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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梅超風的沒選擇,完顏洪烈的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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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鹿塵和追命離開藥房時候,整個王府便已鬧騰起來。完顏洪烈既在藥房下了狠辣的毒,自然早有做甕中捉鱉的準備,一旦觸發,反應快得不可思議,當即有千百計程車兵封鎖出入,一隊隊人馬搜尋四下。

梅超風一出困洞,立即被其中一隊巡邏的人馬發現。

但實在說不好是這夥士兵發現了她,還是她發現了這夥士兵。

“什麼人!”

“要你們命的人。”

當頭一個士兵剛吼出一句話,只覺得面前一黑,整個人便沒有了知覺。在旁人眼中,他經歷了神奇的變化,忽然定住了,好像本來是一根木頭,現在卻變成了一根麵條,沒了全身骨頭,軟癱下去。

他倒下之後,一道黑色的影子飛速掠過身後同僚,在每個人面前微微一頓,那人跟著一起倒下。

誰也不知道那黑影做了什麼,誰也沒辦法反抗,甚至誰也沒有辦法作出任何反應,大家便在這無聲無息中同歸極樂。

黑影緩緩落下,顯現出一張目盲幹瘦的女子面容,神情冷漠平靜之中,帶一絲絲咬牙切齒的狂熱。

她側頭“看”向腳下屍體,喃喃自語道,“好,算你們倒黴,可憑什麼我們夫妻這麼倒黴,你們就要好好過活?老天叫我們好不了,我就叫伱們跟著一起受死……哈哈哈,就該這樣,就該這樣哈哈哈哈!!!”

說到最後,再也忍耐不住,仰頭大笑起來。

梅超風既已決心殺死完顏康,就等若大開殺戒,什麼也不管了。她死了老公瞎了眼,一下潛伏十餘年,心中如海深大仇,腦裡似山高大恨,也不管物件不顧目標,盡在此時此刻宣洩施展。

她的一生既是個悲劇,也是個玩笑,並且和原作的梅超風天差地別。

原作梅超風擁有報仇的實力,只欠報仇的物件;這世界的梅超風一開始便知道郭靖坐鎮何處,只是被打破了膽子,不敢面對。

相比起她不曾知道的另一個自己,現在的梅超風更窩囊,更可笑,也更加可憐,直至鹿塵到此一席話語,令她總算瞄準一個可捏的軟柿子。

這選擇很痛快,卻並不完全痛快,她隱隱約約知道自己成為鹿塵利用物件,並被奪走最重要的九陰真經。若給她機會,她欲將郭靖、完顏康、鹿塵和追命一起殺死,但上天偏偏告訴她這裡面你只有殺死完顏康的可能,所以她交出真經,義無反顧去做這生命中唯一一件有意義的事情。

到頭來,她不是想要做出這可笑、愚蠢、令他人得意的選擇,她是從一開始根本沒有選擇。

而這一切憋屈與苦痛,直到此刻終於結束。

殺人便是最好的發洩,這個小兵也好,那個士卒也罷,俱與她無冤無仇,從未相識。但在此時此刻,都被她當做與陳玄風慘死有關的加害者,每死一人,她快活一分,殺性大一分,快活淹沒了多年的憋屈與後悔,殺性則蓋過了迄今的憋屈與膽怯。

她站在原地,笑聲愈來愈大,既狂且痴。一邊狂笑,一邊放聲大喝,“小王爺在哪裡!楊康在哪裡!我要殺的大仇人在哪裡!”

金兵慘叫,她又狂放,自然引得關注。當下趙王府被特意清空,充斥了精兵悍將,比平日警戒百倍,立即有了反應。

先是近處左右兩邊湧來士兵,梅超風一聞來人,盲眼也發亮,旋風似殺將過去,過處無不掠奪人命。

而遠方逐漸傳來呼喊大喝,由遠而近地靠近過來。

在這其中,有個相貌不凡、身寬體大的金兵隊長,帶著十來人趕過來,一見梅超風正在大殺特殺,立刻大吼,“賊子怎敢放肆!”

一句話剛剛說完,身前身後的許多士兵割麥子似一一倒下,面上黑影又是一晃,正是梅超風到了。

這小隊長反應極快,雖急不亂,手上順勢一抬,將一柄通體精鋼鍛造的長槍揮舞得如臂指使,須臾間連續七八下攻勢,如風斬似電刺,赫然也是個起碼六七品的煉體高手。

似這等高手,外功練得皮肉堅實比熊,筋強骨健勝虎,只需一身甲冑、一匹戰馬、一把重武器,放在戰場上便是殺人機器,屠殺二三十人亦是輕而易舉。

但這絕非戰場,而是江湖廝殺,他面臨的也絕非二三十人,而是隻有一個的梅超風。

——這一個就夠可怕了!

