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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逃出生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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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在我驚惶間,就看到曹君磊從熾盛的日光中走進房間裡。

他大紅的飛魚服顏色豔到極處,反倒有了清冷之意。

因迎著光,他的臉在陰影下看得不甚清楚。

但在我眼中卻是極熟悉的面容,先前的凝重煎熬感頓時消散,脫口道:“二公子?”

他大步走過來,也不問我為何在此處,也不見他驚訝,打量我一番後,道:“來的路上,遇見仲茗,他說你在這裡,你怎麼樣?湯壽可有難為你?”

我搖頭微笑:“沒有,他這兩日不在府中,你怎麼來了?”

曹君磊轉身對門口的屬下吩咐:“你們去別處檢視,一會兒前廳匯合。”

外頭的人答應著離開。

一時靜下來。

曹君磊凝看了我一眼,垂眼微笑道:“前些日子,三妹回家小住,說起你,我才知道你也來了北境,這裡的風烈,我想著你只怕是不適應,現在看來還好,只是曬黑了些。”

說著,又笑道:“你莫要擔驚受怕了,湯壽那太監害不了你了。”

“他怎麼了?”只見錦衣衛的人,不見湯壽,我就疑心湯壽出了事,聽他這樣說,更是確定無疑了。

“朝中有人參他,說他在前年選秀女時,淫辱當選秀女,將數名秀女藏匿在自己府中作樂,皇上聽了龍顏大怒,且徐丞相又說出湯壽在北境隨意淫辱女子,就連自己女兒的貼身丫鬟過去送東西都受了禍害,還說湯壽在北境假借皇上之威,大肆斂財,連外邦商人來我朝營商,須得來鎮守公署拜山頭,你想,皇上能不惱麼?就下令即刻查抄湯壽在上京和這裡的府邸,還要調取他進京治罪。”

我只覺心中一陣痛快。

心想,當初湯壽留下香桂,可真是膽大妄為,就算不怕旁人的閒言碎語,總該忌諱著些徐丞相。

香桂的事,就算意王爺不敢說什麼,不代表徐氏一族就好惹了去,活該今日被徐氏一族落井下石。

就是不知是誰,竟翻出一年前的舊事來。

那時湯壽應是選秀太監的總管太監,在全國遴選秀女,挑出些喜歡的,自己留下,不是什麼難事。

只是此事隱而不宣還好,一旦被捅破,那便是大逆不道,難怪皇上會震怒。

想清楚這些,我便如深夜急行之人,忽然鬆散下來,難免心力交瘁,再難撐住,朝後靠在柱子上,道:“二公子,你來的真是湊巧,謝天謝地,我已經做好大不了一死的準備了。”

這回曹君磊沒有笑,他難得神情嚴肅地望著我。

目光關切且深沉。

我被他看得不自在,便站直身子,一揚手,道:“其實也沒那麼嚴重,我不過說說而已。”

他說:“冬去冰須泮,春來草自生,原來該來的早晚會來,若知今日,當初我……”他神色悵然若失,說著又噤了聲。

我等了他片刻,不見他往下說,連忙問道:“當初什麼?”

他這才溫和笑笑,說:“沒什麼,只是想到一句話,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往後,我們捲雲說不準有大福氣呢。”

我“噗嗤”笑出聲,屈了屈膝,笑道:“借二公子吉言。”

久別重逢,又逃出生天,我有滿腹話要說。

問起他娶的新娘子樣貌如何,待他可好?又說起範黎如今戰功彪炳,已榮升撫遠大將軍。

我忽然又想起方才那位錦衣衛官差的話,忙笑道:“還沒恭喜二公子,短短兩月,就已經是千戶大人了。”

他爽朗一笑,道:“功名利祿如風逝,不論百戶千戶,不過為著在朝中行走方便罷了。”

他因開懷笑,腰間的繡春刀也跟著輕晃,片刻間覆著官威的氣質便消弭了,又是那個翩翩如玉的二公子了。

“千戶大人真是謙虛,功名傍身,何止是行走方便呢。”我不由輕搖頭笑著嘲他。

“你呀,還是這樣牙尖嘴利。”他無奈笑道。

門外剛傳來腳步聲,他便斂了笑容,臉色肅穆地望著門口。

方才走了的官差去而復返,行了禮道:“曹千戶,意王府的人求見。”

原來是竹青過來接我。我隨著他從偏門走。

穿過鎮守公署時,一路上還是見到了番役抄家的情形。

成箱的金銀財寶、綾羅綢緞、古董器具堆在院子裡,琳琅滿目,數不勝數。

這還是隻在鎮守公署的東西,湯壽在上京的府邸不知又有多少傢俬。

出了鎮守公署,竹青方低聲對我說:“委屈姑娘了,王爺已經回府了,咱們這就回去。”

“我並沒有受苦,勞你費心了,還專程來接我一趟,有勞了。”

竹青道:“姑娘客氣,我也是奉王爺之命。”

這話說得唐突,頓時如彈亂的琵琶,我滿心亂了起來,不覺有些茫然,只得低聲問:“王妃呢?王爺傷勢可好些了?”

