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佳的大腦從來沒有一刻這麼清醒過。
老闆女兒給她的車費，都扣扣嗖嗖的只給2塊錢，讓她跟公交回去。
而她在LiveHouse裡面的樂團老大，看到時間太晚了，直接給了她50塊去打車。
兩者之間的對比差距大的嚇人。
如果說這些是小恩小惠，那麼就不說這些額外給錢的，就僅僅只是討論她在琴行裡的工作。
比如那個5塊錢一次的試聽課。
自己的試聽課真的只值5塊錢嗎？
學校裡絕大多數的學生都是她帶進來的，然後那群學生進來後都分配給了其他老老師，讓他們去帶。
說什麼自己的學生已經很多了，如果繼續給自己帶的話，可能時間會安排不過來。
如果自己沒有記錯的話，自己試聽課帶進來的學生，最起碼有二十個起步了！
20個，嶄新的生源，這些都是她做的。
她沒有獲得任何的補償和獎勵。
她還覺得沒有任何問題，畢竟人家學校裡不管失敗成功，每一次試聽課都給她5塊錢。
現在想來，自己當時真的太傻了。
老闆女兒一直在這邊和她說她是他們這邊的大功臣，說等後面發展好了一定給自己足夠的獎勵。
然後呢？
低價促銷自己的課，讓自己辛辛苦苦地每個星期工作40多個小時，多賺的錢卻少的可憐。
之前所有受到的不公在此時此刻全部湧上的心頭。
所以，面對電話裡琴行老闆女兒的苦苦哀求，以及大聲威脅，芮佳都感覺格外的好笑。
沒有經過她的允許，大量促銷她的課，價格甚至比之前還要低很多，低到她都有點驚訝。
現在終於把自己逼走了，卻說是自己的名字賣的課，如果不能上完的話，他們那邊沒有辦法和家長交代。
因為是自己名字賣的課，所以自己必須過來上！
甚至還要告她違反合同法？
他們究竟是哪裡來的臉的啊？
自己一個純粹兼職的，他們那邊合同都不續簽，每次交錢都是交現金，甚至沒有走賬戶上扣。
之前人家老闆還說是因為要扣稅，怕自己到手的錢少了難受，用手拿著現金能感覺到現金的重量，拿的放心。
當時自己還特別的感激，謝了人家老闆一通，現在看來……
他們大概是為了避稅。
自己的名字甚至沒有上報出去。
這個什麼小星星藝術培訓中心，真的大概就是一個純粹的草臺班子，家族企業。
芮佳想到自己之前的努力，不由得有點好笑。
她懶得理會電話那頭老闆女兒的哀求以及怒罵，將電話結束通話，不再理會。
今天晚上那群父母就應該會發現自己家小孩的老師變了。
如果那個人能夠比自己做的好也就罷了，但是如果他不能呢？
雖然芮佳感覺自己的低音提琴彈的不是那麼強，但是有一說一，在那個小星星藝術培訓中心裡，她是最專業的，也是對這些小屁孩最負責的。
畢竟自己當時可是當成250塊一個小時去對待那群小屁孩的，那個叫一個盡心盡力。
現在自己走了，換了一個沒自己強的老師，卻還要交同樣的錢。
那麼那群家長會不過來鬧嗎？
小星星藝術培訓中心的地方並不在市中心，而是在海城附近的村鎮上。
那些地方的人，可是一個比一個的兇狠。
有時候並不是很喜歡講道理。
這些她之前都領教過。
所以，希望老闆女兒現在能夠立刻反應過來，趕快找到一個和自己一樣，願意低價過來帶孩子，還有專業能力的音樂老師吧。
否則，她那邊應該不太好過。
那群家長，可沒有自己這麼好說話。
想到這邊，芮佳就不由得笑了起來，伸手將電話給結束通話，不再理會電話那頭的老闆女兒。
