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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60-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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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一舉一動極可能都在師兄的監視之下, 真的有可能成功嗎?或者說,師兄會顧忌外界的目光,有所收斂嗎?

任何決定都存在風險, 都有失敗的可能,即便有萬分之一成功的機會她都不想放過。

師兄的情蠱已經解了個七七八八, 即便她去了東瀛,也不礙事, 而且離前去東瀛的時間還早,她有足夠的準備時間。

“掌門師叔,若我前去東瀛,有弟子一起麼?”

獨自前往一個算不上熟悉之地,有許多不便之處, 多些人也多些照應。

“自然有弟子隨你一起去,若你有想同行之人, 也可邀他一併前去。”

雖然東方家族只邀請了他、裴謹和寧卿,但也需要弟子隨行。

掌門私心裡不大願意讓裴謹前去, 以他的性子, 若是去了, 寧卿和東方尋的婚事大機率沒開始就會結束,瞞著裴謹雖然不太好,但是他還不信,若寧卿和東方尋生出了情意,兩情相悅,兩方定下婚約,裴謹還會阻攔。

比起宗門長老, 掌門要更瞭解裴謹,但也僅僅如此, 大概是裴謹之前的偽裝太過成功,克己守禮,溫文爾雅,一副溫和沒有脾氣的模樣。

“多謝掌門師叔!”

說著,寧卿視線瞟向地上放著的幾箱大螃蟹大蝦,因其特殊的儲存方式,還是活的,雖然還沒烹飪,但寧卿已經能夠想象到它們的口感和味道。

幾箱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海貨,個頭和品質皆數上乘。

寧卿目不轉睛地盯著地上的箱子。

掌門看得好笑,芥子袋可裝不下,他也沒法直接讓寧卿帶走,“放心吧,立馬差人給你送去,你在旁邊跟著就行,這青蟹跑不了。”

寧卿有些不好意思,“我就不跟著了,一會兒還得去奎河長老那兒。”

說起這個,掌門有些好奇,“你總往丹峰跑,怎麼不跟著奎河長老煉丹?”

這個跟著,自然不是字面意思上的跟著,而是問她怎麼不拜他為師。

“我已經把奎河長老當做了我的師父。”雖然沒有行拜師禮。

其實只差了個儀式,她卻總是不願踏出那一步。

掌門也不再多說,“那快去吧。”

離開蒼羽殿,寧卿想著前去東瀛避開師兄的事情,腰上掛著的玉簡輕輕震動。

紀樾:【聽說你要前去東瀛?】

寧卿不知他是如何知道的,不過他現在在飛雲峰,知道這些事情也不稀奇。

【嗯,好久沒去過了,想去看看。】

【這樣麼,聽說那裡的海貨不錯。】

寧卿看完,一時想不到回什麼,正要回個嗯,那邊又來了訊息。

【你對東方尋,是何意?】

東方尋?紀樾好端端地為何問起東方尋,他對這件事的瞭解比她想象的多。

【還好,你為何這麼問?】

【就是聽說了一些傳聞,想問問你。】紀樾看著亮著的玉簡,握著玉簡的手指收緊了些。

【我對他無意。】

得到寧卿準確的答覆,紀樾神情肉眼可見地放鬆。

【你現在在青梧山嗎?】

寧卿看了眼不遠處的飛雲峰,【沒有,我在去丹峰的路上。】

【那等著我。】紀樾收起玉簡,飛身離開小院,趕往山下。

一下山,就看見站在原地,微垂著頭不知在看什麼的寧卿。

今日她穿的是一身淡粉色的羅裙,像是一朵盛開的桃花。

紀樾放輕腳步走到她身後,一直無聊地數著螞蟻的寧卿,聽見細微的動靜,轉頭看去,一眼望進紀樾清澈乾淨宛如寶石的眼睛裡,兩人之間只隔了不到一指寬的距離,差一點就碰到彼此。

寧卿的心跳空了一拍,隨即一聲接一聲有力地跳動起來。

這幾次,這樣的感覺頻繁出現。

不像以前面對他時的那般冷靜,很像話本里說的那樣,看見他就莫名開心。

“寧卿。”紀樾聲音清朗,眉眼柔和,迎著陽光越發顯得美好純淨。

寧卿看得一愣,逐漸接受了她可能真的喜歡上了紀樾這個事實。

雖然她對他的喜歡轉變得有些雲裡霧裡,但這股感覺她無法否認。

“我可以和你一起前去東瀛嗎?”紀樾認真地問她。

寧卿沒有立即回答,面前的少年微微彎著身體,一直注視著她。

她被看得有些緊張,啟唇道:“你想去自然可以。”

紀樾的笑容越發明豔,即便不是原本那副令百花失色的容貌,依舊絢麗奪目,讓人難以移開視線。

就在她晃神的時刻,紀樾的笑容漸漸消失。

“不要同意與東方尋的婚事,不要看他,好不好?”

寧卿內心微微錯愕,她沒料到紀樾會說這個,她也無法保證她會拒絕這個婚事。

若這樣能避免被師兄永久地囚禁在青梧山,她寧願選擇同意這樁婚事,而且婚後她有辦法脫身。

“若非要選擇一個人成親,那這個人為何不能是我。”紀樾探出手指,注意著她的神情,在發現她並不抗拒後,小心翼翼地撫上她的臉頰。

“與我成親,不可以嗎?”他一直看著寧卿的眼睛,想看見她的反應,想知道她究竟願不願意。

即便他知道寧卿現在的所作所為都不是出自她的本意,而是受到他魅術的牽引,但他還是妄圖自欺欺人。

寧卿不知怎麼回答,她想要的只是一個讓師兄有所顧忌的身份,這個人不管是東方尋,還是紀樾,似乎都可以。

但是,東瀛遠離蒼雲宗會給她足夠的安全感,但這人若是紀樾,他雖是妖族之人,但目前,他卻只能在蒼雲宗,只能在飛雲峰,若兩人成親,那她就在師兄的眼皮子底下。

即便寧卿內心有個衝動不斷催促她答應,但她還殘存幾分自己的理智。

寧卿沒有回答,紀樾的神色變幻,卻也沒說什麼,只輕聲道:“好,我知道了。”

“我們一起走走。”

寧卿沒有拒絕,她並不著急去丹峰。

兩人走在路上,不知不覺走到人多的地方,碰見了三兩個路過的弟子,寧卿下意識想要往回走,但垂在身側的手突然被紀樾握住。

少年指腹帶著以往幹活留下的薄繭,指腹熾熱灼人,寧卿抬起頭,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到了用晚飯的時間,我們去食堂?”

雖然食堂的飯菜沒有師兄做的好吃,但是好長時間沒吃過,她確實有些饞了,一碼歸一碼,紀樾好像沒必要這樣拉著她。

寧卿注意到周圍弟子的視線,有些猶豫地提醒:“手……”

前段時間她和師兄才被傳了各種謠言,也不算是謠言,總之,她現在不太想再次被人傳些奇奇怪怪的話。

“你很在意?”紀樾將她握得更緊,語氣也變得越發陰沉。

寧卿無法違心地說沒有,她點頭,乖巧地“嗯”了一聲。

“其實你可以不說。”紀樾看著有些無辜的寧卿,心裡那股子悶氣更重了。

“可你不是問我了麼?”

紀樾被她的話堵得不知說什麼好,索性握緊她的手,不理會旁邊弟子的視線,帶她走進現在人流量處於高峰時期的飯堂。

寧卿突然聽見江苑苑的聲音。

順著聲音看過去,江苑苑和青楓正在排隊打飯,拼命朝她們揮手。

食堂人聲嘈雜,但寧卿清楚地聽見了紀樾的聲音,他問:“過去嗎?”

“你先鬆開我。”

誰料紀樾的態度強硬,完全不顧她的話,無論她怎麼說始終不放開。

兩人奇怪的行為頻頻引來路過弟子打量的視線,江苑苑也疑惑得很。

不過她大概能猜到寧卿可能是不好意思,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反正她早就知道了。

江苑苑將自己的餐盤遞給身後的青楓,“你幫我打,我過去看看。”

“就按我平常的口味來。”

青楓看著她走遠,其實他也想過去,但還是乖乖聽話拿著江苑苑的盤子,等著打飯。

江苑苑興奮地跑過去,盯著兩人緊握的雙手,腦子裡湧出各種八卦的念頭,不過這樣腦補自己的好朋友不太好,她連忙止住自己一發不可收拾的思緒。

現在可以啊,之前百般否認,現在都當眾牽手了,真是不害臊!

寧卿被江苑苑看得渾身不自在。

“你這麼看著我幹嘛?”她忍不住問。

寧卿還沒放棄,暗暗和紀樾較勁,試圖掐他讓他鬆手,但是他好像感覺不到疼,依舊不放。

寧卿拿他沒辦法,不動聲色地用眼神警告他,但是紀樾依舊不為所動,打定了主意要讓所有人看到他們之間的關係,讓他們知道,裴謹只是寧卿的師兄。

而他,才是以後要與她同度餘生之人。

不管是裴謹,還是東方尋,都無法將寧卿從他這裡搶走,這個婚約,只能是他和寧卿的。

兩人眉來眼去,江苑苑看得牙疼,這才幾日不見,這麼膩歪。

“寧卿,你今日怎麼來弟子食堂吃飯了?”

寧卿其實也沒想明白,她迷迷糊糊的,就和紀樾來了這兒。

“我好久沒來了,有點想念。”

“那你們快去打飯,青楓在那兒,我先去找個位置。”

江苑苑離開後,紀樾低頭在寧卿耳邊道:“你也先去坐著,我去打飯。”

頓了頓,他又問,“吃以前的?”

以前?寧卿一時想不起來他說的是什麼。

“土豆、雞腿、胡蘿蔔、蓮藕燉排骨。”紀樾清晰地說出這些菜名。

這是寧卿第一次找他打菜時點的。

雖然寧卿已經不記得了,但這些都是她愛吃的。

“好,那你去打菜吧。”

短暫地和紀樾分開一段時間,寧卿稍微能喘口氣,在這麼多人面前和他在一起的壓力實在有些大。

她和江苑苑找了個角落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外是高大的槐樹,遮天蔽日,比起其他位置,這裡安靜許多。

“寧卿,你師兄同意了?”江苑苑好奇地問……

之前寧卿躲躲閃閃估計是怕裴謹師兄反對,但是現在她現在這麼大膽,怕是已經說服了裴謹師兄。

一提起師兄,寧卿的心頓時提了起來,和紀樾在一起時她總是下意識忽略一些很明顯的問題,頭腦發熱只想和他待在一塊兒。

現在江苑苑說起師兄,她才開始感到害怕。

被他知道可就麻煩了,不過比起昨晚她夜不歸宿這事兒,倒也算不上什麼。

“苑苑,你說,如果明知某件事很難改變,我還要不要再試著爭取?”

“你在說你和紀樾?裴謹師兄還是不同意?”江苑苑一時激動,聲音有些大,引來了好幾道目光。

她立即壓低聲音,“這可不能讓步,試試呢,萬一可以,而且若所有人都知道你和紀樾的關係,想必裴謹師兄也無法再阻攔你們了。”

“不是,我說的不是這個。”寧卿有些洩氣。

她被師兄囚禁這樣的醜聞,又該如何和江苑苑提起。

寧卿心事重重,但表面無礙,吃完這頓飯,江苑苑和青楓離開,寧卿和紀樾則走在去丹峰的路上。

“你不用送我,我自己去就好。”寧卿停下腳步。

紀樾突然拉進與寧卿的距離,手指撫上她的臉頰,低頭在她眼睛上落下一吻。

在來人看來,就好像他吻在了寧卿的唇瓣。

寧卿無措地看著他,被他突然的舉動搞懵了。

“你……”

“快去吧。”

寧卿眼睛上還熱熱的,她還想問什麼,但還是沒問出口,忙將這股感覺驅逐出腦海,嘗試想別的事情轉移注意力。

紀樾看著她走遠,隨即轉身,面向從樹蔭背後走出的人。

“師姐。”

木落雪並未看向他,視線追隨著寧卿的背影,直到那抹淡粉色的影子消失不見才收回視線。

“你與阿寧在一起了?”

“並未。”紀樾如實回答。

“那你們……”木落雪皺皺眉,欲言又止。

紀樾避而不談,而是突然道:“我想娶寧卿。”

語氣鄭重認真,並未玩笑,也不是一時的衝動之語。

紀樾深知,僅靠他一個人的力量很難做到,除非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其中最有話語權的人,無非就是師尊。

而他才拜入飛雲峰不久,以他的口傳達,和師姐轉述給師尊的分量全然不同。

木落雪聽見他的話,眉頭皺的更緊,片刻後,她才問:“你可與師尊說過?”

成親這樣的事情,不是他說娶就能娶的,師尊同意後,再由他向青梧山提親,這是最初的流程,後面還有一系列的事項需要操辦。

可無論怎麼想,木落雪都有種強烈的虛幻感,從小在她身邊蹦蹦跳跳的小姑娘,要成親了嗎?

可紀樾與寧卿親密,她並未躲開,想必,她確實是喜歡他的。

這樣也好,她不信,事情到了這個地步,裴謹還敢阻攔。

木落雪看向紀樾身側安靜站著的寧卿, 又看了眼紀樾,過去拉著寧卿的手,將她帶到一邊。

寧卿不知道師姐為何要將她單獨拉過來, 有些茫然,“師姐, 你有什麼話要和我說麼?”

“阿寧,你當真喜歡紀樾?”

雖然不知兩人從何時有了聯絡, 又從何時生出感情,但若真的兩情相悅,她自然會想盡辦法讓寧卿得償所願。

一人是她看到大的師妹,一人是她的同門師弟,無論哪一邊, 她都該幫襯。

寧卿很難說不喜歡,這段時間她的所作所為都指向喜歡紀樾這個事實, 若不喜歡,怎麼會見到他就心跳加速, 又怎會不排斥他的靠近, 她甚至很想和他待在一起。

這股太過真實的感受悄無聲息地瞞過寧卿, 讓她誤以為她真的喜歡上了紀樾,這就是高境界的魅術,能讓被控之人完全分不清真實與虛幻。

“師姐,我喜歡他。”寧卿沒再否認。

她種種表現,除了喜歡他,還能是什麼,或許她早就喜歡上了他, 只是以前一直抗拒這個事實罷了。

木落雪見寧卿回答得堅定,沉默半晌後點了頭, “交給師姐。”

若能讓寧卿幸福,她會盡自己的力量掃清兩人之間的障礙,即便障礙是裴謹。

“先在這兒待著,我去和紀樾說說話。”

寧卿乖乖點頭,“好。”

木落雪收回放在寧卿身上的視線,她輕輕嘆了口氣,轉而走到紀樾身前。

“你可出自真心?”

“我心悅寧卿,想娶她為妻,不摻半分假話。”

紀樾的氣質比起以往更加沉穩,神色認真,字字句句出自肺腑,木落雪緊盯著他,不錯過他一絲一毫的神情,漸漸放下心來。

“你且記住你說過的話。”

她雖是紀樾的師姐,可若他做出些傷害寧卿的事來,她也不會放過。

“回去我會與師尊提及此事。”

“多謝師姐。”

知道紀樾的態度,木落雪回到寧卿身邊,臉色不似方才在紀樾面前的那般冰冷嚴肅。

“阿寧,師姐就先回去了,你若有什麼事情,記得找我。”

“好,師姐再見。”

此時已經下午,再過片刻天就該黑了,她還得去丹峰找奎河長老,得趕緊。

“紀樾,那我先走了。”

紀樾沒應答,上前一步,將寧卿被風吹亂的髮絲挽到耳後,垂眸靜靜地看著她。

好想親她。

但他知道現在還不是時候,硬生生壓下心裡的衝動,只要他娶了寧卿,他們成為夫妻密不可分,就再也沒人能夠分開他們。

“寧卿,剛才的話我是認真的。”紀樾突然說。

寧卿一時沒反應過來,可在對上他的目光後,後知後覺意識到他說的是什麼。

“答應我,不要同意與東方尋的婚事,好嗎?”

“紀樾,這件事我沒辦法答應你。”

誠然自己已經喜歡上了他,可比起感情,她自私地更想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她本就對成親心存抗拒,這人不管是師兄還是紀樾,她的態度都不會有太大的改變,一旦成親,就好像和某個人繫結,她從心底裡排斥這樣的關係。

這種想法很不負責任,但她無法違背自己的本心。

“為什麼?”紀樾按住寧卿的雙肩,語氣沉重。

寧卿即便被魅術所控,也不願意與他成親嗎?為何她寧願選擇毫無感情基礎,甚至沒見過幾面的東方尋,也不願意選擇他。

紀樾不甘心,也不敢承認,眼神愈發瘋狂,緊握著寧卿的雙肩,瞳孔縮成一條豎線,直接鎖定寧卿的雙眼,一條條無形的絲網悄無聲息地侵入寧卿的眼睛,滲透她的大腦。

“同意與我成婚,你想與我成婚,不是嗎?”

