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一日,鹿塵才再見到了王玉燕。
兩人行至一座小鎮,發現王玉燕早在鎮口等待。她這次過來,手裡牽著一匹馬,馬匹上帶了兩幅筆墨紙硯,白衣飄飄,墨香四溢。
一看便知,她們這次是比拼書法。
鹿塵見著她們拼鬥多了,一次兩次,還看新鮮看熱鬧,三次四次,已經麻木。他打個招呼,走到鎮子裡,四下裡亂竄,到了時間,乖乖回來,手裡提了雞腿燒鵝,卻見著只剩下王玉燕等他。
鹿塵走過去,只瞧她臉上志得意滿的笑容,便知曉了結果。把吃食給她,“怎麼,馬和墨寶也沒了?”
王玉燕點了點頭,接過了吃食,開啟來滿足的聞了一聞,“正好肚餓。那匹馬讓九妹送回去了,我們各寫了一幅字,她輸得心服口服,不走不行。嘿,卻不知道她下次回來,又給我怎樣的挑戰。嗯,好香。”
鹿塵笑道,“這麼看來,我又要變成弄臣了。”
王玉燕亦會心一笑,“你是弄臣,而我是昏主,走吧。”
接下來的一路,她們皆是如此比拼,比個琴棋書畫,吹拉彈唱,風花雪月。鹿塵時而參與,時而避開,他似乎不是肉票,兩人也不再是綁匪。
她們認為,將鹿塵放在中央,恰是最保護他的辦法。無論她們承認或是不承認,這一路來,至少認可鹿塵是自己的朋友。如果可以,她們不願鹿塵去死去傷。
——正要武鬥。
三人一路飛馳,用不到一盞茶時間,來到約定好的湖心小島中央。這座小島,方圓不過數十丈,她們在這放開鹿塵,任他成了滾地葫蘆,彼此眼睛裡,卻只看著對方。
兩人抬頭,恨恨看了鹿塵一眼,忽然又對視一眼。
鹿塵若鬧起來,她們這場架非打不起來不可,所以,她們一個冷言冷語,一個溫溫柔柔,只是為了安撫鹿塵,使得他不搗亂。
鹿塵看了看她們,嘆了口氣,“既然你們意思已定,我是無話可說,無法可依。既然如此,那我就閉嘴好了。”
她們本來互相嗆嘴,鹿塵時不時從中拱火,好不快活,但見了這兩夥人,卻一下住了嘴,冷清下來。兩個本來活蹦亂跳的少女,一下變得很規矩,很老實,很大家閨秀起來。
慕容九冷冷道,“你說什麼亂七八糟的,好好待著。”
一同飛身而起,抓著鹿塵肩頭,一個拿刀,一個持劍,將前來迎回自己的僕人們,全都踢倒打飛。
只是一到江南,她們再不是流落江湖的姑娘,而是天潢貴胄的聖女。前腳剛到了客店,後腳就兩夥人迎來了她們。
王玉燕也感平靜,笑,“大將軍,贏了她後,帶你去西夏玩玩。”
到了江南前,兩女勝負計算下來,仍在五五之間,正彼此較勁。而一旦到了江南,她們都喜笑顏開,目光如火,彼此對視。
慕容九心下稍安,道,“裝模作樣,你能運什麼氣?”
其中一夥人是慕容家的奴僕,一夥人卻是王家的管家。
兩人目光一撞,立刻也明白對方的心思。
鹿塵看她們神情,心中卻想著慕容秋荻、李秋水和諸葛正我。不知道諸葛正我是否跟來了,又有沒有觀察到有青龍會的人手。
鹿塵忍不住一拍桌子,“你們裝模作樣幹嘛,兩個大姑娘家家的,做了事還不敢承認,瞻前顧後麼?既然下定決心,何不動手?”
鹿塵坐在地上,發現自己正在中央,似乎果如此前所說,成了一尊供人挑選的“戰利品”。
她們發現,鹿塵平素總是嬉皮笑臉,但偶爾說話,又能平實真摯,切人肺腑。有時候,在一些問題上,偏又認真得可怕、固執得難纏。又有時候,能說出比她們加起來都大膽的言論,把天上地下的規矩都砸個粉碎。
鹿塵正在說話,被奴僕們呵斥打斷,他看向王玉燕、慕容九,她們都以冷淡的表情看待他,彷彿並不認識他。至少,她們不願露出他認識的那個慕容九和王玉燕的面目。
於是,慕容家九妹、曼陀山莊大小姐與一個男子私奔的訊息,不脛而走。
慕容九道,“他說得對。”
——文鬥,看來是比不出個結果了。
王玉燕道,“起碼不錯。”
她們一左一右,破開了房門,足尖一點,成了鹿塵的兩根翅膀,帶他飛向天空,並大叫道,“回去告訴爹爹(孃親),我們不回家了!”
王玉燕微笑道,“朕的大將軍,你以後帶兵打仗,還有機會,今日便不多言了吧。”
他果真閉嘴,盤腿,垂眸,打坐起來。
鹿塵喃喃道,“這有什麼意思?”
