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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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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幾日, 尚智親自將朔望三人送出了上京城。

 偌大的岑府瞬間冷清不少。

 院子內黑貓正乖順地叫著,小六紀管事還有朔望種在壇裡面的花冒了新芽,青青翠翠的, 分外可愛。

 岑閒喝完藥, 撐著桌子站起來, 咳嗽不止。

 自那日之後, 他的身子又差了些。

 江浸月擔憂他,甚至都不顧江與安反對, 要搬來岑府住了。

 因此岑閒上個朝還被江與安一直瞪著,煩不勝煩, 勒令江浸月除卻診脈別過岑府這邊來了。

 江浸月我行我素得很,壓根沒理, 這會兒正在侯府裡面收拾包袱,準備在江與安下朝前到岑閒那邊去。

 正當他收拾得七七八八的時候,窗稜一動, 一個人影悄無聲息地進到了房間,站在他身後, 叫了一聲:“江浸月。”

 “啊?”江浸月習慣性應了一聲。

 然後立馬就覺察出了不對。

 這個聲音?這個聲音不是……他猛地一回頭,看見朔望倚著窗稜看著他。

 江浸月:“?!”

 他看著岑閒,不可置通道:“你不是……不是走了麼?”

 “我這幾日……溜進安寧侯府看了你的醫書,”朔望沒有回答江浸月的問題,只說,“你有辦法根治他的病。”

 “換血之術,對嗎?”

 江浸月震驚地瞪大眼睛,聽完這話已經顧不上朔望這個膽大包天的混不吝居然混進安寧侯府翻看他珍藏的醫書了, 急忙大聲道:“換血之術是一命換一命!況且岑閒積毒甚久, 哪裡有人能一次換下——”

 “我可以。”朔望桃花眼很亮, 看著江浸月的眼睛。

 江浸月的聲音倏然斷了。

 換血之術需要是蠱主來換最好,因為蠱主不會被反噬,若實在找不到蠱主了,便在拔蠱之後尋到年齡相仿,身量相合,甚至於內力相當或是更強來將餘毒渡走……若非如此就會承受不住渡血時毒血的侵蝕,二人會當場暴斃而亡。

 面前的朔望不正就符合嗎?

 “你!”江浸月喃喃道,“我若拿你去給他換血……他會先要了我的命。”

 “不要他知道就好,”朔望桃花眼一彎,彷彿很是開心一般,“你尋個由頭,騙騙他。”

 “不行!”江浸月反對道,“一旦換血,毒轉到你身上,你以為你就活得了嗎!”

 “不換……他就活不了,”朔望低聲道,“我沒什麼用處嘛,又只會惹麻煩。”

 朔望笑了笑:“換他的命挺值的,指揮使……”

 他頓了一頓:“指揮使能做的,比一個江湖客多許多,我都快活十年了,他半輩子都沒為自己想過。”

 “江予明,”朔望叫了江浸月的字,“我想,給他掙點時間,留給他自己。”

 不為昭王遺案,不為大魏,也不為他身邊的人,只留給他自己的時間。

 江浸月悶不做聲聽他說完,指尖微微顫動。毫無疑問,朔望是個換血的好人選,只要換血途中沒有意外,一旦換完,岑閒的病就能根治……可是這只是轉嫁,將痛苦從這個人身上換到另外一個人身上。

 若是被岑閒知曉了……

 江浸月幾乎不敢想這種可能。

 “等換完我就走,”朔望說,“我依他的意思,再也不回上京,他不會知道的。”

 江浸月定了定心神,最後徒勞道:“那你可知道,換血時需得一人神志清醒,連麻沸散都不能放,痛苦非常人能忍。”

 朔望道:“那正好,我能看著他好起來。”

 勸不動了。

 江浸月嘆了一口氣:“不後悔?”

 朔望將一把匕首「錚」一聲釘在了案上:“不後悔。”

 ·

 ·

 江浸月在岑府這邊住了兩三日,終於等來了休沐。

 他想方設法把小六紀管事給支開,把尚智招呼去福貴樓給他買烤鴨,然後一臉如常地溜進了岑閒的寢屋。

 屋裡岑閒正在擺棋譜,擺完盯著棋局發呆,也不落子。

 江浸月坐在他對面,看著那個十分眼熟的棋局,話車軲轆似的在嘴邊軋了好幾遍,終於說出了口:“我找到能治你病的辦法了!”

 岑閒毫無波瀾地掀起眼皮,並不在意的樣子,這些年這些話他那些個大夫說了很多次,早就不當真了。

 “你信我!”江浸月道,“這次真的可以,我翻到了我孃的醫書,說是要在手腕上劃個口子,把空無草與清心草的汁液放進去清毒就好!”

 江浸月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只要睡一覺,你起來就沒事了!”

 岑閒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開了個玩笑:“真有這麼簡單?你莫不是為了試藥來誆我?”

 “我哪裡誆你!”江浸月在心中嘆口氣,“你可是我的好友,我哪裡敢拿你來試藥,這不是沒良心麼?”