他顫抖著雙手,將人緊緊摟入懷中,抱著眼神空洞的少女,“你最愛的人是我,最想成婚的人是我,寧寧你記住。”

指尖輕顫,覆住她的後腦,將她更緊地埋入自己懷中,少年聞到她身上淡淡的溫暖的香氣,身體不再發抖,逐漸恢復了鎮定。

在紀樾輕柔的撫摸下,寧卿的眼睛有了焦點。

察覺到她輕微掙扎的動作,紀樾將她鬆開,“不是要去丹峰麼?時候不早了。”

茫然的寧卿聞言,才想起這事兒,再不去天都該黑了,“我差點忘了,那我走了。”

“好。”

紀樾看著她走遠,轉身正要離去,面前卻出現了一個女弟子,視線輕抬,從她那兒移到遠處的幾個女弟子身上,她們正悄悄看向這邊,似乎在圍觀。

面前的女弟子捏緊手中的劍穗,轉頭看了小姐妹們好幾眼,又轉回頭,神情肉眼可見的緊張。

最終她鼓起勇氣上前,結結巴巴終於說完一句完整的話,“紀樾,這個送你!”

她特意等在飛雲峰山腳下,就是想將自己親手編的劍穗給他。

近來,紀樾在宗門表現優異,許多弟子主動邀他在比武臺切磋比試,皆被他一擊制勝,招了不少人的嫉恨,但也不乏小姑娘愛慕喜歡,而且他臉上的疤痕祛除後,樣貌身形皆屬上乘,就更招小姑娘喜歡了。

幾番猶豫糾結過後,才下定決心過來,送劍穗算是修仙界訴說男女之情最普遍的方式。

可劍穗還沒送到紀樾手上,她就聽他冷淡地說:“抱歉,我有喜歡的人。”

女弟子愣住了。

“可是……”可是他不是經常一個人麼。

她的眼神瞬間黯淡,見紀樾要走,立即叫住他,“能告訴我你喜歡的人是誰嗎?”

萬一,這只是他應付自己的說辭呢,她還不死心,期盼地看著紀樾。

“我喜歡的人是寧卿。”紀樾留下這句話便轉身離開。

外界之人或許有不認識寧卿的人,但在蒼雲宗,沒人會不知道,寧卿,不只是個資質平平之輩麼?而且,近來她與凝華仙君的傳聞……

她還想問,但是紀樾已經走遠。

在一旁圍觀等候她的小姐妹們一窩蜂跑了出來,她們自然聽見了紀樾的話。

“今日我在弟子食堂見到紀樾和……和寧卿手拉手站一起,看樣子,兩人已經在一起了。”

“星然,算了吧,這麼多男人,這個不行咱們再找下一個。”

被稱作“星然”的女弟子垂頭喪氣,“所以,凝華仙君和他師妹的傳聞其實為假,她與紀樾才是一對是麼?”

幾人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安慰她。

或許吧。

這一遭過後,本來已經沉寂的寧卿與裴謹的傳聞再次被翻了出來,但是這次的版本與上次的大為不同。

上次是寧卿與她師兄有染生了苟且,但現在的版本變成了,寧卿想與出身不好的紀樾在一起,裴謹看不上紀樾試圖阻攔兩人,那日裴謹與寧卿正在爭執此事,恰好被人看見。

裴謹對外的形象太過正面,傳聞變成如今這個模樣,大家很自然地接受,凝華仙君定然是不想從小帶大的師妹被豬拱了,百般阻止才生出了這些誤會。

傳言大範圍傳播,一會兒的功夫,就傳遍了蒼雲宗上下,而寧卿和紀樾之間的事情,更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這些八卦如此火熱,還得歸結於裴謹,只要他在的地方,就少不了談論,市面上關於他的話本子不說幾百也有幾十了。

蘭溪鼓搗著玉簡,瞧見弟子群裡火熱的訊息,看向對面端坐的男人。

“寧卿與紀樾在一起了?”

蘭溪對這個名字有印象,百宗夜宴之後裴謹讓他查一個臉上有疤的弟子,這個弟子名字正是叫紀樾。

前段時間,他還在宗門大比上出盡了風頭,從雜役弟子一舉成為內門弟子,而他臉上的疤,也不知怎麼突然就沒了,實力與容貌兼具,雖然沒有裴謹的容貌出色,但也完全夠了,在宗門很受小姑娘歡迎。

不過成為內門弟子後,能夠獲得以往無法獲得的資源,服用駐顏丹祛除疤痕倒也容易。

原來從裴謹讓他查這個弟子的時候,一切就已經有了徵兆。

蘭溪看熱鬧不嫌事大,將鬧翻天的玉簡湊到裴謹眼前,讓他看個仔細。

裴謹眉頭輕微地皺了一下,但很快舒展開。

“你就不擔心?”蘭溪沒想到裴謹會如此冷靜。

昨晚已經歷過寧卿與這個叫紀樾的弟子在外過夜一事,裴謹的容忍度在以他也未曾想到的速度升高。

見裴謹不願理會他,蘭溪嘖嘖兩聲,喝了口茶換了話題,“你怎麼同意接任掌門之位了?”

現在掌門已經正式頒佈文書通知宗門上下,十日後舉辦繼任大典,裴謹將正式接任掌門之位。

“反正也無事,接過也無妨。”裴謹睫毛微垂,掩住了眼底的情緒。

“接過掌門之位,你的時間可就不多嘍。”

可不能像現在這樣,有事無事就來找他喝喝茶,也無法整日將心神耗費在他師妹身上。

說著,蘭溪卻突然止住了話,神色怪異地看向對面的一臉從容,波瀾不驚的男人。

裴謹執著棋子,將其輕輕落入棋盤,彷彿對寧卿與紀樾的傳聞並不上心。

蘭溪神色微凝,試探地道:“成為掌門,可不是讓你亂來的。”

“亂來?”裴謹慢慢念出這兩個字。

“蘭溪,你多慮了。”

蘭溪狐疑地看著裴謹,他怎麼覺得,事情有些不妙呢。

正欲再次詢問,裴謹起身,披著淺淡的餘暉,回到青梧山。

走至門前,地上放著個木質托盤,裡面放著一身疊好的繁複長袍,黑色天蠶絲鋪底,金線勾邊,蒼峰,雲紋,正是蒼雲宗的標誌,這一身耗時數月的掌門服被弟子送到了青梧山。

許是白日裴謹不在,便留在了門口。

將衣裳送上來的弟子並不擔心放在此處會消失,沒有什麼地方會比青梧山更加安全。

寧卿回到青梧山時天邊只剩一線殘陽,快要看不清腳下的路,在落日徹底墜入地平線的前一刻,踏入竹樓。

“阿寧,過來。”

已經沐浴過,披著一身素袍的裴謹像是料到她會在此刻進門,抬眸看向她,輕聲喚道。

一聽見師兄這樣叫她,寧卿就下意識心慌,就好像師兄記起了她,恢復了所有記憶。

儘管想要離開,但她還是順從地走到了男人面前,“師兄。”

除了這兩個字,她不知還能說些什麼。

“再近些。”裴謹出聲。

寧卿抿唇,往他那邊又邁了一步,沉默地看著自己的腳尖。

不知道師兄叫她過來準備做什麼,寧卿心裡忐忑。

可是等了許久都沒等到師兄說話,就在疑惑之時,她的手被握住,大力扯拽之下,無法控制地跌坐在裴謹懷裡。

窗外吹入的微涼夜風不復存在,她被師兄身上的氣息緊緊包裹,侵佔了她的所有感官。

“今日,師兄聽見了一些傳聞。”

裴謹微垂眼瞼,纖長的睫毛掃在寧卿的脖頸,酥麻癢意蔓延,寧卿想躲,但他卻湊得很近。

“什麼?”寧卿下意識順著他的話問。

“是關於,你與一個弟子的。”裴謹也將下巴埋入她的肩膀,聲音帶著些許沙啞。

“阿寧,你知道怎麼回事嗎?”

裴謹修長的手指探到寧卿的腰上,手上用力,將她抱過來對著自己而坐。

他垂眸,抬起懷中少女的小巧的下巴,用眼神詢問她。

寧卿很想挪位置,從他大腿上離開,但是她的腰上搭著師兄的手,無法挪動分毫。

“我……我不知道。”寧卿咬緊唇瓣,被逼近的他弄得心慌意亂。

男人食指抵開她的齒關,讓寧卿無法咬到她柔軟的唇瓣,“你總是這樣。”

寧卿已經沒功夫去想,她能清晰地感受到男人不斷往她口中侵入的手指。

強勢的,不容拒絕的,讓她心中生出陣陣恐慌,手指越探越深,她下意識就要合上,尖利的虎牙豪不留情咬上男人的手指,在上面留下深深的齒印,破了皮,滲出了血跡。

“阿寧,師兄也會疼。”他低聲呢喃。

裴謹雖這般說著,語氣卻輕描淡寫。

不顧疼痛,撬開她的齒關,單手扶住她的脖頸,低頭髮狠地咬上她的唇,一人不斷想要往後退,一人卻被她的動作刺激得不斷往前侵入,似要將對方撕咬殆盡,拆吃入腹。

無形的硝煙在兩人之間蔓延, 寧卿的下頜被他男人緊緊扣著,只能被迫迎接他的侵入。

屋裡安靜,隱約的喘息和嗚咽聲在空氣中流轉, 隨著時間的流逝,聲音越來越小。

不知過了多久, 男人終於放開她,寧卿只能趴在他的胸膛平復氣息, 唇瓣豔麗,眼睛濡溼,一副被人欺負狠了的模樣。

她還未完全平復,男人灼熱的手指撫上她的脖子,讓她只能抬起頭來看著自己。

“他也對你做過這樣的事麼?”

寧卿不語, 倔強地盯著他。

“阿寧,你是不是以為, 將你與他之間的事情鬧得人盡皆知,我就不能拿你如何。”

“我沒有。”寧卿反駁。

她根本沒有這樣想過, 這只是意外, 可即便是真的, 師兄又有什麼立場指責她,質問她,分明一直是他在逼迫自己。

她不想與他在一起,不想與他做這些本該是彼此相愛之人應該做的事情。

寧卿越想越覺得難過,她憑什麼不能選擇自己想要的生活,憑什麼要被他束縛,聽他的話行事。

察覺她情緒的變化, 裴謹指尖觸碰寧卿透著怒意的眼睛,清澈的瞳孔裡, 是他的倒映。

“厭惡我?”裴謹唇角微彎低聲對她說,放在寧卿臉頰上的手指用力,在看見她皺眉後,加大了力氣。

“之前,你也是這般厭惡我?”裴謹輕聲問。

在他忘記寧卿之前,她也是如此厭惡他。

“所以才讓我服下忘情丹,以為這樣我就會放過你。”

淺淡的聲音卻宛如一道驚雷,在寧卿耳邊炸響。

“這麼驚訝做什麼,反正你也應該知曉,我早晚會得知。”

寧卿錯愕又茫然地看著他。

“你在說什麼,什麼忘情丹?”寧卿強裝鎮定裝傻充愣。

“阿寧不知道就當不知道吧,總歸師兄也不在意。”

男人骨節分明的手指從她的後腰,順著她的脊骨,極緩慢地攀著往上,停留在她的後頸,指腹輕捻貼著她肌膚的衣領,溫熱帶著溼意,是她沁出的汗水。

“這麼緊張做什麼,莫非,是做了什麼虧心事?”

寧卿強忍他不斷觸控自己後頸引發的感受,沉默不語。

感受越發強烈,她無法再忍耐。

“師兄,沒別的事我想回屋了。”

不想繼續與他在此處糾纏,寧卿連忙道。

裴謹觸控她後頸肌膚的指腹一頓,垂眸瞧了她幾眼,鬆開手,“時候確實不早了。”

獲得自由的寧卿馬不停蹄地往自己房間走,不敢有片刻的停留。

次日。

收到清源長老替弟子紀樾向寧卿提親一事的掌門思量後,特意找來兩人。

寧卿的師尊早已仙逝,她只有裴謹一個師兄,以往寧卿的大小事務都是由裴謹做主,但清源長老為人刻板,婚姻大事豈能由師兄做主,師尊已不在人世,自該移交身為師叔的掌門處理。

是以,裴謹目前對此並不知情。

掌門有些疑惑,此前東方尋還欲求娶寧卿,怎麼突然變成宗門弟子向寧卿求親了?

不過既已出動清源長老,這便不是玩笑之語,若兩人兩情相悅,他自然不會強人所難,強迫寧卿去東瀛接觸東方尋。

現下,關鍵之處在於,要得知紀樾與寧卿的態度,將他們找來詢問最為妥當。

收到掌門訊息的寧卿一大早就來到蒼羽殿,她進門時一眼便看見已經站在殿中的紀樾。

也不知掌門為何要將她們兩人找來。

這兩日頻繁來到蒼羽殿,寧卿已經熟門熟路,進殿看了眼站在左側的紀樾,她自覺地站在他的身邊。

掌門瞧著兩人,紀樾與大部門內門弟子的情況不太相同,蒼雲宗內門弟子大多擁有不錯的家世,隨便拎出一個,其家族大機率能在修仙界排上名號,但他只是個無父無母從雜役弟子升上來的普通弟子,雖然算是個後起之秀,可配寧卿,掌門其實是不太樂意的。

好歹他也是寧卿的師叔,自然希望她能更好。

比起位於天榜前五十的東方尋,紀樾確實沒什麼優勢,無論是樣貌實力還是家世,都無法與之比較。

但若寧卿喜歡,那他也無法說什麼。

就是不知道,裴謹是個什麼態度。

掌門面上不動聲色,見兩人到齊了,開口詢問:“你們二人可知今日本座找你們前來所為何事?”

寧卿搖頭,而紀樾,似乎早已瞭然於心。

掌門見寧卿毫不知情的模樣,頓了頓,“你們二人可是心悅彼此?”

寧卿茫然。

紀樾語氣鄭重,“弟子心悅寧卿,想與她結為道侶,娶她為妻,”

說完,他看向一旁沒說話的寧卿,似乎在等待她的回答。

這好端端的,怎麼突然扯到成親一事上來了?

掌門也看向寧卿,顯而易見,兩人都在等她的回答。

她可以說,她不想嗎?

正糾結著怎麼委婉地拒絕,可她腦中產生一聲嗡鳴,再然後,所有的思緒被打亂,只剩一個念頭,想與紀樾成親,想與他結為道侶共度餘生。

寧卿一直沒回答,就在掌門心生狐疑之時,開了口,“我想與紀樾成親。”

她說話期間,紀樾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話落地後,他緊縮的瞳孔舒展,緊繃的神經放鬆。

這一切發生在悄然之間,連掌門都未曾察覺。

“既如此,那婚事本座允了,至於東方尋那邊,寧卿你不必擔心,本座會解決。”

這事兒就這樣敲定,修仙界成親不比凡俗界,沒有如此多的繁文縟節,雙方同意便可,若是不介意,甚至連婚禮都無需舉辦。

目送兩人離開,掌門沉吟半晌又召集各峰長老商議此事,他的主要目的其實在於,此事越多人知道,越無法挽回越好,到時,裴謹即便想要阻止也得掂量一二。

掌門為何如此介意裴謹與寧卿在一起,主要還是為了二人的聲譽考慮。

若兩人年歲相當,在一起他自然不說半句,但兩人差了整整十歲,寧卿今年不過十八,而裴謹已年近三十,他一手將寧卿帶大,青梧山只有他們二人,誰能說清他是從何時開始對她生出那般心思,傳出去,世人又會如何想他。

況且,裴謹早晚會飛昇,萬不可被別的事情耽擱,寧卿有了自己的家庭,安定下來,裴謹也無需再為她操心。

各峰長老並未到齊,有人外出有人閉關修煉,只來了四五個,其中自然有清源長老與奎河長老。

奎河長老聽聞此事時,略感詫異,原以為寧卿會與她師兄生出糾葛,可誰能料到,此次前去蒼羽殿,竟是去商議她與一個飛雲峰弟子的婚事。

不過不是裴謹也好,裴謹的身份地位,寧卿若是和他在一起,必然無法安寧。

長老們還以為過來是商議與東方家族的婚事,結果一過來,是寧卿與一個小弟子,不過各位並無意見,人家清源長老都在場了,他座下弟子與寧卿的婚事,他都沒有異議,他們這些外人能多說什麼,也不知掌門叫他們來作甚。

“恭喜清源長老,咱們宗門許久沒辦過喜事,正好趁此機會好好熱鬧一番。”張長老滿臉笑容。

“多謝,倒是麻煩各位過來這一趟。”清源長老作為紀樾的師尊,理應作出表率。

“無礙,大喜事嘛,沾沾喜氣也是好的。”

“就是不知,這婚事定在何時?”有長老問。

正說著,門口傳來腳步聲,長老們抬頭看去,一身月白素袍,長身玉立的男人逆著光踏入殿內,聲音如泉水擊石,“各位師叔師伯商議在下師妹的婚事,不與在下說一聲嗎?”

