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顓從石室另一側出去,那裡,恰是一竹屋。/
確切的說,是位於麝山半山坳的竹屋。
現在,他獨自一人,坐於竹屋的簷下,心緒卻並不能隨著眼前一望無垠的雪景做到淡然。
方才的情形一幕幕在他眼前出現,
讓他再是揮拂不去。
不是沒有想過,軒轅聿會察覺真相,只是,他沒想到,會這麼快。
快到,有些措手不及。
其實,從他發現,夕顏出現在金真族的幽靈船上時,他就知道,恁是如何都瞞不住的。
他本想讓軒轅聿一舉殲滅金真族的餘孽,因為這些餘孽中,他相信,密信若沒有錯的話,銀啻蒼也在其中。
倘若真能借此機會將銀啻蒼滅去,斟國或許兵不血刃,就能為其囊中之物。
未料,在幽靈船上,縱隔著不算近的距離,後又有濃霧遮目,他卻仍是看到了夕顏。
他都能看到,何況軒轅聿呢?即便,彼時,軒轅聿只以為她早由於失貞死於旋龍谷。
可,終究是懷疑了吧。
是以,軒轅聿並未按照原先的部署下令攻船。
當時,以他們船上的火yào,區區一個幽靈船哪怕得濃霧傍身,都是必毀無疑的。
失去了一個最佳的機會,也讓他和軒轅聿之間的間隙就此產生。
縱然,夕顏關於那日的回憶除了一片緋色的華紗,以及天香花的襲人之外,再不會有其他。
但,她若死在旋龍洞中,或許,一切會比較簡單。
全因他一時不忍,未親自動手殺了她,使得,一切,都再不能簡單。
軒轅聿和他的關係,也因著這層不簡單,出現瞭如今的危機。
是的,危機。
二十四載來,他和軒轅聿的關係,終於面臨一種信任破滅後帶來的決裂危機。
即使如此,又如何呢?
危機,一定會過去。
沒有什麼能阻斷他和軒轅聿的血脈相連,這是一生,都無法割捨的。
他的手緩緩握起,手心有指尖chuō進的疼痛,讓他的心,不會因為一時的動容而róuruǎn。
哪怕,軒轅聿沉浸在所謂愛情的假象裡,會róuruǎn,他,不可以。
他一定要在軒轅聿的身旁保持絕對的強硬。
只要對軒轅聿的帝權造成影響的人,他都不會心軟姑息。
雙生子,活在yīn暗一面的他,可以為了永是生長在陽光一面的軒轅聿,做任何事。
“顓。”他的身後傳來男子低暗的聲音。
他沒有回身,這處地方,除了軒轅聿,僅有一人可至。
就是他們的師傅,張仲。
“師傅。”他喚出這一聲,帶著疏遠的恭謹。
“我沒有想到,你竟會真的用這種解dú的法子。”張仲悠悠地說出這句話。
他並不會永遠留在宮內,也不會永遠陪在軒轅聿身旁。
倘他知道今日的局面,或許,他會選擇暫時停留。
可,每一次停留在巽國,對他來說,都是種煎熬。
這種煎熬,直到如今,才漸漸地化成一種殤悲。
一種,連他都無能為力,僅能看著逝去的殤悲。
這一生,他錯過了太多,太多。
“是麼?”軒轅顓站起身子,長身玉立在廊下,眸華如炬地凝向張仲,“是師傅低估了徒兒的能力,還是,師傅所要護全的人沒能護得周全呢?”
張仲的眉心一蹙:
“顓,你的意思,是為師故意隱瞞解dú的法子?”
“難道不是麼?三年前,你早可以告訴我和聿,卻先是誤導我們用赤魈蛇壓制dúxìng,接著,赤魈蛇誤死後,再換成火床抵禦dú發。”
“為師沒有騙你們。這麼多年,為師亦一直在尋找最好的解dú法子。”
“倘若不是我無意洞悉,恐怕等到師傅找到這所謂的最好解dú法子,聿早就沒有這個時間去等到了。”
“顓,你和聿跟隨為師學醫以來,該明白,醫者,不是以犧牲一條xìng命的代價去成全另一條xìng命。這樣行醫,縱能救命,卻終是太過霸道,亦是為師所不推崇的。”
“我只知道,聿對我來說重於世間的一切,所有人,都可以死,惟獨,他必須好好的。”
“你,太過偏執,你可知道,聿有火床相輔,他的dú發是可以得到暫時的抵禦,而且,往旋龍谷時,為師已煉製好赤魈丸,助他在谷中的數日壓制dúxìng。”
“連師傅都說是暫時,至於那赤魈丸,縱能壓制dúxìng,長服,亦是會形成依賴的麻痺之dú,所謂的醫者慈悲救人一說,用之於此,豈非也有失偏頗?”
