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
他拉長了語調,並不把話說完,薄薄的唇,卻是愈來愈貼近她,他的氣息縈繞在她的鼻尖,她的心如小鹿亂撞,慌張的閉上眼睛,旦聽見,殿外,傳來一聲宮女的稟報聲:
“皇上,周昭儀不肯用湯yào。”
這一聲打斷,使他的唇頃刻間離開她的鼻尖,連屬於他的氣息,都一併疏遠地離她而去。
她睜開眼睛,正看到他的眉心緊鎖。
該是為了那周昭儀不服用湯yào罷,也難怪,懷了身孕的女子,或多或少總是嬌縱些的。
“皇上,讓臣妾把yào端去,想周昭儀看在臣妾的份上,亦該是會用的。”
她在軒轅聿心裡的印象,要慢慢地扭轉才行,那夕顏得寵的原因,最初不也是她豁達大度麼?
這些,在軒轅聿離宮的這幾月,也該學得不會差到哪裡去才是。
“皇后願意?”
“能為皇上分憂,實是臣妾應該做的。”
軒轅聿的手鬆開她的下頷,輕笑:
“那,就有勞皇后了。”
“諾。”陳錦得體的福身,又道,“皇上,臣妾先扶您休息罷。”
“朕確是飲多了,也好,朕先休息一會,皇后回來,再叫朕。”
“諾。”
軒轅聿的手輕柔地替陳錦把一縷碎髮捋至耳後,他的溫柔,終讓陳錦的臉再次發燙起來。
這時,她的心裡,隱隱有著些許的怨尤。
那個什麼周昭儀,偏在這時掃了人的興,不過,也好,她又多了一次賢惠的表現,不是麼?
周昭儀住的,竟是天曌宮另一側的偏殿,這讓陳錦是沒有想到的。
當引路的宮人停在那處偏殿前時,陳錦的臉上雖仍有著未曾散去的笑意,這笑,卻是進不了深處的。
宮女推開緊閉的殿門,因著她是皇后的品級,無需通報,便可直接入殿,對於她的入殿,臥於榻上的周昭儀顯是驚訝的。
“皇后娘娘。”
“正是本宮。”
陳錦慢慢行至周昭儀跟前,看到,即便蓋著錦被,周昭儀的小腹仍微微隆起,倚稀可辨得四個多月的身孕,這一辨,讓陳錦的目光不由得一緊。
待周昭儀生下這孩子,無論男女,都該晉一位到妃了罷。
宮裡高位的后妃,無疑又多了一位。
心底,是不悅的,唇邊的笑愈發自然。
她坐於周昭儀榻旁,道:
“昭儀今日的yào,還沒用罷,本宮聽聞你不願用yào,親自把這yào給你端來,還望昭儀看在本宮的面上,快把這yào用下才是。”
“嬪妾不明白皇后娘娘的意思。”
周昭儀下意識地往後縮了一縮,明明,午膳前就已用過一次yào,為何皇后還親自送來呢?
“昭儀,如今你是有身子的人了,這湯yào,實是不能不喝的,若覺得苦,本宮讓人備了蜜餞幫你下yào。”陳錦從宮女手中端起湯yào,呈予周昭儀。
“皇后娘娘,是您讓嬪妾喝這碗湯yào麼?”周昭儀的話裡,實是有話。
“是皇上惦記著昭儀的身子,見昭儀不願用yào,特意讓本宮送來予昭儀用下。”陳錦把那yào又送近了幾分。
周昭儀盯著這碗yào,唇邊,只是一抹苦笑。
“皇后娘娘,您又何必要親自來送這碗yào呢?”
周昭儀問出這句話,心裡早有了計較。
她,眼見著因傷及皇貴妃,得罪了皇上,即便太后能容她,皇上又怎會容呢?
所以,皇上礙著太后,不能做的事,自然,就由皇后來代勞了。
按著她所查到的規則,皇長子都由後宮最尊貴的女子抱養,那麼,皇后無疑是最大的受益者。
但,要從皇貴妃手中順理成章地抱過皇長子,不也得皇上點頭麼?
而她懷的是皇嗣,不論男女,誕育後,從皇后的角度來看,終會晉為妃。
是以,皇后倘得了皇上的密令,送來這碗湯yào,行的便是一舉兩得之事,又何樂不為?
畢竟,皇后是太后的親戚,這點血緣關係,終究讓太后不會做太多的計較。
“周昭儀,本宮只知道,這湯yào,是為你的身子好,趁熱,快喝了罷休。”
“既然皇后親自送來,嬪妾卻之不恭了。”周昭儀的手接過yào碗,指尖卻是瑟瑟的,“皇后,有一句話,嬪妾還是要勸奉於您,皇貴妃在皇上心裡的位置,不是您奉這一碗湯yào於嬪妾,就能轉圜的。”
陳錦隨著這一語,臉色微變,道:
“皇貴妃在皇上心中的位置怎樣,與本宮有何關係呢?本宮身為中宮,維繫後宮和睦,方是根本。周昭儀,你這話,本宮該算你讒言之罪,還是隻當你懷了身子,頭腦愈發地糊塗呢?”
