你不修煉嗎?”

裴謹如今已經大乘境,但這個境界低階和高階完全是兩個概念,若是高階,那一隻腳便踏入仙界,迎來雷劫渡劫成功,便會飛昇成仙。

她也不清楚師兄具體位於哪個階段。

她其實不知道,從秘境回來後,裴謹便停止了修煉,甚至主動封住經脈,就是為了防止靈氣自動吸納進階,一旦飛昇,他就不能每日都看到阿寧,與其這樣,不如永遠留在修仙界。

“師兄不修煉也能進階。”裴謹淡淡地說。

像是說一件十分尋常的事情。

這就是頂級凡爾賽嗎?

寧卿是拼命修煉也不過煉氣期,這人就是不能比,一比得氣死。

她被這麼鎖在屋裡,根本靜不下心來看書,這麼一直被關著也不是辦法。

她悄悄瞥了一眼旁邊端坐的男人,猜想他何時才會離開。

可他好像沉浸在手上握著的書上,看得極為專注認真。

不得不說,認真看書或者撫琴的師兄很好看。

墨髮三千,被長長的白色髮帶微微攏著,長睫如扇,通身氣質清冷淡然,握著一卷書,更是增添了幾分文士的儒雅。

可想起師兄的所作所為,寧卿心裡說不出的怪異,這種割裂感太過強烈。

她不經意間掃了眼男人看的書,頓時瞳孔地震,以為自己看錯了,想再看,可他已經翻頁,只有密密麻麻的文字,她看不清楚,或許真是她看錯了。

寧卿也裝模作樣翻著書,思緒卻早跑到天邊去了。

正在思考以後該怎麼辦,旁邊坐著的男人突然將書放下,傾身上前,輕輕拽住她的腳腕。

素白的被褥上,少女白皙小腿微微抬起,足腕落入男人的大掌,散開的裙襬滑落至腿彎,她趴在被子上,茫然不已。

裴謹微涼的指尖卻探入她的裙襬。

強烈的異樣感傳遞至小腹,寧卿繃緊雙腿,腦中頓時一片空白。

回神後立即伸手去阻攔他,眼瞳裡滿是難以置信,點點紅意順著她的耳朵順蔓延至雙頰。

她這回連話都說不出來。

“舒服麼?”男人好奇問她,語氣平靜得像是在問今日天氣怎麼樣。

寧卿捂住臉趴在褥子裡不起來。

裴謹想去看她的反應,但卻被她直接推開。

裴謹微愣,看向自己握著的書,上面小人交纏,配著詳細的文字說明和步驟。

書上說,這樣會讓女子舒服,可瞧著寧卿的模樣,並不是。

也可能,她只是,不願意被自己碰。

裴謹大掌抬起她的臉頰,卻看見她緋紅的臉,和之前他將她壓在身下時的模樣一般無二。

指腹輕貼她的雙頰,滾燙的。

她好像是舒服的,只是羞於啟齒。

這種事,竟然有如此多的學問,看來,他確實得好好研究一番。

寧卿這下更學不下去,她得時時防著裴謹。

*

寧卿就這麼被關到了第二天早上。

除了地點不同,其餘和幻境裡的沒什麼區別。

原來,那時候很多事情就有跡可循了,只是她一直不願意去相信,早知道,她就不喝酒了,這樣也不會喝醉,也不會稀裡糊塗和師兄荒唐一夜。

看著窗外明亮的光線,她還是不甘心,她要去上學,不想就這麼被關在這裡。

“師兄,我想去上學。”寧卿軟著聲音祈求。

裴謹睜眼,纖長的睫毛遮掩著略淺的瞳孔,“別惹師兄生氣。”

寧卿抿緊雙唇,這次師兄好像真的鐵了心將她關在房裡。

可她不願,若以後都如現在這般被關在青梧山,她之前所做的努力便好像成了笑話,她要離開,必須離開,千辛萬苦練成清髓丹,為的就是能夠肆意地在外遊歷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可她完全沒有和師兄抗衡的能力,得儘快想出辦法。

寧卿思來想去,否定了種種方案,最終選定了一個最為冒險,但成功率最高的。

她不斷做著思想建設,咬牙抬頭,幾乎用盡全身力氣,在男人下巴處印下一吻。

男人垂下眼簾,深深地看著她。

寧卿躲避他的視線,這個吻已經花光了她所有勇氣。

“師兄,你別關著我。”

“畢竟你也知道,強扭的瓜不甜。”

“不甜又如何?”男人神情無異。

寧卿頓了頓,早已料到他會是這樣的反應,“師兄若是放開我,我會努力長成甜瓜。”

見他沒動靜,湊上去在他的臉上親了親,只是簡單的一觸即分。

男人長髮如瀑,冰肌玉骨,纖長睫毛微垂,給他籠上聖潔之感,只平靜地看著她。

就在寧卿以為計劃失敗時,她感覺腰上一緊,天旋地轉間,便被壓在了床上,男人勾著她的腰肢作為緩衝,她倒在床上時並不疼。

寧卿強裝鎮定,手指快將被褥給抓碎,“師兄,變成甜瓜需要時間,不可能這麼快。”

見男人毫不動搖,寧卿加大火力,硬逼著自己說出羞恥的話。

“師兄想不要要阿寧主動這親吻師兄,主動和師兄歡好呢?”

裴謹霜雪般的瞳孔突然變深,詭異又興奮,寧卿萌生了退縮的念頭,可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她已經沒了回頭的機會。

若是在慢慢的相處中她真的喜歡上了師兄自然萬事大吉,若依舊沒喜歡上,也留給了她足夠的時間尋找退路。

她試圖拋開外在的影響因素,不去想師兄和師姐,也不去想兩人之間的關係若是被人發現會發生什麼。

裴謹沒料到寧卿會說出這番話,更沒想到她會丟擲這麼大的誘惑,這是他日日夜夜想瘋了的事情,若是阿寧眼裡全是他的身影,愛戀地看著他,主動求歡,主動在他身下婉轉。

他無法想象那時的場景,即便他知道阿寧的目的不單純,即便知道她設下陷阱在引誘自己往下跳,可他依然無法拒絕,萬一呢,任何一個虛無縹緲的機會他都不會放過。

“阿寧,這樣不夠。”裴謹盯著她,神情分明是平靜的,可讓人無端想到鎖定狩獵目標的惡犬。

寧卿見他鬆動了,以為可行,可他竟然說不夠,她主動親他還不夠,那還要做什麼?

“親這裡。”男人輕撫唇瓣,漫不經心地看她,眼神卻分明含著不知饜足的貪婪。

“不親麼?”男人輕聲道。

鎖鏈晃動的聲音叮叮噹噹, 風鈴般悅耳的聲音在此刻卻顯得極為曖昧。

寧卿抬頭,一鼓作氣送上自己的唇,在男人的薄唇上一觸即分。

親完她忐忑地看著一臉毫無波瀾的男人。

裴謹輕輕一笑, 如玉般的指尖探入寧卿的唇縫,寧卿感覺很怪異, 想要將他推出來,卻越發奇怪。

將食指收回時, 帶起一根透明的銀絲。

男人神色在平靜不過,像是久立於冰雪山巔,不食人間煙火。

清冷的臉上,纖長的睫毛將他眼底的神色覆蓋,將沾著銀絲的指腹放到唇邊, 笑著低語,“阿寧, 不夠。”

不夠?寧卿愣了愣。

看見男人意有所指的目光,她突然領悟到他要說的是什麼。

男人輕睨著她, 反應平靜,

寧卿心一狠, 眼睛閉上,輕輕啟唇含住他的唇瓣,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她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正在糾結猶豫時,男人啟唇,清淡的竹香瞬間湧入寧卿鼻端, 她不敢呼吸憋得雙頰通紅。

親吻間隙,男人偶爾抵著她的額頭, 輕笑著道:“果然很甜。”

寧卿渾身顫抖,她這個方案好像草率了,從沒發現師兄是個如此無恥的變態。

可她越是用這樣一副紅著眼眶的模樣瞪他,他越是興奮,男人彷彿不會掀起波瀾的臉上出現別的神情,果然,比起阿寧毫不在意,他還是喜歡鮮活生動的她。

甜瓜確實好吃。

等了這麼多年,再等等也不礙事,就是希望,阿寧不要和師兄開些過火的玩笑。

察覺男人變化的目光,寧卿心裡忐忑,推了推摟著她的男人,“師兄,現在可以放開了嗎?”

裴謹卻意味不明地說:“師兄何時同意要放開阿寧的?”

寧卿:!那她主動親他,全是白費功夫?

瞧見她怒目圓睜的模樣,裴謹心中愉悅,但也不能逗她逗得太狠。

“師兄放開你也行,得答應師兄一些條件。”

寧卿聞言又滿血復活,“師兄你說。”

“不許和那小子接觸。”

這個小子指誰,兩人自然心知肚明,寧卿心想這可有點難,畢竟在一個教室裡,她儘量避著點吧,師兄也不會時時刻刻盯著她。

“好。”

裴謹打量著她,微微抬起她的手腕,將有些沉重的黃金鍊條解開。

抬眸看向寧卿,只見她雙眼發亮,就像是得知自己即將逃離牢籠的鳥,一旦給她解開,她便會毫不猶豫地飛離他身邊,再也不回來。

以前他分明如此精心地照顧那隻鳥,呵護它,關心它,可它呢,卻對他沒有半分的感情,寧願餓死也不乖乖待在他身邊。

那隻鳥餓死就餓死了,可阿寧他捨不得。

裴謹漆黑的瞳孔裡頭透出些亮光,詭異又古怪。

他是阿寧最敬愛的師兄,她和那隻鳥不一樣,看,即便他現在關著她,即便他對她做出些無恥的舉動,她依舊沒怪自己,這就是他最愛的阿寧,他們就該一輩子都在一起,任何人都不能將他們分開。

他眼裡的偏執濃烈到極點,寧卿猝不及防對上師兄的視線,心臟突然停了一拍。

男人極緩慢地解開她足腕上的鏈條,黃金鍊條堆積在寧卿的小腿上,他認真撫摸,竟有些捨不得了。

捨不得將她放開。

“阿寧,這次可別再忘了師兄說過的話。”他輕柔地撫摸她的頭髮,眼裡一片柔情。

師兄分明如此溫柔,可寧卿後背突然湧上一陣涼意,她連連點頭,“阿寧已經記在心裡。”

她連早飯都沒吃,好不容易得了自由她只想快點下山,但她深知不能表現得太過急切。

“師兄,我先走了,我會早些回來的。”

寧卿說完這番公式性的話,下山趕往教習堂。

今早和師兄耽誤了不少時間,她是踩著點進門的,長老都已經準備好開始授課。

寧卿頂著一屋人的視線,頗感壓力地迅速跑到自己桌邊坐好。

上課時偶爾走神,她尋思著找個時間服下清髓丹,服下後需要不少煉化的時間,上學時應該不行,再過兩日休沐,應該沒問題,兩日怎麼都夠用了。

下課,睡覺的江苑苑準時醒來,她趴在桌上側頭看著寧卿,發現她肉眼可見的疲倦。

“寧卿,你晚上是不是偷偷看話本子去了?”

寧卿這段時間和師兄周旋,哪有功夫看話本子,“沒啊,為啥怎麼問?”

“眼下青黑,滿臉疲憊,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晚上偷牛去了。”江苑苑直勾勾盯著她。

寧卿這段時間能不疲憊嘛,白天應付師兄,晚上覺也睡不好,經常被他弄醒。

“你下次再給我帶點話本子來唄,我的都看完了。”江苑苑無聊的打了個哈欠。

寧卿應下了,“好。”

“對了,昨天我給你發的訊息你看到沒?怎麼沒回我?”

“訊息?我看看。”寧卿昨天正要看,被打斷了,後面也一直沒機會看。

取出玉簡,才發現江苑苑在昨天就給她透過風報過信了,昨天好像是有這麼回事,她正打算看,師兄就來了,她的運氣還是一如既往的倒黴,偏偏被師兄看見。

江苑苑無語,“合著你沒看啊,昨天我們騙你師兄說你去丹峰了,後來咋樣?”

後來不是很美妙。

見寧卿一臉的沉痛無奈,江苑苑眼睛微微睜大,“他發現了?”

寧卿點頭。

“那他是什麼反應?”江苑苑對此很是好奇,自家養的水靈靈的大白菜被拱了,裴謹師兄肯定得氣死,就是不知道他會怎麼收拾寧卿。

抽一頓肯定不會,裴謹師兄這麼溫柔,讓寧卿罰跪?應該也不是,大機率是將她關屋子裡,讓她面壁思過。

“還能是什麼反應,他讓我離紀樾遠點,你以後可不能再瞎說,我和紀樾什麼也沒有。”

江苑苑皺眉,“啊,你這麼聽你師兄的話啊,他說斷就斷?寧卿你也太不堅定了吧,難道以後你找道侶還得由你師兄給你選?”