她提著手中的低音提琴，用力將提琴背到自己的背上，向著身後的音樂廳內走去。
她還有句話想要對陳秋說。
然而，就在她剛剛準備進音樂廳的時候，陳秋從屋子裡走了出來。
他提著自己的書包，手臂內夾著一大堆樂譜，出門後將音樂廳大門關閉。
轉過頭剛準備去上課，就發現了芮佳站在他的音樂廳前面。
他似乎想到了什麼，對著她點了點頭，開口問道。
“怎麼了？和那家培訓機構裡面的人說清楚了？”
“嗯，說清楚了。”
芮佳用力點頭，隨後無比陽光地笑了起來。
“我辭職了，我後面應該不會去再去搞這些教學了，我突然發現帶小孩其實不適合我，我更喜歡的還是樂團，不管是普通的樂團，還是流行樂團，爵士樂團，只要是樂團，我都很喜歡！”
她說到這邊的時候突然停頓，似乎想到了什麼，咧嘴道。
“我感覺，我應該是喜歡那種默默幫助人的感覺吧，那種承托住整個樂團前進，幫助他們到達他們所想要的感覺，真的非常，非常有成就感！比在學校裡給他們打工的成就感，要高上數倍！特別是還能有錢拿！”
“怎麼？在我們二團沒有錢拿，沒有什麼成就感嗎？”
陳秋聽到後不由得鬆了一口氣，將屋門鑰匙給收了起來，邁步往音樂學院的方向走去，一邊走一邊對著芮佳開玩笑道。
“回頭我和學生申請一下，給你發點工資？”
陳秋話音剛落，可他卻沒有想到芮佳居然在話音落下的第一時間，便直接開口道。
“不要！我不要二團的工資！”
“嗯？為什麼？”陳秋不解，“這個不是什麼貧困生助學基金啊，你不用擔心回頭拿了這個錢，你在學校裡會受到其他人歧視的。”
芮佳用力搖頭：“不是歧視的原因。”
“那麼是什麼？”陳秋好奇地看向芮佳。
“是什麼呢，讓我想想再回答給伱哦。”
面對陳秋的問題，芮佳並沒有第一時間回答，她只是高高興興地跟在陳秋身後，跟著他向著音樂學院的方向走去。
走了差不多有一百米後，芮佳才開口道。
“我覺得啊，可能是因為只要我能呆在二團，就很開心啊。”
“嗯？真的嗎？”陳秋一愣，沒有想到是這個回答，“二團真的這麼厲害？”
芮佳完全沒有注意到陳秋的表情，她只是高高興興地揹著自己巨大的低音提琴，跟在陳秋的身後，一邊走一邊道。“當然啊，在二團，真的很開心呢！大家都很好，沒有任何人歧視我，我遲到了那麼多次，大家也都沒有說什麼。”
“有沒有可能，他們在背後叫你永不加班的遲到提琴？”陳秋小聲吐槽道。
“永不加班的遲到提琴？”
芮佳沒有想到自己居然能拿到這個名字，她抬起頭想了想，隨後笑了起來。
“感覺確實有些貼切欸。”
“等等？這個不是在說你經常遲到早退嗎？你怎麼還驕傲上了，好歹我作為一位指揮還在這邊呢。”
“可是，我之前確實是那個樣子啊！”
芮佳沒有任何不好意思面對的情緒，她反而無比認真地開口道：“我也知道我很對不起大家，每次遲到都要重新調音，很煩，所以我才說，二團的所有人沒有嫌棄我，歧視我，我都記在心裡的。”
“嗯？”
陳秋沒有想到她居然是這樣的回答。
芮佳沒有理會陳秋，就那麼自顧自地自言自語道。
“陳秋指揮，你是個非常好的好人欸，你不僅耳朵非常好，人還心善，居然還能請我吃飯，根本和他們說的大魔王一點都不一樣！我能感覺到你對於我們低音提琴其實是比較放縱的，就算我遲到了，你也只是讓雙簧管老哥給我一個標準音，我都記得呢！ 還有秦弦首席，他也是個好人，之前我因為太累，跟樂團有點疲倦的時候，他也會讓音樂的情緒稍微舒緩一點，對於我們低音的要求也會降低許多，讓我能夠很舒服地跟上樂團，我也都知道呢。