梅超風長髮飛起,十指如鉤,左右發力,霎時間手快如影,以招拆招,七八下凌厲攻擊被破了個乾乾淨淨。她驟動驟靜,那小隊長連自己招式如何被破也看不清晰,只覺得手上一緊,那長槍被打飛出去。再抬頭時,梅超風那對恐怖的灰白眸子已近在咫尺,令人不寒而慄。

他想抬起拳頭反抗,卻只聽到咔一聲,頭皮一涼,被梅超風牢牢抓住,五指深深嵌進腦門。

只是微微一發力,小隊長便慘叫一聲,感到渾身無力,動一根手指亦難。與此同時,眼前出現種種平生最害怕的事情,令他渾身顫抖,面目扭曲,發出陣陣孩童般的尖叫。

梅超風則微眯著一對灰白色盲眼,一道道無形氣流,自小隊長五官七竅匯聚而來,朝她身上流淌過去。

同時,那小隊長一身血肉,慢慢消瘦下來,逐步變成一具貼著骨骼的恐怖乾屍,發出的尖叫也慢慢削弱下來。

而梅超風面色更見紅潤,呼吸也從紊亂變得順暢。

這一路殺來,直殺得血流成河、屍橫遍野,怕不是已殺了數十人,她武功再高,不是煉體練氣的先天,也消耗了許多。但如今這消耗部分,卻已被小隊長的精氣補足,令她轉瞬間恢復萬全狀態。

——這就是梅超風依靠九陰真經所盜天機:損不足而補有餘。

經年修行,她成就煉神先天,無疑是江湖上一號人物。可惜練氣上走火入魔,煉體上因盲眼難以周全,兩條道路皆走不上了正路,一輩子武道也被耽擱。

如此殘軀,要和堂堂金刀駙馬作對,自然比登天還難。

但在趙王府內,足夠她縱橫捭闔了。

“增援,增援!”既留下了這一地屍體,鬧出的動靜便招惹更多來人,又有金兵趕到,倒也真是悍不畏死,一隊隊人馬從前從後,如潮水似洪流般湧來。

但梅超風也不說什麼隱藏行跡,只將手中乾屍丟掉,雙手張開,狂笑著衝出去,“來吧!來吧!來吧來吧來吧來吧……”

一路迎了上去,見人便殺,留下乾屍無數。

不一會兒,一府上下,各處傳來怒喝聲、尖叫聲、咒罵聲、哀求聲、呼喊聲、求救聲……等等不絕於耳,但又有許多是戛然而止,和他們的生命一般畫個句號。

趙王府像是一鍋被燒開了的熱油,徹底沸騰了起來。

……

完顏洪烈當然也很快得到了訊息。

他帶著大隊人馬,左邊是完顏康,右邊是歐陽克,身後是其他幾位高手。他們剛剛送走了建寧郡主、鰲拜一行,正在城門口,這時候便聽到第一道訊息,有人闖入了藥房。

“什麼?”完顏康一聽,立即大怒,“什麼人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好了,康兒,成大事者輕易不動聲色。有人便有人,只是不知道是全真七子中的哪位。”完顏洪烈給周圍的管家吩咐下去,“啟動第三、四、六、九道。”

管家點點頭,從懷裡掏出幾個旗花火箭,朝著天空一拉,便放出去,在天空大放光彩。

完顏康恍然大悟,“原來爹已佈下謀劃。”

眾人快馬往回趕去,完顏洪烈平靜解釋道,“當日丘處機能殺出去,我就知道定然有人相助,看不出端倪,但猜也猜得到,無非全真七子而已。他們為了救丘處機,必然等待時機,我趁著建寧郡主此行,便來個引蛇出洞,卻已經提早佈置了人手。”

完顏洪烈說完了之後,臉色並不輕鬆多少,反而凝重許多。

他非常重視這一次圍剿。

若論武功,他是在場最差,多年下來只得一個練氣六品。若論武學天賦,他更永遠沒有指望。是以他做事從來是走一步,算三步,小心謹慎,從不出錯。多年謀算,走到今日,他已是堂堂大金國權傾一方的霸主。

按說完顏洪烈應該鬆懈了,他走到了人臣之極,再進也進步不了何處,該停下來了。至少,也該狂放一下。

可他不。

不是不願意,不是不甘心。

他不敢。

他怕。

他怕得要死!