這一切全都因為是——她們這一場,非打不可。
——試試我的割鹿刀。
她們漸漸覺得,自己雖瞭解了鹿塵許多,但這人身上又有很多部分,令她們難以摸索。
一路榴花似火,槐柳成蔭,遠山近水,漠漠如煙。
別人問她們去向,想要將她們帶回去。她們先點了點頭,互相對視,面露沉思,似乎想著如何既體面,又和平的拖延時間。
總算到了江南。
兩人一個拔劍,一個出刀,緩緩對視間,身上的鬥志殺意,均已達到了鼎盛,彷彿煮沸的開水。
兩女約定好了,不在曼陀山莊,不在慕容山莊,就在江南西湖之中,選定一塊小島。在那裡決戰之後,無論回到哪邊,都一般長短,顯出她們的公正。
——看看我的淚痕劍。
鹿塵在半空中哈哈大笑,“就該這樣,就該這樣,你們打我幹嘛!”
他抬頭看向兩人,“喂,咱們這一路情分,怎麼還要打生打死?難不成,我一路見著都是假顏色?”
至少,鹿塵對她們有說有笑,毫不懼怕。偏偏她們也渾不在意,覺得他十分有趣,這也許是因為,他是少數並不嗤笑她們理想的人,彼此倒是親近許多。
到頭來,她們無法說出,鹿塵是大膽狂妄的狂徒,還是油滑世故的成人,又或是天真爛漫的少年。
慕容九身子一俯,掣出淚痕劍,她手已算快如閃電,迅似雷霆。而手中劍更是閃電中的一縷細光,雷霆裡的一條龍蛇。只一抖,便飈射出去,一劍刺出,身隨劍影,破空而來。
她的出手簡單直接,正是化石神功所致。
這奇門絕學,有的是一種將人轉化為石頭的奇力,使得練氣、煉體的成就息息相關,同時又互相促進。既是讓一個人成了石頭,自然堅不可摧,也是讓體內的真氣如同冷冷的石,有一種凝固的意境。
她的武功,完全是凝聚的、合一的、收攏的,成了一塊獨在的石頭。
王玉燕的功夫卻與她恰恰相反。
慕容九凝聚,王玉燕離散。慕容九合一,王玉燕化萬。慕容九收攏,王玉燕擴張。若說慕容九是一塊冷硬石頭,王玉燕就是逍遙快活、縱覽天地的飛燕。
慕容九疾刺而來,帶著無法形容的威勢。她曾經帶著鹿塵,撞破了城牆。那是一種星火天球碰撞般的神力,也是一種奇蹟。
而現在,王玉燕可清楚見到,慕容九破空而來時,無形的氣勁在她的速度面前,成了一面牆壁。然後她再次撞破了這一面牆壁,使得空中有無形龜裂的紋路。
最可怕的是,這股力量面前,是一把劍。還是一把大名鼎鼎的淚痕劍。
無堅不摧的劍氣,從劍身延伸出來,籠罩四空,形似天羅地網。 但見到小島四邊,水花四濺,瑞彩彌空,像形成一道冰花水城,燦若錦繡。又有天光日照,幻起了數道絢麗已極的彩虹,吞吐若龍,相互遨戲,壯麗絕倫,彷彿千朵彩蓮水仙,裹綻著整座小島。
這一劍豈止有毀滅性的力量,而且還美不勝收。
王玉燕忽然感覺,自己無比渺小。
她逃不開,也避不了。就算逃得開這柄劍,也避不了四下裡升騰的水花。那些水花,看似綺麗曼妙的景緻,卻同時是隱而要起的劍氣。
面前只是一個慕容九,前後左右卻隱藏著多個慕容九。
慕容九一劍之威,赫然引動天勢。
王玉燕亦大喝一聲,出手了。
她們兩的武功,實在是青年中的翹楚。就算慕容復親來,要以一敵二,收拾她們,怕也困難。而她們的出手,也都已經要藉助天地之間的力量。現在天勢給慕容九佔住,王玉燕亦只能求助其他。
她求助於割鹿刀。
亦求助於人。
求助於哪個人?
在場眾人,不過鹿塵、慕容九、王玉燕而已,她難道要求助另外兩人?
當然不是。
她求助的不是在場之人,而是不在場的人。那些人,是她心中藏匿的力量,是書本字句的力量,是琅嬛福地的力量。
琅嬛福地藏匿天下武學,曾是逍遙派重地,因逍遙三老彼此分道揚鑣,被李秋水搬來曼陀山莊,就此成了她們李家的庫藏,也成了王玉燕自小學習的場所。
什麼慕容復,什麼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王玉燕從小就知道,表哥熟讀通曉的那些武學技藝,和自己一比,簡直狗屁不如。
拔刀而起,刀一離鞘,四周虹色全幻漾在刀鋒上。這一刀斬出,所帶過的不止是刀光,而是一道七色絢麗的虹影,形成了山明水秀裡好一片奪目的刀光!