此話一出,諸位長老面面相覷,這是何意?

他們不明所以,看向上首喝著茶試圖掩耳盜鈴的掌門,“師弟,此事……你可未告知師侄?”

自然是告知了,反正他不說裴謹也早晚會知道,只是在將長老都召集來談完寧卿的婚事後,再告知裴謹罷了。

“諸位說笑了,欽言這是來了麼。”掌門打著哈哈。

他不動聲色地看向裴謹,注意他的神情,想判斷出他是個什麼態度,事到如今,想必他只能妥協。

“在下師妹的婚事,是否得由在下做主?”他淡淡地瞥了在座長老一眼,如此道。

“這……”張長老欲言又止。

清源長老見裴謹如此態度,皺了皺眉,似有不滿,“師侄,寧卿的婚事自該由長輩做主,你師父已經不在,由我,與你師叔師伯們商議,似乎並無不妥。”

“寧卿是我一手養大,與師叔師伯可有半分關係?”裴謹微掀眼簾,眼中無半分對在座長老的尊敬。

往日,他從未如此,面對比往日明顯強勢許多的男人,長老們卻不敢反駁,下意識噤了聲。

“既無半分關係,又怎敢管到我與寧卿頭上。”裴謹漠然地掃向在座長老,聲音冷極。

此話一落地,無形的威壓讓在座各位不敢再發一語。

大殿內過分安靜,空氣近乎凝滯。

半晌,清源長老沉了臉,開口道:“師侄如此態度,是何意?”

裴謹這反應擺明了是不同意這樁婚事,掌門默默喝著茶,拿捏不準。

若他竭力阻止,還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就在心中忐忑之時,裴謹卻突然道:“在下不過是不滿師叔師伯們不告知一聲罷了。”

他抬眼,“對這樁婚事,自然並無半分異議。”

“如此說來,師侄也是同意的?”掌門放下茶杯,連忙問。

“我身為阿寧的師兄,理應為她的幸福找想。”

雖是如此說,但長老們總覺得此事處處透露著怪異,索性繼續保持沉默。

他們暗中悄悄打量面色冷然的裴謹,也不知,他接任掌門之位,是好事還是壞事。

*

寧卿和紀樾一同離開蒼羽殿,走在回峰的路上,還在想殿中發生的事情,她稀裡糊塗地就同意了與紀樾的婚事,之前分明是排斥的,可突然又覺得,和喜歡的人成親也不錯。

寧卿被手上傳來的觸感喚回神智,低頭,發現紀樾握住了她的手。

天氣已經熱了,這樣握住,手心很快就出了汗。

走在路上,寧卿突然撞見抬著許多木板的弟子,“他們這是在做什麼?”

路過的弟子聞言,向她解釋,“寧卿師姐,凝華仙君即將接任掌門之位,我們正在翻新雲霖殿。”

雲霖殿是每任掌門所居之地,每次翻新,就意味有新的掌門繼任。

師兄要接任掌門之位,她怎麼沒聽說?不過這是好事,若師兄成為下任掌門,勢必會為宗門事務忙碌,就沒功夫管她了。

紀樾看著那幫弟子走遠,神情有些凝重,他握緊寧卿的手,試圖壓下這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焦躁,“我們回去吧。”

“好。”

寧卿回到青梧山,進屋修煉,她離金丹期只差臨門一腳,得抓緊時間,最好一舉突破。

修煉結束一輪,門被敲響。

寧卿裝沒聽見,但是門口的聲音不疾不徐,過了片刻,敲門聲停止,以為門口之人已經離開,正要繼續修煉,聲音再次響起。

“開門。”男人淡淡的聲音傳入屋內。

分明沒什麼起伏,卻讓寧卿呼吸一滯。

與他僵持了半晌,還是起身去開了門。

寧卿的手指緊握著門,像是不想讓他進來,男人卻絲毫沒放在心上,輕易將她的手從門框上掰開,欣長的身體微微一側,踏入門內。

“你做什麼?”寧卿皺眉。

“現在連師兄都不叫了?”男人垂眸看她。

不過他也沒指望寧卿回答,“方才掌門將我叫去了蒼羽殿。”

說著,他頓了下,繼續道:“阿寧你可知,掌門與我談了什麼?

寧卿心懸得更高,她掙了掙手腕,“我怎麼知道。”

“你不也才從蒼羽殿回來?”男人傾身靠近她,平靜的眼眸注視著她。

“掌門與你說了什麼?”他問。

寧卿眼珠轉動,神情有些慌亂。

“是你與紀樾成親一事?”他說的輕描淡寫,讓人猜不透他的想法,究竟是不在意,還是怒到極致的平靜。

“成親”兩字落地,寧卿沒再掙扎。

“是又如何?”寧卿冷聲反問。

男人卻莞爾,捏了捏她光滑的臉頰,“自然不如何。”

寧卿略微錯愕,還以為她話說出來師兄會生氣。

讓她更為詫異的話在後頭,裴謹語氣莫名地道:“師兄,會看著阿寧成親,看著阿寧,得到幸福。”

他牽起寧卿的手,撥弄她手腕上扣著的手鐲,“讓師兄想想,該給阿寧準備什麼新婚禮物。”

裴謹垂眸,羽翼般的睫毛覆蓋在眼瞳之上,配合他過分溫柔的語氣,生出了幾分詭異。

寧卿心跳如擂鼓,他越平靜,反應越往她希望的方向發展,她心裡越發不安。

手腕上的手指灼熱,寧卿緊張地看著他撫弄手上的鐲子。”師兄,你能把這個鐲子解開嗎?”

這個想法在她心裡生了出來,太過強烈,沒等她反應過來,就已經脫口而出。

男人搭在她腕上的指尖停止,空氣突然變得粘稠,焦灼。

“這個,恐怕不行。”他抬眼,輕笑。

寧卿雖然知道師兄同意給自己解開手鐲的機率很小, 可還是存了一絲希望,在他回答後,這絲希望徹底破滅。

她是時不時會查詢這個鐲子的資訊, 但是一無所獲,想自己取下這個鐲子, 除非將她的手腕斬斷,可她實在下不了手。

若是能夠斷臂再生, 她可能會採用這個方法,可即便是在修仙界,想要斷裂的肢體恢復如初,也是不小的難度。

她想將手從裴謹掌中收回,但他緊握著不放。

“婚後, 阿寧想繼續住在青梧山,還是, 離開師兄?”裴謹輕聲問。

老實講,寧卿沒想過這點, 那婚事她也答應得稀裡糊塗, 半點沒有真實感, 但現在一想,她肯定不會繼續住在青梧山,但是她也應該不會隨紀樾住在飛雲峰,婚後,估計會直接下山,就是不知道師兄為何會如此輕易地同意她與紀樾的婚事。

如此古怪,很難不讓她多想。

寧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沒有回答裴謹的問題,在他的手指往別處遊移時, 才回神。

不想在青梧山,這話她知道不能說,一旦說了,誰又知道師兄會是怎樣的反應。

“我不知道。”寧卿隨口敷衍,迴避他的問題。

“怎會不知?是想繼續住在青梧山,與師兄一起住,還是拋下師兄,阿寧也不知道?”

裴謹眼神溫柔地注視她,神情有些失落,叫人不忍心說出拒絕他的話來。

“……”寧卿依舊沒說話,確切地說,她不知該如何回答師兄的問題,他的話,總是太過極端,就像每一句,都有一個坑在等著她往下跳。

裴謹早已習慣自說自話,早已習慣沒有寧卿的回應,他手中出現一套嫁衣,正是之前掛在她屋裡的那套,珠寶鑲嵌、豔麗灼人。

“穿上這身嫁衣出嫁,可好?”男人貼在她的耳廓,輕啟薄唇。

這身嫁衣本就是師兄給她準備的,而且處處戳在她的審美點上,穿著這身嫁衣出嫁也行,若是處處違逆師兄,他肯定會生氣,在這種事上,她願意妥協。

“好。”寧卿點了頭。

她一同意,裴謹臉上的神情柔和許多,收回嫁衣,將寧卿攬入自己懷裡。

“師兄有些期待,阿寧你出嫁那日。”裴謹擁著她,低聲喃喃。

寧卿不知他說的是真話還是反話,總之心裡七上八下。

之前他不是一直排斥她與紀樾在一起的麼,每次她與他見面,師兄的情緒便極其不穩定,雖然她也沒做什麼。

“你喜歡什麼樣的臥房?”裴謹突然問。

“為什麼這麼問?”寧卿不解。

她喜歡什麼樣的房間和師兄好像沒什麼關係,而且她現在就住在青梧山,也不需要重新佈置房間。

“不是要出嫁了麼,房裡的東西也該換換了。”

“不用,我挺喜歡現在的,而且我已經習慣了。”

裴謹沒再說話,只是安靜地抱著她。

時光飛逝,在寧卿成功突破至金丹期的第二天一早,她被裴謹叫了起來。

男人端著一個托盤,將衣裳遞到她手中,“幫師兄穿上吧。”

寧卿看了眼手裡華麗又不失威嚴莊重的掌門服,才想起今日是師兄的繼任大典,想必交接儀式完成,師兄就會搬進雲霖殿,她在青梧山待嫁的這段時日,一個人住也能自在些。

“師兄,你怎麼不自己穿。”寧卿站著沒動。

他好手好腳,為何要讓她給他穿,而且,她這個身高,確定不是為難她嗎。

寧卿抬頭看了看比自己高出許多的男人,在心裡嘀咕。

男人似是看出了她的想法,微微彎腰。

“阿寧就要出嫁了,連給師兄穿件衣裳都不願意了麼?”

寧卿:“……”

穿件衣裳自然不礙事,寧卿默許,拿過托盤裡的衣裳,左右看了看,微微踮腳,“師兄手。”

將衣裳給他穿好,寧卿又圍著他仔細檢查,拍拍褶皺不平整之處。

在她手裡顯得過分寬大,甚至能拖到地上的掌門服在男人身上穿著正好,黑底織金衣襬柔順地垂至腳踝,今日裴謹戴了玉冠,長髮一半束進發冠裡,一半垂在腰後,臉上無甚表情,靜靜地看著替他整理腰帶的少女。

仔細將他的腰帶繫好,抬頭想看看成果的寧卿,一眼就撞進師兄的深潭般的眼睛裡,她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

一身玄衣,清冷華貴的男人分明沒做出什麼舉動,卻莫名生出濃重的壓迫感,寧卿匆匆撇開視線,“現在可以下山了。”

“阿寧要去嗎?”

這樣的大事她自然是要去的,錯過了可就沒有了解。

“要,我們走吧。”

兩人乘坐小紅下山,直接抵達蒼雲宗山腳下。

歷任掌門舉行繼任大典,皆需從蒼雲宗山腳攀登萬階的天梯,來到蒼雲宗宗門前早已設好的祭壇處。

早在今日還未天亮之時,弟子便將盤金線紅毯鋪在石階之上。

在繼任大典開始前半個時辰,宗門弟子就已有序在宗門山下和石階兩旁垂首而立,期間無一人說話,祭壇上燃著香,即將卸任的掌門候在祭臺上,等待裴謹的到來。

寧卿沒經歷過掌門繼任大典,哪裡想到會是這個場面。

“師兄,要不你先把我放下來?”

她眺望遠處那成群的穿著弟子服整齊劃一的弟子們,連忙對裴謹說。

“坐著。”話語不容拒絕。

火紅的鳳凰尾在天空劃過一道絢麗的弧度,引頸啼鳴,神獸的威壓頓時籠罩所過之處的天空,場面越發肅穆莊重。

若是上面沒有坐著一個小姑娘的話。

寧卿儘可能彎腰,不讓自己被底下的弟子看見,可到了山下,面對山腳下平坦的小廣場上,弟子們齊刷刷看過來的視線,她頭皮發麻,最讓她尷尬的是,一臉嚴肅的長老們也看向她。

寧卿立馬跳下小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鑽進弟子裡,找了個邊緣的位置站好。

好在,人群的目光很快移回裴謹身上,他被整齊站在四周的弟子包圍,而最前方是主持整場大典的長老,其中正有清源長老,他位於長老之首,待朝陽徹底從地平線升起,圓日掛於東方天際,一聲令人震顫的鐘鳴自數千米高之上的蒼雲宗傳來。

清源長老目光崇敬地看著東方的圓日,口中溢位一串串繁複的梵文,無聲又無形的力量傳遞至東方,片刻後,圓日的光芒更甚,發出刺眼的璀璨光芒,這股光芒像是受到指引,將中央處身穿錦袍的裴謹包圍,淺金色的光芒在他身上鍍上一層聖潔的神性,彷彿他就是這個世界的中心,這個世界的主宰。

如水光芒匯聚成一條條銀色的絲線,沁入男人的額心,菱形額印隱現,卻又在瞬息之間消失。

裴謹接過清源長老遞來的厚重的古籍,這是新任掌門需要牢記的宗門準則。

石階的方向直指東方的圓日,裴謹踏上石階,一步步沉穩地走向蒼雲宗。

雖是蒼雲宗新任掌門的繼任大典,也有不少外界之人前來觀禮,裴謹成為蒼雲宗新任掌門之事,早已被修仙界眾人知曉。

這修仙界的局勢,怕是又得變了。

有人憂心忡忡,也有人隨遇而安,不管裴謹是否繼位,蒼雲宗在修仙界第一宗門的地位並不會改變,對小門小派以及普通修士沒有任何影響。

而且,凝華仙君為人溫和守禮,雖實力強大無人能與之匹敵,卻從不像別的大能那般肆無忌憚眼高於頂。

他在修仙界的口碑極好,雖年輕,卻以一人之力解決了不少棘手的妖魔作祟之事,除了他的實力,還因為他那一身氣度和脫俗的外貌,許多人對他成為蒼雲宗掌門此事樂見其成。

裴謹徒步登上天梯,在此期間,無一人喧譁,幾炷香燃盡,他走到蒼雲宗的金漆大門前。

掌門已在此等候多時,將刻有蒼峰雲紋的宗門玉印交給裴謹,褪下自己身穿的前任掌門服,疊好放在一旁等候的弟子所舉的托盤上,轉而離開。

裴謹朝著祭壇彎身行禮,祭壇之上隱約的身影浮現在眾人面前,這是開宗立派的第一任掌門殘餘的神識,這也是他認可新任掌門的標誌。

但那抹身影只停留了片刻,便煙消雲散。

眾人看向負手而立的裴謹,跪拜行禮,齊齊大聲道:“恭迎掌門!”

裴謹看向眾人,語氣淺淡卻不容人放肆,“不必多禮。”

他將玉印與古籍交給身側的弟子,在兩人的隨行下,順著大道行進,進入蒼羽殿,坐於大殿上首雕刻繁複花紋的掌門之位。

而之下兩側,跟著一同進來的長老們與掌門行禮,繼任大典就此結束。

而蒼雲宗上空,再次響起一陣古樸的鐘聲,隨即傳來陣陣鳥鳴,宗門內百花在瞬間綻放。

有目睹此現象者,震驚不已,這可是天降祥瑞!

大典結束,方才還頗為嚴肅正經的弟子們立即原形畢露,嘰嘰喳喳討論個不停,出現祥瑞之兆,弟子們更是激動,擠作一團你說一句我說一句。

江苑苑找到寧卿,瘋狂搖著她的肩膀,“今日的裴謹師兄怎麼更耀眼了,神仙似的,他就是下凡來歷劫的吧!嗚嗚嗚我不行了,你知道麼我剛才看他看得入了神,你日日和他相處怎麼都不心動的呀!”

江苑苑的聲音引來不少人的視線,寧卿連忙將她叭叭個不停的嘴給捂住,“你收斂點!”

被捂住了嘴,江苑苑也依舊一臉沉醉的小迷妹表情。

待江苑苑安靜下來,寧卿才放開她,誰知她又捧著臉繼續開口,“要是讓我有一個這樣的師兄,讓我死也值了!”

說完,江苑苑皺眉瞪向寧卿,“你啊,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這和我有什麼關係,怎麼又扯到我的身上來了?”寧卿一臉無辜。

“算了,和你說也說不明白。”

江苑苑想到別的事情,收起了那一臉花痴,“對了,你以後是跟著你師兄在雲霖殿住,還是繼續留在青梧山?”