因為完顏洪烈知道,無論多麼美好的生活,多麼顯赫的地位,多麼崇高的地位,只要自己不過是武道後天六品的小小角色,這一切便可以被任何比自己更強的人輕鬆奪走。多年來還沒有被奪走,就是因為他能向金主表現出自己的價值,而金主修為臻至世上絕頂境界,有他護住自己,這天下舞臺才有自己的一角。

也正因如此,完顏洪烈絕不能做任何錯事。他等若是無根的浮萍,真正無法動搖的根基永遠在中都府上,而他卻可被隨時拋棄。

他根本沒有智慧,他只是看得清。

他其實不是霸主,他只是一條狗。

可完顏康顯然沒有領悟到這層境地,冷哼一聲,“是全真教的?哼,丘處機讓我叫了多年師父,還拿些宋人的道理教訓我,我光殺了他如何解恨?這全真教的來了正好,爹何必用士兵對付,我們在場這麼多高手,全真七子一起來了也被收拾!”    他的話引起周圍眾人不同的反應,彭連虎縮了縮腦袋,他不敢和全真教作對。樑子翁壓根兒沒聽進去,只念著藥房裡自己的蝮蛇。沙通天侯通海師兄弟對視一眼,神色十分不自然。歐陽克咳咳兩聲,九陰五絕同氣連枝,他當日對付不了丘處機,也自然對付不了其他幾位。

唯獨靈智上人,對此深感贊同,大吹法螺道,“休說是全真七子了,就是王重陽親來,也教他討不了好。”

這話說出,他自覺威風,左右看去,等待別人搭話,卻沒一個吱聲的。

完顏洪烈早已摸透幾位客卿的性格,不搭理這昏頭昏腦的傢伙,只搖搖頭,“康兒,我知道你年輕氣盛,好勇鬥狠。但咱們是天之貴胄,萬金之軀,能用底下人性命做成的事情,何必自己冒險?”

完顏康一心想要聞名於天下,狡辯道,“我只怕那些下人沒用,跑脫了那賊人。”

完顏洪烈終於是第一次笑了。

那是一種慈愛,祥和,好像看向一個不懂事的小朋友,又帶著些羨慕和期許的笑。

對於這個便宜兒子,他愛屋及烏,如待其母一般的好。自然也是不可能看不穿完顏康心思的,不過無需糾正,康兒和自己大不相同,他有練武的資質,也有練武的志氣,可走向一條不一樣的道路,不必如自己一般過著如履薄冰的憋屈日子。

當下只道,“你卻不知,就算人跑脫了,也在我計劃之中,叫那丘處機討不得好。”

完顏康呆了一呆,這才知道一切都在便宜爹爹計算之中,不由得心悅誠服道,“爹爹厲害。”

走到一半,遠遠又有一匹馬飛奔過來,攔住隊伍。

有人從馬上一躍而跪下,上報一則訊息,“已發現了一人,卻在王府內大殺特殺了起來,但大約被困住了,不斷有人填補進去,令她殺不出來。”

“是個怎樣的人?”

“是個女子,一身黑衣,拳腳功夫,殺人如麻,擋者披靡。至於形貌,看得不是十分清晰。”

完顏洪烈皺起了眉,全真七子之中只有一個女子,“是孫不二嗎?已殺了多少人了。”

“已倒下十五隊。”

“那是三百人往上了,還是拳腳功夫,孫不二絕沒有這樣的武功……難不成是丘處機認識的其他高手?”完顏洪烈面帶疑惑想了一會兒,神色鉅變,“不對,不對勁。”

他暫時還未想通哪裡不對,但對付這些高來高去、精通易容、變化身形、力大無窮的武林高手,早有豐富經驗。

任何一點常人覺得詭異的點,都可能被武者利用,令本來周密的計劃,演變得破綻百出!

而老爹覺得不對,兒子完顏康可覺得太對了,臉發紅眼發亮,正是躍躍欲試。

他武功比原作高,心氣也比原作足,有心一試天下高手,卻全沒想到那女人是自己師父梅超風,“爹,好像出了意外,我先殺過去?”

完顏洪烈深深呼吸一口氣,“過去試探試探情況是好,但一個人太過冒險,你可與梁老仙、歐陽公子一起先去。至於龍王師兄弟、靈智上人和彭先生,哈哈,本王武功低微,還得依仗四位相護啊。”