 他向來相信江浸月,看著江浸月火燒眉毛的樣子,漆黑的眸子動了動,道:“那就試試吧。”

 他依著江浸月的意思喝了麻沸散就迷迷糊糊閉上了眼睛,殊不知江浸月怕他半途醒過來,還斟酌著用銀針定了他幾處大穴,完完全全要岑閒安安穩穩睡過去。

 待到岑閒輕微但平穩的呼吸聲響起,窗稜出一動,戴著的朔望揹著光進來,輕手輕腳地下了地。

 江浸月還在猶疑,他抬起頭,最後認真地問朔望:“你真的想好了嗎?如若以後仍無藥可醫,你一條命就栽在上面了。”

 朔望的眼神落在了那盤棋上面,岑閒擺的是當年他們沒有下完的那一盤棋。

 他躺在岑閒身邊,對江浸月說:“開始吧。”

 江浸月低下頭,捏緊了手中的刀,道:“好。”

 換血是個痛苦的過程,至少江浸月在醫書上面是這樣讀到的。但此刻朔望躺在岑閒身邊,血脈連在一起,他滿頭冷汗,臉色蒼白得不像話,下唇被自己咬出了血,神情卻是歡快的。

 好似人世間再沒有比這更快活的事情了。

 朔望身上的血與溫度漸漸流走,緩緩注入了岑閒的身體裡面。

 他疼得快失去知覺,飄忽的意識彷彿飛在了半空中,朔望狠狠咬了一下下唇,勉強將意識回籠,而後不著邊際地想——

 “以後他身上流的就是我的血了。”

 這世上,沒有人比他們更加親密了,他們連身上的血,都是對方的了。

 岑閒做了一個夢。

 夢中他還是七八歲歲的孩子,林嬌娘帶著他在江南災荒中輾轉。

 他們孤兒寡母,受了不少人的恩惠和幫助,每每受助林嬌娘都教導他,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

 只是人間有好人便有壞人。

 災荒之中,歲大飢,人相食。

 平時人們烹羊宰牛,災荒之年只能殺人果腹,林嬌娘就是這樣死的。

 夢中母親聲嘶力竭要他快跑,然後被人摁進了水鍋裡面,危急之下,他跳下江南一條無名的河,僥倖逃過一劫。

 岑閒甚至不記得自己到底是怎麼在小小年紀一個人徒步從江南走到上京。

 他只記得自己來到上京之後,上京城外,昭王妃布粥十里給來到上京的災民,他領了小半碗米湯,蹲在角落裡喝。昭王府的小世子跟只燕一般在不遠處給災民送粥。

 他怕自己容顏醜陋嚇到那個小世子,拼命往角落裡湊,那孩子卻偏偏要湊過來,還問他:“你叫什麼名字?”

 夢中的場景變換飛快,很快他就長大成人。

 長大的岑閒悄悄地,喜歡上了這個小世子。

 他從沒見過這般明亮快活的人,像晨曦裡的風,月夜下的水,天真又單純,善良得幾乎一塵不染。有時候會蠻不講理地耍些脾氣,還會和嘲笑岑閒的人打架。

 岑閒近乎小心翼翼地守護著小世子的這份令人豔羨的心境,還曾大言不慚對昭王說過,“待阿朔長大,他只需快活便好,一切陰謀詭計,腌臢之事,由我來做就好。”

 那時昭王只是笑,嘆口氣道:“可他或許會不願意吧。”

 後來他當上了指揮使,做高臺之上,回憶起往事時,又不妨為昭王與王妃陰差陽錯取的名字而感慨。

 小世子明亮快活叫魏朔,他暗淡少語叫魏望,朔日與望日,一個暗夜無光,一個月滿西樓,是枯榮還轉,是陰晴圓缺……

 他們缺一不可,背靠著對方相依相存,卻又在彼此的追逐中消耗彼此,隔著萬水千山無法相見。

 一切痴妄埋葬於心,不吐露一絲半點。

 夢中最後,他看見朔望站起身,對他笑了笑,像是如釋重負,像是終於完成了自己最想要做的事情,安靜地對他笑了笑,良久道:

 “指揮使,保重。”

 而後像晨曦起時的雲霧一般消散了。

 他驚惶地伸出手去抓,什麼也沒抓到。

 天光從窗稜那裡透進來,江浸月的聲音響在耳邊:“醒了?”

 寢室內一切整潔,收拾得乾乾淨淨,連血沫子都沒有。

 岑閒頭痛欲裂,而後聽見江浸月絮絮叨叨道:“你的毒……已經……已經清了,只是還要好好適應一下新的……就是要再好生養一段,疏通經脈,所以我把你的內力封了,這一兩個月便別打打殺殺了,讓你的錦衣衛幹活去,總不能領了俸祿不幹事……”

 岑閒頭昏眼花,胡亂地點頭應了,視線忽然觸到案几底下的一樣東西。

 那是一串佛珠,安安靜靜地躺在黑暗裡面。

 岑閒咳嗽一聲,眉頭擰起:“除你之外,還有誰來過嗎?”

 “誰?”江浸月磕絆了一下,好在岑閒沒恢復,沒聽出來,“這一直都只有我一個人,誰敢在我行醫的時候打擾我。”

 岑閒下床撿起那串佛珠,擺在了棋盤旁邊。

 興許是前些日子掉在寢房內的吧,他想。

 作者有話說:

 《明史》

 因為失眠而瘋狂碼字的某怨種作者,小可愛們千萬不要在睡前喝奶茶……

 以及準備開車(劃掉)開虐。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援,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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