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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失貞潔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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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顏訕訕地收手,聲音很輕:

“夜深了,怕您受涼。”

他的手伸過來,復拿住那錦被,徑直蓋到她的身上,她低了臉,身子往外挪了一下,空出一側的錦被來。他瞧她這樣,唇邊似笑非笑,淡淡道:

“朕有。”

他的身子稍側,她方看到,在他身後,疊著明黃的錦被,與放在外側的這疊顯然是區分開來的。

那明黃色方是帝王專用的象徵,上次侍寢,她竟也沒有注意到。

臉微微紅了下,她蜷進錦被裡,想側過身子去睡,他卻還凝著她,倒讓她不能動分毫,只能閉起眼睛,用錦被矇住大半的臉。

不知是不是呼吸不暢,她覺得再怎樣都睡不著。

可,即便睡不著,難道就這樣睜著眼到天亮嗎?

還是一定要強迫自己睡著才是。

以前她小時候睡不著的時候,nǎi媽教她數羊,每每數了,確是容易睡著的。

於是,她碎碎地在心裡念著,頭越蒙越深,直到,好象有清冷的空氣鑽進被子,真的很舒服,她微微轉了下臉,向著清冷的方向湊過去,卻陡然覺得似乎有點不太對,她驀地睜開眼睛,一雙深黝的瞳眸在她的眼前放大,那裡,彷彿蘊了點笑意,又彷彿,什麼都沒有。

是他的臉。

是她在無意識中湊近了他的臉。

此刻,他距離她很近,他的手正把她矇頭的被子拉下。

他真的很好看,他的鼻子很高,與她的鼻子幾乎快要碰到,她一慌,忙低下螓首,這一低,他來不及後退,唇印在她的額際。

氣氛變得有些尷尬,尷尬之外,則是不該有的曖昧。

“安置吧。”

這次,輪到他訕訕地說出這句話,今晚,第三次說出同一句話。

“嗯。”

她應了一聲,甫要抓起被子,他的話語又傳了來:

“悶著睡,會做噩夢。朕小時喜歡蒙著睡,然後一直做噩夢……”他的聲音很低,眼底,又有一絲藍色湮過。

“nǎi媽告訴過我,如果做噩夢,是因為睡的時候把手壓在了xiōng口,側著睡就會好很多。”

她說出這句話,方意識到犯了忌口,沒有自稱‘臣妾’,偷偷望了他一眼,他卻全然不在意。

“或許如此罷。”

他凝著她,她披散下來的青絲蜿蜒地淌在枕上,襯著她瑩白乾淨的小臉。是的,很乾淨,她沒有化一點的妝,只是,她即便不化妝,依舊是讓人賞心悅目的。

空氣裡,有絲絲縷縷屬於她的香氣襲來,比他常薰的龍涎香更加地清透。

她知道他還在看著她,這讓她越發地窘迫,今晚是二哥和西藺姈的成婚之喜,她不知道西藺姈是否也會象她這般窘迫。

心底,其實,對於那晚,西藺姈的醉酒還是介意的,因為介意,所以,她才會刻意用肩輦送她出宮,僅為了維護什麼。

就在這時,殿外,突然傳來急促的步聲,司寢的聲音隔著帳幔緩緩傳來:

“李公公。”

“奴才有急事啟稟皇上!”李公公的聲音裡顯然也是焦灼的。

“說。”軒轅聿淡淡地道。

但,李公公回稟的事卻讓他再做不到淡然。

“皇上,襄親王妃自盡了!”

這一語,猶如驚雷一樣從天際滾過,但,此刻,天際只是深沉如墨汁的黑,並沒有一絲的驚雷閃電劃過。

軒轅聿起身,聽到夕顏輕輕地‘噯’了一聲,他忙低下頭,才發現,不知何時,他的髮絲和她的纏在了一塊,他驟然坐起,自然牽痛了她的頭髮。

他們的頭髮都很長,她的手試著去分開纏住的髮絲,但越急越是分不開,她怕弄疼他的,自然不敢大力去分,他瞧見她額際微沁出些許汗,遂開啟榻後的抽屜,拿出一把剪子,甫要剪去他纏住她的幾縷髮絲,她卻驀地從他的手裡拿那把剪子,速度很快地把她纏住的青絲悉數剪了。

女子對於髮絲是極為重視的,尤其是宮裡的女子,因要盤高高的宮髻,更是對這三千青絲珍視若寶,沒有想到,她為了不影響他下榻,竟自斷青絲。

夕顏放下剪子,神色間並不淡然。

西藺姈突然在大婚當晚自盡,與納蘭祿必定是脫不開干係的。

可,她心裡即便再怎樣擔心,也只能在宮裡靜候著訊息。

就如同,今晚是納蘭祿的大喜之日,她根本回不去一樣。

即便納蘭祿對她再如何不屑,她仍是做不到聽之任之,畢竟,對她來說,血濃於水,是最重要的。

哪怕,她做的,不能得到別人諒解,但,只要有明白她的人存在,哪怕只有一個,都足夠了。

“小李子,備禦輦。”他突然說出這句話,她略抬起臉,正對上他的深邃的目光,他的手輕輕地將她剪斷的青絲捋到耳後,“你,隨朕同去。”

她沒有想到他會因為西藺姈的自盡出宮。

更沒有想到,他會帶她同去。

或許還有很多是她想不到的,而她也不願意讓自己去想通。

只有一點,她可以確定,西家姐妹因為先皇后的關係,對他是重要的。

哪怕,這份重要,真的如納蘭祿所說,帶著不純粹。

可,他是皇上,他要任何女子,又有什麼需要忌諱的呢?

