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尚書令的千金,陳媛不會認錯這張臉。
是的,旦凡世家女子,都會參加過宮宴,再如何,都知道,這張臉只屬於巽國的帝君軒轅煥!
她震驚中,忘記去追夕顏,只聽得,那被軒轅煥抓住手臂的女子,硬是撐脫了他的鉗制,隨後,悽利地尖叫一聲:
“啊!”
幾乎同時,她聽到,有什麼東西,從樓梯上摔下去的聲音,她意識到不好,惶亂地朝身後的樓梯看去時,哪裡還有夕顏的影子。
她的心,一下子如墜冰窟,疾走幾步,從樓梯口望下去,夕顏小小的身體摔在樓梯的拐角處,她的頭部正撞在欄柱上,沁出些許的血來。
心,咻地被束緊。
在這緊窒的氣氛裡,她看到,納蘭敬德出現在樓梯的彼端,他目光yīn鷺地睨了她一眼,她不禁打了一個han顫,han顫中,她聽到,軒轅煥的聲音在後傳來,森冷無比:
“那個孩子是誰,你,為什麼在意?”
那個女子的聲音,陳媛再是聽不真切,她的眼前,只看得到,夕顏額上的血越來越多,那些湧出的血,佔據了她所有的思緒,她緊張地奔到樓梯下,納蘭敬德抱起夕顏,往她的懷裡一放:
“帶她回去!今晚的事,若說出去一個字,小心你的命!”
納蘭敬德警告完這句話,徑直越過她,行到樓上。
這一語出,他似乎再不是昔日,她所熟悉的納蘭敬德。
可,他於她,她又何嘗真的熟悉呢?
嫁於他這幾年,除了,她知道,他是巽國戰功赫赫的襄王,其餘,一無所知。
然,現在,她沒有去細想這些,她抱著夕顏,踉蹌地一路奔了回去。
夕顏自那一晚後,足足昏迷了五日,府中的大夫每日診脈,外敷加內調,但,恁是無濟於事。
她不是沒有想過,張仲的藍絲帶約定,畢竟,張仲縱年輕,可醫術卻是卓越超群的。
然,彼時,恰逢父親致仕歸鄉,府中忙碌混亂,再加上,於繡樓,見到了那一幕,始終哽在她的喉口,而納蘭敬德未必會容她現在出府。
窺得了帝君不該窺得的秘密,無論那女子是誰,能讓帝君夜夜出宮相會,這其中的利害關係,她不用多想,就已明白。
既然選擇於宮外相會,顯然帝君並不願此事被多一個人知曉。如今她能暫保下這命,或許,已屬大幸。
因為,這五日,納蘭敬德同樣沒有到她的房中來,也意味著,暫時容下了她的命。
她陪在夕顏的床榻前,她的兩個兒子,納蘭祿和納蘭福jiāo由nǎi媽帶著,年歲又大於夕顏,倒是暫不用她cāo心。
從夕顏到王府以後,她其實,最cāo心的,莫過於這個孩子。
即便,納蘭敬德沒有告訴關於夕顏太多的事,她所知道的,除了那所謂的身世外,只知道夕顏抱給她撫養時,才剛滿三歲。
頭部的傷口,對一個年僅三歲的孩子,會造成多大的傷害,她不敢去想,每一想,她就心,就會痛到無以復加,倘若,那晚,她沒有睡得那麼沉,那麼夕顏是不是就不會自個跑出去。
就不會目睹那樣一幕。
雖然,她不知道,那一幕為什麼會對夕顏造成這麼大的觸動。
但,隱隱地,她心裡的不祥愈深。
這種不祥,在第五日晚上,納蘭敬德到她房中時,終慢慢變成事實。
他看起來,很憔悴,也很疲憊。
她沒有向以往一樣迎上前去,只用一種不同於往常的目光瞧著他,從他的眸底,她看到,這種目光是戒備。
是的,她開始戒備他。
即使她戒備著他,他仍對她吩咐了兩件事。
第一件事,無論任何人問她,夕顏只是她的女兒,是她在老宅生下的女兒,今年三歲。
第二件事,是要她即刻去繡樓照顧那位女子。
這兩件事,他帶著不容她反駁的語氣說出。
她僅問了他一句,夕顏究竟是誰的孩子,是否和繡樓那位女子有關?
這一問,納蘭敬德沒有說話。
只丟下一句話,讓她速去繡樓,夕顏的傷勢會由大夫照顧。
她是不捨離開夕顏的,可,納蘭敬德語氣裡,似乎,那位女子的情況亦不是大好的。
於是,她僅能忍痛暫時離開夕顏,想著,明早再回來,一晚上,該是無礙的。
隨納蘭敬德甫至繡樓,她再聞不到彼時那些甜香之味,空寂的繡樓,愈見清冷。
而,那女子,就躺在垂掛著緋色華紗的榻上。
不過五日未見,女子滿是病容怏怏,縱如此,她的容色依舊傾城絕美,這樣的美,難怪,帝君會垂憐吧。
情願出宮私會,可見,這女子的身份必不普通,但,卻是獨得聖心的。
她坐在女子的榻前,納蘭敬德在她的身後道,女子染了風han,讓她幫忙冷敷,並每日擦下身子。
這些事雖象是下人才做的,但,她知道,府中的下人,納蘭敬德是絕對不會讓她們來伺候的。
一如,這處院落周圍,並沒有侍衛駐守。
而納蘭敬德彼時的劃此院為禁地,何嘗不說明,這裡,確是王府的禁忌呢。
只是,這層禁忌,因著一個孩子的無心,終被她一併發現。
她坐在榻前,納蘭敬德轉身出了房去,輕掩上房門後,她用溫水,替女子細細地擦著身子。
因還未到春天,房內,還攏著碳火,她看了一眼,便知是宮內專用的銀碳。
銀碳的暖融,讓房內的溫度是怡人的。
縱如此,她擦拭女子身子時,仍能覺到她的戰慄。
女子的身上,滿布著一些淤青,那是歡愛後的痕跡,她知道。
這樣的痕跡,她的身上,很少有。
如同,她和納蘭敬德很少同房。
有了兩個兒子後,幾乎就不再有了。
而,這女子的身上,遍佈著這些痕跡,難道真的是幸麼?