寧卿翻著書不說話。

她這模樣就是預設,江苑苑恨鐵不成鋼,“怎麼能這樣,咱們成親肯定是要和喜歡的人啊,你師兄這麼疼你,肯定會妥協的,你別放棄!”

“你不懂。”

寧卿可不敢和江苑苑說,她師兄可能一輩子都不會讓她和別的男人成親。

她只是和別的男人走一起,他就這麼大反應,若是她和人成親……

還是不要禍害別人的好。

“你這叫沒骨氣!”江苑苑大聲道。

“你說得對。”

寧卿點頭,她無法反駁。

兩人說著說著話題很快歪得沒邊。

“你這嘴怎麼破了個口子?”江苑苑嚴肅地盯著她。

“什麼口子,你看錯了吧。”寧卿往後仰,拉開和她的距離。

但江苑苑可不是這麼好糊弄的,她捏著寧卿的臉,湊近仔細端詳,肯定地說:“你這就是一個口子,都腫了。”

寧卿回想起今早師兄將她按在床上親的畫面,慌得眼珠子直亂轉,她這副模樣更是有鬼。

“老實交代,怎麼弄的?”

“吃飯磕著的吧。”

“吃飯磕的,你騙鬼呢。”江苑苑轉頭瞄了一眼紀樾,又眯著眼睛看向寧卿,“是不是男人咬的?”

昨天寧卿和紀樾離開,還被裴謹師兄嚴令禁止不得再與紀樾來往,兩人該不會是做出些出格的舉動,正好被他抓到了吧。

寧卿立馬把她給推開,“你瞎說什麼,真的只是不小心磕到。”

“真的麼?”江苑苑懷疑。

仔細想想,寧卿之前也沒和誰走得近過,比她還純情,應該是做不出來這種出格的事兒。

“你就是話本子看多了,腦子不乾淨,看著點東西就亂想。”寧卿精準打擊。

“……”江苑苑突然無法反駁。

放學寧卿正要給師兄發訊息,說她去丹峰,誰知還沒來得及發,就看見遠處走來的男人。

江苑苑心想著裴謹師兄這是生怕寧卿被拐了去啊,現在中午也來守著了。

“寧卿,那我們先走了。”江苑苑和她揮揮手。

寧卿不知道師兄過來是幹嘛的,但她神經還是繃了繃,怕他會讓自己現在就回青梧山,她都好幾天沒去丹峰了,而且前不久才從丹峰搬走,再不過去,奎河長老不教她了怎麼辦。

“師兄,我一會兒想去丹峰。”

裴謹抬眸,看向寧卿背後站著的紀樾,牽住她的手,“先去吃飯。”

寧卿下意識看向周圍,在發現有弟子往這邊走時更加緊張,連忙掙開裴謹的手,“師兄,現在在外面。”

裴謹面上沒什麼表情,“外面師兄就不能牽你嗎?”

作勢又要去牽她,寧卿立即將手背到身後,“師兄!”

裴謹神色越發冷淡,躲著藏著,他們之間的關係就這麼見不得人。

不過說來也可笑,阿寧現在對他的妥協也不過是怕他,一切都不是她甘願的,是他強求的罷了。

他沒再牽她,兩人一前一後走到一處供弟子休息的林下石桌,這裡並不算隱蔽,不時會有弟子路過。

裴謹開啟食盒,將飯菜端出來,三菜一湯,湯並未灑,熱氣騰騰。

只是雞蛋茄子這種簡單的家常菜,但都是寧卿愛吃的。

一盤盤擺到桌上,寧卿吃著香噴噴的飯菜,暫時忘了煩惱。

可吃完她突然被扣住腰,坐在了師兄的懷裡。

男人抱緊她,埋頭在她的頸窩,聲音繾綣,充滿對她的依戀,“阿寧,讓師兄抱一會兒。”

聽見遠處弟子的說話聲,寧卿心中一緊,聲音在越來越大,她下意識掙了掙,“師兄,有人來了。”

裴謹緩緩掀開眼簾,側頭對準寧卿的臉,“弟子來了又如何?”

被他們看到就看到了。

湊近寧卿,在她唇上吻了吻,他肆無忌憚的做派讓寧卿更是忐忑,“師兄,你先放開我。”

“我回去再讓你抱。”寧卿放低自己的底線。

但抱著她的男人依舊不為所動。

裴謹輕輕瞥向林下某處,和藏在暗處的少年對視,目光涼薄輕視,視線相交的瞬間激起噼裡啪啦的火花。

捏過寧卿的臉,咬了咬她的唇瓣。

想看麼,那就看吧,看著他和阿寧親密。

“阿寧,吻一吻師兄,就放開你。”他貼在她耳邊,輕輕舔舐。

寧卿身體一個激靈,反正早就親過了,也沒什麼大不了,她微微側頭,親在他的唇上。

以為這樣就夠了,誰知男人突然啟唇,被他含住,寧卿想退已經退不了。

前方是石桌,後方是師兄,她被抵在桌上,被迫承受這個纏綿至極的吻。

暗處的少年無法看見寧卿的表情,她被裴謹高大的身軀遮擋得嚴嚴實實,他只能聽見兩人的親吻聲。

狐狸般狹長多情的眼眸,此時卻陰鬱至極。

中途,寧卿拽了拽男人的衣袖,他這才戀戀不捨地停下,將她抱到旁邊的石凳上坐著。

裴謹衣衫整齊,髮絲未有絲毫凌亂,靜靜端坐著,一副清冷高貴的謫仙模樣。

才結束不久,就有弟子從兩人身邊路過,看見裴謹,連忙彎腰行禮,“凝華仙君。”

寧卿忍不住在心裡罵他,看著人模人樣,實際就是個喪心病狂的禽獸。

“阿寧在罵我嗎?”男人手指穿過寧卿的手,和她五指交纏,溫柔地問。

寧卿扶了扶有些歪掉的髮簪,起身就要離開,“師兄,飯阿寧已經用完,我去丹峰了。”

“師兄和你一起去。”

寧卿坐上小紅,和裴謹一起前往丹峰。

其實裴謹能瞬移,但寧卿喜歡坐著小紅吹風看風景,他也就由著她了。

將寧卿拉進他懷裡,“果然師兄還是喜歡聽話的阿寧。”

即便是在天上,寧卿依舊怕被看見,但她深知過猶不及的道理,只能坐在他懷裡,坐著坐著身體漸漸鬆懈,她發現這樣也挺好,人體沙發,自帶溫度,還不用擔心掉下去。

即將抵達丹峰,她立馬就要從他懷裡起來,堅決不能被奎河長老看見。

裴謹也沒強拉著她,任由她起身,反正,慢慢來吧,因為這些事情讓阿寧對他生出不滿,那才叫得不償失呢。

總歸,他可以在暗處悄悄進行。

只要不讓她知道,又有什麼不行呢?

*

裴謹已經許多天沒有聯絡過蘭溪,蘭溪多少還是有些擔心的。

在他那兒待了這麼久,他還以為裴謹當真收了心,誰知一接到寧卿搬走的訊息,那叫一個驚慌失措,立馬趕回去了,也不知道近況如何。

他對兩人的感情還是挺感興趣的,拿出玉簡就給裴謹發了個訊息過去。

【近來如何?你師妹搬回去了嗎?】

將寧卿送到丹峰,返程的裴謹見此,眉尾輕揚。

【嗯,尚可。】

裴謹這尚可,那就是好極了,這才多久,其中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兒。

【聽說天穹樓的聖女放話,要來蒼雲宗向你求親,你可有所耳聞?】

裴謹眉頭微微蹙緊,【與我何干。】

蘭溪就料到他會是這個回答。

【就是和你說一聲嘛。】

這種事情以前也時有發生,裴謹沒有任何損失,他倒是被纏得心煩,那些女人想靠他打聽到裴謹的喜好,不免太過天真。

想必近來掌門也有的煩了。

他對這種事倒是喜聞樂見,反正閒著無事,找點樂子嘛。

這個聖女平時極為高調,此次過來蒼雲宗,怕是要攪得宗門不安生了,要是她知道裴謹滿心滿眼裝著他的師妹,到時可不知會發生什麼嘍。

【要不要我提前替你攔下?】蘭溪問。

裴謹正想回復可,他動作又頓住,重新發了一段文字過去。

【不必。】

蘭溪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反正再過兩天就有的熱鬧了。

裴謹收回玉簡,靜靜看著丹峰的方向,阿寧,會是什麼反應呢。

現在天穹樓聖女會來蒼雲宗向裴謹求親的事情已經傳遍修仙界,大家都認為她是異想天開,凝華仙君拒的人沒有八百也有一千,怎會接受她。

江苑苑走在八卦前沿,得知此事後興奮得連吃的都丟了,立馬掏出玉簡找寧卿。

【寧卿,過幾天有個什麼聖女要過來向你師兄求親誒,你聽說了沒有?】

正在整理靈草的寧卿看到訊息有些茫然,【沒聽說。】

【這個聖女手段特別高,又美貌實力又強,裴謹師兄真的看上她了怎麼辦?】

寧卿下意識覺得不太可能,【看上就看上了呀。】

【萬一她是個難纏的主兒呢?她為難你怎麼辦。】江苑苑憂心。

【反正她是和我師兄在一起,和我又沒什麼關係。】

說不定,還能恢復自由。

她以前早就做好了師兄會和女主在一起,她獨自一人生活的心理準備,現在師兄和師姐沒了可能,換作其他人,她其實也覺得還好。

江苑苑對她如此淡定的態度表示佩服。

【裴謹師兄不是不讓你和紀樾在一起嗎,到時候若是你師兄和那個聖女當真有點苗頭,你就說你也不同意,讓他也感受感受你的無奈。】

得了吧,要是真能在一起也挺好的,這樣她也不用想著怎麼擺脫師兄的控制。

將靈草整理完,寧卿又在奎河長老的指點下練了會兒丹,到點兒準備回青梧山。

她等在斷崖之前,也不知今日師兄會不會來,才想著,師兄便出現在她面前。

即便看了無數回師兄瞬移,可每次還是會看呆,身姿挺拔的師兄踏破虛空而來,腰間佩玉,步調和緩,一舉一動清雅端方,宛若皎皎明月。

可想起師兄近來的所作所為,她心裡五味雜陳。

“阿寧這麼看著師兄做什麼?”裴謹問。

“師兄太好看,一時看呆了。”

裴謹雖然對皮相不甚在意,可若阿寧喜歡,他自然歡喜。

最好,她能為他這幅皮相所迷,想到這裡,他開始思考如何能將她的目光全部吸引到自己身上來。

所謂悅己者容,他也想為寧卿打扮自己。

腦中不由浮現那日阿寧書上的那副圖,尾巴……一副妖族之人的扮相,他雖不是妖,卻也有辦法變成這幅模樣,也不知阿寧看到時,會是什麼反應。

裴謹心中生出幾分期待。

寧卿見師兄一瞬不瞬地盯著自己,不自在地移開目光,師兄盯著自己的時候,好像都沒什麼好事。

“阿寧。”裴謹輕聲喚她。

“嗯?”

男人卻沒繼續說話。

“怎麼了師兄?”她又問。

“只是想喚喚阿寧。”

寧卿收回視線,不再說話。

這一路很安靜,她難得可以享受片刻和師兄在一起的安靜時光。

吹著傍晚的微風,寧卿想起一個困擾了她好幾天的問題。

她看了眼師兄,欲言又止。

“阿寧有事要和師兄說嗎?”

寧卿遲疑地點頭。

她想知道,師兄究竟是何時對她起了那種心思的。

再三糾結,她還是問了。

“師兄,你是何時喜歡阿寧的?”

