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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降服心猿 拴住意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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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一早。

陳家莊外烏泱泱一幫人齊聚。

一隊人以李樹國為首,昨日吃過接風宴,他就有些坐不住,想要儘早趕往石君山,開始架爐煉器。

除了他之外。

還有紅姑、花靈和老洋人三人。

他們幾個一方面是身負護送材料之責。

老洋人尤其如此,畢竟此行,就有他的秦川弓。

他向來視那張大弓如命,如今終於有了重鑄的機會,哪能不親自盯著,又聽說石君山那邊有百尺地龍,不曾見過的他一心想要去看看熱鬧。

至於花靈和紅姑娘。

兩人純粹是在莊子裡待久了。

一年數次,那再大的金字招牌也得落灰染塵。

不過。

大多數時間,不是練武,就是宅在自己的小院裡讀書。

一幫人各自道別。

隨後便兵分兩路各自離去。

陳家三代盜魁,在次行當浸淫多年,深諳其中門道。

遮龍山獻王墓,收穫無數,這幾天緊趕慢趕,總算將那些明器清理出來。

轉眼,原本還熱鬧異常的陳家莊,一下又變得清冷了不少。

莊外。

石君山連線大帳三湖,與洞庭也相隔不遠。

連向來孤僻冷傲的鷓鴣哨,都變得隨和了不少。

至於另外一支隊伍。

這麼好機會。

倒是可以放出點訊息。

當然。

稍次一些的明器,送入各縣、府、州城的陳家鋪子出售,至於那些價值連城的古物,則是流入搬金樓內。

除卻古滇國之物。

而這趟之所以帶上崑崙,卻是陳玉樓特地吩咐,從他開竅通靈過後,雖然已經能夠識文斷字,但性格還是太過孤僻。

另外,最重要一點,隊伍中還有張雲橋,他也是老江湖了,帶上他一起,能夠四處打聽打聽橫練秘法。

“看樣子,這段時日,就只有道兄和我兩個老傢伙留守了。”

陳玉樓搖搖頭。

“楊某真老了,但陳兄你可是意氣風發,當不得老傢伙。”

為下一次搬金樓重開造勢。

當日老熊嶺義莊外的他,和如今相比,簡直可以說是天差地別。

幾個月之前才開了一次。

目送兩撥隊伍消失在青山之間的小路上。

正好讓他也出去見見世面。

相處的時間久了。

“道兄如今白髮復黑,道家真人也不過如此了。”

打算趁此機會去透透氣。

他們要去一趟州府和長沙城。

數月時間。

“道兄儘管直言。”

這趟肯定不能再來。

還有秦漢流落的古藏。

“說到修行,陳兄,楊某這段時日正好有不少疑惑想要請教。”

陳玉樓這才收回目光,朝一旁的鷓鴣哨打趣道。

就算在莊子裡。

則是由花瑪拐和崑崙領著。

搬金樓作為陳家的金字招牌。

越是價值連城的好東西,越要捂著,不然和路邊白菜沒有任何區別。

陳玉樓神色一正。

隨即朝前指了指,兩人一左一右,徑直朝莊內走去,沿著湖邊一路慢行。

從遮龍山返回的一路上。

他就能明顯察覺到,鷓鴣哨修行勢如破竹。

從養氣境一躍踏入化氣境。

看似只走出了寥寥一步。

但道門修行,每踏出半步都難如登天,多少人困在瓶頸桎梏中難有寸進。

細細回想,其中分水嶺,似乎就是在老司城那一晚過後。

所以,養氣並非溫養蘊氣,靜如止水,而是因人而異,對鷓鴣哨這種藏器於胸,怒則暴起的人而言,避世靜修,反而對修行無益。

等鷓鴣哨將自身遇到的疑惑盡數說出。

陳玉樓則是稍稍沉思下。

便給出了思路。

以他如今的境界,實在勝出一行人太多,所處的位置不同,登高望遠,高屋建瓴,往往簡單一兩句話,就能讓他們豁然開朗。

同時。

信步閒聊中。

陳玉樓也終於驗證了自己的猜測。

就如他所想的一樣。

鷓鴣哨明顯也感覺到了,當夜在老司城放開桎梏,彷彿回到了以往重未修行的日子,肆意衝殺,反而一掃胸中鬱氣。

之後再閉關修行。

更是勢如破竹。

鷓鴣哨隱隱擔心,如此一來,會不會讓之後修行陷入困境。

殺心太重。

不似道門修行之人。

而是江湖上那些墮入黑暗的邪魔外道。

“道兄想多了,若是連直抒胸臆,隨心所欲都做不到,反而故步自封,在自身纏上諸多枷鎖,又談何修行?”