“看我這記性,你都要出嫁了,以後可就是和紀樾住了,不過,你其實也可以讓他和你一起住青梧山,反正裴謹師兄現在也要搬進雲霖殿,你們也不會覺得不自在。”

“你想的還挺多。”寧卿吐槽了一句。

“這不是為了你的幸福找想嗎?你可是我最最最要好的朋友!”

“我謝謝你了!”

“不客氣~”江苑苑開心地應了。

“唉,說起來還真感慨,你居然都要成親了,我的真命天子又在哪裡呢?”

“算了不想了,我還得好好琢磨琢磨送你什麼新婚之禮。”和寧卿告別,江苑苑開心離開。

寧卿也回了青梧山,現在師兄已經成為新任掌門,想必以後就不會怎麼回青梧山了吧。

晚上,寧卿沒有修煉,蓋上被子睡覺,總得勞逸結合嘛。

睡到一半,她總感覺有人盯著她,立馬睜開眼睛,就見師兄站在她的床邊,床頭的鮫珠散發淡淡的光芒,她發現師兄身上的掌門服還未換下來,神色略微疲憊,今日他第一次上任,處理宗門事務應該很累。

不是,為什麼她想的是這個,她應該想的是師兄為什麼在她屋裡,他不應該在雲霖殿休息的嗎?

寧卿雖然沒問,但是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她警惕地擁著被子坐起身,生怕他又發神經。

這個詞,以往寧卿定然是不會安在師兄身上的,但從秘境出來的他,確實擔得起。

“師兄,你怎麼在這兒?”寧卿捏緊被子小聲問他。

即便很小聲,但在安靜的夜裡,也能讓人聽得清清楚楚。

“師兄不一直住在青梧山嗎?”

雖然但是,那他也應該回他自己的屋裡啊。

裴謹抬手,將外袍褪下,發現寧卿的神情越發緊張,手指頓了頓,遂又繼續,將換下的長袍放在與寧卿一起的衣架上。

寧卿連忙坐起身,但她今夜穿得過分清涼,只套了件吊帶裙,直接從床上起來也不太妥當,只能忐忑地坐著。

誰知他直接轉身出門了,寧卿在他走後立馬起身套了件中衣,又躺回床上,她總覺著,師兄會去而復返。

她的預感沒出錯,在她正生出了些睏意時,男人又出現在她床邊,髮梢微溼,身上帶著淡淡的溼氣,莫名有種她用的皂莢的味道。

寧卿還未來得及細想,男人便拉開她的被子,躺在了她的身邊。???

寧卿腦中出現一連串問號,都不打個招呼的嗎?

就在她正欲質問他時,男人的手探到她的腰上,輕易將她摟進懷裡,“今日,我又記起了一些事情。”

男人低聲說著,每說一句,他的手便摟緊一分,輕按在寧卿小腹的指尖輕輕顫抖。

“我記起,你主動說,你喜歡師兄,不想有嫂子,不想我娶妻,只想與我永遠在一起。”

寧卿滿臉疑惑,她怎麼不記得她說過這樣的話。

但這話有點熟悉,好像是之前她走劇情需要說出女配的臺詞,向師兄表白的話。

寧卿心頭一跳。

“那你肯定是回憶出錯了。”寧卿否認。

“我也在想,你如此厭惡我,又怎會說出這樣的話呢?”裴謹下巴埋入她頸窩,聞著她髮絲淡淡的香氣。

“想必,確實是我記錯了。”裴謹的聲音有些疲憊,將她更緊地按進懷裡,好像只要抱著她,那股疲憊就能消散。

今日他被那飛速閃過卻又凌亂不堪的記憶攪得頭疼欲裂,直到現在,抱著懷裡的人,才緩解。

寧卿不知為何心裡生出酸澀來,可是,可是喜歡這種事沒辦法強求,她想要掰開他扣在自己腰上的手,“師兄,你回去睡好不好?”

裴謹微闔上的眼睛睜開,有些空洞,映著昏暗夜色,略顯冷寂。

“阿寧都要成親了,也不能讓師兄在最後幾日抱著睡一晚嗎?”

他的語氣太過坦然,像是什麼合理的訴求。

“師兄將阿寧養到這麼大,將你拱手讓人,為何不能再與師兄睡一晚呢?”

裴謹的話語溫和, 傳入寧卿耳中,語調和緩卻讓她生出了濃重的膽怯。

兩人的身體越貼越近,寧卿輕輕挪動腰身, 和他拉遠距離。

寧卿其實很怕這樣的師兄,即便她們早已經歷過再親密不過的事情, 可那刻在骨子裡的害怕她依舊無法忽視。

但她同樣,也不敢太過抗拒他, 從小到大,她幾乎從未違逆過師兄,只在被他喜歡被他困住這件事上,踏出了她從前從未有過的一步。

她總在裴謹面前妥協,這似乎已經成為她下意識的一種反應。

“那就這一晚。”寧卿堅持自己那僅有的所剩不多的底線。

“而且你不能動我。”

裴謹掀起眼簾, 睫毛掃到寧卿頸部的面板,“這個“動”, 是什麼意思?”

“你自然知道。”寧卿悶聲道。

裴謹緊貼在她的後背,寧卿窩在他懷裡, 溫暖又毫無攻擊性, 讓他貪戀地想一直如此抱下去。

夜深人靜, 相擁的兩人顯出幾分溫馨,裴謹低聲問:“猜猜師兄會送你什麼新婚之禮?”

寧卿聽他說起這個,那點零星的睏意也徹底沒了,總覺著,這個新婚之禮不是個好東西。

“猜不到。”她連敷衍都懶得敷衍。

裴謹並未生氣,攬住懷裡纖細的腰,“那阿寧想要什麼?”

她寧願師兄離開這裡, 回到他自己房中,這就是她想要的新婚之禮。

“隨便什麼都好。”寧卿閉上眼睛, 說完便不再開口。

裴謹握住她的手,指腹順著她的指縫往上,微涼的指尖攀在她的指背,涼得她一顫,有時他的指尖涼得似冰,而與她糾纏時,又熱得像是翻滾的沸水。

寧卿腦中控制不住地想閃過以往與師兄交纏的畫面,心神一震。

不止如此,前幾日夜裡她偶爾也會夢到一些難以啟齒的畫面,但是她將其歸結於身體的正常需求,沒敢細想。

現下,再次生出這股感覺,她有點慌張,她喜歡紀樾,為何會對師兄生出……這樣的想法。

裴謹完全不知她在想這些,與她十指相扣,扣得很緊,只有這樣他的心才能得到片刻安寧。

裴謹擁著她入眠,而這一夜,寧卿又做了一場夢,夢境灼熱潮溼。

醒來後,她的神色茫然,雙頰泛紅。

裴謹醒來時就看見這樣的她,鬢邊的碎髮微溼,他神色略變,探出指尖輕撫,覆蓋在她的額頭上,“怎麼了?”

寧卿逃也似的避開他的觸碰,連忙搖頭,“沒事。”

她掀開被子匆匆起床,男人也緊跟著起來,赤腳踩在地毯上,換了一件平日穿的長衫,掌門服只在正式場合穿,平日並無特別的要求。

素淨的衣裳比起掌門服少了許多鋒芒,寧卿面對這樣的師兄壓迫感頓時消減。

等著他出門,她好換衣裳,但是他始終站在原地,沒挪動半分。

“師兄,你出去一下。”寧卿皺眉下了逐客令,兩人僵持半晌,裴謹才緩緩走到門外。

寧卿在門關上後,三兩下將衣裳穿好,特意等了一會兒才出門,卻不成想,師兄還未離開。

裴謹聽見聲音抬頭,淡淡道:“阿寧換個衣裳還真久。”

她故意的他難道看不出來嗎?裴謹自然看出來了,他笑了笑,“那師兄就先去蒼羽殿了。”

離開前,他轉身特意對寧卿說,“夜裡,我會回來。”

裴謹意味深長地看了寧卿一眼,消失在原地,出現在山下的蒼羽殿。

他翻開已經由宗門執事送到書案上的文書,執筆翻看,以極快的速度處理堆疊的文書,偶爾長眉微皺,提筆批註,果斷乾脆。

他全權接過寧卿的婚事,在讓弟子按最高規格處理時,又補充了一句,“將雲霖殿也一併佈置了。”

弟子茫然,“?”

雲霖殿不是已經修繕好了嘛。

“掌門,可是有不滿意之處?”弟子顯然理解錯了,他往那個方向想了後,立即自動修正,以為是雲霖殿哪裡不合裴謹的意。

“並無,將雲霖殿按喜房佈置。”

這婚事是寧卿與飛雲峰弟子的,怎會佈置雲霖殿,難不成婚後寧卿和紀樾也隨她師兄住,可這……有點奇怪吧。

弟子又問:“是佈置雲霖殿的偏殿嗎?”

“正殿。”

一左一右兩個弟子對上裴謹波瀾不驚的眼眸,心中一顫,立即垂頭避開他的視線,看樣子,並非玩笑之語。

弟子心中掀起驚濤駭浪,卻不敢表現出一絲一毫,恭敬地退至殿外,一離開裴謹的視線,兩個弟子面面相覷,皆在彼此眼中看出了震驚與難以置信。

也不知他們是多想了,還是真的會如他們猜想那般。

時隔兩月,蒼羽殿各處再次掛上紅綢,喜氣洋洋一片,甚至比之前裴謹與古伊莎的婚事更為隆重,弟子們見此不由感嘆,有個這般重視自己的師兄可真好,此刻已經能夠預見一月後婚禮的盛況。

身為新娘的寧卿還無半點感覺,成天待在青梧山,不是修煉就是煉丹,順便琢磨琢磨手上的鐲子,若是她與紀樾婚後,師兄還是能夠時時刻刻監視她,這未免也太過可怕。

翻著丹書,紀樾來了訊息,她拿起一看,發現是他約自己去山下。

有幾日沒見他,寧卿發現自己對馬上就會和紀樾見面這事兒反應平平,沒有了那股看著他就開心,隔著玉簡和他聊天就很期待的感覺。

她不會變心變這麼快吧。

雖然不明白,寧卿還是答應了和紀樾見面,怎麼也是要成親的人了,沒道理拒絕。

紀樾靜靜等候在青梧山下,見她過來,笑著朝她走來,笑容比今日的陽光更加明媚,那股怦然心動的感覺再次出現,寧卿捏了捏手心。

她不禁想,這股心動的感覺如此強烈,為什麼她還會對師兄產生那種不齒的想法呢,難道,她其實是個貪圖別人美色與□□的渣女,而且還是個喜歡偷吃的?

若是婚後她依舊對師兄的身體抱有幻想,那她……僅僅只是一想,寧卿的三觀就有崩裂的痕跡。

紀樾走到她面前,在距離她一步的地方停下,他看出了寧卿的不對勁,抿緊唇瓣,不由擔心她會在此時後悔與他成婚。

紀樾壓下心中的情緒,離她又近了些,“西園的同心花開了,我們去看看?”

寧卿沒有拒絕,“那走吧。”

同心花正是現代的梔子,西園栽了一大片,宗門裡許多弟子前去。

兩人走在前去西園的路上,如今她們的婚約早已被宗內弟子知曉,寧卿並未像上次那樣躲閃,大大方方走在路上,對於紀樾想要牽手的舉動,她也沒拒絕。

兩人年歲相當,渾身的朝氣,手牽手走在路上,郎才女貌很是相配。

弟子們又想宗門大張旗鼓準備寧卿與紀樾婚事的舉動,看向寧卿的目光更加羨慕。

此時已近午時,日光正盛,映在一大片如雪般的同心花上,風清氣和,淡淡的清甜的花香隨風捲至兩人的鼻尖。

紀樾看著眼前的寧卿,眼神微閃,手指撫上她的臉頰,緩緩低下頭。

寧卿沒有躲避,緊閉雙眼,等待他的吻落下。

就在紀樾的唇即將觸碰到寧卿時,他卻止住了自己繼續往下的舉動,強行拉開和她的距離。

紀樾臉上染上薄紅,有些侷促,在方才的場合和氣氛的薰染下,他一時被本能驅使,差點沒能控制自己吻下去。

他其實在怕,現在還不是時候,他不確定寧卿是否會推開他,排斥他,他不願因為此事,讓他所做的一切功虧一簣。

紀樾小心翼翼地牽過寧卿的手,只敢輕輕將她抱進懷裡,只這樣已經足夠了,他不能太貪心,事到如今,就在大婚之前,他不能踏錯一步。

寧卿雖然疑惑他為什麼停下了,但心裡卻莫名鬆了口氣,她確實沒法保證在他親下來時,她會不會將他推開。

或許是不習慣吧,也可能是師兄給她留下了陰影。

寧卿眨了眨眼,這個時候她居然還會想起師兄。

不能再想!

這裡發生的一切全部落入裴謹的眼中,在午時空餘的時間裡,他很想看看寧卿在做什麼,卻猝不及防地,見到了眼前這一幕,少女少年甜蜜牽手,兩人攜手看花,最後,親吻。

筆尖在文書上洇出一團濃墨,筆桿在他如玉般的手指下驟然折斷,男人神色沒有半分溫度,陰沉如烏雲壓頂。

另一邊的寧卿毫無所覺,與紀樾並肩回去的路上,她看見同樣掛上紅綢的雲霖殿,多瞅了兩眼便收回目光,現在宗門上下各處都是如此,也沒什麼奇怪的。

與紀樾分別,她又哼哧哼哧回到山上自己的屋裡,進入秘境觀察那已經長成一株小苗的龜蛇木,這株苗只有拇指高,過了這麼久,長的是真慢,小苗產生的靈氣忽略不計,甚至它生長所需的靈氣就已經遠遠超過了產出。

真是個難養的小東西。

日復一日,寧卿待在屋裡樂此不疲地修煉,看著自己的修為穩步增強,心裡很是踏實滿足,偶爾去丹峰找奎河長老練練丹,時不時去和紀樾見一面,不知不覺就到了她與紀樾的大婚之日。

長老們的夫人在天亮前就已經來到青梧山,由她們為寧卿梳妝打扮。

待幾人看見那身華麗至極的嫁衣,眼中皆露出震驚之色,這嫁衣的料子……不說料子,便是隨便一顆珠寶也是極其難求,有錢也無法買到,可見這身嫁衣費了多少心思。

餘夫人將看著厚重其實輕薄透氣的嫁衣仔細給寧卿穿上,簡單梳妝打扮,面前端坐著的少女便明豔逼人。

“多謝夫人。”寧卿輕輕一笑,視覺衝擊更為強烈。

“不必客氣,那我們就先出去了。”

幾人離開,候在竹樓之外。

一切準備就緒,就等紀樾來接了,這個畫面讓寧卿聯想到之前她做過的那個夢,她居然,真的和紀樾成親了。

但是很快,夢境的後半段在她眼前浮現,紀樾的臉突然變成了師兄。

寧卿立即阻止自己胡思亂想。

卻在此時,“吱呀”一聲,她的房門被推開,師兄出現在她面前,寧卿恍然間產生了時空錯亂的感覺,好像幻境、夢境、現實重疊,叫她一時分辨不清。

寧卿眼神恢復清明,“師兄,你怎麼過來了。”

“今日阿寧大婚,師兄自該過來送你出嫁。”

裴謹站在坐在床上的少女身旁,視線停留在她小巧的面龐上,塗著大紅口脂的唇豔麗,眼睛卻清透明亮,彷彿紅薔薇與雪後臘梅碰撞,美得驚心動魄。

男人的視線太過赤·裸,寧卿被他看得毛骨悚然,渾身直冒雞皮疙瘩。

而恰在此時,竹樓外傳來紀樾的聲音,“寧寧,我進來了?”

裴謹聽見這個稱呼,周身氣息驟然一冷,掀起眼簾平靜注視她,在炎熱夏季,寧卿卻遍體生寒,捏緊寬大的嫁衣袖子,突然不敢說出讓紀樾進來的話。

但霎那間,那股冷意涔涔的氣息又轉瞬消失,沒留下任何痕跡,方才的一切感知彷彿只是她的錯覺。

男人不知從哪裡取出一個蓋頭,修長骨感強烈的手指陷入柔軟的布料裡,糅合出濃郁的欲色,“蓋上吧。”

寧卿正想說不用,畢竟修仙界成婚並沒有蓋蓋頭這個要求,她的婚禮全程看不見豈不是很可惜。

但是裴謹又道:“做都做了,是師兄的一番心意,蓋著可好?”