慕容九心中一顫。
須臾之間,她在心頭判斷,“是武當九陽功推動的血刀刀法?”
隨後又否定,“不是,是純陽無極功推動的胡家刀法?”
再一變,“是弱水柔易九轉功推動了血戰十式!”
接著心思千變萬化,一連多個念頭,閃出大名鼎鼎的武功,在慕容九心頭即生即滅,即成即落,“玄力真火通關破穴大法”“風火大法”“離火罩神功”“無極神功”“大般若禪功”“降龍伏虎大法”“阿羅漢神功”……
王玉燕斥道,“錯了,是小無相功,也只有小無相功。既然無相,談什麼虹影飛光,劍只是劍!”
這一刀斬出,赫吸盡天地光影成為刀氣,疾斬面前的慕容九。
天勢?天勢豈可抵擋人力!
王玉燕求助的那些人,原來是那些佛家內功、道家法門、刀法大家的創始人。王玉燕一刀斬出,變化多端,正是藉助了那些前輩的智慧與能耐。
她先發“武當九陽功”作為支柱根基生出磅礴大力,再進一步變“純陽無極功”沖刷,更化“弱水柔易九轉功”以化解力量,緊接著生出“九天混元正氣”伺機反撲。
進而,再由道轉佛,由柔至剛,由陰變陽,化作四周鋪天蓋地的刀氣,使得慕容九反而落入下風。
慕容九狂笑,“好!好!好!”
淚痕劍閃爍一起,如雷光電火,正撞上半空中的割鹿刀。
這一下刀劍互相打擊,沒有星火迸射,沒有驚天動地。只是使得周圍急湍飛瀑,倏然在半空之中,停了一停,然後又續而潰散,炸開在小島四周。水花四濺迸射,卻又在半空住了一住,然後再繼流。
她們的武功之高,只是一擊之威,就打得這般天驚地動,使周圍方圓半里左右,皆受到內力影響。四下裡的湖水,猛然潮起潮落,此起彼伏,一起朝著中央湧動過來。
轟隆隆巨響中,湖水潮起,眼看要將整座小島淹沒。
不過慕容九和王玉燕,都渾不在意。她們在水裡打,在島上打,都一般無二,若分不出個勝負,便停不下去。
也就在這時,鹿塵驟然睜開眼來,長身而起,大叫一聲,“天勢也好,人力也罷,天就是人,何必苦苦爭勝?”
他一聲大叫,似雲海盪開,如日丸一躍,陽光灑落三山五嶽。霎時間,整座小島,忽然動了一動,顫了一顫,竟赫然將整座小島,從一座死物,變成一座活動的東西。
小島微微震動,左一撲,右一打,竟赫然將一個個浪頭打滅,從那種立足未穩的狀態,慢慢穩固下來。
慕容九和王玉燕震動,訝異。兩人落了地,同時轉過頭來,看向鹿塵。
她們感到不可思議:到底是什麼力量,不是天勢,也非人力,而是一股正道之聲,赫然將整座小島,大大小小的山石花草,一齊發動了起來,使得她們也不得不住手。
更讓她們不敢相信的是:這是鹿塵的力量。
鹿塵看向兩人,“伱們別打了,一個要當天下第一,一個要當皇帝,口氣恁大。但我看你們,都是可憐可恨,別無他法。於是欺壓了同類,尋找一種解脫,但這不是解脫,也不是自在。到頭來,你們誰贏了,也不能真正快活。”
慕容九眯著眼道,“我們打死打活,和你有什麼關係?”
王玉燕亦來了火,“你胡言亂語,自己都保不住,也配教訓我們?”
鹿塵環顧兩人,笑問,“你們怎麼才能不打?”
慕容九道,“我贏了,就不打。”
王玉燕道,“她輸了,就不打。”
鹿塵忽道,“要是你們都敗了呢?”
慕容九皺眉道,“我們怎會兩敗俱傷?”
王玉燕嗤笑,“他的意思是要勝過我們?哈,口出狂言。”
慕容九搖了搖頭,“笑話,真是天大的笑話,你別忘了是誰將你劫走。我抓你,似抓小雞一般。你既然自取其辱,我就讓你再敗一回。”
王玉燕亦微笑道,“大將軍,你若想要找朕,朕也陪你玩一玩。啊,朕明白了,你此前說過這話,你看出了誰武功較高,就要幫弱者消耗強者的體力呢。”
一聽這話,慕容九又較勁起來了,“他肯定選我,我分明比你強。”
王玉燕不甘示弱,“錯,他肯定選我,你看著吧。”
鹿塵看了看慕容九,慕容九面露喜色。他又看了看王玉燕,王玉燕面露笑容。
鹿塵道,“那我就大膽一點,兩位一起上吧。”
“什麼!你瘋了?”
“你傻了!”
鹿塵大喝一聲,“我來也。”
他飛身而起,一出手,王玉燕讓開,就奪了割鹿刀,慕容九閃避,便拿了淚痕劍。
刀劍同在他手,他立足與天地之間。霎時間,精、氣、神三關全破,三花聚頂。
他成就了——小先天圓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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