除了你們，其實定音鼓的那位小哥，他也有幫忙的哦，他不僅僅在樂團裡面幫我，就連我在外面接的很多私活，也是他幫我找的。
哦對了，還有我們的低音提琴首席！”
芮佳說到這邊的時候，不由得笑了起來。
她將身後的低音提琴緊了緊，讓自己背的更輕鬆一點後，這才開口道。
“我們的低音提琴首席也是一個很好的人，他的身上總有數不盡的糖果零食，他自己最喜歡吃的是西瓜味無糖薄荷糖，據他說這樣能夠提神，他每次見到我總會給我大白兔奶糖，說我個子太矮了，需要漲個子！
他給低音聲部其他人的則是悠哈的硬糖，明明我也很喜歡吃那個硬糖，他卻總先給其他人分，說什麼這種糖吃多了對牙齒不好，讓我多吃吃大白兔，或者和牛奶補充鈣質，這樣能長高。”
陳秋聽著芮佳的話，突然想起那位低音提琴首席，那位一米八兩百來斤的大胖子，他的臉上總是帶著笑。
不過上一次把他叫過來的時候，他好像很油滑來著，一口一個領導，倒是沒有見他給自己塞過什麼糖果。
這傢伙，專門用糖果討好女生嗎？
陳秋無奈地搖頭，打算回頭拷打他一下，看看能不能從他那邊薅點糖果啥的，給樂團的各位分分。
芮佳依舊跟在陳秋的身後，說著樂團裡的眾人。
很明顯，因為芮佳個子小的，又很努力的緣故，她在樂團裡的人員並不差，非常受人喜歡。
即便她遲到了很多次，大家對她的怨言也沒有特別大。
看來，現在芮佳的心態上應該是徹底擺脫了那家琴行。
她也開始重新認清自己未來應該要怎麼做。
不過現在最重要的，還是希望她後面在樂團裡的表現能夠讓自己滿意。
芮佳的專業水平不差，她應該也是有潛力的。
在兼職那麼多工作的情況下，還能表現出這樣的水準來。
很難想象她將自己更多的注意力放在音樂上，能達到一個什麼樣的地步。
當然！
指望芮佳如同秦弦那般一朝蛻變，重回陸地神仙之境難度有點大。
畢竟秦弦那種人家雖然不喜歡古典音樂，可還是在努力練習，儘可能做到自己最好的。
而芮佳則是分散了太多的精力在其他地方。
不過現在芮佳能真正努力地開始進行努力，那麼就夠了。
至於她未來能給樂團增光添彩到什麼程度，那就回頭再說。
陳秋一邊聽著身後芮佳在唸叨著樂團裡的成員，一邊來到了學校門口。
在學校門口的時候，秦弦已經站在了那邊。
他看著陳秋以及陳秋身後站著的芮佳不由得愣了一下，怎麼都沒有想到芮佳居然能跟著陳秋一起來上學。
因此他一邊注視著芮佳，一邊走到陳秋面前，對著陳秋打了一聲招呼道。
“早，陳秋指揮，你們這是……”
“她昨天出了點事，不過已經解決了，沒什麼大礙。”
陳秋轉頭看向身後的芮佳，對著她開口問道：“你現在是打算怎麼做？先回宿舍休息一下？還是去琴房？我們這邊等下有課，可能要先走。”
“我現在去琴房吧，畢竟最近的練習落下了許多，現在需要趕快補一補。”
芮佳撓了撓後腦勺，往前走了幾步，隨後轉身看著面前的陳秋和秦弦，微笑著揮了揮手臂，開口道。
“那麼回頭我們排練的時候再見咯，陳秋指揮，秦弦首席。”
“嗯，回頭見。”
陳秋對著芮佳揮了揮手，看著那個巨大的低音提琴吞噬了她的背影，向著音樂廳內走去，隨後看向身邊的秦弦，對著他開口道。
“走吧，我們也去教室。”
“啊？哦哦，好的。”
秦弦用力點頭，跟著陳秋的步伐向著教學樓方向走去。
