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弦看著舞臺上的眾人，並沒有說話。
他在思考，思考了許久後，緩緩點頭，對著陳秋道。
“我明白了。”
說罷，他起身走到樂團那邊，在等待趙梓潼調整樂團的空隙，給予那些大一新生一點點幫助，教他們面對現在這種情況應該怎麼去演奏，怎麼去表達。
在秦弦上臺後，其他的一些首席也都跟著秦弦的步伐，幫助趙梓潼去進行指導。
畢竟趙梓潼她的演奏邏輯很多地方都是從陳秋那邊借鑑來的，剛剛在排練的時候大家一直都在一起，因此面對趙梓潼的排練指揮，他們並不會覺得特別陌生。
不過他們如此嫻熟的指導讓趙梓潼卻產生了一點點的危機感。
她總感覺陳秋樂團裡的人有點太過於臥虎藏龍了。
明明是自己的指揮，自己對於音樂的理解，讓跟著陳秋的指揮去排練，居然陳秋手下的那群人聽都不聽自己的發言，就能帶著那些大一新生去解決他們所出現的問題。
這群人真的只是一些普通的首席，而不是和她沒有多少區別的指揮助理嗎？
因此，趙梓潼原本略微放鬆的精神再次繃緊。
不過也正是因為陳秋不給他們任何矇混過關的機會，讓他們的提升也變得特別快。
眾人拿著厚厚的筆記本，迷茫地向著音樂廳外面走去，直到被屋外的冷風一吹，才勉強甦醒過來。
即便這個說到底只是可能，可這個可能足以讓他下更多的功夫，去更深入的瞭解音樂。
這一點真的沒有辦法。
她也不希望自己的專業不如那些業餘選手。
之後甚至可以去試著奪得世界冠軍，甚至是國內最高音樂獎項，金鐘獎的冠軍。
整個大一新生在趙梓潼，陳秋，以及他們聲部首席的指引下，一點一點地將今天排練的內容吃透，理解。
他們居然直接能以原速將第一樂章給演奏出來？
雖然說可能還比不上樂團裡的那些學長學姐最終成品，可能也就是他們第一次排練時候的水準。
“音樂的線條，音樂的色塊，讓彼此相互交融，讓自己的音樂不要獨立，藉助著樂團的力量補充著獨奏的缺陷，思考周圍音色對於小提琴音色的影響，感覺……好有趣啊。”
“你回去吧，我就算了，我要回學校去練琴，琴房門應該還沒有關吧？算了，如果關了再找人幫忙開一下就行，我要重新思考一下今天陳秋指揮，秦弦首席，還有那個忘了叫啥的女指揮說的話。”
如果自己能將這個感覺抓住，那麼他感覺自己之後去演奏協奏曲，應該能繼續往上提一層樓。
“張宇，走嗎？一起回宿舍？”
他們根本沒有任何一點點犯錯誤的機會。
現在在這個地方，他發現音樂並沒有那麼簡單，彼此之間的合奏能將音樂再度提升幾個層次後，他感覺自己逐漸有些喜歡上這種感覺。
他們回味著之前從樂團裡面學到的東西，思考著今天晚上的排練。
這樣的速度讓他們根本不敢相信這個居然是自己能做到的。
宋歌看著張宇一個人低著頭離開的模樣有些無奈，但是他也不太好說什麼，只能看著張宇一個人越走越遠。
畢竟他是第一次參加合奏。
張宇搖頭。
這也導致原本是差不多八點結束的排練，被他們一直拖到了整整十一點才勉強結束。
他們突然知道了為什麼之前在排練的時候，還有排練結束後，樂團裡每個人都那麼開心的主要原因了。
一首交響曲第一樂章，一個晚上五個小時。
“不了。”
他的頭逐漸低下，摸著自己的下巴，對著自己小聲開口道。
不，準確講之前他也演奏過協奏曲，全國大賽的決賽就是要演奏一首協奏曲。