裴謹抬眸,何時?其實他也記不清了,一直以來他就對寧卿便有著強烈的佔有慾。

孩童時,寧卿長得軟糯可愛,嘴甜貼心,宗門裡很多師兄師姐們都很喜歡她,還總是抱她,那時候,他就不太高興。

但她還小,自己倒也不至於生出些齷齪的心思,直到她來了葵水。

寧卿葵水來得遲,十六歲才來,前世她死的時候也才是個小姑娘,獨自一人生活在偏僻山村,營養不良一直也沒來月經,也沒人告訴她這些,穿來修仙界,她對此事自然也不太清楚。

她那天放學後肚子墜墜的疼,就讓師兄來接她。

她趴在師兄背上,疼得臉色蒼白一動也不敢動,到了青梧山,從他背上下來,卻發現他的長衫上染了血,這可著實把她嚇了一跳,還以為是師兄受了傷。

但師兄卻說他沒事,這個傷,只能是她自己身上的。

裴謹也皺了眉,嚴肅地圍著寧卿檢查,這才發現,並不是受傷。

養了寧卿後,他做好了足夠的準備,女子到了年齡會來葵水他也清楚,但一直找不到好的時機和寧卿談論這個話題,便一直耽擱了下來,心想著到時候說也不遲。

便一直到了現在。

寧卿發現是自己身上出血後緊緊拽著裴謹的袖子,茫然無措,眼眶紅紅地看著他,以為是得了什麼不治之症。

他意識到,阿寧已經長大了。

將早已給她準備好的月事帶取出,柔聲安撫她的情緒,告訴她使用步驟後,他看著小姑娘匆匆離開。

豔麗的鮮血在她裙襬處開出了一朵花,他垂眸看著自己被血染紅一小片的長衫,指腹輕輕摩挲,黏膩。

血液很快凝固乾透,在他的指紋裡留下痕跡。

那時,他好像就生出了不為人知的骯髒念頭。

再後來,寧卿換衣裳時門未關緊。

半掩的門扉裡,她一無所覺,香肩半露,衣裳半遮在微微隆起的胸脯。

他本該在發現時主動迴避,可他卻看完了全程。

他悄悄地注視著阿寧的身體,沒有一絲羞恥之心,甚至後來,他會盯著寧卿的房門,在發現那道門再也沒有露出過一條縫隙後,感到失望。

他就是一條陰溝裡的毒蛇,暗中窺探著她的一切,而她卻毫不知情,甚至將他當做滿心信賴的師兄。

會在高興時情不自禁地撲進他的懷裡,會在傷心時依偎在他身邊,甚至在他說必須要脫掉衣裳才能祛除妖氣時,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相信。

將她的身體袒露在了自己面前。

他終於再次看見她雪白的軀體,而不是隔著水鏡。

一件衣裳能影響什麼呢?

她果然是如此地單純。

他若是將這些如實告訴阿寧,她的反應恐怕會很精彩。

還是不要嚇她了。

他想。

寧卿一直等著師兄的回答, 而他道: “阿寧是師兄養大的,師兄自然一直都喜歡阿寧。”

她想問的根本不是這個。

裴謹突然湊近她,淺笑著問:“阿寧真的想知道嗎?”

對上他莫名詭異的目光, 寧卿突然不想知道了,她搖頭。

可現在裴謹惡趣味地想讓她得知他心中的所有陰暗, 知道他對她的所有瘋狂變態的齷齪心思。

他唇瓣貼近寧卿耳邊,輕聲說著, 一邊說一邊觀察寧卿的反應,見她逐漸僵硬,心情突然十分美妙。

讓她知道吧,讓她知道她的師兄到底是個什麼人,最好怕他畏懼他, 再也不敢離開他。

*

這幾日寧卿總會發現有一道視線注視著她,起初她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但是後來這個感覺越發強烈。

尤其是在上課的時候,她沒忍住轉了頭, 可什麼都沒看見, 所有人都在認真地看書或者寫字。

然而過不了多久, 這種感覺便又會再次出現,每每回頭,卻都沒人在看她。

寧卿不由開始懷疑,是不是師兄在她身邊放了什麼,能夠監視她,不然為什麼她做什麼他都清楚,而且能夠精準踩點抓住她。

細思極恐, 寧卿抓緊毛筆,收斂心思繼續學習。

今日天穹樓聖女抵達蒼雲宗, 來之前大張旗鼓生怕有人不知道,下課後許多人圍著去看,想知道這個聖女究竟是否如傳言那般美麗動人。

青楓和江苑苑最喜歡湊這種熱鬧,下課就拉著寧卿去,“走,咱們也去看看這個聖女,她可是來向你師兄求親的,咱們要好好把把關。”

寧卿對這事兒也挺好奇,放下手中的書和他們一起去,“那個聖女在哪兒呀?”

“不知道,可能到宗門前了吧,跟著前面那些人肯定能看到。”

天穹樓和落霞宮與四大宗門並立,但前兩者獨立不受雙方的管制,此次天穹樓聖女前來,代表的整個天穹樓。

掌門親自前去相迎,但只是面上熱情待人,心裡卻有些煩。

裴謹一隻腳都快踏進仙界,這幫人還不死心想要和他結親,關鍵是他那師侄根本沒有這方面的意思。

他恨不得這聖女趕緊走,但他又不得不維持表面的禮儀與客套。

一輛由青鳥拉送的華麗車架緩緩駛入宗門,車架上帷幔飄飄,聖女紅紗覆面,身上錦緞珠寶,膚如凝脂,半遮不遮,身材婀娜豐腴。

雖看不清具體的樣貌,但不少弟子已經被她那雙勾魂攝魄的眼睛吸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寧卿看看聖女,又低頭看了看自己,再看了眼旁邊的江苑苑,莫名感覺她們像根豆芽菜。

江苑苑發出感慨,“這身材,我一個女的看了都心動。”

寧卿默默點頭。

“寧卿,這個聖女,看來確實有兩把刷子。”

擔得起名動修仙界這個稱號,之前她還以為是外面那幫人誇大其詞。

“寧卿你知道嗎,天穹樓位於極西的荒漠,民風彪悍,擅長下蠱。”江苑苑和寧卿科普。

“下蠱?”

“對啊,擅長各種巫蠱之術,明的不行來陰的,許多人都著過天穹樓之人的道,什麼傀儡蠱,情蠱,相殘蠱,反正亂七八糟的可多了,我還挺好奇的。”

寧卿聽江苑苑這麼一說,也挺感興趣,這個蠱,還挺有意思。

“你說她要是給裴謹師兄下蠱怎麼辦?”江苑苑擔心地說。

“這樣她可就得逞了。”

“寧卿,你可得回去好好提醒你師兄。”

“好。”寧卿應下。

師兄他這個修為,有人想給他下蠱可不容易。

聖女從車架上緩緩走下,腳步輕盈多姿,路過的地方帶起陣陣香風,一些年紀尚小的弟子快被她迷得神魂顛倒。

她眼波微轉,像是在人群中尋找誰,沒看見人,她只能遺憾地收回目光。

今日天穹樓聖女前來蒼雲宗宗門上下自然不能怠慢,晚上在蒼羽殿設了宴席,特意招待她前來。

掌門有點頭疼,人家聖女專門衝著他這個師侄而來,這個夜宴,總得要讓裴謹出席吧,但也不知道他究竟會不會來。

思量再三,他開始聯絡裴謹,【師侄,今晚在蒼羽殿舉辦迎接天穹樓聖女的夜宴,你可有空?】

裴謹垂眸看著訊息,指尖輕輕敲擊桌面,半晌,他回了訊息。

【我會前去。】

掌門只是知會他一聲,倒沒想到他真會去。

【你去只是走個過場,到時尋個由頭走了便是。】

裴謹向來不在意情愛之事,這二十來年也沒個喜歡的姑娘,之前掌門還熱衷於給他操辦這些,但後來見他確實無意,以為他是一心放在修煉上,對這些小情小愛無甚興趣,也就沒再提過。

不過也好,以裴謹的修煉速度遲早都是會飛昇的,若有了妻兒,反而耽擱人家。

收起玉簡,裴謹算著時間,到了點兒去丹峰接寧卿。

坐在小紅的背上,裴謹手指理順寧卿因為煉丹微亂的髮絲,“我們去蒼羽殿參加夜宴。”

寧卿抬頭看他,“是迎接天穹樓聖女的夜宴?”

“嗯。”

裴謹沒再說話,靜靜看著寧卿。

然而寧卿也不知道說什麼,兩人保持沉默,最終還是裴謹先開口,“阿寧看到她了嗎?”

“看到了。”寧卿有問必答,但也只是回答那一個問題,就不展開了。

她神色如常,看著和以往並無太大分別。

裴謹目光淡了淡,“阿寧可聽說了她前來蒼雲宗所為何事?”

她自然知道,但她不知道怎麼回答,總感覺有坑在等著自己。

與其回答,不如把問題拋給師兄,她抬頭看向裴謹,“師兄,現在都在傳聖女過來是向你求親的,你是怎麼想的?”

“阿寧怎麼想的?”

問題又拋回寧卿這邊,她只是輕聲道,“她長得很好看,而且身材很好……”

她正欲繼續說,裴謹撫弄她頭髮的手卻停下。

“所以阿寧是覺得她很好?”

寧卿她這是實話實話啊,總不能硬把人家一個大美人說得很普通吧。

但她察覺到師兄似乎不太高興,便換了話題,“今晚夜宴應該吃得很好吧。”

裴謹知道她是在逃避話題,放下了替她理頭髮的手。

前去蒼羽殿的路上,兩人沒在說話,寧卿察覺了師兄不太高興,但她還是沒有說話,多說多錯。

晚宴還未開始,但現在已有不少人入座,寧卿跟著裴謹走到大殿的瞬間,便接收到不少人的目光,但大部分人第一時間是看裴謹,隨後才注意到她。

這些人大部分是天穹樓的人,並不是人人都知道裴謹有個師妹,更有大部分人沒見過寧卿,不知道她的樣貌。

大家在打量了她幾秒後就收回目光,只有一道牢牢鎖定在寧卿身上,她抬頭看過去,這人正是天穹樓的聖女古伊莎,但她的目光並無敵意,似乎只是對她感到好奇,甚至釋放出了善意的訊號。

她應該是知道她是裴謹的師妹,畢竟心上人的基本背景,還是得了解清楚。

寧卿對她頷首示意,隨著師兄入座,她們坐在掌門坐下的第一個坐席,對面正是古伊莎。

等待開席的中途,寧卿看見落雪師姐和紀樾跟著清源長老進來,在她們旁邊的一個席位入座。

寧卿看了眼就收回目光,但還是沒能逃過裴謹的眼睛。

他低聲問:“在看什麼?”

“我看見了落雪師姐。”寧卿如實道。

落雪師姐,他冷嗤。

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暗暗在桌下握住寧卿的手,別人並不會看見,可在大庭廣眾下,師兄如此放肆毫無收斂,她心臟撲通撲通直跳,和他修長卻有力的手指暗暗較勁,可卻被他握得更緊。

兩人這動作並不會落入對面人的眼中,可同一側且挨著他們的紀樾卻看得分明。

他一直盯著某處,滿身陰鬱的模樣引起了清源長老的注意,“怎麼了?”

紀樾搖頭,收回視線,臉色如常,“師尊,弟子無事。”

“這是你第一次來,一些規矩你怕是不清楚,到時候少說話便是。”

“弟子明白。”

紀樾偶爾瞥向左側,看見寧卿和裴謹私下的舉動,他扯了扯唇角,笑了笑,表面一副清朗小少年的模樣,隨後便不再往身側看。

正式開席,寧卿只顧著埋頭吃東西,裴謹負責給她夾菜,宴席上說了些什麼她也不去理會。

掌門本不欲向那方面提及,但聖女主動發話,“陸掌門,伊莎此次的來意,想必您早已清楚。”

“聖女說笑了,這種事豈能兒戲,自然得好好商議。”掌門看可眼事不關己的裴謹,笑著和稀泥。

“自然是得好好商議的。”她眼波流轉,緊盯著對面正在給寧卿佈菜的裴謹,坦率直接,“凝華仙君,我就不拐彎抹角了,伊莎心悅與你,不知仙君是何意?”

她說得自信,長這麼大,就沒有她拿不下的男人,即便裴謹再清高又如何,總歸是個男人,她不信他沒有半點私慾。

裴謹沒有立即回話,而是抬眸淺淺地看著她。

沒有同意,也沒有立即回絕。

讓人摸不清他心底的想法。

在座的蒼雲宗之人都以為他會體面地回絕聖女,可他竟然沒有說話。

難道,這次還真能行?

底下沒人談論,心裡卻早已翻江倒海。

若換做他們,有一個絕代佳人在自己面前,確實難以拒絕,尤其是這天穹樓聖女體質特殊,若是與其雙修,大有裨益。

凝華仙君的修為似乎停在大乘境已久,若是有聖女的相助,飛昇豈不近在咫尺。

原來這聖女如此自信是有這一層緣故在裡頭。

大家面面相覷,皆是無言。

連掌門都拿捏不準裴謹的態度,從他今日前來夜宴就不太對勁了,他現在竟也沒有直接表態,這可不是他一貫的作風。

大家等著他的答案,他不說話的時間越長,古伊莎的面紗下的笑容越深,想必,是沒問題了。

可裴謹突然笑著道:“此事,恐怕我做不得主。”

“仙君這話是何意?”古伊莎問。

周圍的人也不清楚他這話是什麼意思,他自己的婚事,他為何做不得主。

裴謹看向身側偶爾抬頭看一眼他們的寧卿,寧卿感覺不妙,下一秒便聽見師兄說:“不知我這師妹是否同意這樁婚事。”

裴謹看重他師妹這個傳言當真不假,看樣子比她猜想的還要重視些。

古伊莎笑著道:“那阿寧,是怎麼想的呢?”