他走著走著，就感覺到了不對勁，上下打量了一翻陳秋，試探性地開口問道。
“那個，陳秋指揮，你和芮佳之間……沒發生點什麼？”
“嗯？你希望發生點什麼？”
“沒，沒啊，我沒希望發生點什麼，就是感覺芮佳好像更陽光了一點，和之前的感覺完全不一樣了，她好像想通了什麼事情一般，之前每天都很忙碌的，現在好像並沒有特別著急了？”
秦弦臉色古怪，不解地開口道：“你們倆大晚上的做什麼了？怎麼感覺你專門去開導了她一下？”
“其實沒什麼，就只是很簡單的，她被琴行坑了，然後一口氣沒緩過來，倒在我家音樂廳門口了，剛好我出門喝豆漿吹風，看到了她，就順手把她帶到屋子裡休息了一下。”
“啊？”
聽著陳秋毫無掩飾地回答，秦弦愣住了。
雖然他知道兩人之間並不像發生了什麼，但是陳秋這個回答，簡直太容易引人遐想了。
什麼叫做倒在屋子門口，就把她帶回屋子裡休息一下？
《喝豆漿，然後撿到女低音提琴手》是吧？
什麼時候出動漫？我第一個追！
然而，還沒有等秦弦領悟透陳秋的意思，陳秋便直接開口道。
“話說，之前讓你幫忙找的工作室不用找了。”
“嗯？怎麼了？芮佳她用不上嗎？”秦弦想了想，對著陳秋問道，“還是你給她找了什麼新的工作？”
陳秋笑了笑，解釋道：“不是，還是她老的工作，只是她不去琴行了，只去那些樂團裡打工，她大概突然發現了自己確實對教學沒有那麼大的興趣，所以也就沒有必要讓她繼續去琴行工作室裡面工作了。”
“這樣，那麼我去和人家回掉？”
“嗯，記得和人家道謝。”
“我知道的，我又不是那種一點情商都沒有的憨憨，我不管怎麼說，我我我，額，我好像還真的沒有談過戀愛？”
秦弦剛準備吹噓自己情商高的話不由得僵住，撓了撓腦袋，想了許久後，還是嘆了一口氣，開口道。
“我等下下課時候就去。”
“行，那麼這次上課的內容你準備的如何了？這一次指揮模擬課，我們要和老師協商的是《肖斯塔科維奇第五交響曲》，絃樂部分的總譜你那邊如何？”
“基本上都準備好了，只要不出意外的，應該沒有什麼意外。”秦弦拍了拍胸脯保證道。
“那麼《門德爾松e小調小提琴協奏曲》呢？這個你有沒有問題？”
“這個我們倆都不知道練過多少遍了，我可是你的首席啊，你不相信我，你還能相信誰？”
“行，既然一切都準備就緒了，那麼我們就準備上課吧。”
陳秋帶著秦弦，兩人站在一間教室的門外。
兩人相互確認了對方準備已經充分後，相互對視了一眼，緩緩推開教室的大門。
隨後不由得愣住。
此時此刻，在這間教室裡面的，並不僅僅只是之前的李老師。
還有王海指揮，李天指揮，趙一指揮。
也就是說，除了海城樂團那個有點類似於軍樂團的樂隊指揮沒有過來外，海城前五的指揮，來了整整三人。
他們此時此刻正站在那邊閒聊，當然最主要是王海在聊，其他兩個人在聽。
在陳秋秦弦兩人推開教室的大門後，王海的眼睛不由得一亮，立刻起身對著兩人打著招呼道。
“呦！陳秋，還有那個那個……秦弦！對！秦弦！這裡這裡！”
“沒想到吧，我們三大指揮，一起來給你們上課了！”
關於芮佳的解釋，麻煩跳轉到《新年寫給書友的一封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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