幾人皆是應聲,接下來完顏洪烈又調兵遣將,分兵兩路,一路跟著完顏康過去,另一路則跟在他屁股後面。

他要先去看看包惜弱。

……

包惜弱獨居在趙王府角落,她仗著完顏洪烈喜愛,在這裡還原了昔日牛家村的宅子,一草一木,鋤頭籬笆,皆是讓人從牛家村搬運過來,耗費了巨大功夫。

大約也是因為和趙王府主體部分相隔甚遠,那邊殺聲震天時,這裡仍然是歲月靜好,院子裡一些雞鴨魚鵝,被人照料。

完顏洪烈馬不停蹄趕往這裡,心中十分擔心,但見到這幅場景,總算安穩了些。

他心機深沉,手段狡詐,唯獨對包惜弱情真意切,誰也不能否定。以他的身份地位、人品相貌,本不該獨寵一個漢人女子,也不該養育別人的孩子,更不提她從不掩飾心中另有旁人,這對任何一個丈夫而言都是巨大侮辱。可完顏洪烈偏偏受得了也經得起,朝中大臣、兄弟、親友,皆說他中了魔,唯獨他知道,這個叫沒辦法。

所謂“沒辦法”,就是一見了面,就往天上叫屈,這輩子怎麼遇上了這麼個女人,她要做什麼自己也依著她順著她。

——就是這樣沒辦法。

完顏洪烈下了馬匹,讓各大士卒高手在外等著,又令樑子翁、沙通天、侯通海跟著自己,一夥人往宅子裡去。過處的那些個家奴,一個個停下工作,低下頭來,十分恭敬地行禮。

“惜弱、惜弱。”他呼喊兩聲,裡面傳來一聲回應。

“在呢,怎麼……”

門打開了,包惜弱看到外邊兒一隊隊士兵,驚了一驚,“哎喲,這麼多人……出什麼事兒了?我說怎麼聽著外邊兒吵吵鬧鬧。”

完顏洪烈笑道,“你這邊沒出問題,便沒甚大事,只一個江湖上的賊寇作亂,卻在為夫掌握之中。”

又商量道,“這樣,你先跟我出去,等到平息亂子,再回家不遲。”

包惜弱點點頭,讓開位置,往裡面去了,“那……我先收拾收拾妝容,現在這模樣,卻見不得人。你也進來喝杯茶水吧,風塵僕僕的,難為你了,稍歇一下。”

完顏洪烈怔了一怔,只覺得包惜弱今日格外溫柔和貼心。

他站在此處,正看著包惜弱背影鑽進內間,心中一暖,有妻如此,夫復何求。

“好、好、好……”

連續應了幾聲,向房間裡走去。

彭連虎有心阻止,“王爺,咱們……”

完顏洪烈回頭道,“煩請諸位,門口等候,卻不必過分緊張,愛妻怎會害我?”

往裡面走了幾步,坐在桌子上,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其實這難得的閒暇對他也分外珍貴,腦子裡開始尋思那鬧出亂子的女人是誰之類的問題。

彭連虎等人想想也是,門也沒關上,自己等人在門口等候,相距完顏洪烈兩丈不到,能出什麼差錯?便也不再爭執。

包惜弱在內間收拾了一會兒,往外走出來,果然儀態大方許多。她剛走出來,一眼看著桌子上的茶水,抿了抿下唇,“你……喝下了?”

“嗯……你說這……”

完顏洪烈還在思忖,隨口應了一聲,忽然感覺到包惜弱語氣不對,抬起頭去,只見到一張充滿歉意的面孔。

包惜弱苦笑一聲,“顏烈,我對你不起!”

顏烈二字,是完顏洪烈當年假扮漢人,連騙帶哄,將包惜弱從南方帶到北方時用的化名。自從完顏洪烈自報身份,他再沒聽過這兩個字,現在聽入耳中,只覺得天旋地轉,時光荏苒,彷彿再度回到二十年前與她相識相知的時候。

沒辦法……我這輩子就是拿你沒辦法……

完顏洪烈顫抖著想站起來,卻踉蹌一下,靠桌撐著身子,只來得及說,“下了藥……”

“怎麼回事!?”

門外的彭連虎第一個察覺到了不對勁,忙帶頭往裡面衝進來。爾後沙通天、侯通海、靈智上人也著了急,靈智上人大手印掌力一催,這破宅子狹窄的門牆立刻倒塌下去,三人在煙塵中一起衝進來。

包惜弱看著聲勢駭人,忙退後著道,“不是毒藥,我不想害你性命。”

話音剛落,四個守衛前衝的勢態立刻停下。

甚至被逼退。

有飛腿如影襲來,一人一腿,每一腿皆力道猛烈,竟打得他們不退不行。

“不是毒藥,卻是令功力暫時消失的‘十香軟筋散’。”

一個聲音從天而降,聲音的主人就是出腿的人。

一個瀟灑而落拓,落拓兼憂鬱的男子,在他腰間,綁著個酒葫蘆。

他逼退了四人,回頭伸手,將完顏洪烈穴道制住。再一摸,眨眼間摸遍了完顏洪烈周身,從他懷中抖出一封信件,“這樣一來,你便無法催發內勁,將這封貼身信件給震碎了。”

正是追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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