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房在工廠最深處，張廠長每天都把鑰匙放在身上。
開啟門，佔地兩千多平米的倉庫裡，堆滿了各種鍋碗瓢盆。
但由於近一年沒人打理，上面都落滿了灰塵。
葉志明隨手拿起一個臉盆，撕開包在外面的油紙後，裡面的臉盆光潔如新。而在臉盆正中央，還打著遂平縣第一精鋼廠的字眼。
“好東西。”葉志明開口誇讚道。
張廠長此刻已經接受了現實，嘆息道：“東西再好又有什麼用，沒有跟上時代，只能是成為時代的棄物。”
“非戰之罪，這也不是您的過錯。”葉志明安慰道，“話說回來，張廠長您難道就沒有考慮過要轉型嗎？反正都是現成的裝置，為什麼不轉行做不鏽鋼用具呢？”
“轉型哪有你說得這麼容易，而且不鏽鋼和純鋁完全是兩碼事。”張廠長搖頭道，“另外如果要轉型，那就得加大投資，可我現在哪還有錢？”
“看著這滿倉庫的貨，就連我都替您感到可惜。”葉志明嘆息一聲道，“我能做的不多，只能是給您把價格往高了報。”
“再高又能高到哪裡去？還不是賣廢品。”張廠長苦澀道。
葉志明搖頭道：“話是這樣說，但我能為你多做一點，就儘量多做一點。反正給你的價格，絕對比你去國營收購站賣的價格還要高。”
張廠長聞言，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你是個好人。”
好人嗎？
葉志明搖頭笑了笑。
他可不覺得自己是什麼好人，畢竟這一單買賣，他能賺到的更多。即便給張廠長開高一點的價格，也不會對他有什麼影響。
“除了這裡外，別的地方還有庫存嗎？”葉志明開口問道。
張廠長點頭道：“這邊是成品倉庫，旁邊還有一個原料倉庫，我記得應該還剩個十幾噸的樣子。”
“十幾噸？居然還剩這麼多原材料？”葉志明愣道。
他不問還好，一問張廠長就感覺心在滴血：“是啊，去年原材料降價了，我就多囤了點，結果沒想到最後全部都砸在手裡了。”
“本來想退回給廠家的，但當時又捨不得，想著再等等看，說不定生意會有好轉，結果……”
他沒有把話說完，聲音微微哽咽。
葉志明砸吧砸吧嘴，也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了。
走出倉庫，兩人慢慢來到了工廠大門。
門衛大爺依舊是在裡面烤火，看著兩人走出來，還笑著跟他們揮手示意。
“行了，張廠長，就先送到這裡吧。”葉志明開口道，“我晚兩天會再帶人過來，到時候咱們就合作的細節以及價格，再詳細談談。”
“那我就等你的訊息了。”張廠長主動跟他握手道。
他現在已經認命了，再也沒有起初的那般牴觸。
而且在決定要把倉庫的成品和原料都賣給葉志明後，他心裡反而有種解脫之後的暢快感。
這不禁讓張廠長想到了一句詩：
久在樊籠裡，復得返自然。
在跟張廠長告別之後，葉志明便回到了縣城中心。
他沒有離開遂平縣，而是來到了招待所住下。
開好房間後，葉志明又是來到了前臺：“同志你好，這邊能打電話嗎？”
“可以，一分鐘兩塊錢。”接待員麻利的說道。
葉志明沒有在意價格，從口袋裡掏出了劉國濤的名片，上面印有他辦公室的座機號碼。
電話響了幾聲，很快就接通。
“你好，請問找誰？”
一個甜甜的女人聲音，從電話裡傳了出來。
“我叫葉志明，找你們劉總。”
葉志明開口道。
“您稍等。”
女人擱下電話，起身來到了隔壁敲門。
她是劉國濤的秘書，大學剛畢業。
據傳聞把她招進公司來的第一天，夫妻兩人回去就打了一架，也不知道是真還是假。
“劉總，有您的電話，是一位自稱葉志明的人打來的。”秘書依靠在門邊，嬌滴滴的說道。
葉志明？
是誰？
正伏案工作的劉國濤抬起頭，臉上明顯流露出了幾分茫然，但很快他就想起來了葉志明的身份。
“原來是他啊。”
“好端端的，給我打電話幹什麼？”
劉國濤當日喝得醉醺醺，早就不記得自己跟葉志明聊過什麼。
他微微皺眉，本想拒絕，但想到楊東來之後，還是決定給個面子。
當他拿起電話以後，臉上便無縫銜接了一副笑容：“葉老弟啊，幾天不見，在忙什麼呢？居然記得給我打電話，你真是有心了。”
葉志明聞言，立刻猜到他是忘記合作的事情了，搖頭笑道：“劉總貴人多忘事，那天吃完飯，不是說想讓我問問哪裡能收到鋁合金的肥料嗎？你應該還有印象吧？”
收廢料？
劉國濤先是一愣，隨後忍不住問道：“是有這麼一回事兒，怎麼，你這邊已經有眉目了？”
他當初跟葉志明提一嘴，僅僅只是場面話而已。
結果沒想到，居然還真給自己帶來了驚喜。
“我在遂平縣這邊，有一個面臨倒閉的精鋼廠，我把他們的庫存全都用廢品的價格給買下來了。”葉志明緩緩說道。
這番話一說出口，又是給劉國濤帶來了巨大的驚喜：“葉老弟，我就知道我沒有看走眼，你果然是有真本事！”
“這才過去幾天？沒想到你這麼快就找到我要的東西了！”
葉志明微笑道：“大家合作都是為了賺錢，有錢賺，我自然要賣力一點。”
他這句話，也是為了提醒劉國濤。
劉國濤心知肚明，當即笑道：“老弟放心，這一單我保證不會虧待你的。你剛剛說你是在遂平縣對吧？我我這就派人過去跟你匯合。”
“那行，我住在縣一招。你的人到了，直接來這裡找我就行。”葉志明開口道。
兩人沒有廢話，結束了通話。
結束通話電話後，劉國濤轉身對著秘書道：“你現在去通知採購部的王國平，讓他立刻來我辦公室一趟。”
“好的，老闆。”美女秘書點了點頭，隨後就踩著高跟鞋身形款款的離去。
一直到她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線中，劉國濤才戀戀不捨的收回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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