“皇后娘娘,嬪妾只是提一下罷了,您,何必真往心裡去呢?這宮裡吶,最怕的,就是女人為難女人,可惜,到頭來,掙不過的,都是自個的命。”周昭儀說完這句話,抬起手中的yào碗,一飲而盡。
這碗yào,她拒不得。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只是,她真的不甘心!
為何都是女子,偏是兩樣的命呢?
陳錦瞧她用了yào,遂起身:
“周昭儀,既然用了yào,就好好歇著罷。”
說完,她返身,走出殿外,周昭儀的手,一鬆,那yào碗,徑直落於地上,化為一地的碎瓷。
只是,這一地的碎瓷,再割不傷誰的心了……
陳錦甫走出偏殿,恰看到離秋匆匆奔出,她睨了一眼離秋,離秋忙收了步子,躬身,道:
“奴婢參見皇后娘娘。”
“跑這麼急,難道,在行宮,就忘記規矩了麼?”她瞧著伺候夕顏的人,就是厭惡,偏是這句話,猶得說得仿似平常。
“回娘娘的話,奴婢失儀了,請娘娘責罰。”離秋邊答著話,邊把手裡的一方白色絲帕稍稍收了起來。
“那是什麼?”
“只是一方奴婢的帕子。”離秋平靜地稟道,並沒有一絲的懼慌。
“哦,你的帕子,也可以用這雲紋麼?真是膽大妄為的奴才。”陳錦的眼睛何其精銳,早瞧到,帕子一角,繡著宮裡一品以上方準用的雲紋,“還不拿給本宮!”
“諾。”離秋眉心皺緊,躬身呈上帕子。
陳錦展開帕子一看,雖是平常的宮帕,但,上面一灘尚未乾涸的血跡,卻是不容忽視的。
“這是什麼?”
“回娘娘,是皇貴妃的。”
“本宮知道是皇貴妃的帕子,難道,你以為能誑得過本宮麼?”
“回娘娘的話,皇貴妃自誕下皇長子後,身子一直不大好,是以,剛剛又咳出這口血。”
“啊,是咳血啊。來人吶,快宣院正往皇貴妃那瞧著去。”陳錦故做緊張地吩咐邊上的宮人,又對離秋道,“你也趕緊回去伺候著吧,皇貴妃病得這般重,身邊斷是少不得人的。”
“奴婢知道。”
離秋伏身間,眉心,卻是未曾松卻。張院正才開了湯yào,給皇貴妃用下後,不知怎的,就嗆了起來,臨到末了,咳出這口血,終是讓她擔憂駭怕起來。
陳錦收了那方帕子,眉尖輕揚,這,可謂,得來全不廢功夫。
她步子輕快地步進另一側的偏殿,越過層層紗幔,宮女悉數躬行禮間,第一次,她不用通傳,就能進到殿內。
軒轅聿一手支頤臥於榻上,睡得顯見並不踏實,聽得她的刻意放輕的步履聲,已睜開瞳眸,道:
“皇后,回來了?”
“是,臣妾回來了,周昭儀已服下湯yào,請皇上放心。”
“有皇后代勞,朕自然放心。”軒轅聿對著她,復笑了一笑,這抹笑裡的意味,他知她是看不懂。
他也不需她看懂。
“皇上,有件東西,臣妾不知道,該不該呈給您看。”
“哦,是什麼?”軒轅聿眉稍微揚,漫不經心地道。
陳錦仿似猶豫了一下,方下定了決心,雙手奉上那塊白色絲帕:
“皇上,這是剛剛皇貴妃的宮女,呈上來的帕子,說是——”她頓了一頓,瞧見軒轅聿僅淡淡地掃了一眼,絲帕上的血跡,並沒有多少的動容。
“是什麼?”他問出這三個字,語意冷漠。
“說皇貴妃又咳血了。”
“哦。傳院正去瞧了麼?”
他的語意中仍是沒有起一絲波瀾,可,只有他清楚,在觸到那絲帕上的血時,彷彿,那血是從他心口流出的一般的疼痛。
他,不能再疼痛了。
麻木吧。
麻木了,才好過一些。
最後為她做完一些事情之後,他該讓自己永遠地麻木了。
“已經傳了,只是,皇上,皇貴妃的身子都這般了,您看,若再分心照顧皇帝長子,怕更是不好的。”皇后低聲道。
皇貴妃既然咳血,無論從哪方面來講,自然是不能再哺rǔ皇長子了。
那麼,這個孩子,是否能提前由她來照顧呢?
這,才是她意外得到這方帕子最想要的東西。
說完這句話,她靜待軒轅聿的回答,軒轅聿僅是饒有興致地睨著她,卻並不說話。
此時,殿外突然傳來宮人急促的腳步聲,接著,是李公公踉蹌地奔至殿外。
難道,皇貴妃不好了?
她尚未來得及多想下去,旦聽得李公公道:
“皇上,有急事稟!”
“怎麼了?”軒轅聿的聲音,是平靜的,這份平靜,讓陳錦不禁望向軒轅聿,軒轅聿的目光凝著她,目光裡,卻有一種讓她覺到深深恐懼的東西。
“周昭儀小產了!”
“哦——”軒轅聿應了一聲,凝著陳錦的眸光,帶了一縷笑意,一如今日,他一直對她笑的一樣,“皇后,你給昭儀送去的,是什麼湯yà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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