這竟然是師兄親手做的?寧卿微微詫異,沒再推拒,反正她也即將離開了,就最後一次順著師兄吧。

男人替她蓋上繡著鳳凰的蓋頭,瞳孔漆黑,映著身穿火紅嫁衣的少女,透出幾分詭異。

此刻,腦中突然閃過數不清成千上萬的記憶碎片,他悶哼一聲,與寧卿相處的過往,在幻境裡與她親密的畫面,她欺騙自己服下忘情丹的場景,無一處遺漏,排山倒海般地,齊齊湧向他的大腦。

“師兄?”寧卿發現面前的人沒了聲音,叫了他一聲。

她的聲音迅速融合進裴謹腦中那些沒有聲音的影像裡,身形劇烈一晃,極力忍耐才沒能倒下。

寧卿沒聽見回答,但她感覺師兄還在身邊,正要掀開蓋頭,男人卻將她的手死死攥緊,幾乎要將她的指骨折斷,捏碎。

寧卿被攥得生疼,“師兄你做什麼?”

握住她手上的力氣突然放鬆,然後,她聽見漸遠的腳步聲。

師兄走了?

竹樓前等待寧卿回答的紀樾沒聽見回答,遲疑地又喚了一聲,“寧寧?”

“進來吧。”

她的話音剛落,一陣毫無徵兆的大風猛然吹過,青梧山竹林搖晃,嘩嘩作響,湖面圈圈波紋蔓延,無形的威壓在頃刻間籠罩整座山峰,就像一座隱形的牢籠,無形無色,看不見分毫,卻無法讓困於其中的人踏出一步。

即將進門,身穿喜服的紀樾眼前一黑,一股龐大到他毫無反抗之力的力量朝他襲來,瞬間喪失所有意識。

外面侯著的長老夫人們見此大驚,正要出聲卻發現自己突然無法出聲,眼睜睜看著眼前魔幻的一幕發生。

裴謹渾身裹挾寒意,身穿一襲喜服,憑空出現在門口,取代紀樾的位置,推開房門,一步步往寧卿的屋中而去。

門被推開的聲音引起寧卿的注意, 想必是紀樾來了,她微微直起身,等待他的進入。

腳步聲越來越近, 她的心跳逐漸加速,她就要嫁人了?嫁的人還是紀樾。

心裡湧出一股說不出的怪異之感, 在聽見腳步聲後她更是捏緊嫁衣,布料泛起輕微的褶皺。

莫名的, 她的心裡生出慌亂,腳步聲在她面前停下,久久沒有動靜。

寧卿看向前方,但頭上蓋著蓋頭,眼前一片紅色, 無法看見眼前站著的男人。

“紀樾?”

她的嗓音柔和甜軟,裴謹能想象到她櫻唇輕啟, 面帶笑容的模樣,可現在, 她口中喚的卻是另一個男人的名字。

而他, 卻不得不以別的男人的名義, 與寧卿成婚。

沒聽見回答,寧卿不由狐疑,伸手就要將蓋頭扯下來,她的手被握住,她茫然地問:“怎麼了?”

男人沒出聲,握緊她的手,在手指肌膚相觸的剎那, 寧卿輕輕蹙眉,為何感覺, 不像是紀樾的手。

少年手指更為纖細,但是此刻握住她手的指節分明,輕易就能將她攏進掌心,帶給她一股強烈的心悸感。

正準備掀開蓋頭一探究竟時,耳邊傳來紀樾的聲音,“我們走吧。”

那股不安在他的聲音出現後消失,無視手上的觸感,在他的帶領下走到門外。

長老夫人們還在門外候著,雖然剛才已經見過那一幕,可再次看見還是控制不住地一驚,剛才的不真實感在第二次看見並確認後,心裡的錯愕更加強烈。

周圍太過安靜,安靜得讓寧卿心生疑慮。

裴謹握住她手的大掌緩緩收緊,“怎麼停下了?”

紀樾帶著少年的清朗嗓音撫平了她心底的那股心慌,“沒事,長老夫人們都已經離開了嗎?”

寧卿口中的長老夫人們正站在一旁,她們被下了禁言術,只能眼睜睜看著裴謹取代紀樾站在寧卿身邊哄騙她,卻無法開口告知她真相,即便能開口,在對上裴謹淺淺掃過來的視線時,三人那股想要說出真相的念頭被無情碾碎。

一個比她們年輕許多的裴謹,卻讓她們如此畏懼。

此後,裴謹目光未在三人身上有片刻停留,帶著寧卿坐上宗門派來的鸞鳥車架,鸞鳥啼鳴,展翅高飛,飄著紅色喜綢的車架之上珠寶在山風的吹拂下叮鈴作響,一連串悅耳神聖的空靈樂曲在空中迴盪,帶著花香的風分明拂過寧卿的手掌,從她的頸邊穿過,但她的蓋頭卻紋絲不動,能完完全全遮住她的視線,無法看見此時的風景。

若一開始就不蓋蓋頭還好,但已經蓋上,中途將其掀開寓意不好,只能忍住,乘坐小紅往返了青梧山無數次,對途中的風景早已瞭然於心,也沒什麼可好奇的。

“紀樾,以後我們離開宗門,下山遊歷好不好?”寧卿輕聲和他說話。

她之前其實還沒和他說過以後打算,這是第一次,但總覺得他會同意,即便她不成親,也不會一直待在青梧山,若是他不同意,那她自己離開好了,反正和他成親更多的是想借此讓以後恢復記憶的師兄有所顧忌,這個夫妻之名也不重要。

不過,既然和他成婚了,她該負起的責任還是會負的。

少女一身嫁衣端坐在他身側,話語裡帶著嚮往與憧憬,正在想象她與別的男人的婚後生活,她還不知,身邊坐著的早已成了她的師兄。

“對了我不想要孩子。”寧卿特意強調。

雖然現在已經在成親的路上,沒了悔婚的可能,可閒著也沒事,說說話增加對彼此的瞭解也是好的,也算是提前和他敲個警鐘。

雖然她蠻喜歡孩子,但她不想自己生,不過,她還是生出了好奇,紀樾是妖族,她若真和他生個孩子,那孩子會是人還是妖?或者是半妖,人妖混血?

正放飛思緒的寧卿沒發現身側之人身上的氣壓越來越低,寧卿的話每多說一句,他的心裡的怒氣便加深一分,越積越高,到了難以剋制的地步。

但他知道不能被寧卿察覺,一旦她得知,與她締結同心契必定不會成功。

鸞鳥從青梧山飛向蒼羽殿殿外,當鸞鳥落地,前來觀禮的賓客看見車架上新娘身邊,身著喜服的男人時,俱是愣在原地,空氣寂靜,整個廣場無一人說話。

這,這其實是凝華仙君的婚事,請柬寫錯了?

可是蒼雲宗不是和天瓊樓鬧崩了嘛,而且聽說那聖女現在都還未找到,他又是與何人成親。

不僅賓客如此,宗門內部弟子、前任掌門及長老見此也是震驚。

掌門視線對上身穿喜服,芝蘭玉樹的裴謹,又看向他身側蓋著蓋頭無法看清容貌的新娘。

今日可是寧卿與紀樾的婚事,可為何新郎變成了裴謹。

心中沒有由來的,生出一股荒唐的念頭。

一個沒心眼的愣頭青弟子心中不解,茫然地道:“今日不是寧卿與……”

他的話還未說完,嗓子就像是被堵住,拼命張嘴開口,但是未能發出半絲聲音,慌亂不已的他指著嘴巴想和身邊的人尋求幫助,卻猝不及防對上廣場中央,面無表情,沒有半分成親喜悅的裴謹。

那道視線淺淡,沒有絲毫溫度,弟子渾身血液彷彿被凍住,他腦子遲鈍,還未反應過來,但本能地感到害怕,而身側有眼力見的弟子連忙將他拉到人群后面,以免他又幹出什麼蠢事惹裴謹不高興。

是個人都能看出場面的詭異。

眾人縱使心裡有再多的震驚與疑惑,什麼該說什麼該裝不知道他們卻一清二楚,不管這場婚事如何發展,都不是他們能置喙的,他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沉默地參與,並將整場婚禮看完。

能被邀請到這裡來的外宗之人誰不是人精,而宗門弟子即便有缺根筋的,也提前被裴謹施了禁言術,有了第一個弟子的前車之鑑,更是無人敢說話,也不敢有任何質疑。

前任掌門連忙向裴謹傳音,【你究竟想做什麼?】

【此事,師叔還是不管為好。】

裴謹是蒼雲宗現任掌門,全宗上下皆聽令於他,連前任掌門都沒有干涉他的權利。

長老們也是被眼前這一幕嚇得不輕,大眼瞪小眼。

清源長老神情一沉,今日本該是他徒弟的婚事,為何站在這裡的人成了裴謹,紀樾現在人又在哪裡,裴謹身側的人又是否是寧卿?

上回裴謹與古伊莎的婚事便出了各種岔子,這次怎會又出現如此多的問題。

【儀式可以開始。】裴謹的傳音出現在前任掌門的耳邊。

他心中多有顧慮,裴謹身側之人究竟是誰眾人並不確定,今日有諸多賓客前來,若鬧出笑話,蒼雲宗的名聲怕是……

目前讓婚禮順利進行,結束後,再行處理也可,況且他即便想阻止兩人在一起,裴謹恐怕也會一意孤行。

他如此輕易地同意寧卿與紀樾的婚事,竟是存了這樣的心思,若早知如此……早知如此,他又能怎麼辦?前任掌門無可奈何。

往日就已察覺裴謹與寧卿之間端倪的掌門大概能猜到事情經過,但是那些不知情的外宗之人,想要猜中二人關節,可就不容易了。

左思右想,此事只能將錯就錯,至於寧卿……掌門嘆氣,他已經無法顧全所有人,只能儘量減小此事的影響,婚後,對外宣稱請柬書寫時出了錯,其實是裴謹的婚事,這樣再如何也比裴謹搶親這事兒說起來好聽。

前任掌門咬牙,面色鎮定地開始主持這一場堪稱奇怪的婚禮。

裴謹牽著寧卿的手,帶領她走向鋪滿花瓣的地毯,穿過人群,伴著一聲聲在山谷間迴盪的古樸鐘聲,一隻金色的鸞鳥嘴上攜著一條牽紅來到裴謹與寧卿身前,裴謹接過,引導寧卿讓她握住牽紅一端,而他則握在另一側。

兩人的手被寬大的喜服袖子遮擋,寧卿低頭只能看見身側之人的喜服袍角與長靴。

寧卿視線被蓋頭遮擋無法看見,心裡沒有安全感,緊緊抓著牽紅不放,一步步慢慢往前走,紅色織金地毯上繡著大片的鳳凰,或是交頸纏綿,或是一同在流雲間飛舞,她注意著身旁男人的腳步聲,也跟著停下,靜靜等待接下來的流程。

前任掌門肅穆的聲音響徹天空,“……二人兩情相悅,結為道侶,行結契之禮!”

該流程本該說出結為道侶的二人的名字,此次掌門特意避開,不過在場眾人並未發現異常,寧卿也是頭一回成親,對其就更是不知了。

她按照之前師兄交給她的步驟雙手結印,指尖浮現一抹輕輕搖晃像是火焰的靈力,緩緩脫離她的指尖,懸浮在半空。

裴謹手勢乾淨利落,即便結印也賞心悅目,指尖那點淡藍色靈力匯入寧卿火焰般的靈力之中,紅藍交纏,火焰和寒冰本該相剋,卻在此時宛如共生,火焰被冰凌托起燃燒得越發旺盛,一束聖潔的光自雲層之上投射,雙方靈力在瞬間化作星星點點的光芒,環繞到身穿喜服的兩人周圍,然後逐漸消散。

彼此極為契合之人締結同心契時,才會出現如此一幕,這是上天對新人的祝福,親眼見證此情此景的在場眾人,無一不是驚歎。

裴謹垂下眼簾,看著那淡淡的閃爍的光芒,他原以為,一直是他在強求不屬於他的幸福,而此刻,是否意味著,阿寧對他其實也不是全然沒有心動過?

點點光芒從他指尖消散,裴謹近日躁動不安的心,逐漸歸於平靜。

一條紅色的時隱時現的血線憑空出現,兩端分別纏繞至寧卿與裴謹的無名指,在眨眼間隱入面板。

同心契正式結成。

兩人之間的牽紅被弟子收走,裴謹握著寧卿的手,帶她走向雲霖殿,他特意帶她多走了些距離,飛雲峰比雲霖殿近太多,她會生疑。

進入雲霖殿正殿裡側的臥房,裴謹讓寧卿坐在床沿,“先坐著,我去去就回。”

裴謹離開時,隨手佈下大陣,雲霖殿將成為一個牢籠,身處其中之人,即便再如何掙扎,也無法逃離這佈下的天羅地網。

寧卿毫無所覺,蓋著蓋頭安靜地坐在喜床上,這次不是幻境,是真實的,她的婚事,自然不能隨意對待,這麼坐著無聊,魂體進入秘境,看看她的長勢喜人的靈草,時間還早,便又沉心修煉,連大婚之日也沒閒著。

江苑苑看完了整場婚禮,她在發現新郎是裴謹時完全傻了,本來腦子就不靈光,婚禮過半她才恍然意識到問題,心慌意亂的她立即掏出玉簡給寧卿發去訊息,忐忑等待一會兒,卻沒有任何回應。

不安的她只能想辦法找到她,思來想去打算找去雲霖殿,現在眾人都在參加婚宴,外面只有端茶送水的雜役弟子。

江苑苑順利跑到雲霖殿外,而蒼羽殿正在敬酒的裴謹抬眸看向大門,看著江苑苑走遠。

他神色並無異常,眉目清冷,又好似帶著淡淡的玩味,修長手指端起酒杯向賓客敬酒,他喝得雖少,但無人敢有意見,氣氛古怪也沒人提出離開,眾人虛與委蛇維持著表面的客套,面上風平浪靜,但掩藏在平靜湖面之下的,是醞釀翻騰的暗湧。

有人實在沒忍住,笑著試探地詢問:“凝華仙君,不知該夫人是……”

他才問出口,卻發現裴謹笑容淡了下來,就這麼平靜地看著他,熱鬧的蒼羽殿突然死寂。

那人也意識到自己問了不該問的話,脊背發涼,他扯了扯唇角,笑得勉強,“許某敬凝華仙君一杯。”試圖藉此化解這個尷尬。

說完立即一飲而盡。

烏金西墜,夜色籠罩大地,蒼雲宗亮起火紅的貼著大紅囍字的燈籠,熱鬧的婚宴漸漸歸於平靜。

應付完賓客,裴謹瞬移至雲霖殿外,停留片刻,瞳孔映著點點火光,越發深邃漆黑,推開殿門,往裡側的臥房而去。

腳步聲輕緩,並未引起正在修煉的寧卿的注意,直到裴謹撩開珠簾,站在她面前,修煉的她才醒來,從秘境退出。

不知不覺,天已經黑了,今晚是她們的新婚之夜,寧卿緊張不已。

她等待著面前的人,她的夫君,為她揭開頭上的蓋頭。

大紅囍字高掛,喜燭徐徐燃燒的婚房內,少女一身嫁衣坐在床邊,安靜恬然。

“阿寧。”

寧卿聞聲,神情一怔。

怎會是,師兄的聲音?

男人取下她的蓋頭,少女略施粉黛明豔動人的臉,在燭光的映襯下,越發嬌豔,像是一朵盛開的海棠花,他只想,讓她為自己而綻放。

男人探出指尖,輕撫少女姣好的臉龐,指腹輕輕按壓她的飽滿的唇瓣,微微下陷,輕啟的檀口馥郁芬芳。

“讓你久等了。”男人低聲道。

喜燭的光芒柔和, 房裡隱約響著燈芯燃燒的細小爆裂聲,紅色的帷幔,喜被, 身著嫁衣的少女,構成了一副美得驚心動魄的畫卷。

這幅場景已在裴謹心裡構想過無數次, 日日期盼,夜夜等待, 終於得償所願。

可他看見了寧卿眼中的錯愕與恐慌,滿腔熾熱的濃烈愛意,被抵消殆盡。

“師兄……”

寧卿下意識忽略他身上的喜服,捏緊床上的喜被,“你怎麼來了?”

“今日是阿寧與我的新婚之夜, 你說,師兄為何會來?”

裴謹垂眸, 撫在她唇瓣上的手指緩緩往上,顯然, 她不如一開始那樣平靜。

難以置信, 震驚錯愕, 各種情緒摻雜翻湧,攪得寧卿腦子一團亂,師兄如此輕易地同意她與紀樾的婚事,是否早已算計好了一切。

寧卿愣愣地看著眼前離她只有一指距離的男人。

臉上突如其來的疼痛喚回她的神智,數之不盡的恐慌開始湧上心頭,褥子被她的手指攥得亂七八糟。

“阿寧,你以為, 師兄會如此輕易地放你和別人成親麼?”