她回身,下榻,伺候他起身穿衣,她的指尖不慎碰到他的手臂,卻覺得一陣冰冷,這種冷甚至比冬日結在屋簷下的冰稜子更為han冷。

她不禁抬起眸子,他卻避開她的目光,徑直穿上玄色的外袍往帳幔外行去,一旁有宮女伺候她穿上裙衫,因著鬢邊的發被剪短,她簡單梳了一個矮髻,隨他一併出得殿去。

夜風的微涼中,飄起幾絲細雨。

在這細雨朦朦裡,因同在東城,不過一柱香的功夫,已到納蘭親王府。

三年了,她終於回到王府,縱然,是在這樣的時刻。

甫踏進正門,心底是有著深濃的悸動,母親早跪於門前,身後,是黑壓壓的僕人。

隨著軒轅聿的行仗到來,紛紛行禮。

她走在軒轅聿的身後,看到母親的身子瑟瑟發抖著,空氣裡則是令人壓抑的靜寂。

直到,軒轅聿森冷的聲音劃破這份寂靜:

“襄親王妃怎樣了?”

如今的襄親王妃是指西藺姈,而陳媛變成了前王妃,她的稱謂後,不會再帶有襄親王三字,這二字,是世襲,也是榮耀所在。

“回皇上的話,襄親王妃——”陳媛艱難地開口,緩緩道,“在喜房。”

這句話顯然答得是詞不對問。

夕顏並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才會導致西藺姈自盡,因為,這些是李公公私下附於軒轅聿耳邊說的。

她只知道,不論現在,西藺姈是生是死,對王府來說,都是一場劫。

軒轅聿袍袖一揮,小李子早識得主子的心意,忙道:

“喜房在哪,還請王妃速速帶路啊。”

“諾。”

陳媛踉蹌起身,步子卻因震驚不穩,夕顏再不顧軒轅聿在旁,急走上前,輕輕攙住陳媛,陳媛忙不竭地避開夕顏的攙扶,俯身道:

“妾身惶恐。”

遂欠身向前引路。

夕顏的手僵在半空,她凝著母親去的方向,把手籠進袖內,一步一步,走進昔日熟悉無比的王府。

喜房是設在二哥的文心院內,此時,燈火通明,有丫鬟忙碌的身影,也有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味道。

那是生和死一線的窒息。

軒轅聿急走幾步,已至正房前,納蘭祿跪叩於階前,御駕親臨,他並沒有象陳媛一樣的慌亂,只是按著常禮,跪道:

“臣參見皇上。”

軒轅聿摒退諸人至十步之遠,只留下納蘭祿、陳媛、夕顏三人,方啟唇:

“襄親王,今晚的事,你,給朕一個jiāo代!”

軒轅聿的語音看似平靜、低徊,暗裡,卻是波浪洶湧。

“回皇上的話,對於一位失貞的女子,臣只能休妻,殊不料,她抵死都要這襄親王妃的名份。”納蘭祿帶著幾分憤憤地道。

失貞?!

夕顏只覺得頭嗡地一下,怎麼可能?!

難道——

不,沒有難道。

“失貞?納蘭祿,你既為朕親封的世襲親王,所言所行不比一般的官員!”

“皇上若不信,臣無話可說。今晚的喜帕,想必皇上該是沒有興趣御覽吧?”

“倘若是你負她,納蘭祿,朕會讓你付出代價!”軒轅聿森冷說出這句話,大踏步走進室內。

室門隨即關闔,擋去所有的一切。

夕顏站在室外,看著猶跪在地的納蘭祿,她什麼都不能說,因為,都沒有必要了。

走到今晚這一步,太快,太讓人措手不及。

“王妃,王妃!”容嬤嬤的驚呼聲傳來,夕顏回身,只看到,陳媛暈闕在急步上前的容嬤嬤身上。

“建叔,快傳大夫,先送王妃回房。”夕顏大聲吩咐同樣退至十步開外的建叔。

“郡——”建叔喊出這一字,立刻意識到喊錯,複道,“奴才遵旨。”

“李公公,王妃身子一直不太好,還請公公見諒。”夕顏聲音略大,對李公公道。

李公公當然知道話裡的含義。未得皇上赦回,先行退下,是逾矩,但眼瞅著喜事變白事,王妃又怎能承受得住呢?

“王妃歇養身子要緊,皇上自會體恤。”

夕顏轉望向納蘭祿,他的臉上顯見是擔憂著陳媛的,可,此時再擔心,還有用嗎?

“二哥,本宮再喊你一次二哥,也希望,你真的能清楚自己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

“尊貴的醉妃娘娘,難道,連一名失貞的女子,您都要臣容下她嗎?那敢問娘娘,襄親王府的威儀何存?”

“本宮只希望二哥不要誤聽謠言,殃及無辜的人。”

“這,請娘娘御覽吧!”

納蘭祿手勢一揮,一直佇立在遠處的碧落怯怯地走上前,躬身,呈上一方潔白的絲帕。

如果是完璧之身,第一次行房,必會有落紅。

可,這方白帕,真的太乾淨了。

夕顏的眉心一顰,不管怎樣,她不會去懷疑軒轅聿,哪怕他今晚的擔心,超出了常情。

但,他沒有必要這麼做。

她信他,是一個敢做敢當的帝王。

不然,他不會就這樣光明磊落地獨自進入喜房,因著避嫌,都不會。

只是,背後製造這起謠言的人,今晚終究是得逞了。

不管,是如何得逞的。

或許,更多的是潛伏在暗處的伎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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