隨著她“阿寧”這個稱撥出現,裴謹的視線不由冷淡下來。

寧卿再次成為殿中的焦點,她茫然抬頭,真的不想成為焦點啊,她只想安安靜靜吃她的點心,師兄為什麼要把問題引到她身上來。

寧卿腦子裡飛速思考,手上動作卻慢吞吞,將筷子放下,她再拿起帕子擦了個嘴,試圖用這些時間想想怎麼回答,可她緊張之下,竟然把師兄的說的話給忘了。

她不由悄悄求助身側的裴謹,“師兄,你剛才說什麼來著?”

此話一出,裴謹的笑是徹底淡了。

他垂眸看著她。

古伊莎很是熱心地主動說:“你師兄說,他的婚事全由阿寧你做主,阿寧想不想要我這樣一個嫂子呢?”

寧卿吞了吞口水,這種事真的要交到她手裡嗎?即便她說同意,也不見得師兄真的要答應。

裴謹卻好像洞察了她的心思,在她耳邊道:“若阿寧同意,師兄就答應。”

寧卿緊張的捏緊手指,理智告訴她絕對不能說同意,可面對如此多的人,她這話說出來絕對不妥當。

一個師妹當著眾人的面說不同意師兄的婚事,豈不是不給天穹樓的面子?而且她這番說辭,也容易惹別人懷疑她對她師兄有所圖。

最終還是選擇不回答為好。

她有些忐忑地說:“師兄,這是你的婚事,若你喜歡,阿寧自然沒有意見。”

見他不說話只是盯著自己,她硬著頭皮低下頭,不再說話。

周圍的人也覺得奇怪,師兄妹感情再好,婚事也不能由師妹做主吧,豈不兒戲。

而裴謹一直沒再說話,聖女也有些拿捏不準了,“阿寧說得不錯,婚事是仙君的,自然由仙君說了算。”

裴謹卻笑了笑,“看來,師妹有些不高興,想必是不願意我成親的,這婚事就罷了吧。”

寧卿聽到他這番說辭,整個人都僵了,什麼叫她不高興,不願意他成親,這和她有什麼關係,這話越說越奇怪,她明顯感覺到殿內古怪的氣氛,和那些似有若無的視線。

連聖女也變了臉色,但很快她就恢復如初,“時間還長,仙君或許能改變心意也說不定。”

這意思就是要在這裡待上一段時日了,掌門聽到頭都大了。

寧卿實在忍不了眾人別有意味的視線,而且師兄那番話分明是在故意吭她,她索性直接道:“阿寧自然是願意的,師兄也到了該成親的年紀。”

此話一出,滿座寂然。

裴謹頓時側頭冷涔涔地看著她,眼神陰鬱得能滴出水來,手裡的茶杯也應聲而裂,出現細小的口子。

寧卿說完卻並不後悔,師兄故意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捉弄她,那她就如了他的願。

古伊莎巧笑嫣然,面紗都遮不住她的笑意,“仙君,阿寧同意了呢,咱們這婚事,是不是該提上日程了?”

裴謹卻不看她,笑著道:“自然。”

她沒想到會這麼容易,那她那情蠱可就用不上了。

寧卿見他當真同意,也是茫然,師兄當真說到做到,難以置信後,她心裡竟然一陣輕鬆。

這樣的話,那她……

而裴謹卻在她耳邊傳音,聲音陰沉黏膩,【師兄即便成親了,阿寧也別想著能離開。】

寧卿皺眉,他在說什麼鬼話。

接下來的時間,寧卿再沒和他說過一句話,吃到一半,殿內悶熱,她想出去透透氣,也沒和身邊的男人說,起身悄悄離開。

裴謹看著她消失,有絲絲血跡在指腹沁出,也未告知眾人,起身跟著寧卿離開。

才走到門外的寧卿突然被一股大力拉到殿旁的樹幹後,昏暗的光線下,男人凌厲的面龐上覆蓋濃重的陰影,寧卿心裡竟生出些害怕,“師兄,你幹嘛?”

他並不回她的問題,而是笑著道:“阿寧是不是以為,師兄成親了你就能離開?”

“阿寧可真單純。”

“若師兄成親,就單獨闢個屋子出來,把你鎖起來,讓你日日只能在師兄身・下,你說,別人若是發現,你嫂子發現,你會如何?”

寧卿變了臉色。

“阿寧這麼看著師兄做什麼?師兄說的可都是心裡話,阿寧不是想讓師兄成親嗎?”

“到時就把阿寧鎖起來,永遠只能見師兄一個人。”

忍無可忍的寧卿怒罵:“混蛋!”

男人輕輕撫摸她的唇瓣,“是,師兄是混蛋,不然怎麼會將阿寧鎖在屋子裡,想讓你生下師兄的孩子呢。”

“到時,阿寧生下的孩子就是和師兄的私生子,你說他該多難受啊。”

寧卿再也聽不下去,她抬手就狠狠一巴掌扇在了男人臉上,留下了一個粉紅的巴掌印。

男人握住她的手腕,指腹輕輕在她細嫩的面板上摩挲,依舊在笑,“阿寧,你說,師兄一會兒進去,她們看見師兄這臉上的巴掌印,會怎麼想呢?”

寧卿被他的話氣得話都說不出來,越想越委屈,越想越生氣。

師兄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她懷疑,他真的做的出來,和那個聖女成親,然後再次將她鎖起來。

寧卿身體隱隱顫抖,她強行控制自己的情緒,“師兄,我錯了,你別和別人成親好不好?”

“可現在晚了,阿寧,師兄說過,只要你點頭,師兄就同意這樁婚事。”

*

宴席上,古伊莎看著對面空了的坐席,微微眯眼,總覺得哪裡不對。

裴謹讓他師妹做主他的婚事就很奇怪,她左思右想怎麼也覺得不對勁,可也說不來個所以然。

思索片刻,她起身對掌門道:“陸掌門,伊莎喝得有些多了,出去吹吹風。”

掌門並未懷疑。

古伊莎看著空無一人的殿外,思索著兩人去哪兒了,卻突然挺見隱約的聲音,悄然過去,卻是以一種她完全沒預料到的方式看見要尋找的兩人。

身材高大的男人將少女壓在樹幹上,緊扣她的手腕。

古伊莎眼睛微眯,聽完兩人的談話後,看向寧卿的目光漸深。

她沒想到,他們竟是這種關係。

而人前如此清雅高貴的凝華仙君,私底下竟是這種人。

不過,她心中湧起隱秘的興奮。

既是這種關係又如何,她只要得到這個男人便好,為了得到他,她可以不惜一切手段,想神不知鬼不覺地除掉一個人,可太容易了。

她悄悄離開,自以為做到無聲無息,卻早已納入某人的眼底。

裴謹收回布在周圍的神識,看著哭紅了眼睛的寧卿,控制不住地想伸手擦乾她的淚水,可手抬起一半又停下,掐住她的臉頰,細細將她的淚水吻幹。

寧卿一邊躲避,一邊強忍淚水繼續滾落。

裴謹心裡像是被針扎般細細密密的疼,他放緩聲音,將她擁入懷裡,“對不起,師兄的錯。”

寧卿掙脫他的懷抱,轉身就走,在進入大殿時,她又停下腳步,蹲在外面將淚水擦乾。

她雖然看著已經沒事,進入大殿時還是被紀樾察覺出異樣,她好像,哭過。

視線落到她身側,她師兄也跟著她離開,紀樾隨即想到那日中午看到的兩人親吻的畫面,眸色微暗。

過了片刻裴謹進殿,在座各位看見他臉上明顯的巴掌印後瞳孔地震。

寧卿看見也是心頭一滯,師兄竟然毫不遮掩地就帶著這個巴掌印進來,她坐立不安,好在沒人敢詢問他臉上的巴掌印是從何而來。

但私下的談論是少不了了。

裴謹就頂著這個巴掌印,全程不發一言,那聖女怎麼和他說話,他也置之不理。

眾人都察覺裴謹情緒不太好,也沒人敢主動上前招惹他,這一頓宴席就此結束。

回去青梧山的路上,寧卿只管往前走,裴謹則跟在她身後。

他盯著前面的小姑娘,最終大步上前,將她摟進懷裡。

空間變幻,兩人出現在青梧山裴謹的房裡。

寧卿被男人捏著手腕,她大聲道:“你放開我!”

他也知道今晚自己說的話過了火,他和阿寧的關係本就緊張,若因為今晚的事再次跌至冰點……

他抿緊雙唇,輕聲道:“師兄向阿寧道歉。”

寧卿只想離開這兒,她對他的道歉沒有任何反應。

“阿寧如何才能原諒師兄?”

寧卿還是不說話。

思忖半晌,裴謹取出一枚丹藥。

他將丹藥放入口中時,寧卿下意識就要去奪,好好的吃什麼丹藥。

可她沒搶到,她眼睜睜看著師兄將丹藥咽入腹中,隨後呆呆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師兄的頭上怎麼長出了毛絨絨雪白的耳朵?

他的衣襬後面還鼓鼓囊囊一團,難不成是尾巴?

她大為震驚,連生氣都忘了。

“你,你這是怎麼了?”怎會突然變成現在這幅模樣?

男人輕撫她的臉頰,“阿寧不是喜歡嗎?”

“這樣是不是就不生氣了?”

男人手指下滑,放在腰帶處,輕輕一解,似是要將蓬鬆的尾巴露出來。

寧卿愣愣地看著他褪下一件件長衫,在他幾乎快要赤・裸時,她連忙阻止,“停!我不想看!”

裴謹停了動作,他抱著懷中少女壓向床榻,指尖緩緩下滑,從她的光潔的小臂滑至她的手心,陣陣酥麻癢意傳遞到腳尖,寧卿繃緊身體,連忙去推他。

男人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插・入她的指縫,嚴絲合縫地包裹,輕輕牽起她的手,抬手放到他的頭上,湊在她耳邊低聲道:“阿寧你摸摸。”

寧卿的指尖觸碰到毛絨絨還帶著溫度的耳朵,臉頰瞬間通紅,這太奇怪了,她想收回,但裴謹牢牢抓住她的手,讓她捏捏。

裴謹也紅了臉,這幻化出來的耳朵與他的神經相連,他眼中漸漸湧上慾念,微微喘息,趴在寧卿頸側軟了身體。

“阿寧,再摸摸師兄……”

寧卿萬萬沒想到他會在看了那個畫像後直接搞個這種東西,這個畫像的原型可是紀樾啊,她現在心裡說不出得緊張,這事兒絕對不能被師兄發現。

她思緒混亂,被裴謹的手帶著,這捏捏那捏捏,聽到他越發粗重的喘息,和他某處的變化,她猛然回神。

立即就要將他推開,可突然一截毛絨絨的東西捲上她裸・露在外的小腿,慢慢攀升至大腿,她情不自禁發出一聲輕吟,可下一秒就抿緊雙唇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裴謹毛絨絨的尾巴鑽進她的裙底,緊緊圈住她的腰肢,不斷往下掃弄,男人喘息著輕咬她的耳垂,啞聲問:“喜歡嗎?”

寧卿很想說不喜歡,這種感覺太不由她控制,完全脫離了她的掌控,裴謹好似料到她會說什麼,立馬輕咬她的唇瓣。

將寧卿撩撥得思緒混亂,他微微起身,聲音不穩地柔聲詢問:“阿寧,可以嗎?”

寧卿迷迷糊糊的, 一時間沒聽清師兄說的話,等他冰涼的指尖探入她的衣襟時,才慌忙制止, “不行!”

曖昧的濃烈氣氛漸漸消退,她差點被這幅模樣的師兄給迷暈了頭。

寧卿發現自己好像真有點不為人知的癖好。

想遠離危險的床, 但男人輕捏住她的腳踝將她拉了回來,寧卿總感覺這個動作有點熟悉, 回想卻想不出個什麼。

“師兄,我們約定好的,你得給我時間,這樣太快了!”寧卿捂住自己的胸口,警惕地盯著他。

和他親吻已經突破了她的底線, 現在師兄竟然想同她。

這絕對不可以。

看出了她眼底的排斥,裴謹抓過寧卿的手, 眉眼清冷,說出的話卻和他的臉形成強烈的反差。

“阿寧, 你忍心讓師兄這麼難受麼?”