他壓低身體,與她靠得極近, 近得能看見彼此臉上透明的細小絨毛,也能清晰地看見寧卿眼中的恐懼,面龐抹了胭脂,叫人看不出她的臉色,但想必,這層淡粉之下,慘白一片。

裴謹手指捻過寧卿臉上細滑的肌膚,指尖染上淡淡的粉,視線下移,又對上她豔麗的紅唇,指腹揉動間,口脂融作一團,小巧飽滿的唇,此時像是沾滿濃稠的鮮血,大紅嫁衣,神情呆滯,靡麗美豔卻又像是一隻受人操控的木偶。

裴謹唇線繃緊,大力之下,寧卿皺眉,終於有了活氣,美得讓人想將其搗毀,又想讓其哭泣。

喜燭燃燒,燭液被火焰燒得融化,堆積在燭臺之上,火光映襯著床上的兩人,寧卿微仰修長的脖頸,被迫忍耐男人的手指在她臉上胡作非為。

手壓到喜被上的花生,咯得手心刺疼,她正想移開,卻一時脫力,被貼近她的男人壓在了寬大的喜床上,後背咯著花生桂圓,她臉上閃過一絲痛楚,卻讓裴謹誤會,“與我成婚,讓你如此痛苦。”

他壓得愈發緊,寧卿才低聲艱難地道:“後背,疼。”

裴謹看著她顫抖的睫毛,以為是她哄騙自己,但她的神情不似作假,抬眼才發現,被子上鋪滿花生桂圓,手穿過寧卿腰肢下的空隙,將她從床上摟抱起來,方才躺過的地方,確實鋪著花生桂圓,難怪寧卿會說疼。

裴謹抱著少女,手指放到她的腰帶之上,還未動,就被寧卿一把推開,他記掛著她是否被桂圓咯到後背,正欲檢視,卻毫無防備地被她推開。

掙脫男人的懷抱,寧卿幾乎想也沒想,就往殿外跑,髮絲在剛才的爭執下略微凌亂,金釵在髮髻上搖搖欲墜,跑動間火紅的嫁衣像是一團燃燒的烈火,想要撲向外面的世界。

寧卿心臟劇烈跳動,撩起珠簾跑出臥房,到了殿門前,沒有片刻猶豫,拉開門衝了出去,卻撞上一堵透明的牆,將她與雲霖殿外的世界徹底隔絕。

轉身,眼睜睜看著男人從門內踏出,她從未覺得哪刻的師兄像今日這般讓她畏懼。

她甚至在想,東方尋向她求親一事,是否也師兄的手筆,才導致紀樾向她提親,又發生後面的這一系列事情。

寧卿完全看不透他,更不知他在想什麼,也不知道,他究竟有沒有徹底記起她,若是沒有,他又為何會對她生出如此強烈的執念。

裴謹緩步走到她的身前,站定,“往後,阿寧就住在雲霖殿。”

他平靜又毫無商量地通知寧卿。

“為什麼?”

寧卿捏緊手心,有些失控地問,聲音已經在剛才與男人的對峙中變得嘶啞,沒有半分威懾力。

“阿寧如今是蒼雲宗的掌門夫人,自該在雲霖殿居住。”

裴謹傾身,拉過她垂在身側的手,繃得很緊,他插·入她的指縫,將五指一一開啟,掌心潮溼,裴謹也不在意,帶著她回到雲霖殿。

寧卿站著不動,裴謹視線落回她身上,“不願意?”

她不願意,她和紀樾成親就是想要擺脫裴謹讓她幾乎窒息的控制,但現在她卻把自己推入火坑,與他成了婚。

她不敢想象,外界之人和宗門弟子今日發現紀樾成了師兄,這場婚宴的主人成了裴謹會引起怎樣的波動。

寧卿突然想到,紀樾現在在哪裡?她立馬看向裴謹。

男人看出了她眼神的變化,正猜想讓她生出如此反應的原因,便聽見寧卿問:“紀樾呢?你把他怎麼樣了?”

裴謹眼神涼薄得有些滲人,“你在關心他?”

頃刻間拉近與寧卿的距離,啟唇無情道:“放心,他死不了,但若阿寧不乖的話,那師兄可就無法保證他的死活。”

聽見他明顯帶著威脅之意的話,寧卿身體發寒,今夜的師兄讓她生出強烈的抗拒,就像是回到了師兄服下忘情丹之前的時候。

見寧卿聽話的不再多問,裴謹語氣緩和,“今晚,是我們的新婚之夜,該回去了。”

裴謹牽著不甘願的寧卿回到臥房,兩人走至桌邊,他提起放在鋪著喜布方桌上的精巧酒壺,酒液倒入酒杯之中,他端起一杯遞給寧卿,“合巹酒。”

即便是在幻境裡和師兄成了一次親,可這到底不一樣,而且幻境裡她也沒喝合巹酒,現在,她同樣不想喝。

錯過視線,始終不去接那杯酒,裴謹捏緊酒杯,嘲諷道:“怎麼,怕我下毒?”

毒倒是不怕,而是怕酒裡有不乾淨的東西,合巹酒很可能有助興的功效。

“若我要與你交·媾,便是沒有這杯酒,阿寧,你認為你能阻止我嗎?”男人在她耳邊,輕輕啟唇。

波瀾不驚地迎上寧卿含著怒氣的目光,總歸,她想方設法都要離開他的身邊,設計他讓他服下忘情丹,決絕地讓他忘了她,甚至還與別的男人成親。

在他失憶這段時日裡,夜不歸宿,她們是否在帳中纏綿,寧卿是否會主動張開唇瓣,雙頰潮紅,熱情地迎接別的男人的進入,他不知,也不願想,但這股想法不斷往他腦中鑽,不受他所控。

是真是假他已經無從得知,可若當真是事實……

裴謹恨不得將面前的寧卿撕碎,將她的骨頭寸寸折斷,讓她只能依附自己,無法再靠近別人一步。

若妥協只能讓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騙他逃離他,寧可動用她不願的手段,讓她只能永遠困在密不透風的雲霖殿,日日在他的監視之下,不給她任何逃離的機會。

被騙過無數次的裴謹,這次已經不不願再相信寧卿。

見她不接,裴謹端起並不辛辣的酒液,含入口中,手指扶住寧卿的下巴,傾身覆住,舌尖抵開她緊閉的唇瓣,將酒渡入她的口中,寧卿吞嚥不及,嗆得直接將男人推開,彎腰不住咳嗽。

裴謹冷眼看著她咳得眼眶泛紅,沒像往常那樣上前,端起另一杯酒,將其嚥下,冰冷的酒滑過喉嚨,心底的那把火越越燒越旺,赤紅著眼,發狠地盯著眼前的少女。

停止咳嗽的寧卿渾身僵硬,她想冷靜,但在此時的境況下,腦子亂得根本無法繼續思考。

她掐著自己手心,指甲陷進肉裡,疼痛讓她的腦子稍微清醒,試影象之前那樣說好話穩住師兄,他最吃這一套,況且現在婚已經結了,同心契也一併完成,她不如坐下來好好想想怎麼能讓情況儘可能往好的方向發展。

激怒師兄顯然不是明智的選擇。

“師兄,我們好好談談好不好?”寧卿強忍恐懼,對上男人毒蛇般陰冷的視線。

裴謹盯著寧卿許久,才淡淡地說了一句,“好啊。”

他拉過寧卿的手腕,沒有任何憐惜的將她拽到自己腿上,“談什麼,今夜還長,有的是時間。”

寧卿抿了抿唇,問:“你為何要與我成親?”

“自然是心悅阿寧,喜歡阿寧,不然還有什麼原因。”

“還是阿寧,你在擔心什麼?”

寧卿眼神一閃,她擔心,師兄已經恢復了記憶,他的所作所為,皆指向她所猜測的方向。

而師兄這句話,徹底點燃了她的不安。

心跳極亂,她躲避師兄的視線,卻根本沒給她機會。

裴謹扣緊她的下巴,一字一頓說得極為緩慢,報復般地輕聲對她道:“整日提心吊膽,生怕我恢復記憶,不累麼?哄騙我吃下忘情丹的那刻,你就該想到後果。”

師兄,果真已經恢復記憶。

“你對我,何時有過心軟?”

“我們生活了十五年,我們之間的感情,卻敵不過一個卑賤的狐妖。”

裴謹眼簾微垂,神情悲哀,觸碰寧卿臉頰的手指輕輕顫抖,分明人就在他眼前,卻像是隔了一個世界,滿腔孤寂。

“早知如此,我就該將你永遠鎖在青梧山。”

“不,或許殺掉你的心上人,讓他痛苦地死在你面前,你才能長記性。”

寧卿身體一抖,被此時神情癲狂的師兄嚇得不輕。

瞧見寧卿的反應,裴謹諷刺,“怕我殺了他?”

寧卿不僅怕師兄殺了紀樾,狠下來也把她給殺了,剛才他的眼神,當真有種要將她一起弄死的感覺。

正想說話,系統突然發出警報,【檢測到男主對男二起了強烈的殺意,危險程度一級,提醒宿主,男二作為該世界的重要人物不能死。】

自身都面臨巨大危機的寧卿沒想到現在又來了個任務,【我的任務不是已經完成了嘛。】

【雖然完成了,但是系統有義務提醒宿主,若是重要角色死亡,這個本來就陷入無序的世界極可能崩塌。】

【但全看宿主你自己的選擇,系統只是提醒。】

寧卿被突如其來的訊息搞得煩透了,裴謹見她分神,輕聲一笑,笑得寧卿胳膊上瞬間冒出一大片雞皮疙瘩。

她剛才和系統交流去了,一時忘了師兄剛才說的話,回想的間隙,裴謹的臉色越發陰鬱。

寧卿直覺不妙,正要開口,卻突然被攔腰抱起。

裴謹抱著她大步往浴間而去,屋裡溫泉由靈玉鋪就,霧氣瀰漫,朦朦朧朧,一股溼氣籠罩兩人,黏膩潮溼,氣氛灼熱曖昧。

手指探入寧卿的衣襟,正要將她的衣裳脫下,懷中的人卻緊緊拽住他的手阻止他的動作。

“鬆手。”裴謹瞥了她一眼,但是寧卿態度強硬地堅持。

“不洗?也好,我倒是不介意。”裴謹又將寧卿抱回臥房,兩人的身影被燭光拉長,影影綽綽,不斷搖晃。

他把寧卿推到床上,掐住她的下頜,徑直吻上唇瓣,動作算不上粗暴,卻也說不上溫柔。

淨過的手指探入寧卿花瓣般散開的嫁衣裙襬,他抬眸冷淡地看向躺在床上正要起身的少女,指上力氣驟然加大。

寧卿身體劇烈一顫,無力地倒回了床上,開口想要阻止他,卻發現自己的聲音顫得不成樣子。

她咬緊唇瓣,“你幹什麼!”

“不喜歡麼?”裴謹放緩動作,卻突然加快,看著寧卿隱忍地不斷張唇吐息。

寧卿沒聽清他的話,一股強烈的直衝頭頂的快感席捲她全身,睫毛掛上晶瑩的淚珠,拼命壓抑自己的聲音,但這樣卻適得其反,感覺越積越高。

大紅嫁衣鋪在她身後,白膩的肌膚與其碰撞出強烈的反差,為她鍍上一層色·欲之氣。

腳趾微蜷,卻在最關鍵的時刻,男人抽出手指,“既不喜歡,那不做便是。”

不上不下,只差一步的寧卿心裡湧上一股強烈的憤怒,身體沒舒坦,心裡還堵著一口氣。

她不願意承認的是,剛才,在師兄的侍弄下,她可恥地起了反應,可恥地舒服了,雖然不喜歡他,卻好像真的愛上了他的肉·體。

寧卿有些自暴自棄, 她好像確實在往貪戀師兄身體的路上一去不復返,不過這也不能全怪她,畢竟師兄長成這樣, 這是自然的身體吸引,在情愛一事上, 其實她體驗一直很好,也沒有所謂的疼痛, 偶爾想念也算正常。

寧卿翻身往床裡滾,想要用被子蓋住自己的臉,但是才滾到一半,就被人拽住手腕,又給拉了回來。

她推開拉著她的男人, “我困了,想睡覺。”

她不想和他多說, 剛才沒讓她舒坦,一口氣不上不下, 寧卿對他也沒什麼好臉色, 雖然即便她舒服了對他估計也沒什麼好臉色。

“就這樣睡?”裴謹視線停留在她嫁衣裙襬上的一小片溼潤處, 那裡是方才不小心弄溼的,男人垂眼,指腹的面板像是被水泡過,發白泛起褶皺,他輕輕捻了捻。

他沒說還好,現在一說寧卿便覺得瞬身不舒坦,剛才那一陣她身上出了不少汗, 溼潤粘膩,“我自己洗。”

寧卿泥鰍似的飛快滑下床, 打算跑向浴間,但是她的腿發軟,一下地差點直接撲倒。

所幸裴謹及時撈住了她,但事情突發緊急,裴謹沒注意,抱住寧卿時,手覆蓋在了她的胸前。

兩人都愣住了,裴謹還未回神,寧卿立即掙脫他的懷抱,“我說了,我自己洗。”

寧卿眼裡的牴觸叫裴謹冷了臉,“我就該是條賤命,伺候你還不願意?”

寧卿大概沒料到他口中會說出這樣的話,“我從沒這麼說過。”

她是沒說過,可她的反應她的舉動,處處表露出她對他的排斥,對他的厭惡,這場婚事本就是他算計得來,想讓寧卿樂意當真也是難為了她。

“而且,我也不想你伺候。”寧卿又補了一刀。

男人動作近乎強硬地掰過寧卿的臉,“你是不是以為,我當真會對你千依百順?任意縱容你?”

“所以你才會如此有恃無恐?”

寧卿頓了頓,隨即道:“你愛怎麼想怎麼想。”

或許心底確實不擔心師兄會傷害她,寧卿放飛自我,她全程被矇在鼓裡,直到剛才才知道自己被騙了婚,還不容許她生氣?

可就在此時,她面前出現一塊巨大的水鏡,而鏡中之人正是紀樾,他被吊在一個黑漆漆的潮溼洞穴裡,身上並無傷痕,但他頭垂著,沒有任何動靜,不知生死。

寧卿心頭一跳,而裴謹緊盯著她的反應,“現在,還有恃無恐麼?”

要是沒聽見系統的那番話,寧卿自然無所畏懼,但是現在情況不同,她必須阻止裴謹弄死紀樾。

“若不想讓他死,就別讓我生氣。”

裴謹如何能想到,他竟然會用別的男人讓寧卿心生顧忌,用別人的生死威脅她,讓她不敢輕易離開。

“他的死活我並不關心,你愛怎樣就怎樣。”

寧卿不敢表現地太過關心紀樾,因為那樣,師兄必然會更加生氣。

可在發現水鏡裡,紀樾突然劇烈顫抖,神情痛苦的時候,她還是難以剋制地慌了。

寧卿這細微的神情變化清晰地落入裴謹眼中,幾乎要將她的手腕捏碎,“心疼了?不過是讓他吃了個小小的苦頭,阿寧就如此於心不忍。”

“你何時,才能心疼我呢?”裴謹說這話時眼神陰鷙,卻叫人品出一絲祈求。

寧卿只覺無奈,她心疼他總不能將自己給他吧,而且她對師兄確實沒有男女之情,頂多有點男女之慾。

她的沉默在男人看來就是不願,裴謹情緒突然歸於平靜,但越平靜越顯出幾分詭異來,她越是不願,他越要強求。

水鏡在寧卿面前破碎,而鏡面之上渾身顫抖的少年也隨之碎裂,沒見到他時還算平靜,可在看見他後,心裡卻莫名湧上一股強烈的刺痛。

這股感覺來得突然,但她已經無心分辨異常,滿心滿眼都是遭受痛苦的紀樾,很想立即去到他身邊,減輕他的痛苦。

紀樾越痛,她越難受,看著身為罪魁禍首的裴謹,也越發地厭惡。

裴謹一眼撞見她眼裡的憎恨,好像恨不得讓他去死。

緊攥的手心泛白,他何曾料到,寧卿已經愛那狐妖愛到如此地步,甚至想與他成婚。

很快寧卿便清醒,正茫然時,卻對上師兄發狠的目光,怎……怎麼了?