赤魈丸和赤魈蛇是不同的,縱然都以赤魈為名,但赤魈蛇的培植,是將赤魈丸藉著蛇身吸去丸本身的麻痺之dú,將壓制千機的功效發揮出來。
但,往往,蛇抗不住這層麻痺之dú,就先死了,是以,這麼多年,他們也僅培植成功了一條。
而那一條蛇,卻誤死在了那名女子手中。
也讓他最早發現了,那女子身上含著的秘密。
到頭,其實,不過是場劫數。
“只是旋龍谷一月,怎會產生依賴呢?”張仲說完這句話,語音漸重,“你的所為,於聿來說,或許才是比千機噬心最大的傷害。”
“是麼?恕徒兒妄揣,殊不知,師傅是否真的心懷慈悲,抑或,這一切本就是在師傅的cāo控中呢?”軒轅顓語音咄咄。
“你,是何意?”張仲本攏住醫箱的手,不禁稍震了一震。
“千機為苗水之dú,師傅難道,真的沒有植種千機的解yào,天香蠱麼?”
“我,沒有。”
“但,師傅對天香蠱的瞭解,卻絲毫不會比苗水族的長老少。徒兒聽聞,苗水長老,皆以鷹形面具示人,而每位長老除了專有的稱號,還有專用的顏色,譬如,上一代的火長老,只用紅色,木長老,僅用藍色。”軒轅顓意有所指地道。
“看來,你對苗水族的瞭解,果然頗深。”張仲的話,極其輕描淡寫,並不直對。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怠,師傅,不也如此麼?”
“為師如今只希望這場殺孽不要再造得更為深重。”張仲把yào箱放到屋內的案上,徑直開啟yào箱,取出一透明的琉璃yào瓶。
“黑玉續肌膏。”軒轅顓看到這瓶yào時,不由道。
“你該知道,昨晚聿為了她,不惜以身做為火床和她之間的中傳。沒有handú侵身,以他的身體,你認為,能抵過幾日呢?”
隨著這句話,軒轅顓一拳捶在竹屋的廊下,力道之大,震得竹屋的頂子,發出簌簌之聲。
簌簌之聲甫停,低徊的男聲在竹屋內響起:
“師傅。”
張仲回身,正是軒轅聿。
他是算好了軒轅聿下朝的時間,也知他背上的傷一定會到這裡來處理。
畢竟,這種傷在宮內上yào,是諸多不便的。
所以對於軒轅聿的出現並不奇怪,只是,對於軒轅顓洞悉那麼多的事,始終是更讓他驚訝的。
他素以為,隱瞞得一直很好。
但,或許,亦不過是他一人的自欺欺人罷。
“聿,我先替你把yào上了。”張仲手拿yào瓶,道。
軒轅聿望著這個yào瓶,眸光驀地收緊,彷彿想起什麼來似的,伸手就從張仲手中拿過這個yào瓶,道:
“朕自己來即可。”
“你背上之傷,怎可自己來呢?”
“呵呵,師傅,皇上的意思,恐怕,是要親自為她上yào,估計,她,也受傷了。”軒轅顓的聲音在一旁冷冷傳來。
“師傅,朕有些事要和顓說。”
他說得沒有錯,今日,為了避過讓夕顏發現,他背上的傷,他確是忽略了她手上被烙傷的地方。
但,他到竹屋來,不僅僅是為了這傷yào。
“好。”
張仲返身,走出竹屋,擎起油傘,遮去那雖已停了,卻仍從樹丫上,飛落下的積雪,但,也只遮得去這些許的雪罷了。
那些透過油傘shè進的光照,始終是遮不去的。
竹屋內,一盞漸熄的燭火,兩處難言的閒隙。
軒轅顓望著軒轅聿,唇角浮起,先開口道:
“從我做出那件事起,我就不會後悔,只是,沒有想到,這麼快你就發現了。”
“因為,她很聰明,銀啻蒼的yào丸並不能騙她多長時間。”
軒轅聿的話語並不見慍意,只是,軒轅顓知道,他心底,必是計較了。
“應該說是師傅的提醒吧。”軒轅顓語音轉冷,道,“我們的師傅,難道,你就不曾懷疑過?”
“至少師傅沒有做過傷害我的事。而朕選擇信任你那日的話,結果,徹頭徹尾,是一場欺瞞。這場欺瞞,差點,就讓朕失去了她。這種失去,對朕,才是最大的傷害。”
“我說過,我是為了你好。你身上的dú,根本容不得繼續拖下去,而她,不過是一個女子。江山之重,我想,永遠是在女子之上的。況且,如今,你滅了斟國,這樣的雄圖霸業,豈能因一個女子再次滯頓呢?”
“顓,那日的事,朕知道,絕非是你一人所能為的。”
軒轅顓的眉心緊鎖,甫要啟唇,卻見軒轅聿手一揮,道:
“朕要告訴你的是,這江山,絕不是你想象中那麼簡單,沒有無緣無故幫你的人,一切,都會是有所圖的。”
“是麼?所以,你連我都懷疑有所圖?”軒轅顓的唇部勾出一道弧度。
如果您覺得《情深醉妃縈繫心》小說很精彩的話,請貼上以下網址分享給您的好友,謝謝支援!
( 本書網址:https://www.51du.org/xs/3940.htm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