寧卿呼吸瞬間驟停, 她手指發燙, 想要抽手,可他握得緊緊的。

“師兄我不……”寧卿劇烈搖頭表示拒絕。

沉默在兩人之間流竄。

裴謹靜靜看了她許久,看的寧卿越發不安。

他到底還是放過了她。

“阿寧,你說你會長成甜瓜,可也得給師兄一些甜頭,不然師兄怎麼知道你會長成甜瓜呢?”

寧卿裝沒聽見,“師兄, 我要去沐浴。”

“阿寧為什麼不回答?”

寧卿將裝沒聽見貫徹到底,“……”

裴謹微微掐住她的臉, 將她抵在床頭,薄唇緊貼而上,寧卿僵住身體沒再推拒,只希望師兄親完就放開她。

“阿寧,師兄等不了太久。”指尖輕勾寧卿的裙帶,粉紅的裙襬散開,寧卿身體窈窕白嫩,像是剝開的蓮子,裴謹低頭,想將她鎖骨的紅痣含入口中。

“師兄……”

寧卿伸腿想踢他,但小腿被他輕而易舉地壓制。

就在她神思恍惚之際,男人終於離開,將她打橫抱起,開始她不知道他要幹什麼,發現是去小溫泉的路,她心頭一慌。

師兄這是打算和她一起洗嗎?

一想到這兒她又開始胡亂掙扎,男人停下腳步。

對上他的目光,寧卿頓時安靜,她小聲道:“我自己洗。”

裴謹快被她氣笑了,“只是把你抱過去罷了,擔心師兄對你做什麼?”

誰知道他說話算不算話。

好在男人只是將她放入溫泉,就離開了,寧卿心下一鬆,泡在溫熱的泉水裡,鬆緩身體的疲憊,澆水在身上時,她注意到胸口處的痕跡,匆匆瞥開視線。

她那個穩住師兄的說辭能堅持多久呢,師兄也說了,他給不了她太長的時間。

真的要和師兄在一起嗎?她感到迷茫。

寧卿泡完澡下意識走進自己的房裡,耳邊突然傳來師兄的傳音,【阿寧,過來。】

她怎麼一出來師兄就知道,寧卿想到之前被監視的感覺,皺皺眉。

轉身去了師兄的房裡,她一上床就被他摟進懷裡。

她漸漸闔上眼簾,半夢半醒之間聽見隱約的喘息聲,極低。

她微微睜眼,她的小腿發燙,身體被壓得很緊,一聲聲壓抑的喘息頓時讓她清醒。

她喃喃道:“師兄……”

聽見她的聲音,男人動作只是頓了頓,便又繼續,喘息更加急促,然後悶哼一聲。

男人重新將她擁入懷裡,抵著她的背埋頭依偎在她的頸窩。

一聲饜足的嘆息在寧卿耳邊響起,她整個人都處理麻木的狀態,腦子嗡嗡嗡作響。

“阿寧,放鬆些。”裴謹親親她的後頸。

可懷裡的軀體依舊僵硬,他笑了笑,“阿寧不給師兄,師兄總要自己解決。”

寧卿:……

他究竟是如何做到如此坦然地說出這話的,說得好像不對勁的是她。

寧卿腦子暈乎乎的。

“師兄本不想被你發現,畢竟我們阿寧是個單純的姑娘,但阿寧醒了,師兄有什麼辦法呢?”

寧卿: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看到寧卿顫抖的模樣, 裴謹很想將她摟進懷裡,可他現在的模樣,恐怕她一點也不想靠近。

她在怕他, 可若不讓她怕自己,她會跑, 會離開。

匕首哐當墜地,寧卿手上已經浸染滾燙的鮮血, 儘管這根尾巴是化形丹幻化而來,可觸感太過真實。

寧卿腦子還有些不清醒,呆在原地,她轉動眼珠看著地上慘烈的場面,又抬頭看向面前的男人。

他垂在身側的手不斷滴落血珠, 滴滴答答的沁入地毯。

但他卻絲毫不顯狼狽,神情平靜淡漠, 眼底的情緒卻讓她心驚肉跳。

寧卿心中不可避免地生出要逃跑的念頭,但她知道自己跑不了。

這些時日, 她已經懂得如何穩住他。

強行忍住不斷後退的腳, 她一步步走向現在依舊處在發瘋狀態的男人, 輕輕牽起他冰涼的大手。

指節分明,覆蓋薄薄一層子白玉般的面板,修長手指上沒有半分裝飾物,寧卿取出帕子,將他手上的血跡擦乾淨,可殘留的幹了的血跡卻怎麼也擦不乾淨。

“師兄,你現在受傷了, 得先塗藥。”寧卿取出瓶瓶罐罐,一心將剛才血腥的畫面從腦中驅逐。

突然安靜下來的裴謹任由寧卿給他擦手, 卻沒有回答她的話。

寧卿轉到他身後,他的後腰往下一寸之處血肉模糊,這裡是剛才長了尾巴的地方。

她打開藥瓶蓋子的手有些抖,差點將蓋子砸到地上,指腹挖了一些白色的藥膏,散發的淡淡草木香舒緩著她的情緒。

那副圖是她所畫,畫上之人也確實是紀樾,她無法辯駁,可她沒想到師兄反應會這麼大,他好像是誤會了。

但她怎麼解釋都顯得蒼白無力,現在師兄似乎已經冷靜下來,想必很快就沒事了吧。

尾巴長的位置靠近後腰,倒也不算尷尬,寧卿顧不了這麼多,將抹了藥膏的手指塗抹在傷口處,看著傷口漸漸癒合,她心稍安。

塗完後面,她轉到男人前方,想給他塗頭上割掉的兩隻耳朵的傷口,但他還是站著,只是垂眸看著她。

她搞不清楚現在師兄究竟在想什麼,也不知道這一次就這麼過了,還是會延續到以後。

但願不是後者。

寧卿踮起腳,稍稍撇開目光,避免和男人對視,“師兄,你彎下腰,我幫你塗頭上的傷口。”

但他依舊沒有動。

她只能再次牽起他的手,試圖將他拉下來,但是力量懸殊,若男人不配合,她根本拉不動。

“師兄……”

無措之下正要將手收回,男人卻捏緊她的手。

手背上有青筋浮動,可移到他面龐,偏偏看著安靜極了。

在寧卿纖細的手指試圖抽出的前一刻,裴謹緊扣著不放。

微垂眼簾,瞳孔淺淡得有些讓人心驚肉跳。

“阿寧,你這是在做什麼?”他出聲。

聽見他說話,寧卿心中的不安終於散了一分,不說話保持沉默的師兄最為可怕,現在,應該是沒事了吧。

她不確定,只能悄悄試探。

“替師兄上藥。”寧卿聲音輕輕的,像是一根羽毛在他心上拂過。

“我還以為,你恨不得師兄死在你面前。”裴謹扯了扯嘴角,手抬起她的下巴,注視她微微顫抖的睫毛。

感受到冰涼的手指在臉上輕撫,寧卿心頭說不出是個什麼滋味。

“阿寧,害怕麼?”裴謹步步緊逼,指腹又從她的臉頰緩慢移動到她的唇瓣,微微用力,飽滿的唇瓣陷了下去。

寧卿不敢說,她嚥了咽口水,可男人像是提前察覺,指尖下滑,抵在她的喉嚨處,她無法吞嚥。

男人盯著她看了良久,才鬆開抵著她纖細喉嚨的手指。

“回答師兄,阿寧。”他語氣略沉。

寧卿搖頭,她控制自己說出些無法收場的話,“師兄,阿寧不怕。”

“是真的不怕,還是害怕師兄,裝作不怕?”

神經本就緊繃,現在還搞文字遊戲,寧卿頭都快炸了。

“師兄想讓阿寧怕不怕?”她捏緊手心,抬頭反問。

誰知裴謹竟笑了,“我是師兄啊,是最愛阿寧的師兄,阿寧自然不該害怕。”

“可是。”他的神色冷下來。

“可是阿寧總該做些什麼,師兄才能分辨清楚,阿寧究竟是真的信賴師兄,還是撒謊。”

寧卿看著他的唇一啟一合,快要聽不懂他說的話,做什麼?她怎麼知道她要做什麼。

“那本書呢?”裴謹問她。

那本書,寧卿意識到師兄說的是那本畫有插圖的書,但是這本書在江苑苑手裡。

“那本書沒在我這兒,江苑苑借走了。”

寧卿實話實說,但在裴謹看來卻又是另外一回事。

“現在,拿回來。”

啊?

寧卿茫然地看著師兄。

“師兄和你一起去。”

裴謹施了個法術,染血的素衫便換了一件,又成了高高在上宛如皎月的謫仙模樣。

根本沒給寧卿拒絕的機會,下一秒她就和師兄一起瞬移到江苑苑所在的青陽峰。

現在不算晚,但也實在不是一個稱得上找人的好時機,寧卿看看身邊站著的男人,無奈只得上前,她儘量放輕腳步,左拐右拐到了江苑苑住的小院外。

敲了敲門,過了好一會兒江苑苑才慢吞吞地過來,都這個時候了,誰會過來,她看話本子正看得上頭呢,狐疑地探出腦袋向門口張望,見到寧卿心中驚訝,又注意到她一旁站著的裴謹時,更是吃驚。

寧卿單獨過來找她還算正常,可她和裴謹師兄一起是怎麼回事,總不能兩人晚上跑來找她玩兒吧。

“寧卿,裴謹師兄,你們過來是……”

“苑苑,昨日借你的那本書你看完沒?我有點用。”

“你不是已經看完了嗎?還有啥用?”她已經看了一大半,還剩下一小部分沒看呢,不看完這心裡抓心撓肝的難受。

而且寧卿找她還書,為什麼要和她師兄一起,還是說,他只是單純過來散散步?

左右都很奇怪。

從白天的時候寧卿就寶貝這本書寶貝得緊,難道說她是寶貝上面她畫的那副畫?

寧卿也沒法向江苑苑說明情況,她下意識往師兄那邊看了一眼。

不禁開始想,師兄究竟想做什麼。

見寧卿滿臉的糾結,江苑苑雖然不知道她究竟拿回這書想幹嘛,但還是給了她,“你等著,我去拿過來。”

拿著書走出來的江苑苑特意翻到寧卿畫的狐妖少年那頁,指了指,“你看這好好的,我沒弄髒。”

幽幽月光下,畫像格外清晰,裴謹上次雖只看了一眼,便也記得深刻,耳朵和尾巴的形狀,和身體的比例,他都牢牢把握好,可他越認真,到頭來卻發現,這就是個笑話。

寧卿一把將書合上,她現在連師兄是個什麼神情都不敢再猜測,更不敢抬頭去看,“苑苑我們就先走了。”

她想拉著裴謹趕快離開,但想起這是在江苑苑面前,不敢再動作,等著師兄再次使用瞬移之術。

可左等右等,她都沒離開原地。

寧卿捏緊手中的書,剛想放回芥子袋,就被身旁的男人拿了去。

隨便一翻就是畫了圖的那頁。

這該翻了多少次,停留了多少次,才能隨意一翻,就是在這一頁。

裴謹視線停留在書頁邊角狐狸少年身上。

往日的記憶全都湧了上來,寧卿救了那隻狐狸,將他抱回去甚至和她同塌而眠。

原來一切都是有緣由的,只是他竟然沒有發現,只當是一隻普通的狐狸,任由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轉了這麼久,他卻對此一無所覺。

一個妖族之人,究竟用了什麼法子,在蒼雲宗瞞天過海。

他盯著畫像,似要將其刻入腦中,然後,一陣風拂過,話本子瞬間碎成紙屑,洋洋灑灑,隨著夜風飄遠,除了地上殘留的碎片,一切好似沒有發生過。

紙片柔軟,沒有半分攻擊力,可紙片隨風盤旋,越飛越快,鋒利的邊緣割裂指腹,在男人指腹處留下一絲血線。

寧卿看著飄遠的碎屑,竟覺得輕鬆,那副畫已經沒了,這件事應該就到此結束了。

回到青梧山後,一切都很平靜,寧卿忐忑不安的心隨著時間的流逝也逐漸變得平和。

夜半,她驀然驚醒,彷彿被人窺視,睜開雙眼,就見男人坐在她身側,瞳孔一瞬不瞬地看著她,好似看著她,又好似在看別處。

此刻的男人彷彿喪失了靈魂,只套著一層軀殼,眼珠轉動有些遲滯,在夜半時分,更顯詭異古怪。

“師,師兄……”寧卿輕輕喊了他一聲。

男人瞳孔極淺地波動了一下。

就像靈魂迴歸身體,身上籠罩的死寂之氣漸漸消弭,男人目光恢復終於清明。

他垂眸,輕蹙眉頭。

剛才他好像陷入魔障,有個聲音不斷從心底引誘他。

只要他伸出手,指尖貼近她頸部的脈搏,輕輕用力,這股跳動便能徹底安靜。

掌下之人,便能永遠待在他身邊,任憑他做什麼,她都不會生氣,也不會離開。

那股癲狂的念頭越來越深,越來越濃烈,就在他即將被心底的聲音引誘時,他聽見了阿寧的呼喚他的聲音。

頃刻間,男人從地獄迴歸現實。

儘管他並未碰到寧卿,可他指尖卻在顫抖,第一次在心中生出了後怕的情緒。

男人俯身而上,扣住寧卿後頸將她拉過,“阿寧,你別想著離開師兄。”