但是說到底那個是小提琴協奏曲，是要讓樂團去配合他去演奏，而並非他去配合樂團演奏，他只要演奏的足夠搶眼，足夠吸引人即可，其他什麼都不用管。
陳秋的耳朵好到他們不由得為之痛恨的程度。
就和張宇一樣。
就算能矇混過樂團的指揮助理趙梓潼，他們也矇混不過他們自己聲部的首席。
在之前的排練中，秦弦首席說他是說的最多的。
宋歌抬頭看著被燈光汙染的天空，不由得長長吐出一口白霧，看向身後依舊低著頭的張宇，笑著開口問道。
但是！
這種只要努力就能見到自己進步的滿足感，是其他地方都沒有辦法擁有的。
就算他們矇混過關的水平再強一點，他們能糊弄過聲部首席，面對陳秋他們便再也沒有任何矇混過關的機會。
他們真的很生氣，為什麼陳秋的耳朵能這麼好，讓他們一點點偷懶的機會都沒有。
真的好想直接時空跳躍到下一週，直接開始排練啊！
他們看著自己手中的內容，思考著今天晚上的練習，根本沒有辦法相信自己居然做到了這種程度。
壓力籠罩在他們的身上。
他看了一眼時間，發現現在居然才十一點，因此他笑著對著宋歌揮了揮手道。
他一邊低著頭往前走，一邊思考。
不知道為何，明明之前排練已經那麼累了，甚至搞音樂一直搞到晚上十一點，只等著回去睡覺了，但是一想到下週還有第二次排練，他們就不由得開始期待起來。
等到張宇消失在他的視線後，他轉頭看向剛剛從音樂廳裡出來，同樣揹著一個小提琴盒子的秦弦，對著秦弦略微點頭。
“秦弦首席。”
“不不不，叫我秦弦就好，出了音樂廳就不用叫我首席了。”
秦弦聽到宋歌的話後一愣，隨後連忙擺手。
宋歌看著秦弦如此，不由得一愣。
秦弦現在和音樂廳裡沉默寡言，有些高冷的模樣明顯不同。
在出音樂廳後，他的氣勢就軟了下來，反而顯得有些偏向於內向，憂鬱。
不過很明顯，秦弦這個樣子更容易讓人接觸。
因此，宋歌對著秦弦笑著道。
“好的秦弦，秦弦首……嗯，學長，對，秦弦學長你現在也是回宿舍嗎？”
“嗯，是的，不過要稍微等一下，現在去宿舍的班車應該沒了，我要稍微等一下我的舍友，我們一起回去。”
“啊，這樣啊，要不我們一起走？剛剛都是回宿舍的，一起走方便。”
“行，不過你可能得要稍微等一會兒，趙錫走的時候被陳秋指揮留了一下，要過一會兒才出來。”
秦弦擺了擺手，轉頭看向音樂廳的方向。
沒過多久，趙錫便也帶著自己的琴從音樂廳內走了出來，他爽朗地對著秦弦打了個招呼，隨後略微有些好奇地看向秦弦身邊的宋歌，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嘶……你你你……你誰來著？我記得你好像是吹長笛的吧？好像是那個愣頭青的舍友，對了，那個愣頭青呢？”
“啊？愣頭青？”
宋歌一愣，隨後很快反應過來趙錫說的是張宇，便立刻道，“他回學校了，他說今天收穫很大，所以想要再回去練習練習，然後就一個人跑了。”
“回學校練習？現在？”
趙錫癟了癟嘴，沒說什麼。
他只是感覺張宇有點太著急了。
才剛剛排練結束，不好好回去思考吸收一下，就著急著繼續練習。
這怎麼可能有用？
音樂又不是一個單純的只需要靠練習就能練出來的行業。
他最重要的是理解以及對於美感的追求。
這些都是需要去思考的。
學校裡那種音樂生，專業水平越好的，他們的腦子也不會特別差。
甚至很多的學生他們本身是學理科，高中成績都已經能夠到211，只不過覺得音樂更適合自己，然後就去考了藝考，考了全省前百，順帶拿了校考前幾的，這種人每年都會出幾個。 如果腦子不好，單純只是純粹靠練的話，他們最多最多練出個音樂技工出來，也就是很多很多擦邊進入音樂學院，乃至於在一些普通師範大學，師範學院裡音樂系學生的模樣。