不知道為什麼,那日,她見到那一幕時,只覺到,這女子是被迫承歡。
被迫,誰,又不是被迫的呢?
就這樣,每晚,她會到繡樓照顧這名女子,日間,則會返回照看夕顏。
三日後,女子的風han逐漸好轉,看到她,第一句話,問的,就是夕顏怎樣了。
她看到女子眸底滿滿的焦灼神色,這一剎那,她可以肯定,女子,就是夕顏親生母親。
因為,縱然夕顏才三歲,五官,卻和女子,是相近的。
她沒有告訴女子,夕顏自那日摔下樓後,仍昏迷不醒,只說,撞傷了些許,有大夫調理,該是無礙的。
女子聽到這句話時,本焦灼的眸底,方有釋然的神態。
隨後,女子的神態變得淡漠,不再說一句話,此時,納蘭敬德卻進入了房中。
她記得很清楚,女子看到納蘭敬德的神情,是含著慍意的,她讓納蘭敬德滾出去,並且,打碎了放在床畔的花瓶。
花瓶的碎片,濺到納蘭敬德的腳上,並沒有留下絲毫的痕跡,只讓女子眼底的慍意更盛。
奇怪的是,納蘭敬德沒有說一句話,只是沉默地返身退出室內。
第二日,夕顏亦從昏迷中醒來。
她不知道,這是不是叫母子連心,但,醒來的夕顏,神情,卻是怔滯的,甚至,連自己叫夕顏都不記得。
大夫說,可能頭部還有淤血,這樣的情況,或許很快,夕顏會恢復記憶,也或許,永遠,她都不再記得過去的事。
對於一個年僅三歲的孩子來說,失去過去的記憶,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隨著年歲的增長,這部分記憶,本就會慢慢的淡去。
但,陳媛的心中,卻仍是不忍的,她看到夕顏瞧向她,然後,輕聲問,你是我孃親麼?
那一刻,她是點頭的,是的,她是夕顏的孃親。
因為,她明白,夕顏的親生母親,或許,永是不能再見光的。
納蘭敬德的話,加上那晚軒轅煥的質問,分明,只說明瞭一個事實。
夕顏的身份,是納蘭敬德刻意去隱瞞的,軒轅煥並不知曉。
究竟為什麼要隱瞞,或許,夕顏父親的身份,是軒轅煥所不能容的。
也或許,以軒轅煥對那女子的在乎程度,根本不容她已誕育別人的孩子。
是以,一旦軒轅煥知曉,對夕顏來說,或許就是最大的危險。
當然,她能做的猜測,也僅侷限於此。
夕顏醒來後,那一晚,她去繡樓,悉心照顧那名女子時,帶去夕顏傷勢恢復的訊息。
女子聽到這個訊息時,神情是愉悅的,然,這份愉悅,很快,隨著,室門被推開,而終止。
軒轅煥出現在室門的彼端。
她有些驚愕,起身行禮間,軒轅煥只越過她,走近那名女子,一手攫住女子纖細的手腕,幾近把那女子拖下榻來。
然後讓她滾出室去。
她無措地退出室外,甫關上室門,隨著室內更大的響動傳來,她看到,納蘭敬德站在yīn影裡,不知站了多久。
yīn影裡,納蘭敬德的眼神,是yīn鷺的。
他彷彿聽著室內的動靜,又彷彿僅是守在那邊,不過須臾,他返身走下樓梯,她yù待往樓梯那端走去時,聽到室內,傳來衣帛的撕開聲,接著,是女子痛苦的哀求聲。
接下來的一切,她再聽不見。
因為,她捂住耳朵,奔下樓梯。
那一晚,沒有一絲的月色。
那一晚,狂風大作中。
她回房的時,只看到夕顏安靜地坐在榻上,見她進來,兀自把頭扎進她懷裡,說怕黑。
她抱著夕顏,就這樣抱了一晚。
翌日清晨,她步進繡樓時,滿室的零亂,在那些零亂中,她看到,女子幾近luǒ露地坐於地上,她的下身,洇出些許的血來,身上,也有著很多的淤傷,包括那張精緻無雙的臉,嘴角也腫紅著。
她輕柔地替女子,擦去身上汙濁,但,她知道,有些汙濁若進了心底,是永遠都擦不去的。
也是在那一日,宮裡傳下一道口諭,說是陳皇后傳她進宮。
陳皇后,就是昔日,代她進宮的表姐陳果。
這麼多年,她不僅做到了宮中最高的位置,也成為當今太子軒轅聿的母后。
縱然,太子的生母是慕淑妃,可,慕淑妃卻在產下太子後就大出血身亡,於是,本同時誕育一帝姬,卻不幸夭折的陳果代為撫養太子,並因此,被冊為中宮。
如果您覺得《情深醉妃縈繫心》小說很精彩的話,請貼上以下網址分享給您的好友,謝謝支援!
( 本書網址:https://www.51du.org/xs/3940.htm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