聽著他話裡話外的擔憂。

陳玉樓只是搖頭一笑。

而聽到這話。

鷓鴣哨忍不住眼前一亮。

當夜在老司城,他就是這麼想,只不過等到冷靜下來,反而瞻前顧後,顧慮重重。

如今總算能夠長舒上一口氣。

“那依陳兄看,楊某接下來該如何修行?”

鷓鴣哨眸光閃爍。

看似渾不在意,但說話時,下意識緊緊攥著的手指,卻是將他內心緊張情緒暴露無遺。

修行的時間越久。

他就越是能感覺到,前路漫漫,長夜籠罩,有種獨行難辨方向的無力感。

“自是降服心猿,拴住意馬。”

陳玉樓當然能聽懂他話裡的深意。

因為他自己同樣如此。

修道者雖然罕見,但有前輩舉著燈盞在長夜中領路,有同時代的人與之同行。

但修仙者。

卻是古往今來頭一份。

真要說長路漫漫,他才是體會最深的那個。

無人論道,無書可參。

全靠自己慢慢摸索。

聽到他這句話,鷓鴣哨明顯怔了下。

“這……陳兄剛不還說要隨心所欲?”

“隨心,並非肆意妄為,所欲,也不是被慾念主宰。”

陳玉樓搖搖頭。

得見不平事,拔劍斬人頭。

但卻不是仗勢欺人。

鷓鴣哨心中驚奇之色越發濃郁。

但默默咀嚼了下,又覺得簡單幾個字道盡了修行真諦。

降服心猿意馬,方能在起心動念中隨意自如。

“原來如此。”

“多謝陳兄指點。”

沉思了好一會。

鷓鴣哨這才漸漸回過神來。

長長吐了口濁氣。

一雙眼神重新變得通透沉靜,只覺得迷茫以及疑惑一下盡數散去。

忍不住抱了抱拳,衝著陳玉樓謝道。

“哪有,陳某也在爭渡。”

“能不能踏出那一步……”

陳玉樓搖搖頭。

言語中透著幾分無奈。

說話間,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忽然轉身望向身後一處。

“躲那麼遠做什麼。”

“想聽就過來。”

鷓鴣哨還在沉思,聽到這話,下意識順著他所看的方向望去。

不多時。

一道身穿長衫的身影,從高牆上一墜落下。

低垂著腦袋。

一臉的小心翼翼。

不是袁洪又是誰?

莊子裡一下走了大半,顯得空落落的,它也有些坐不住了。

怒晴雞天生鳳種。

生生相剋。

即便過了這麼久,它也不怎麼敢靠近。

只能獨自一人在莊子裡胡亂晃盪。

雖說莊子里人對它早已經見怪不怪,但大傢伙各司其職,整天忙碌,彼此間也沒多少話可說。

至於那位看似最為閒散的魚叔。    不知道為什麼。

袁洪對他心裡總有幾分發憷。

每次見到,除非是實在避不開,才會硬著頭皮上前打個招呼,否則都是能躲就躲。

本來它是打算去湖上轉轉。

沒想到走了一半,忽然見到主人和鷓鴣哨在湖邊閒聊。

它也無處可去。

乾脆留下旁聽了片刻。

但越聽它就越是入迷,尤其是降服心猿、拴住意馬八個字,在袁洪看來,就像是主人在說給自己聽一樣。

它本就是山中一野猿。

雖然天生通靈,但幾十年時間一直活得渾渾噩噩。

空有一顆求長生的心。

卻了無方向。

甚至誤入險境,偷食屍氣,差點淪為一具行屍走肉。

蒙主人搭救,賜修行法,以及山魈遺骨後。

修行境界看似一日千里。

但心思卻是愈發浮躁。

也難以靜心沉氣了。

回莊子這幾天,每天就想著往山裡跑。

而今聽到主人一番話,它才猛然明白過來,這不就是不能降服心猿。

“見過主人。”

“見過楊魁首。”

等到走近,袁洪才一臉忐忑的抱拳躬身道。

“都聽見了?”

陳玉樓擺擺手,只是淡淡一笑。

他如今境界,神識能夠輕易籠罩整個陳家莊,又豈會察覺不到身後袁洪。

在它來臨的那一刻。

他就知道了。

不過,這種坐而論道,對它修行也頗為益處。

聽聽並非壞事。

“聽到了……”

偷偷看了眼主人,但完全看不出他神色間的喜怒,一時間袁洪心裡更是忐忑,只能低垂著腦袋點了點頭。

“既然聽見了。”

“這段時日,就好好閉關修行。”

陳玉樓無奈一笑。

在他們一行人中,袁洪年紀最大,但猿猴之屬終究不是人,心性還跟十來歲的孩子差不多。

貪玩是本性。

“啊?哦……是主人。”

袁洪先是一愣。

隨後才猛地反應過來,連連點頭。

又閒聊片刻。

將修行上的心得互相交流。

即便是陳玉樓,也收穫頗多。

三人行必有我師。

雖然青木功與築基功相差甚遠,但歸根到底,都是服氣練氣的法門。

不知覺間。

時間一晃而過。

陳玉樓突然想起來一件事,忍不住問道。

“道兄,那兩頭甲獸餵養的如何了?”