面對這種不思考，滿腦子練習的人。
趙錫不理解，只能尊重。
秦弦倒是沒有多想，他好奇地對著趙錫問道。
“趙錫，剛剛陳秋指揮找伱做什麼來著？”
“嗨，沒什麼，就是陳秋他讓我幫忙看一下新生，現在大一新生可能還不太習慣我們樂團的節奏，所以他讓我後面把他們組織起來，每週多排練幾次，跟上樂團的步伐。”
趙錫笑著擺了擺手。
隨後突然想到了什麼，看向邊上的宋歌，眉毛不由得一挑，對著秦弦問道。
“話說……我是不是不應該對著大一新生說這個？”
“不知道。”秦弦搖頭。
趙錫想了想，伸手拍了拍宋歌的肩膀，對著他笑著開口道：“別緊張，陳秋對你們今天的排練還是很滿意的，畢竟第一次，能做到現在這個地步已經非常不錯了，回頭多練練就好了，我們所有人都會幫助你的，畢竟我們當年也是這樣過來的，”
“我倒是沒緊張，畢竟今天的演奏確實和學長們最後一次排練還差了一點……”
宋歌撓了撓頭，隨後對著趙錫秦弦兩人好奇問道，
“那個，趙錫學長，你說你們當年也是這麼過來的，我能問問你們當年是一個什麼樣的情況嗎？”
“我們當年的情況？”趙錫聽到後一愣，隨後哈哈笑了起來，伸手拍了拍秦弦的胳膊，對著他擠眉弄眼道，
“我可不是二團最開始時候的參與者，當時陳秋第一次和我們合作的作品是我們已經完成的，體會沒那麼深，你問問秦弦吧？他們當時……哈哈哈哈哈。”
“秦弦學長？”宋歌看向秦弦。
面對兩人的視線，秦弦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對著宋歌解釋道。
“我們第一次排練的時候直接自動駕駛了，自己演奏自己的，整個樂團一塌糊塗，所以如果單純說第一次和陳秋的合作，確實不如你們。”
“自動駕駛？”
宋歌一愣，隨後意識到了什麼，嘴巴不由得一鼓，手立刻上前捂住，防止自己笑出聲來。
自動駕駛，架空指揮。
原來音樂上那麼嚴肅的陳秋指揮，還有看著有點弱弱的秦弦首席，他們之間居然也有那樣的過去？
一想到溫和憂鬱的秦弦首席以和他外表不符的態度，直接架空陳秋指揮，他就感覺好笑。
而秦弦看著努力剋制笑容的宋歌，一時間有些更無奈了。
他只能將話題扯開，和趙錫聊起天來，隨便地閒扯著樂團裡的事情，還有學校裡的事情。
他們現在已經大三下學期了，再過幾個月，他們就進入大四了。
因此他們也開始討論一些後續發展的事情。
比如說吐槽吐槽某些兼職簡直就是吸血鬼之類的。
以及某些樂團的內亂。
宋歌跟在兩人的身邊，一邊跟著他們一起向著宿舍樓走去，一邊聽著兩人的談話。
原本就很牛逼的海音·和聲交響樂團，此時此刻在他這邊，逐漸變得更為鮮活。
大家並不僅僅只是在舞臺上那樣嚴肅，大家其實都是有自己生活的普通人。
大家只不過為了詮釋出一個更漂亮，更能滿足自我的作品，而聚集在一起，為了更高的目標而奮鬥。
看著兩位首席如此，宋歌一時間也不由得新潮澎湃起來。
他有些期待。
期待著自己有一天也能成為樂團的支柱，帶著樂團向著更高的未來前進。
……
……
在三人身後不遠處，陳秋也端著一杯豆漿走到了音樂廳門口。
吹著屋外的涼風，陳秋活動了一下自己的身體，略顯慵懶地坐在音樂廳外的臺階上，看著遠處的街景。