徐氏在那天湯壽去天香閣搜查刺客時,就已經匆忙回京了。

她臨走時還吩咐人,要過來接了我回上京,只是那日不巧我被湯壽當作嫌犯押走,我回上京之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竹青道:“王爺傷口化了膿,總是發燒,但有三位御醫齊心診治,並無大礙,昨日清醒了些,能開口說話,說是要回府,所以就硬是從天香閣抬回了府裡去了。”

我聽了,心情一陣沉重,道:“咱們快些回吧。”

一回去,我便無心想別的事,因為意王總是燒燒停停,大部分時候都是在沉睡。

有時醒著也是虛弱無力地望著窗外,臉色很不好,眼圈都是烏青的。    文錦連著守了幾日,亦是累得筋疲力盡。

她只是我剛回府時問了我在鎮守公署的情形。

這之後就是外面傳來湯壽被治罪的訊息,府上的人也無心議論了。

那日,王爺又燒起來,這一回燒得神志昏迷,看起來人甚是不濟。

御醫一直守著,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就連竹青看了都忍不住抹眼淚。

恰逢曹君磊辦了湯壽的案子,便來探望意王爺的傷勢。

因大夫不叫外人探視,他只好隔著簾子看了看,還傳了皇上關切意王爺傷情的口諭。

過去我是曹家出來的,便同仲茗一起送曹君磊出府。

在府門外說了幾句話,曹君磊已騎上了馬,忽又聽街上一陣馬蹄聲急促而來。

片刻間就見一匹黑馬趨近。

馬上之人穿鎧甲,頭盔上盔纓被風吹得咧咧作響。

目光一如鷹隼,離得很遠便盯住我看。

他臉上風霜氣息更濃,盔甲上似乎尚有血跡,氣勢令人膽寒,我這才感覺到陣陣涼意。

剛進九月,天已經開始涼了。

許久不見範黎,我又驚喜又覺得他陌生。

等他翻身下馬,先是和曹君磊相互行了禮,這才走過來,沉聲問我:“聽聞……意王負傷,不知如今傷勢如何?”

一旁的仲茗道:“有勞將軍掛念,王爺傷情反覆,時常高燒,但並無大礙。”

範黎這才略朝仲茗的方向轉轉臉,“嗯”了聲,又看了我一眼,又轉身走到曹君磊跟前,道:“你怎麼來了?”

曹君磊微微一笑,對他敘說湯壽一案。

我站著一旁聽了會兒,因心中掛念意王爺的病情,他這回燒得甚是厲害,額頭摸起來燙手,病床前只有文錦一個得力的,我這一出來免不得少了照應,於是我對仲茗低聲說了聲,便悄聲返回府裡。

果然,文錦正和竹青喂王爺喝湯藥。

王爺牙關緊閉著,喂一勺進去,全淌了出來。

大夫在一旁連聲說:“怎麼也要灌進去藥才好。”

墨青帷幔襯著意王爺憔悴的臉,他眼睛緊緊閉著。

我過去摸了摸他的手,冰涼冰涼的,臉上卻是燒得潮紅,這樣下去,非燒出事不可。

我忙跑出寢室去拿冰,剛出外門,差點兒撞到人,再一看,竟是範黎。

他見了我,眼睛一亮,好像開口想說什麼,我急忙依禮屈了屈膝,說:“見過範將軍。”便匆匆忙忙跑了出去。

等我端著盤子冰塊返回時,門口已經沒有範黎的身影了。

我也不知他去了哪裡,只想著要儘快讓意王爺退燒,便不再理會,回了寢室。

徵得大夫同意,我將一塊冰放在意王爺頸下,他馬上蹙了蹙眉,嘴巴也微微張開了,文錦連忙將一勺湯藥送進他口中。

到了第七日,意王爺總算不發燒了,他灰敗的臉色也恢復了些顏色。

這些日子,幾乎是每天都有上京過來的御意,皆是關心意王傷勢的。

皇上不止一次下諭,感念意王大義,關鍵時刻不顧安危亦要抓獲叛軍刺客,身為臣弟,實乃皇上肱骨。

有皇上器重,前來探望意王爺的人更是絡繹不絕。

只是一律有仲茗接待了,並見不到意王的人。

我也是從這些往來的人中,得知那位孟先生其實是瑾王的幕僚,此人謀略了得,是位謀士奇才。

回想起,那天在天香閣,孟先生說過的話,我隱約感覺到,孟先生並非是偶遇意王爺,恐怕是有意接近。

他是想,拉攏意王爺為瑾王所用?

如此,就難怪皇上會這樣重視意王爺的傷情。

皇上登基才一年有餘,根基不穩不說,時局尤為動盪。

各地一直有起義軍造反。

瑾王不服,自立為王。朝政腐敗,內憂外患,以致民不聊生。

若是此時意王爺再起異心,那必是沉重一擊。

如今意王爺九死一生,幾乎是以死明志,皇上豈能不感念至深?

但意王爺經此一事,說什麼也不要在此地待了。

剛一恢復些力氣,便由他口述,仲茗代筆,寫了封請旨回京的摺子。

通篇內容痛心哀泣,懇請皇上準其回京。

我與文錦默默侍立在一旁,聽來只覺又可憐又可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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