“妖性愈濃,差不多能與當日瓶山那頭山蠍子相近了。”

鷓鴣哨思索了下,這才輕聲道。

袁洪就在身邊。

以它作為類比,終究不太好。

所以想了想,還是用那頭山蠍子。

而實際上,瓶山大小兩頭蠍子精,妖氣驚人,他門中兩頭甲獸與之相比還是要差了一點。

“那就好。”

陳玉樓點點頭。

這個回答在意料之中。

畢竟,有蛟龍精血日日餵養。

這麼久了,要是再不能化妖,只能說那兩頭甲獸實在對不起異種的名頭。

“去樓裡坐坐?”

“不了,陳兄,楊某還要去尋一趟周先生。”

“有幾處疑問要向他當面請教。”

面對他的邀請。

鷓鴣哨搖了搖頭,最終還是婉拒下來。

回到莊子這幾天,陳玉樓特地將以往所學的形勢派風水古書找了出來。

在不曾前往無苦寺之前。

好歹也讓他能夠習得一些風水之術。

不然手握十六枚墨玉指環與雮塵珠,卻無從下手,那種感覺實在難受。

而得到那些古書後。

鷓鴣哨終於在修行之外,有了新的事情可做。

一如當初初次接觸玄道築基功。

除了吃飯睡覺。

幾乎全部的時間都花在了其中。

而他也特意介紹他與周明嶽認識。

四派八門。

真正以風水見長者,其實也就摸金校尉和陰陽端公。

其餘門派,各有所長。

這麼做自然是因為他動輒閉關,萬一遇到急事,也好讓他們自行討論。

“既然如此,那陳某就不打攪了。”

陳玉樓點點頭。

示意他先去。

等他離開,陳玉樓這才看向袁洪。

雖說它心思野了不少。

但此刻凝起神識朝它看去,胸前已經煉化了三四塊魈骨,色澤烏金,看上去異常驚人。

一身氣息,也漸漸接近了遮龍山那頭山魈。

如此看來它並未耽誤修行。

假以時日。

等到兩百零六塊骨頭盡數煉化。

袁洪就會完成真正的脫胎換骨。

“這麼看……”

“妖物修行,其實更像是在走一條進化路?”

看著他身上的變化。

陳玉樓腦海裡忽然泛起一個念頭。

怒晴雞到鳳凰。

白毛老猿到山魈。

穿山甲到龍鯉異種。

蛇行驚虺走蛟化龍。

只不過,後兩者血脈基礎太差,遠不如怒晴雞那等天生鳳種,修行難度也就無疑中憑空增加了無數。

“進度不錯。”

“這段時間安心修行。”

“瓶山離莊子不遠,你要是想回去看看的話,儘管說,到時候我讓人護送你去。”

袁洪低頭垂眸,認真的聽著。

但當陳玉樓提及瓶山時,它心頭忍不住重重一跳。

下意識抬頭。

一臉震撼的看向主人。

當日從瓶山離開,完全是形勢所迫,人為刀狙我為魚肉,但有異心怕是就會布上那頭山蠍子的後塵。

但如今時隔數月。

它心境卻是截然不同。

就算是它也想不到。

下山之後,主人非但沒有過河拆橋,反而送了自己一樁如此天大的機緣。

讓自己此生也有機會修行入道。

白猿洞確實是它出生之地。

有時候,也會想著回去看看那些猴子猴孫。

但此刻機會真正擺在面前。

短暫的驚喜後,它心緒反而漸漸平靜下去。

“不了,主人,如今正是修行關鍵,一日不可鬆懈,袁洪本就落後太多,再不勤奮追趕,等大限來臨,就再無機會了。”

思索再三。

袁洪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也好。”

這個回答確實意料之外。

畢竟這幾天,一到夜裡無人察覺時,它就會獨自一人離開莊子,橫穿周圍良田,深入山中,等撒歡夠了才返回。

本以為它是懷念山中生涯。

所以才隨口一問。

沒想到,袁洪竟然這麼堅定。

看來是之前那幾句話,確實聽了進去。

“蟬不知雪、蟲難過秋,爭的就是一線天機。”

“還是那句話,想要修行,先降心猿後拴意馬,回去吧,勤勉終能見到曙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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