裴謹不顧寧卿的意願,強行將她拽進浴池,寧卿腳下一滑,不小心墜入池水中,她下意識拉住裴謹的袖子,兩人齊齊落水。

他立即將沒入水中的寧卿攔腰抱起,嘩啦水聲瀰漫,兩人身上的喜服完全被池水浸溼,在水面漾開,寧卿被撈起來時暈頭轉向,發懵地靠在男人胸口。

裴謹的怒意盛極,即便寧卿可憐兮兮地貼著他,依舊無法消減半分。

貼在他身上的寧卿遲鈍地察覺,剛要遠離,卻被一股大力推倒玉石鋪就的池邊,她後背咯得有些疼,微仰著脖頸,口中溢位一絲痛呼。

裴謹動作一頓,將手墊到她身後,兩人隔著溼透的衣裳相貼,寧卿好似能感覺到男人身上傳來的灼熱溫度,濃烈的,被水汽催化到極致的獨特香氣籠罩兩人,寧卿腦子被燻得發昏。

“聽話點,你也能少些苦頭。”

寧卿手腳發軟,衣帶被輕易解開,緊接著是她身上溼透的沉重嫁衣,包裹身體的衣裳一件件脫落。

少女被剝了個乾淨,菱角似的,白生生的,面板已被熱氣蒸得泛粉,桃花朵朵盛開。

男人對上她沒有焦點的眼睛,隔空取過隨意扔在池邊的紅色腰帶,微抬寧卿的頭,將紅色發覆住寧卿的眼睛。

只要不看,他便能裝作不知。

自欺欺人的裴謹抿唇,最終還是放輕了動作,小心仔細地清洗寧卿全身,從她的耳廓,到小腹,輕輕抬起她突然緊繃的小腿,手指探入,仔細清理。

就像菩薩腳下的信徒,滿懷虔誠地清理她身上的塵土。

“別弄了……”寧卿手指捏緊男人身上的喜服,聲音發顫。

之前的情·潮還未完全消退,雖然他好像只是在認真替她清理,可毫無阻隔地觸碰,讓她實在難以抑制身體的本能。

寧卿努力壓抑時,卻猝不及防對上男人清明冷淡的眼睛,雖是如此境況,卻依舊清清冷冷,渾身充斥著一股神性,不似她的意亂情迷。

她就像一個誘神破戒的妖女,可分明主導這一切的人是面前的人,不是她。

種種旖念在她腦中穿梭,寧卿連忙閉上眼睛不再去看面前之人,杏眼緊閉,睫毛顫抖,氣息早已亂到極致。

有意無意的觸碰反而讓她生出更為強烈的不滿,空虛,她在這近乎折磨的沐浴結束後,渾身快要軟成一灘爛泥。

“先坐著。”裴謹替她洗完,鬆開手。

也不知從哪兒找出一個圓潤的玉枕,墊在寧卿的腰後,她靠著浴池壁也不會不舒服。

寧卿許久沒說話,半晌睜眼,觸及眼前的景象,瞳孔收縮,呆呆傻傻地看著。

男人站在池水裡,墨髮垂在腰後,水面堪堪遮到他的腰腹,肌理分明,白玉般的軀體泛著瑩潤的光澤,滴滴晶瑩的水珠順著他稜角分明的下頜滑落,再滴答墜至人魚線,美感與力量感兼具。

她很少看見師兄赤身的模樣,即便在做那種事時,他也時常齊整地穿著長衫,而到後面,她的理智早已潰不成軍,再也分不出心神注意他的身體。

肯定是,那杯酒裡下了東西,不然今晚她反應為何會如此強烈。

許是她的視線太過明顯,裴謹掀起眼簾,視線冷淡地掃了寧卿一眼。

手中出現一件素白長衫,背對著她,披身而起,衣襬浸溼他卻並不在意,緩緩從水裡走至池邊。

俯身將寧卿抱在懷裡,他目視前方,走在去臥房的路上,隨手將寧卿與他溼透的衣襬用靈力烘乾。

寧卿被放到皺作一團的喜被上,白的雪白,紅的豔紅,裴謹觸及她的身體,喉結輕輕滾動。

他略顯狼狽地錯過視線,一把掀起被子將她裹住,裹得嚴嚴實實。

他也上床,又將被子裡裹著的寧卿撈出來,將她攏進自己懷裡,觸感溫暖柔軟,他摒除自己的雜念,隨手熄掉燭火,房裡恢復漆黑,空氣也一併安靜。

已經許久不曾在他懷裡入睡的寧卿手腳僵硬,“我要穿衣裳。”

男人當沒聽見。

寧卿從芥子袋取出一件中衣,但她被這麼抱著死活穿不上。

她不斷亂動,裴謹皺眉,按緊她的腰。

他突然發現,這樣其實是在折磨他,索性拿過寧卿手中的衣裳,掀開被子,三兩下替她穿上,然後又將她摟入懷裡。

兩人之間隔著衣裳,抱著她的男人也並未動作,寧卿適應後逐漸放鬆。

可入睡後不久,她耳邊傳來隱約的壓低的喘息聲,有過相似經歷的寧卿沒敢睜眼,雖然這不是第一次遇見,可她依舊接受無能。

聲音或急或緩,她揪住身下的床單,盼望聲音早點結束,但是持續了許久,時間長到她快要再次睡去,若不是擔心他發現自己醒來,神經高度緊繃,寧卿估計早就睡著。

某一刻,男人摟緊懷裡的人,口中溢位一絲□□,“哈……阿寧……”

他擔心將寧卿吵醒,小心翼翼地輕輕鬆開手,瞳孔微微發散,夜色裡眼尾微紅,睫毛顫抖著扇動,喘息聲逐漸平復,消失在夜色裡。

待清理完床上的狼藉,他才饜足地抱著她入眠。

渾渾噩噩的寧卿在他的動靜下,悄悄合攏雙腿,默唸清心咒。

翌日,天色還未大亮,裴謹到點睜開雙眸,目之所及,皆是大婚的痕跡,喜床,喜被,已經燃燒至一半的喜燭,還有他懷裡安然睡著的寧卿。

少女紅唇微張,臉頰睡得發紅,裴謹忍不住伸出手,在她的臉上捏了捏。

昨晚折騰一宿的寧卿睡得很沉,對此毫無反應,男人越發放肆,手指從她的臉頰,移到了飽滿的唇瓣。

寧卿皺了皺眉,翻了個身想繼續睡,但還是不依不饒。

她唰地睜眼,卻看見身側的男人斜斜撐著頭,靜靜看著她。

寧卿才醒就迎上如此一個美顏暴擊,徹底清醒了,看向窗外,還未天亮,但她已經毫無睏意,眼巴巴地看著裴謹。

他怎會不知寧卿在想什麼,纖長睫毛壓低,掩住了眼底的情緒,他任由寧卿看著他,卻沒給她任何回應,穿戴好,徑直走到殿外。

“師兄,你讓我出去好不好?我們已經成親了,而且也結了同心契,我不會再離開的。”

寧卿故意撒嬌試圖讓裴謹心軟,放她出去。

比起青梧山,這裡太過陌生,空蕩冰冷,她不喜歡,更不想一直被關在雲霖殿。

“這件事,沒有任何可能。”

裴謹漠然地留下這句話,離開之前,他轉身,“若你覺得乏味,可看書打發時間。”

雲霖殿金玉鑲嵌,華貴莊重,殿門往裡,曲折蜿蜒,東西兩次間,往後更是連線佔地極廣的庭院,輕晃的檀香木珠簾後,寧卿跪坐在寬大的喜床上,在龐大的雲霖殿裡顯得極為渺小。

房裡恢復寂靜,無聲無息,寧卿在床上坐了許久,才慢慢起身。

走動間,她聽見一陣輕響,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腳腕上繫著一根紅繩,而上面穿著個金色的鈴鐺,她每走一步,便會晃動一聲,若是跑動,這聲音會更響。

彎腰想要解開,那看似脆弱的繩索,卻無法被她的靈力燒斷,連匕首都拿它無可奈何。

整座雲霖殿被設下大陣,少女手腕腳腕皆被束縛,就像是一隻被精心呵護的籠中鳥,可以擁有一切,卻無法獲得自由。

隔天, 江苑苑偷偷摸摸來到雲霖殿。

昨日她從宴席離開尋找寧卿,但在走到殿門前的臺階時,被一個法陣擋住腳步, 不得寸進。

怕引起旁人注意,江苑苑只在外面喊了寧卿幾聲, 但也不知這個陣法會隔絕聲音還是如何,殿內沒有動靜也沒有任何回應, 雲霖殿外有弟子時不時經過,她只好離開,嘗試用靈訊玉簡找寧卿,但也沒有迴音。

轉而去尋找紀樾,也沒找到人, 兩人就好像憑空消失。

昨日本該是寧卿與紀樾的婚事突生變故,新郎成了裴謹師兄, 哪裡都透著古怪,見不到人, 江苑苑放心不下, 只好第二日再來。

特意等日頭升高, 估摸著裴謹已經前去蒼羽殿,她才避過眾人視線溜去雲霖殿。

江苑苑圍著法陣轉了一圈,依舊一無所獲,抬頭看向面前這座金碧輝煌的大殿,神色有些凝重,總覺著,寧卿就在裡面。

江苑苑今日請了假, 守在雲霖殿外的樹叢裡,這一蹲就蹲了近一個時辰的時間, 腿腳發麻,正失望時,雲霖殿的大門卻打開了,心中激動匆匆起身,差點一個沒站穩直接摔下去,生怕自己的動靜會打草驚蛇。

全神貫注又收斂身上的氣息,看向殿門,猛然見到掛念了一宿的人,證實心中的猜測,江苑苑呆在原地。

時間不等人,她回神後極快地環顧四周,確定沒人才跑向雲霖殿。

“寧卿,究竟是怎麼回事?”江苑苑隔著陣法著急詢問,“你與裴謹師兄真的成親了嗎?”

若兩人成了親,可紀樾又去了哪裡,寧卿是否自願,她迫切想知道現在的情況。

除了外界之人,全宗上下弟子長老心中早已有了猜測,其中包括江苑苑,但她卻總覺得難以置信。

裴謹當日成婚後,清源長老便找到他,讓他給個交代,得出的結果並不意外,蒼羽殿內賓客推杯至盞,歡聲笑語,而殿外的兩人之間的氣氛卻稱不上好。

清源長老雖然為人刻板,卻也將弟子視為己出,從未有過半分苛待,本該是他弟子紀樾的婚事,卻成全了裴謹,現下弟子還下落不明,而他身側的女子還不知是否是寧卿,這一切不給他個交代沒有半分道理。

可得到的,卻是裴謹輕描淡寫的幾個字,根本沒將他放在眼裡,也並未有對長輩的半分尊敬,偏生裴謹的實力地位遠在他之上。

清源長老沒得到自己想要的解釋,反而被裴謹的肆意妄為氣得差點背過氣去。

一直以為,裴謹雖然為人冷漠,卻也克己守禮,雖對他的師妹過分關心,也並未有任何逾矩的舉動,宗門內的謠言他只當是假,可現在看來,倒是他眼拙了,世人恐怕皆受他矇騙。

滿臉怒容的清源長老拂袖而去。

裴謹與寧卿之間的諸多猜測也再次流傳在弟子之間,宗門已經對外宣稱婚禮請柬書寫有誤,原本便是裴謹與其師妹的婚事,雖生出了別的言論,卻也無人將搶親這一事上想,畢竟,修仙界誰不想嫁給裴謹,男修也不在少數。

外界之人不知情,但宗門內弟子卻早已瞭然於心,請柬有誤一事怎會為真。

本來弟子們多有顧忌,只敢私底下談論,但發現宗門裡沒下發任何禁制傳播的禁令,甚至大有縱容不加理會的趨勢後,這股議論之流便越傳越廣,甚至有弟子想摸去雲霖殿一探究竟,但是談論是一回事,親自前去窺探掌門私事又是另一回事,兩者不可比較,縱使心裡藏著各種念頭,卻不敢在裴謹面前表露。

蒼雲宗表面十分安靜,但宗人心裡早已掀起驚濤駭浪。

這股掩藏的風暴逐漸發酵,江苑苑心裡的不安也越來越深,她想知道是否真如傳言所說那般,裴謹明目張膽地搶親。

但可惜的是,江苑苑能看見寧卿的唇上下開合,卻始終無法聽見她究竟說了什麼,再次驗證,這個陣法果然能隔絕外部的聲音。

法陣中的少女面色懨懨,看著精神不振,身上的裙子也穿得不甚齊整,一眼就能看出她狀態不佳,而她又被關在掌門居住的雲霖殿,殿外還設有法陣,像是要將寧卿徹底關在雲霖殿,不讓她與旁人接觸。

江苑苑越想越是不安。

受法陣所困的寧卿同樣著急,她的靈訊玉簡早已不知在什麼時候掉了,她也無法走出大陣,正打算走到殿外尋找這陣法的漏洞,卻看見江苑苑出現在殿外。

但她無論說什麼,說得再大聲,江苑苑都好像聽不見她說的話,但她卻能聽見江苑苑的聲音,這與這法陣脫不了干係。

事已至此,她也沒必要再藏著掖著。

兩人無法交流,寧卿找來紙筆,快速簡短地寫下經過,但她有意略過一些,說完又詢問了外面的情況。

昨日她與師兄成親,但她蓋著蓋頭,別人即便有所猜測,也應該無法確認,不過寧卿知道這只是早晚的事情。

江苑苑看完寧卿短短的幾句話,心裡生出了一股強烈的荒誕感。

所以,從小到大對寧卿體貼入微,關懷備至,隨叫隨到的裴謹師兄,其實是把寧卿當媳婦養,雖然寧卿沒有談及紀樾,但江苑苑自動補充了那部分的內容,難怪裴謹師兄如此生氣,百般阻撓寧卿與紀樾在一起,自家養的媳婦被撬走,能不生氣能不著急嗎。

雖然但是,她還是沒法想象裴謹師兄能做出搶親這種事來,不,應該是早有預謀的騙婚。

而他竟還將寧卿關在雲霖殿,隔絕她與人的往來,她心裡裴謹溫柔耐心,光風霽月的形象突然崩裂。

“現在宗門裡都傳瘋了,說裴謹師兄將你……”江苑苑欲言又止。

“但是外面還好,宗門對外的說辭是請柬有誤,這次婚事是你與裴謹師兄的,但也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反正,你與你師兄成婚的訊息,修仙界幾乎沒人不知道。”

這話徹底讓寧卿絕望,她瞞來瞞去的事情,卻以如此出人意料的方式被鬧得人盡皆知。

她與師兄對上,沒有任何的勝算。

江苑苑看出了寧卿的情緒低迷,即便裴謹師兄如何好,不喜歡就是不喜歡,這事兒沒法強求,但以裴謹師兄的身份實力,寧卿又該怎麼離開?

“寧卿你別擔心,我們一起想辦法。”

寧卿苦笑了一下,她已經想過很多辦法,從服軟,到採取強硬手段讓師兄忘掉她,但都指向她無法與他對抗這個結果,繼續抗爭嗎?還是該怎麼辦,她一時也不太清楚,但她不願意讓江苑苑為她冒險,以此來換取一個極為渺小的機會。

她又寫下幾句話,【苑苑,你先回去吧,師兄不會傷害我,不必擔心,若沒辦法我再找你。】

江苑苑有些猶豫,但她一時間確實沒想到解決的辦法,對這個法陣也一無所知。

【回去吧,一會兒師兄該回來了。】

聽寧卿這樣說,江苑苑神情明顯一僵,她可不想在此時見到他。

“我回去查查這個陣法,到時候救你出去。”江苑苑說完又看了她好幾眼,才腳下生風匆忙離去。

寧卿原本只是隨意一說,沒成想,回到房裡不久,裴謹就從門外進來。

一聽到熟悉的腳步聲,她的心便下意識繃緊,剛才見過江苑苑她莫名心虛,她儘量放輕動作不讓腳上的鈴鐺晃動發出響聲,男人踏入的前一刻,在窗邊的軟榻上坐下,從芥子袋裡掏出一本書。

男人走進房裡,視線對上坐在窗邊矮榻上的寧卿,走到她身邊坐下,手臂輕輕擁過她,“在做什麼?”

“看書。”寧卿不鹹不淡地回了一句。

她面前擺的不是書是什麼。

裴謹掃了眼她擺在小方桌上的書,是一本沒有太大特別之處的遊記。

他的視線一直停留在寧卿壓根沒看過幾頁的書上,叫她心中忐忑,也不知他到底發沒發現異常。

“師兄,你怎麼回來了?”寧卿主動開口轉移他的注意力。

裴謹視線終於挪開,迴歸到她身上,“以後師兄都會回來,想吃什麼?我去做。”

原來是回來給她做飯,她還以為被發現了。

“我已經辟穀,不用吃飯,師兄你不必回來給我做。”

裴謹捏住她手的動作一頓,“阿寧不想吃師兄做的飯?”

“不是,你現在是蒼雲宗的掌門,要處理的事情很多,怎麼能把時間花在給我做飯上。”

寧卿本以為他忙碌起來,就不會過多地將精力放到她身上,但沒想到即便如此,他同樣會回來。

她稍稍挪了挪身體,卻叫裴謹品出別的意味來,單手按住她的腰,冷眼盯著她。

寧卿受不了這股充滿壓迫感的窒息氣氛,更不想惹他生氣,換了態度柔聲關切,“師兄這樣不辛苦嗎?”