在他身邊，則是滿臉笑容，端著一杯啤酒的艾鼓。
他提拉著罐裝啤酒的上簷，蹲在陳秋身邊對著他笑著道。
“呦，陳秋首席，喝豆漿呢，要不來杯啤酒？喝了好睡覺？”
陳秋轉頭看向艾鼓，略微挑眉，直接搖頭拒絕道。
“不，不用了，喝點豆漿暖暖身子，活動一下後還得回去寫點樂理題做點分析，喝酒讓腦子沒辦法轉的那麼快。”
“唉，那就沒辦法了。”
艾鼓無奈單手開罐，抿了一口啤酒，隨後感慨道。
“果然，還得是這款，就和今年的樂團新生一樣，給勁！感覺明年樂團有了他們，會更有希望啊！可惜我是看不到這樣的場面了。”
陳秋白了他一眼，沒好氣道：“你這麼晚不回去你自己家，在這個地方跟我搞的像你要死了似的，咋滴，你想申請延畢？”
“怎麼可能！”
艾鼓哈哈一笑，直接坐在了陳秋的身邊。
他伸手將啤酒丟到一邊後，摸了摸自己胸前，陳秋給他的胸針後，略微有些沉默。
他看著陳秋，一反常態地用著略微低沉的聲音開口問道。
“陳秋指揮，我能問你一個很嚴肅的問題嗎？你能不能認真地回答我？”
“嚴肅的問題？”陳秋聽到後略微有些驚訝，他轉過頭看向艾鼓認真的表情，臉上的輕鬆不由得隱去，緩緩點頭道，“行，你問，我會很認真地回答你。”
在得到了陳秋的肯定後，艾鼓不由得笑了起來，他用著和之前一樣表情，故作輕鬆道：“其實也不是一個什麼大的問題，就是我想要問一下你，你的樂團什麼時候能建立起來？”
陳秋一愣，剛準備回答的時候，艾鼓又補充道。
“明年這個時候，秦弦他們進入大四下學期開始實習的時候，你，能不能將樂團建起來？”
陳秋看著艾鼓認真的表情，他聽懂了艾鼓的問題，稍微思考片刻後，緩緩點頭。
“可以，應該……沒有問題！以我們現在的人為班底，還有一些大三的人，建立一個40人左右的中型樂團，應該沒有問題”
“那麼就好！”
艾鼓聽到後臉上露出了更為璀璨的笑容。
他拍了拍陳秋的肩膀後，一個躍步直接跳到了臺階最下方。
他拍了拍自己的褲腿，隨後看著臺階上的陳秋，對著他緩緩舉起一個大拇指，咧嘴笑道：“行！陳秋指揮，既然你能建起來，那麼我就跟定你了，你的樂團我很喜歡，你的音樂也是，只要你依舊這麼有趣，你不嫌棄我，那麼我的鼓槌，將會一直為你敲響！”
說罷，他對著陳秋眨了眨眼，雙指合併做了一個極為帥氣的招呼，隨後不等陳秋任何反應，直接向著遠處跑去，很快消失在了陳秋的視線中。
看著艾鼓，陳秋的嘴角不由得抽搐，無奈地起身，將杯子裡的豆漿一飲而盡，嘆氣道。
“鼓槌為我敲響，感動歸感動，可是這也太中二了吧？他不會覺得尷尬嗎？”
陳秋揉了揉自己的肩膀，準備轉身回家，但是他的視線很快便被放在臺階上的啤酒罐吸引。
看著消失不見的艾鼓，以及撒了一地的啤酒，陳秋的嘴角不由得抽搐，咬牙切齒道。
“艾鼓！！！”
……
……
接下來的數日，一切恢復了正常，樂團一週一練，大一新生則是需要加練來跟上樂團的節奏。
貝多芬第七交響曲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就在一切平穩進行，樂團練兵，統合整體的時候、陳秋收到了來自於李安國教授的訊息。
“來一趟我辦公室！東部高校……要來交流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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