繼續離開,他也不知,能否控制得住心底瘋狂的念頭。

手緩緩往下,攬住她的腰,緊扣在懷裡,溫暖,乾淨,是阿寧身上的味道。

“師兄,你剛才……”為什麼要盯著她。

寧卿很想問,可最終沒有問出口,如果她沒有醒來,師兄會不會做什麼……

她不敢再想。

裴謹吻吻她的耳後,抱著她入眠。

在寧卿睡著後,裴謹鬆開她,起身坐在床邊,夜涼如水,月光鋪灑,男人長髮如瀑,輕輕垂在床上。

他側頭靜看著床上安然入睡的少女,看著她翻身,踢腿蹬掉被子。

俯身將被子給她蓋好,掖掖被角。

又看了不知多久,裴謹起身,走到隔壁一間放滿書的房裡,書中能尋得世人想找的答案,可他找遍了這裡的所有書,也沒能找到他想要的答案。

桌上書籍堆砌,雜亂不堪,向來愛整潔的男人卻沒分出一絲心神去整理。

靜坐半宿,手握玉簡,昏暗中,散發瑩瑩光亮。

蘭溪被枕邊接二連三的玉簡震動聲吵醒了,他本不想管,可一直震個不停,氣的他開啟玉簡就想一頓臭罵,看看是誰深更半夜不睡覺擱這兒發訊息,但點進去一看,他那上來的脾氣瞬間歇火,被嚇得不輕。

裴謹:【蘭溪,】

【阿寧她有喜歡的人。】

【我現在竟生出了我們一起死了,她就能一直陪著我的想法。】

【可我不想她死。】

阿寧如此喜歡這個世界,怎好將她拉入黑暗一同陪他呢。

【我想將她永遠困在青梧山。】可她也不願。

他想要阿寧待在他身邊,可她卻如此痛苦。

兩種截然相反的念頭在他腦中發生激烈衝突。

想讓她開心,又想讓她留在自己身邊,為何,偏偏不能兩全?

他不明白,痛苦掙扎,一時陷入迷茫。

【若是能永遠和她綁在一起就好了。】

蘭溪看完嚇得冷汗都快出來了,裴謹最擅長用輕描淡寫的語氣說出些駭人的話,偏偏這些話是他內心的真實想法,保不齊哪天就會做出來。

【你有病。】蘭溪回了他三個字。

裴謹的目光顫了顫。

他這心理狀態,太詭異了,蘭溪表示歎為觀止,以前他知道,但也不知道會這麼嚇人。

誰會希望和喜歡的人一起死啊,照這麼下去,萬一哪天……

蘭溪一個激靈,匆匆發了一段文字過去。

【你喜歡的人,你竟然想讓她和你一起死,你就沒想過這根本不是她的意願麼?】

裴謹握著玉簡的手收緊。

腦中浮現寧卿絕望地看向他的神情,阿寧,定然是不願的。

【你根本不愛你師妹。】

裴謹皺眉,臉色瞬間冷若冰霜,可蘭溪的話下一秒便接著傳來。

【你愛的壓根只有你自己,你只是找了個藉口,滿足自己的私慾!】

這句話讓他久久沒回過神來。

在他的世界裡,只有想要和不想要兩種,想要就想辦法得到。

其餘的,他好像無法感知,更無法共情。

在凡俗界時,就有人說他生來就是個怪物,他無法感受到悲歡離合。

面對阿寧,好像一切都變了,好像又沒怎麼變。

他只知道,有阿寧在,他才會感覺自己像是活著,在沒有遇見她之前,生活一片死寂沒有任何變化。

【你說得對。】他笑了笑,隨即陷入沉默。

他就是個自私自利的瘋子,所以阿寧才會想方設法地離開吧。

可現在,他已經沒了退路。

【裴謹,你應該知道你自己在做什麼?】蘭溪神色嚴肅。

【你想歸想,但千萬不能這麼做,到時後悔可就晚了。】

裴謹摩挲玉簡,他怎麼會不知道。

即便隔著玉簡,這股沉重的氛圍揮之不去,蘭溪試圖轉移話題。

【最近發生了什麼,你跟我說說,我看怎麼解決。】

若沒發生什麼,他應該不至於產生這種喪心病狂的想法。

看完裴謹傳送的所有文字,他如鯁在喉,現在更覺後背發麻,裴謹這行為是認真的麼?

刪刪改改,他最終只回了五個字。

【這樣不太行。】

想想又發了句,【你看哪對小情侶是這麼搞的?你這不是在把她往外推嗎?】

【所以,我該如何是好?】裴謹問。

【你現在就是穩住她,順著她,讓她開心,讓她離不開你,到時候你什麼得不到?】

裴謹看著這段文字。

讓她離不開自己。

怎樣才能讓她離不開自己。

他們相處了十來年,她都能毫不猶豫地將他拱手讓人,讓他和別人成親,又悄無聲息地搬離青梧山,沒有對他這個師兄的絲毫留戀。

他該怎樣做才能讓她依靠他,離不開他。

在結束對話前一刻,裴謹又問:“我該怎麼徹底剋制心底的念頭?”

蘭溪快被他給搞瘋了,大乘境這也太考驗心態了,任何細小的念頭都會被放大無數倍,若不加干涉,或許會到無可挽回的地步。

可一般人誰會生出要和喜歡之人一起死的想法啊。

【要不要我給你找些藥?】蘭溪無法只得問。

【可。】

寧卿醒的很早,怎麼也睡不著了。

她不知道師兄是否會像之前那樣,再次將她困在屋內。

她被師兄摟得緊緊的,動一動都難,但她也不敢動,怕吵醒他。

但裴謹其實一整晚都沒睡,寧卿醒來在第一時間被他察覺。

“不睡了麼?”裴謹問她。

寧卿眨眨眼,“師兄,我吵醒你了嗎?”

“沒有。”

糾結猶豫半晌,寧卿聲音輕輕地說:“師兄,我想吃雞蛋麵,你給我做好不好?”

裴謹低聲回應,“好。”

“我還想吃餃子,中午放學你來給我送吧。”

這次她卻沒有聽見回答。

“師兄好久沒送我去上學了,今天送我去,好麼?”

寧卿越說,心裡越緊張,在沒聽見師兄的回答後,她更加忐忑。

男人手指纏著她的髮絲,並不回話。

就在寧卿心想著完了的時候,男人卻貼在她頸部,低聲道:“好。”

好!

這次竟然真的沒事了?寧卿驚喜高興的同時,又生出一種怪異的不踏實感。

就好像她日日糾結,認為自己得花上許多時間和精力才能解決的問題,突然一下就消失了。

男人靜靜抱了她一會兒,起身下床,“阿寧你先睡著,師兄去做飯。”

寧卿點頭,她在床上滾了兩圈,隨後坐起了身。

她總擔心,師兄是誆她的。

直到吃了早飯,背上挎包,坐上小紅,再到落地,她踏入教習堂和目送師兄離開,才有種腳踏實地的真實感。

這次還真可以!

送寧卿離開後,裴謹並沒有回青梧山,而是去了蒼羽殿。

一進去,掌門就火急火燎地湊上來,“欽言,你和聖女的婚事,可是當真?”

他總覺得太過兒戲,這婚姻大事豈能如此草率。

裴謹神色不改,“當真。”

他這邊可行,卻不知,那邊人不見了,這場婚事該如何進行。

掌門瞅瞅他,又低頭陷入沉思,糾結得不行,這就敲定了啊。

“聖女說盡快在月底完婚,你怎麼看?”

哪有婚事十來日就弄好的,這更兒戲了。

“我沒有異議。”

掌門:……

這算什麼事兒啊。

就是宗門弟子成親也不會如此草率,現在一邊是他們蒼雲宗的鎮宗之寶,另一邊是天穹樓聖女,這場婚事怎麼也該準備個一年半載,廣邀天下賓客前來觀禮才是。

但裴謹的事兒,掌門也做不得主,只能無奈搖頭嘆氣,差人著手操辦。

現在全宗上下都知道兩人這婚事是板上釘釘了,交流探討得那叫一個熱火朝天。

寧卿聽著耳邊的談論聲,捏緊了手中的書。

師兄,他真的言出必行。

成親他會做到,那他說的那些話豈不是,豈不是也會一一照做。

江苑苑沒注意到寧卿異樣,她還在嘀嘀咕咕,“怎麼這麼玄乎呢,那什麼聖女和你師兄難不成是舊相識?不然怎麼一眼就瞅上了。”

“話說這個聖女以後是住在青梧山,還是讓裴謹師兄隨她去天穹樓啊?”江苑苑疑惑地問。

一側頭就看到寧卿臉色蒼白,心神不寧的樣子。

以為她是適應不了,寬慰她,“寧卿,其實,即便你師兄成親了,依舊是你師兄,或許你還可以讓那聖女教你巫蠱之術呢。”

江苑苑不知道寧卿想的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她怕師兄會真的如他所說的那樣,成親後,單獨闢間屋子出來,將她鎖在裡面。

他說答應便答應,說成親便成親,她心底的最後一絲僥倖被摧毀殆盡。

蘭溪聽聞裴謹和聖女將會在月底完婚一事時,也是差點驚掉下巴。

最初他以為是謠言,畢竟他最清楚裴謹對他那師妹的感情,可現在怎麼整這一出?

【怎麼回事?怎麼全宗上下都在為你的婚事做準備了?】

【你別是準備氣你那師妹,想出來的損招吧。】

裴謹心裡根本沒有這種和別人在一起來氣寧卿的想法,因為他知道,阿寧不會在意。

【不是。】

【你真要和那聖女成親?】蘭溪震驚得都快蹦起三丈高。

【要,和能不能,是兩回事。】

蘭溪突然鎮定了,那看來這親是成不了。

但他想不通他故意搞這麼一出是為了什麼。

裴謹坐在堂屋內,指尖輕輕叩擊桌面,外面微風輕拂竹林,傳來颯颯風聲。

一聲,兩聲,三聲……他突然停了叩擊的動作。

窗外,寧卿從小紅背上下來,匆匆推開房門,看向坐在窗邊矮榻邊喝茶的男人。

他放下茶杯,“怎麼不過來?”

寧卿邁步過去,站在他面前,即便他坐在矮榻上,卻也比站著的寧卿高出不少,能清晰地看見她臉上變幻的神情。

寧卿掐緊手心,“師兄,你不要成親好不好,阿寧不喜歡。”

“阿寧不喜歡,可師兄喜歡怎麼辦?”

“我不想有嫂嫂,我只想永遠和師兄在一起,師兄把婚約取消了好不好?”

“可師兄已經年近三十,正如阿寧所說,師兄已經到了成家的年紀,若取消了婚約,誰嫁給師兄?”

寧卿這回不說話了。

“阿寧要嫁給師兄嗎?”他淺笑著牽起她的手,柔聲問。

寧卿對師兄的態度一直是能拖就拖,說不清楚對他到底是個什麼感情,讓她和他成親,她一時半會兒接受無能。

男人眼底笑意淡了,“阿寧既然不願,師兄自然得找別人,你說是嗎?”

寧卿想抽出自己的手,卻被他輕輕一拉,兩人之間的距離只隔了不到一指寬。

男人注視她乾淨清澈的眼睛,長睫微掀,一副聖人模樣,說出的話卻惡劣至極。

他附在少女耳邊低語,“師妹和妻子,師兄都想要。”

“阿寧,你說該怎麼辦?”

裴謹說著, 在察覺寧卿眼底的恐慌後,手指輕抬,似要觸控她的臉, 可下一秒,又將手收回。

昨夜, 阿寧面對著他,心裡會不會想著那個弟子?這樣的念頭不斷催生他的惡欲。

寧卿從昨晚開始心裡就生出了不安, 得知師兄確實要和聖女成親,她的不安到達頂峰,她被師兄囚・禁在房裡她可能還能接受,可她真的無法做到當他的情人。

可她又無法離開,她一時陷入慌亂之中。

師兄要在月底之前就成親, 留給她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她該怎麼辦。

寧卿真的很想讓師兄忘掉之前的一切, 這樣他是不是就會放自己離開了?