如果這樣能讓師兄高興,能讓她少些苦頭,沒什麼不好。

這是兩人之間的博弈,最終還是以寧卿的妥協告終,她現在妥協,是還念著有說服師兄的可能,但這個可能一旦消失,妥協的一方又會是誰,就不得而知了。

裴謹去做飯的間隙,寧卿雙眼放空,看著檻窗外茂密生機勃勃的銀杏樹,陽光穿過碧綠葉片縫隙,地上光影搖晃,風景挺好,但那嘈雜的蟬鳴聲,將她的思緒攪得一團亂。

裴謹做好餃子端進來,雞蛋鮮蝦餡兒的,餃子飽滿,晶瑩剔透。

寧卿看了一眼,食指大動,埋頭吃餃子,心思卻早已飄到了別處。

“味道如何?”裴謹問她。

寧卿回神,連忙又往嘴裡塞了個餃子,誇道:“鮮甜可口,很好吃。”

裴謹彎了彎唇,眉尾染上喜意,“師兄做了很多,別急慢慢吃。”

她不急,只是想著事情不自覺吃得很快,寧卿噼裡啪啦打著自己的小算盤,見裴謹好似又回到從前的溫和模樣,夾了個餃子送到他唇邊,“師兄,你也吃。”

以往兩人之間互相投餵的行為不少,可寧卿大了後很少如此,裴謹品出了一絲怪異之處,不動聲色地注意著寧卿的神情。

今日的寧卿,好像格外地乖巧。

“是不是很好吃?”寧卿笑著問他。

“還不錯。”裴謹此時的回應,卻顯得有些冷淡。

寧卿並未察覺,繼續開展自己的計劃,與裴謹分吃完這盤餃子,寧卿正喝著茶,誰料裴謹突然捏過她的臉,指骨輕輕陷入她臉頰的肉裡。

“阿寧,是否該改口了?”溫柔的語氣,眼神卻含著極強的侵略性。

“什……什麼?”

“我們已經成婚。”裴謹提醒她。

寧卿反應過來裴謹的意思,她叫了這麼多年的師兄,突然叫她改口,怎麼改?

可她的計劃進行到了這裡,萬萬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先哄著他,反正叫兩聲也不會掉塊肉。

“夫君。”

寧卿喊的毫無感情,果斷乾脆,裴謹瞳孔中那股冷意更甚,捏在她臉上的手收緊,“還是叫我師兄。”

寧卿不明所以,但也沒問,很是乖順地應答。

然後下一秒,男人突然傾身貼近,清淡的冷香籠罩寧卿,在她怔忪時,裴謹強勢地低聲道:“吻我。”

啊?今日的師兄是不是過於得寸進尺了?寧卿捏了捏手心,舍不找孩子套不著狼,不就是一個吻,睡都睡過了。

寧卿抓緊他的袖子,扯下他的身體,但她卻始終無法吻到他的唇,除非他配合地低下頭。

寧卿茫然地睜眼,入目是冷淡到極致的眼,這股冷意為他平添了幾分危險,寧卿摸不著頭腦,他究竟是樂意,還是不樂意?她到底還要不要吻。

寧卿再次閉上眼睛,仰頭繼續親他,卻叫他扣住了脖子,壓在了軟榻上,五指修長骨感充滿力量,微微扣著並未使力,但寧卿卻嚇得不輕。

“師兄,怎……怎麼了?”寧卿被他高大的身軀壓在榻上,說話不太利索。

“阿寧,你是不是當我是傻子?”

“我沒有啊,師兄你在說什麼。”

搭在她脖頸上的五指用力,她感到了一絲恐慌,“師兄,你冷靜。”

“你以為,這樣我就能放你離開?”裴謹頗為諷刺地道。

“阿寧你記住,我不會再有一絲一毫的心軟,只要我活著一日,你就別想離開雲霖殿。”

“除非,殺了我。”

裴謹猝然放開寧卿的脖頸,從她身上起身,袖中一把鋒利的匕首哐當墜地。

匕首小巧鋒利, 泛著寒芒,墜地時劃過裴謹的衣袖,雲紋被斬斷, 一縷隨著裴謹動作下落的髮絲,也一齊被刀刃切開, 一分為二地飄向地面。

精緻宛如一個藝術品,但往脖子輕輕一抹, 便能讓人鮮血如注,失去生息。

寧卿知道,師兄的話並非玩笑之語。

裴謹俯視沉默的寧卿,撿起地上的匕首,不經意間, 刀刃在他指腹劃下一絲血線,血珠瞬間滲出流入指縫。

用沾染他鮮血的手撫上寧卿的臉頰, 將這屬於他身體的一部分也沾染融入寧卿的身體,指腹的鮮血印在她的臉頰, 宛如紅梅, 灼灼開放。

“想要離開, 除非我死。”裴謹注視寧卿,平靜地告訴她離開的唯一辦法。

窗明几淨,樹木青蔥,鮮紅的血液在這一片綠意中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血腥味濃烈,寧卿能感受到粘稠血液滾落至她手背的溫度,灼燒肌膚,連忙將手挪開, 但是那感覺彌久不散。

見寧卿遲遲不動,裴謹笑了笑, “無法做出決定?不如師兄給你些時間好好考慮,待我從蒼羽殿回來,再告訴我答案。”

裴謹起身,用帕子將手上的血液擦乾,從容不迫地看了寧卿一眼,像是料定了她會選擇妥協。

裴謹進入蒼羽殿,不久便有執事前來稟告緊急遞派至蒼雲宗的情報。

近來妖族頻頻動作,已經發生多起妖族作惡事件,甚至時常在蒼雲宗附近發現妖族蹤跡,也不知是否與裴謹接任掌門之位有所關聯。

不僅如此,蒼雲宗管轄之內的扶風城,一個極為繁華防禦措施極其到位的中心城市,竟也有人發現妖物蹤跡。

“掌門,這些妖物皆是集體出行,似是受人指使,偽裝成修士在城內穿行,行蹤詭異,宗門此前抓獲一隻,還未拷問就離奇死亡。”

“而今早,有弟子在宗門外抓獲一隻狐妖,恐怕對我宗有所不利。”

“狐妖?”裴謹輕輕叩擊桌面的手指停下。

執事連忙道:“是一隻下等赤狐。”

“奇怪的是,這隻狐妖身上並無惡煞之氣,據他所言,一切只是誤會,他對宗門並無企圖,我等無法分辨,掌門,現下如何定奪?”

“現在他在何處?”裴謹問。

“正關在宗門地牢裡。”

“關緊了,我隨後就來。”

執事退下後,裴謹調出水鏡,正是紀樾被吊在山洞的畫面,低垂著頭,卻依舊能夠看見他的側顏。

驀地,裴謹神色一凝,鏡中之人的模樣有所改變,分明是在太清秘境遇見的那個少年的長相。

這恐怕才是這隻狐妖的本貌。

裴謹唇角掀起一抹弧度,原來,他從頭到尾被矇在鼓裡,阿寧,欺騙了他如此久。

但他不得不承認,這個狐妖的長相確實無可挑剔。

除了這幅容貌,他究竟哪點得了寧卿的青睞?

身量不過如此,實力更是低微,除了容貌當真是一無是處。

可若阿寧,偏偏喜歡這幅容貌呢?

他見過一些書冊,也聽過一些坊間傳聞,有男子專門打扮自己,以此獲得女客的歡心,以此得到女客的憐惜,難道……阿寧喜歡的其實是這種嗎?

裴謹陷入沉思,之前她為自己解蠱,好像確實一個人玩得不亦樂乎,或許,她喜歡的是嬌弱的男子。

日暮,裴謹回到雲霖殿,寧卿正在修煉,他坐在一旁等待,見她一直沒結束,前去廚房煮麵,做好端回房裡,寧卿正好睜開雙眼。

“做了面,嚐嚐。”裴謹用的是掌門派人送上來的海貨做的鮮蝦面,熱氣騰騰,麵湯上撒著蔥花,色香味俱全。

寧卿坐在榻上,小口將面吃完,並未對這碗麵做出評價。

吃完,寧卿正要去洗漱,卻被裴謹扣住手腕,“可想好了?”

見她不語,又道:“殺了我,與待在雲霖殿,選什麼?”

本以為這件事或許就過了,師兄卻說到做到,再次提起了這件事。

寧卿抬眸,“師兄,你在威脅我嗎?”

“阿寧,師兄只是在告訴你一個離開的辦法。”

“萬事皆有取捨,不是嗎?”裴謹手中再次出現那把精緻的匕首。

“你寧願與一個認識不久的人成親,卻不願意留在相依為命的師兄的身邊,阿寧,你認為師兄又該如何坦然地接受?”談及旁人,裴謹笑容籠上一層冷意。

“現下,用這樣的方式做出選擇,與你與我,都是再好不過的方式。”

“你就料定我不會殺你?”寧卿皺眉。

“師兄怎會如此想,一切都是阿寧的選擇,兩者取其一,並不難。”

“阿寧,同心契不會騙人,我們受上天的祝福,任何人也無法將我們分開,你也喜歡師兄的不是嗎?”裴謹語調從容緩慢,好似篤定。

卻緊盯著寧卿的眼睛,想看到她的所有反應,想知道她被自己猜中了心思。

但他的希望註定落空。

“我不喜歡你,不想殺你只是出於多年相處的師兄妹之情。”寧卿冷聲道。

裴謹手指緊握成拳,她竟沒有半分猶豫。

“即便不喜歡又如何,你只能被迫待在我身邊,被迫承受我的親吻,雖然不喜歡,可你的身體依舊沒說拒絕不是嗎?阿寧。”

男人被她的話刺激,口不擇言,將手裡的匕首隨手扔下,他掐住寧卿的下頜,傾身而上。

總歸寧卿不喜歡他,他對她壞些,對她肆意妄為些,給她留下此生無法忘記的回憶,也好過她將自己視為無物。

裴謹咬上寧卿的唇瓣,強勢地進犯,寧卿不斷往後退,背卻抵在了窗臺上,此時正值日落時分,窗戶開著,外面是個小花園,她與裴謹的舉動暴露在日光之下。

唇齒間溫度灼熱,寧卿的所有感受被迫集中至兩人交纏之處,近乎窒息,她狠狠咬下,血腥味在彼此口腔瀰漫,裴謹身形一頓,殘忍地對待掌下嗚咽的少女。

小心翼翼得不到他想要的一切,那便無所不用其極,裴謹赤紅著雙眸,扣緊寧卿的後頸,更用力地擠佔寧卿的呼吸,將少女按入自己懷裡。

寧卿腳腕上的鈴鐺在男人的進攻下不斷搖晃發出輕響。

他稍微放輕輕吻的力道,指腹在寧卿骨肉勻稱的小腿上來回輕撫,感受掌中肌膚收縮,不斷泛起雞皮疙瘩。

按住寧卿想要躲閃的腿,捻起她腳腕上的鈴鐺,“喜歡麼?只要我一吻你,只要我們彼此纏綿,它便會響。”

“正如這般。”

趁少女還未回神時,含住她的耳垂,寧卿身體劇烈一顫,而鈴鐺再次發出連續的,曖昧的響聲。

他還未停,見到寧卿臉上的憤怒,眼裡抗拒的眼神,心裡刺痛的同時卻感覺到一絲快意,她雖然厭惡極了他,但至少此刻寧卿全身心都停留在他這裡。

“要麼殺了我,要麼接受,阿寧你沒有別的選擇。”裴謹一邊吻,一邊在她耳邊輕聲提醒。

寧卿沒有說話,她攥緊的手指卻被裴謹一點點掰開,剛才那把精巧的匕首被塞進她的手中。

“機會只有一次,阿寧,這次你沒把握住,可就沒有下一次了。”

裴謹薄唇開合,淺色的瞳孔充斥著濃烈的瘋狂,寧卿握住刀柄的手指發顫,想將其扔了,但手被男人的大掌緊緊覆蓋。

“考慮好了嗎?”男人繼續問,語調和緩,卻在無形中逼迫寧卿,想趁此徹底摧毀她想要逃離的念頭。

寧卿不動,裴謹眼裡含著淡淡的笑容,正以為她還是在意他這個師兄,選擇妥協時,心口卻傳來一股劇烈的刺痛。

男人垂眸,纖長睫毛顫動,寧卿握著匕首,將刀尖送入他的心口,她攥著刀柄的手指泛白,可見用了十足的力氣,裴謹微微抬眼,視線移至寧卿面龐,她的眼神決絕冷漠,她果真下得了手,狠得下心。

裴謹心中生出無盡的悲涼,也生出一股毀天滅地不顧一切的衝動,但他沒阻止寧卿的動作,任由她將刀尖繼續送入他的心臟。

寧卿面色慘白,幾乎咬著牙逼迫自己動手,拼命發洩心裡的壓抑與絕望,師兄在逼她,逼她在他與自由之間做出選擇,可為何不能兩全?為何她偏要受到威脅?

這段時日與師兄周旋,怕他恢復記憶時時刻刻擔驚受怕,被他騙婚締結契約,他還用紀樾來威脅她,一件件的事情壓在她心上根本無法排解,往日的自我疏導只是暫時將這些情緒藏在角落,根本無法從根底消除,而現在被師兄以這樣的方式逼迫,每日積壓的情緒宛如出籠的猛獸,再也無法壓抑。

師兄威脅她,那她就如了他的願,滿腔的負面情緒隨著刀尖刺破裴謹的長衫,再穿透他的面板,刺進血肉裡。

寧卿心狠地繼續往裡刺入,鮮血染紅他胸口的衣衫,血液順著刀刃滑落到她的指尖和掌心,濃重的讓人幾欲作嘔的血腥味不斷刺激她的神經,眼前血腥的場面逐漸化解了她積壓在心底的陰暗情緒,劇烈跳動的心臟也逐漸恢復平靜。

她冷眼注視眼前的一切,“呲”一聲拔出刀刃,銀色的匕首已經血紅一片,將匕首扔在地上,寧卿冷聲道:“師兄你贏了。”

無論何時,何種情況,寧卿都無法徹底將刀刃刺穿師兄的心臟,無法親手殺死他。

裴謹給了她新生,卻也讓她親手切斷了她以後嚮往的生活,不過,若沒有他,這一切她本不該擁有。

裴謹看出了她眼底的絕望,是知道註定無法反抗的心如死灰。

寧卿握住匕首的指尖還在發顫,卻也被裴謹看在眼裡。

“是麼?”裴謹垂下眼簾,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想要的結果,他卻沒覺得如何高興。

胸口還在滲血,他卻不管不顧,將沉默不語的少女拉進自己懷裡,她也只是安靜地坐著,裴謹看著她的眼睛,平靜得過了頭,沒有憤怒,沒有恐慌。

裴謹大掌握住寧卿纖細的腰肢,將她提坐到窗臺之上,傾身含住她的唇。

“我要你。”

沒得到回應,但懷中之人並未推據,裴謹眼神微閃。

手指撫上寧卿的裙帶,輕易將其解開,裙帶勾在男人修長的手指上,然後,困縛住她的雙手,將她壓在窗臺,用盡力氣和手段,想讓懷中之人發出一絲聲音。

窗戶大開,寧卿衣不蔽體,雙手被捆縛在身後,沒有衣物遮擋,沒有安全感,寧卿對上男人風雨欲來的視線,抿唇不語。

裴謹拉過她,將她按在床上,細細吻遍她的全身,這次,他也不會再放過她。

榻上,少女臉色酡紅,但神情沒太大改變,與她的模樣形成了強烈的反差,叫人生出強烈的征服慾望。

鈴鐺聲音越來越響,男人的喘息聲也越發急促,寧卿本以為師兄會進來,卻發現他突然抱住自己,停下了動作。

抱得太緊,體溫滾燙,寧卿被熱得渾身出了不少的汗,被他緊緊禁錮在懷裡,更是燥熱不堪。

她輕輕掙了掙,“熱。”

裴謹稍稍放鬆了些,卻沒將她放開。

裴謹摟緊寧卿下巴擱在她的肩窩,到最後一刻,他發現自己還是無法徹底無視寧卿的感受,也不願意在她心不甘情不願的情況下強佔了她。

待身體恢復冷靜,他抱著寧卿前去沐浴,而這次,她依舊沒像上次那般反應劇烈地拒絕。

給她擦洗完,裴謹抱著她回到房裡,仔細替她穿上睡裙,期間她一直十分乖巧,在這場終局的博弈中,還是他贏了。

裴謹看不出寧卿的想法,她背對著自己躺在床上,很快就響起平穩的呼吸聲。

裴謹坐在床邊靜靜看了她一會兒,傾身在她額頭落下一吻,才抱著她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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