除了這個辦法她想不到別的,他言出必行, 肯定不會主動放手。

原本也還有些迷茫, 不知道要不要湊合湊合繼續和師兄相處, 可她現在想清楚了,絕對不行。

寧卿的心不在焉被裴謹看在眼底,收回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將空杯斟滿茶,輕輕推到她面前,“阿寧口渴了麼?”

回神的寧卿正要搖頭,對上他的目光, 又慢慢走到矮榻邊,坐下後小口抿著那杯茶, 並不燙,是溫熱的。

成親這件事好像過去了,兩人誰也沒再提,寧卿晚上睡覺時,正要閉上眼睛,眼前卻浮出昨夜男人在黑暗中注視著她的畫面,跳動平緩的心臟漸漸有些亂,她試圖讓自己冷靜,反而更加心慌,這下徹底睡不著了。

寧卿打算等到半夜,看看師兄是否還像昨晚那樣。

夜深人靜之時,寧卿發現師兄還是抱著她,並沒有鬆開,呼吸平穩。

又等到了片刻,還是沒有發現任何異動,她這才心安,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後,閉眼睡了過去。

在她睡著不過半刻鐘,男人狹長的雙眸微掀,注視著沉睡中的她。

經歷昨晚一事,寧卿已然無法再坦然面對師兄,她匆匆吃完早飯,便下山了。

裴謹看著她著急地跑向門口,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急。

將桌上的碗筷收拾好,他坐於琴前,認真修理之前斷了的琴絃。

揣著藥上山的蘭溪聽見悠悠琴音,腳步頓了頓,尋思著裴謹心情還挺好,竟然還有閒情雅緻撫琴。

進門後,他將一個玉瓶放在裴謹面前,“喏,能靜心的藥,這玩意兒你也別吃多了。”

“你為何來了?”裴謹接過玉瓶,問他。

這玉瓶本能隔空傳送過來,也沒過來的必要,兩人平時其實見面甚少。

“這不是怕你出了岔子,上來看看嘛。”蘭溪正要坐下,卻接觸到裴謹泛著涼意的目光,他立即起身轉而坐到和他同一側的位置。

嘖嘖,他師妹的位置,都這種時候竟然還這麼在意。

“雖然上次我已經說過了,但我還是得再說一遍,你最好把你那想法給收起來。”蘭溪神色鄭重。

“誰敢和想要自己死的人在一起,雖然你只是產生了這個想法,沒有做出行動,但尋常小姑娘聽到那也得嚇到。”

“就你師妹那成天渾身力氣用不完,恨不得跑遍修仙界的勁兒,你要是讓她知道你這毛病,絕對恨不得立馬遠離你。”

雖然裴謹沒和他細說,只用了寥寥數語概括近來發生的事情,但一些字眼足夠蘭溪腦補一出大戲,他做的這些事簡直喪心病狂。

好在他師妹在乎他,和他生活了這麼多年已經有了感情,不然隨便一個小姑娘估計都得和他鬧個魚死網破。

“我說的夠清楚了吧。”蘭溪說得口乾舌燥,提起茶壺正要給自己倒一杯茶,便又對上裴謹的目光。

“得嘞得嘞。”他從芥子袋裡取出一個茶杯,一口喝完。

蘭溪說完便離開了青梧山,走之前他還不忘提醒,“藥記得吃,我可花了好大功夫搞到手。”

裴謹從玉瓶裡倒出一粒丹藥,淡青色的藥丸緩緩滾入手心,他看了看,放入口中。

*

寧卿中午放學,迎來了給她送飯的師兄。

兩人坐在石桌邊,寧卿埋頭吃飯。

裴謹便看著她吃。

“師兄,你不吃嗎?”受不了的寧卿抬頭問。

男人這才動筷,只吃了幾口就放下。

兩人中午在這裡吃飯的次數還算頻繁,弟子們路過時又看見了他們,和裴謹行禮後離開。

但路上不免嘀咕,“凝華仙君都要和聖女成親了,他怎麼還有心思來給他師妹送飯?”

“誰知道。”

“這些天也沒見他和那聖女有什麼接觸,一點也不像是快成親的人,哪裡都怪。”

“這樁婚事我原本就不看好,哪家師兄的婚事是由師妹做主的,我看啊,準得出些情況。”

“現在都傳遍了,我看應該得成。”

“那我們就等著看吧。”

止住了話題,可一弟子突然又想起之前裴謹和寧卿的傳聞,陷入沉思。

正走著,幾人突然遇上正主,他們眼觀鼻鼻觀心,“聖女。”

“不必多禮。”古伊莎笑著道。

“小師弟們,你們,剛才是在談論什麼?”

弟子們說人閒話被抓到,現在也沒心情欣賞面前女子的美貌了,連忙打著馬虎眼,“我們就是談了談今天發生的趣事。”

“我好像聽見你們說凝華仙君,他在哪兒?”古伊莎這段時間想見他,可青梧山布了陣法,她竟過不去,也不知是隻有她進不去,還是所有人都是如此。

找掌門打聽,他也含糊其辭,在青梧山下,她就更少看見他了。

弟子立即朝背後指了指,“仙君就在那裡,聖女我們就先離開了。”

見他們跑得飛快,古伊莎感覺怪異,誰見著她不是恨不得把眼珠子黏在她身上。

即將見到裴謹的高興蓋過了這絲不悅,她優雅地走向弟子們所指的方向。

寧卿將飯菜吃個七七八八,放下筷子。

“師兄,我吃完了。”寧卿說著將碗筷放入食盒裡,推到裴謹面前,意思是,他可以回去了。

看著面上忐忑的寧卿,裴謹提過食盒,“阿寧要走了嗎?”

“嗯,我還要去丹峰。”

“阿寧親師兄一下吧。”裴謹笑著道。

他背後是斑駁的樹影,細碎陽光撒在他身上,是極為美好純淨的一幕。

寧卿不動,師兄已經是快要成親的人。

男人卻走過去,抬起她的臉,俯身親吻,寧卿偏頭想避開,奈何男人將她的手指緊緊扣著她的下巴。

從唇瓣到齒關,他吻得極慢,細緻到寧卿有些暈暈乎乎。

察覺有人靠近,裴謹這才停止,身體一側擋住寧卿,指腹將她唇瓣的溼意抹去,笑著道:“阿寧去吧。”

裴謹說完,寧卿迫不及待地想要離開。

可一轉身,就看到遠處林蔭下,古伊莎一步步朝她們走來,待走近,她視線停留在寧卿泛紅的唇瓣之上,“你們這是……”

寧卿攥緊手指,她不知道古伊莎有沒有看見。

隔了這麼遠的距離,想必並沒有看見吧。

但她的想法落了空。

“你們竟然……”古伊莎美眸微驚,似是不相信自己看到的畫面。

她看向裴謹的方向,目光轉而看向寧卿,意味深長地道:“即將成親的夫君和師妹搞到了一起……”

說到一半,她不說了。

古伊莎本自信滿滿,可來蒼雲宗數日她連裴謹的衣角都沒摸到,他還一心惦記著她師妹,甚至用和她的婚事來戲弄她,只為了他那個師妹。

她願意舍下臉面來向他求親,卻被他這般無視,心裡怎能甘心。

她見不得裴謹這幅高高在上的樣子,她要把他拉下來,既然他這麼在乎他的師妹,那她偏要羞辱他所愛之人。

看著古伊莎離開,寧卿皺皺眉。

裴謹上前將她擁入懷裡,“阿寧好像毀了師兄的這樁婚事。”

“不是我。”

“你說,她要是以此要求取消婚約該如何是好?”裴謹又問。

“都說了不是我。”寧卿聲音有些冷。

裴謹聽出了她的委屈,將她抱進懷裡。

寧卿想要掙開他,“是你要親我。”

“可阿寧沒拒絕。”裴謹聲音淡淡,如此道。

這話一出,她瞬間啞口無言。

裴謹看著這樣的她,嘆了口氣,“是,不是阿寧的錯,是師兄要親的阿寧,可現在她看見了,要取消婚約怎麼辦?”

“師兄已經快三十了。”

“這和我有什麼關係?”寧卿反問

“而且有這麼多姑娘想嫁給你。”她繼續說。

裴謹捧住她的臉,“阿寧,師兄不想娶別人。”

“是你同意要和她成親。”

“……”

他知道寧卿是生氣了,在她唇上輕咬了兩下,妥協道:“現在師兄後悔了,該如何是好?”

“你自己想辦法。”寧卿說完轉身,“我要去丹峰。”

裴謹鬆開了她,“師兄送你去。”

“我自己去。”寧卿轉身就走。

裴謹看著她走遠,沒有跟上前去。

轉身,他臉上的溫柔收斂,漠然地看向某個樹叢。

被他發現古伊莎並不意外。

“仙君竟如此大膽麼,像是恨不得將你和你師妹私底下骯髒的關係鬧得人盡皆知。”

她諷刺地笑了笑。

“但你師妹好像並不情願,反而是你這個師兄步步緊逼。”

“被眾人仰望的凝華仙君,還以為是個什麼清高之人,現在竟和自己的師妹攪合到一起。”

“你說,我要是把你們的關係抖出去,你師妹會不會懷疑是你所為,猜忌你,恨你?”

男人神色沒有絲毫波動。

“死人,最能保守秘密。”

古伊莎面色一僵,她笑得豔麗,“凝華仙君想殺我,那就看看吧,”

“我的魂燈一旦滅了,天穹樓恐怕會傾盡滿族之力,來攪得你不得安寧。”

裴謹卻沒再說話,她不知,還有生不如死一詞。

“你最好別來煩我。”裴謹留下這句話正要消失在此地,又停下警告古伊莎,“若你敢將手伸向阿寧,你可以試試。”

裴謹的傳音緊接著飛至趕往丹峰的寧卿耳邊,【乖乖待在丹峰,下午師兄來接你。】

古伊莎這次沒討到好,反而受了一肚子氣,在裴謹離開後,她開啟一個盒子,看著裡面暗紅色的細若針眼般大小的蠱蟲,笑得明媚。

但想起裴謹的警告,她又有些發怵,猶豫半晌,最終情緒佔了上風。

寧卿沒想到會在丹峰看見古伊莎,由於剛才撞破她和師兄之間的關係,她很不想面對她。

而古伊莎卻好像半點不在意,“阿寧,其實,我們天穹樓之人並不在意此事,不管是一妻多夫,還是一夫多妻,自己喜歡就好。”

起初寧卿還以為這是她說得真心實意,感覺三觀震碎,但很快就察覺出她語氣裡淡淡的嘲弄。

“若你們兩情相悅,不如讓凝華仙君將我們二人一併娶了,反正,我們以後都是一家人。”

古伊莎笑得嬌媚,“你說是嗎?”

寧卿聽了心裡不太舒服,但她沒有立場反駁,現在人人都知道古伊莎和師兄的婚事,她和師兄的關係才是最見不得人的。

就在寧卿被她的話攪得心神不寧之時,一隻肉眼難以看見的蠱蟲慢慢從她的鞋爬入身體。

並沒有驚動裴謹佈下的陣法,悄無聲息的,便黏著在寧卿的肌膚上,隱入血管。

成功得手,古伊莎笑著離開此地。

寧卿沒有感覺到絲毫異常,她沉浸在古伊莎說的話裡,心情有些沉重,兩人的婚事會因為她解除嗎?古伊莎對外會怎麼說?

這個狀態無法煉丹,她乾脆和長老告假,奎河長老也看出了她的狀態不佳,便點了頭。

“回去好生休息,你也不必日日都來,累了就回去,休息好了再過來,總歸我一直都在丹峰。”

寧卿點頭,“好。”

她並沒有回丹峰,而是獨自下山,尋了塊草地,坐在上面發呆。

被暖乎乎的陽光曬著,她突然有些困,仰躺在草地上,然後便睡著了,寧卿已經許久沒有睡得這麼好過,甚至還做了美夢,回到以前師兄帶她做糖葫蘆的時候。

寧卿悄無聲息地躺在草地上,陽光春風,樹影,美好寧靜。

裴謹去接寧卿,卻沒接到人,奎河長老告訴他,人剛到不久就回去休息了。

可他分明沒看到人。

古伊莎邊說邊笑, “你以為我剛才給你的是解藥嗎?我耍你的,你師妹永遠都醒不過來了!”

裴謹驟然掐住她的脖子,然而很快他笑了笑, 鬆開了她。

轉瞬間,兩人消失在原地, 出現在青梧山竹樓千米之外的山洞,藏在巖壁之下, 周圍竹樹環繞。

一聲聲尖叫在洞中迴盪,刺耳難聽。

古伊莎眼中佈滿惶恐,不斷往後退,正想開口告訴裴謹她給的解藥是真的,可她的舌頭在瞬間落地。

鮮血橫流, 她痛苦地在地上翻滾,一根生鏽鐵鏈穿過她的四肢, 瞬間一股大力,將她拉到洞壁之上。

洞穴內潮溼陰冷, 蟲蟻爬行, 被掛在洞內的女人不斷掙扎嘶吼, 但始終無法喚回走出洞穴的男人。

裴謹皺眉看著衣袖處沾染的一滴血跡,徒手將衣袖撕下,火焰席捲,帶血的衣袖化作飛灰消失在風中。

他垂眸看著手中的藥瓶,回到竹樓,取出一張白紙,倒出一小份藥粉至白紙中, 疊好將其隔空傳送給蘭溪。

傳音跟著抵達山下,【幫我查查這藥是否是傀儡蠱的解藥, 或者這藥是否對人體有害。】

進房時,寧卿已經睡著,裴謹看著床上窩在被子裡的人,腳步停滯。

握緊手中的藥瓶,最終走向床邊之人。

床頭鮫珠散發微微亮光,他坐在床邊,“阿寧?”

又喚不醒了。

裴謹指尖探向她的鼻端,無聲無息。

坐了一會兒,起身去浴間沐浴,換了件長衫,上床將寧卿擁入懷中。

那聖女所說之話不可盡信,那也許是解藥,也許是致寧卿於死地的毒物。

所抱之人不吵不鬧極為乖巧。

裴謹低頭,在她唇上輕輕印下一吻,他頓了頓,撬開她的齒關,沿著她的唇線慢慢親吻。

沒有任何回應,也不會有任何反抗和掙扎。

就像古伊莎所說,這樣的阿寧可以任他擺佈,任他施為。

親了半晌,他移開唇,抵著寧卿的額頭,兩人衣襬交疊,身體緊緊依偎在一起,彷彿不分彼此,但他卻無法和阿寧呼吸交纏。

心裡空落落的,像是缺了什麼。

“阿寧?”裴謹在她耳邊輕聲喚道。

沒有任何回應。

陷入美夢中的寧卿漸漸醒來,她想睜開眼睛,但發現自己好像無法操控自己的身體,眼前一片黑暗,大概這就是師兄所說的中蠱。

她並不慌,有師兄在,事情總會解決,她甚至有功夫和系統聊天,【系統,你知道這個蠱嗎?】

系統雖然不知道,但他可以在資料庫進行查閱,【這是傀儡蠱,能夠讓人陷入美夢中,然後再也無法醒來,成為受人操控的傀儡。】

【應該有辦法解決吧。】寧卿緊張地問。

【有。】

那她就放心了。

寧卿無法睜眼,這麼躺著真的很無聊,閒來無事,她試圖進入秘境,沒想到真的進去了。

之前她種的藥草生長得越來越好,而且她還發現秘境好像變大了一點。

【龜龜,這裡是不是變大了?】

【是的,應該是你種的這些靈草散發的靈氣讓這個空間變大了。】

寧卿想了想,動用神識,將芥子袋裡的靈石轉移到秘境,那一堆晶瑩剔透的靈石瞬間被吸乾,碎成一堆粉末。

她仔細觀察,秘境好像又變大了一點。

雖然師兄給她的靈石她完全夠花,但是現在有這個秘境後,她就得掙錢了,努力賺很多很多的錢,以後就能解鎖秘境的其他地方。

巡視了一圈自己種的靈草,寧卿嘗試在裡面修煉,驚喜地發現依然可以。

她這段時間很少閒下來修煉,現在正是時候,外面過一夜,這裡相當於過了好幾天,但是她身體在外面,怎麼牽引靈力呢?

她能感覺到自己的魂體強大了很多,若她出去能操控身體了,靈魂的力量應該也能傳遞給身體吧。

反正也無事可做,寧卿開始修煉,空間裡的靈氣濃郁,雖然可能版圖會縮小,但顯然,她修煉變強才是當務之急。

外面過去一夜,相當於這裡的幾天,也不知道具體修煉起來是個什麼效果。

感知空氣中的靈力,寧卿將其與空氣分離,剔除雜質,一點點牽引匯聚至自己全身的經脈。

寧卿驚訝地發現,以往總是排斥她的靈力,竟然十分乖巧,甚至主動往她身體裡鑽,這個體驗太過新奇。

煉氣期一共七層,原本她是練氣五層,而她在五層已經停留數年,對別人而言輕而易舉的事情,對她來說很難。

而不過半刻鐘,她聽見輕輕的“噗”的一聲,經脈鬆動,她竟如此容易地突破至第六層。

寧卿瞬間燃起鬥志,她下定決心,不突破到第七層,她就不出去了。

時間一晃一夜便過,但是寧卿依舊沒醒,依舊無聲無息。

裴謹已經替她告假。

他看著床上依舊在沉睡的少女,眉頭輕蹙。

取出玉簡找到蘭溪,【如何了?】

已經派人前去查探的蘭溪並未收到有用資訊,他查閱相關典籍,也沒有太大發現。

【每個天穹樓之人所養蠱蟲皆有差別,解藥只有制蠱人有,且只有一份。】

【所以,這藥,並不清楚到底是否是寧卿所種之蠱的解藥,試驗後,這藥暫時沒有害處,但不清楚人服用後具體會發生什麼。】

裴謹看向床上的寧卿,取出藥瓶,將粉末倒入手中,沒有絲毫猶豫,將其嚥下。

是否有害,時間能證明。

這傀儡蠱短時間對人並無害處,能再等幾日。

他看著床上之人,將她抱著走到她的房裡,再次放到床上。

走到寧卿的衣櫃前,認真挑選衣裳,最終選了件寧卿最喜歡的,是之前她們在蒼羽殿參加百宗盛宴時,寧卿穿的,青色襦裙,胳膊處鑲金環,袖子垂下像是盛開的蓮花花瓣。

手扶住她的腰,讓她靠在自己的身上,一件件脫下她身上穿的衣裳。

白皙的身體在他手中綻放。

連他替她換衣裳,看完她赤・裸的身體,她也沒有半點反應。

裴謹修長的手指觸控到她的身體,觸感光滑,卻不似以往的溫暖。

在她身上游移而過,她也不會像往常那樣推開他,身體也不會緊繃,更不會泛起細密的雞皮疙瘩。

無法操控身體,但是意識十分清醒的寧卿對師兄的所作所為全都清楚,並能感知,但她無法做出反應。

師兄竟然把她脫光了,給她換衣裳!

在之前,寧卿根本無法想象,他甚至,在替她穿……穿肚兜。

寧卿恨不得立即醒來阻止他的行為,但她根本無法睜眼。

替她穿好衣裳,裴謹才發現少了什麼,又將她的衣裳一件件剝下。

取了件淡粉的肚兜,拿到手裡,他卻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畢竟以前,他從未替寧卿穿過。

他也從未研究過。

細細翻看,腦中回想起他之前將寧卿衣裳脫下,她只穿著肚兜時的畫面。

他大概知道該怎麼穿了。

動作不太熟練,但裴謹對給寧卿梳頭,縫補衣裳這些向來得心應手,做這事自然不算太難。

只一次,就給她穿得很好,將她背後的細帶繫好,裴謹又開始給她穿衣。

徹底穿好,便開始給她梳頭,畫眉,搽粉,塗上唇脂,看著她毫無血色的唇瓣變得紅潤飽滿,他才滿意地放下唇脂。

指腹在她唇上輕抹,隨即俯身在她唇上輕咬兩下,唇脂花作一團,紅豔豔的,男人的唇也豔麗非常。

裴謹仔細看了看,又用帕子將其徹底擦乾淨,細緻地重新替她抹上唇脂。

他手上留著一抹紅,但他並未理會,抱著寧卿走到堂屋,正想去做飯,卻想起寧卿現在已經不需要。

腳步微頓,便抱著她走到竹樓外,今日天氣很好,春日陽光灑入竹林。

竹影搖晃,微風夾雜竹香。

樓外有一小亭,雅緻清幽,正對樓外湖泊,亭中映著粼粼波光。

裴謹將寧卿放在椅上,他也在旁邊坐下,取出一套茶具,慢慢煮茶,倒出一杯推到寧卿面前,他自己則慢飲一杯。

裴謹輕輕抿了兩口,摟過寧卿的腰,喂她喝下,可她無法吞嚥,裴謹只好將其吞入腹中。

他看著手中的茶杯,“阿寧,這是你最喜歡的西山靈茶。”

茶香陣陣,飲完回甘,夾雜著茉莉的香氣。

他靜靜看著閉著眼睛毫無反應的寧卿,捏緊了手中的茶杯。

裴謹不敢去想,若真如古伊莎所說,瓶中藥粉並不是解藥,寧卿會如何。

男人眸色淺淡,毫無波瀾,平靜的湖面下,卻有激流在醞釀。

某一刻,茶杯猝然碎裂,瓷片刺入他的掌中,紅的紅,白的白,鮮血從指縫溢位,接連不斷地滴落。

吹來一陣大風,竹林劇烈搖晃,湖面掀起波浪,平滑鏡面瞬間被打破。

日升月落,第二日,寧卿還是沒有任何要醒來的徵兆。

裴謹再次為寧卿告假。

江苑苑見寧卿接連兩日沒來上課,有些擔心,覺也不睡了,悄悄在桌子底下用靈訊玉簡聯絡她。

【寧卿,你怎麼了?】

等了一會兒沒有迴音,她心裡有些不安穩,又發了一句,【下午我和青楓來看你。】

等到放學,她都一直沒能得到寧卿的回應,寧卿那邊的通訊欄,空空蕩蕩。

江苑苑轉頭看向青楓,“我聯絡寧卿可她一直沒回我,你試試?”

青楓搖搖頭,“我已經問過她了,但她也沒有回。”

兩人都有些擔心,寧卿從未告假兩日,即便她生病,也會和她們聯絡。

“我們待會兒去青梧山看她吧。”江苑苑提議。

木落雪也覺得古怪,她想的遠遠比江苑苑和青楓多,阿寧會不會……

放心不下,她走到江苑苑和青楓身邊,“你們近來可與阿寧有過聯絡?”

兩人皆是搖頭。

“我們打算待會兒去青梧山看她。”江苑苑道,“落雪師姐你要和我們一起去嗎?”

“不了,你們去吧。”她打算獨自一人前去。

近來,裴謹的舉動她完全無法明白,他同意和聖女古伊莎的婚事究竟意欲何為?

現在寧卿又接連兩日沒來上課。

她隻身前往青梧山,在她一腳踏入青梧山地界時,裴謹便已接收她來的訊號,但他卻並沒阻止。

木落雪順利到達竹樓外,一眼便看見寧卿背對著她,坐在裴謹腿上。

男人的手搭在寧卿後腦,她頭微低,兩人似乎是在……木落雪皺眉。

裴謹突然睜眼看向十米之外的木落雪,他瞳孔漆黑,眼神裡含著淡淡的嘲諷。

慕落雪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會看到這樣一幕,裴謹像是不願讓人看見寧卿,將她抱下來,背對著木落雪,將她放到一側的木椅上。

他瞬移到木落雪面前。

“你為何不讓阿寧來上課?”木落雪皺眉質問。

“阿寧這兩日來了月事,身體不適,我作為師兄,替她告假似乎並無不妥。”

木落雪冷聲道:“我要見阿寧。”

“我們做親密事被人看見,你認為她現在肯過來見你嗎?”

裴謹以最無情最可笑的語氣道:“我才是她最愛之人,你憑什麼認為她肯見你。”

木落雪抿唇,冷冷地盯著他。

“天氣涼了,阿寧現在受不得寒,恕不奉陪。”

裴謹說完,回到亭中,抱著寧卿在木落雪面前堂而皇之地離開。

木落雪立於原地,緊盯著離去的兩人,竹樓房門在她眼前關上,她最終轉身離開。

阿寧,竟當真和他的師兄在一起。

可裴謹,又為何要同意和古伊莎的婚事。

她感覺,有些不妙。

在木落雪下山後,裴謹看著懷中依舊未醒的少女。

他服用藥後,並未出現任何不適,若有問題,他的身體會在第一時間察覺並自動開啟防禦狀態,保險起見,他已經等待了兩日,應該確實無事。

若有事,那他便和阿寧一同死了便是。

裴謹將瓶中粉末倒出小部分,沖水後自己含入口中,傾身覆在寧卿唇上,抵開她的唇縫,將藥液渡入她口中,再送至喉嚨,強迫她將其吞下。

喂她服用後,他心跳難以抑制地開始加快,一聲聲鼓動。

他期盼地看著寧卿,但是良久的等待後,並未發生他想看到的畫面。

藥碗哐當墜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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