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婉瑩還從未見過他這般陰森駭人的模樣, 像是從地獄索命而來的閻羅。
每一次他的失態, 都是因為她。
為了一個卑賤的奴婢,他什麼都不要了?這門婚事,他也不肯再要了?
主動求娶我的是你,羞辱我的是你, 如今她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 不要我的也是你!
魏雲卿,你當真是冷酷無情!薄情寡義!!
鄭婉瑩徹底死心, 闔上眼淡淡道:“為了救我,我們二人換了衣裳, 她跳下了馬車……她說你曾將她棄之如履,今生今世,寧可死, 她都不想再見到你。”
今生今世,寧可死, 她都不想再見你。
魏玹那素來冷靜無情無絲毫波瀾的眼眸中, 一瞬間閃過震驚與茫然,鬆了手倒退一步。
鄭婉瑩從他手中跌落,不停地咳著,咳得通紅的臉上卻盡是譏諷的冷笑。
“女兒,你和雲卿到底在胡說什麼?”
鄭夫人不知沈漪漪的存在,鄭婉瑩沒有和她提起過, 她更是從不知王府中齊王世子有個頗受寵愛的寵婢, 寵到了心尖上,甚至出門要帶著兩個會腿腳功夫的婢女跟著才行。
她唯一知道的就是, 女兒遭賊人擄去, 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 未婚夫竟然當著她質問另一個女子的下落!
鄭慎用眼神制止夫人,脫下外衫披在女兒身上讓人先將女兒帶走。
“雲卿……”
他好聲好氣地連喚了好外甥幾聲。
這門婚事,齊王不想退,鄭慎,更不想退。
鄭氏這幾年已有些沒落,遠不及博陵崔氏與京兆韋氏這些老牌世家,家族中無極出色的子弟在朝中為官,更兼聖人這些年打擊貴族,提拔寒門子弟後起之秀,鄭慎這個中書令只怕過不了幾年便要致仕告老了。
想要保住富貴榮華,最便捷的法子便是與皇室聯姻,當年親妹妹鬧到幾欲要與齊王和離的地步,也導致世子與鄭家關係不親近,好容易求得一門好親事,鄭慎怎捨得放手?
可叫了好幾聲,魏玹都始終沒有回應他,彷彿沒瞧見他般一步步走了出去。
吉祥在後頭與鄭慎交涉。
紀乾則擔憂地跟上來,“世子,您沒事罷?依依說不準是不知躲到哪裡去了,屬下這就親自帶人去……”
沒等他說完,魏玹便一語不發地上了馬,絕塵而去。
他要親自去找。
不論如何,他定不會要她出任何事。
*
鄭家馬車中,鄭婉瑩在母親懷中哭成了一個淚人兒。
這些時日所受的所有委屈,她一句句地說給鄭夫人聽。
鄭夫人難以置信,驚掉了下巴。
外甥竟為了一個卑賤的奴婢這樣對待她的掌中明珠,寶貝女兒!簡直該死!
“退婚!回去就退婚!”鄭夫人一拍大腿怒道。
“不要!”
鄭婉瑩一聽,頓時變了臉色,哀求道。
她雖怨懟表哥,卻不想因此失去他,“阿孃,表哥只是一時被那婢子蠱惑,不要退婚,我這輩子,只喜歡錶哥,我只嫁他!”
鄭夫人心疼得也流下了眼淚,苦苦相勸道:“三娘,你這又是何必?如此執迷不悟,他會為了一個婢女這般待你,日後你嫁他,王府中必定是妻妾成群,那樣你會快樂麼?”
“我不在乎,”鄭婉瑩眸中淚光盈盈,喃喃道:“從第一次見到表哥,我就歡喜他,我只想嫁給他,他要納妾我不會管,只要他心中有我一寸的位置,便足矣……”
入夜,人依舊沒尋到。
王府派去大量的人手,甚至調動了禁軍只為了尋找一個婢女的蹤跡,脾氣暴躁的齊王終於忍無可忍,一腳踹開湛露榭的書房門,“魏雲卿,你究竟還要鬧到什麼時候?你還想不想要這門親事了!”
魏玹面無表情地看著齊王,冷冷道:“那便,不要了。”
“讓開。”
齊王傻了眼,攔在他面前破口大罵:“畜生,你敢!!你今日若敢踏出王府半步,你就別再回來!”
魏玹繞過他就走。
齊王氣急敗壞,拔出侍衛的刀就駕到魏玹的脖子上,咬牙切齒道:“魏雲卿,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不要讓整個齊王府淪為天底下的笑柄!”
魏玹冷笑一聲,“從出生開始,我就是一個笑柄!”一個被質疑過血統的孩子,從小到大都沒有得到過半分父母疼愛的孩子,不是笑柄又是什麼?
魏玹手如迅雷般猛地砍在那冒著寒光的刀刃上。
“咣噹”一聲,齊王手中一震,刀斷成兩半掉落在了地上。
齊王睜大雙眼,也癱倒在地上,眼睜睜看著魏玹走了出去。
聖人聽說魏玹要退婚,驚得都從龍椅上走了下來,“你說清楚了,婚期都已經定好了,怎的突然就要退婚?!”莫非是鄭家的小娘子做了對不起侄兒的事?
吉祥支支吾吾,主子要他來時也沒讓他編理由,欺君之罪不可犯,他只能戰戰兢兢地說了實話。
“鄭家娘子心術不正,先前便多次欺辱世子身邊寵愛的侍婢,此次又被賊人擄走將近一夜,雖已尋到,但、但到底清白不辯,又毀了容貌,實不堪為婚配……”
聖人嘆了口氣。
說的也是這個道理,女子最重要的清白和臉沒了,還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來日定要鬧得滿城風雨,為了此事說出去固然不好聽,但也不能白白叫自己的侄子吃啞巴虧啊。
聖人到底是偏心魏玹,最終協調著齊王府與鄭家將這門親事給退了。
不過為了安撫鄭家,聖人親自將鄭慎召入宮中,不知是聖人允諾了鄭慎什麼,總之鄭慎從宮中出來的時候,笑逐顏開,臉上絲毫不見女兒被羞辱的難受與痛苦。
鄭府,鄭婉瑩聽到這個訊息後宛如晴天霹靂,五雷轟頂,鞋子都沒穿便飛奔出去,瘋瘋癲癲地逢人便問:“是不是表哥懷疑我的貞潔,是不是嫌棄我不漂亮了?我是清白的,我是被那群賊人害的啊!表哥!”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為什麼!!”
她哭得淒厲又哀慟,鄭夫人強行令婢女將女兒綁回了閨房,對著已經瘋癲的女兒默默流淚。
深夜,鄭婉瑩醒來之時發現自己換了個地方……此處,不是她的閨房。
她看見黑暗中坐了個人影,哭著撲到那人影的腳下,毫無知覺危險臨近,痴痴地看著眼前的男人嗚咽痛哭:“表哥,我是清白的啊!你為何不要我了,你怎能為了一個賤婢如此無情,如此踐踏我的一片真心?表哥你負我啊!”
“我才是你的妻子,是與你血脈相連的親表妹!”
“閉嘴。”
魏玹一把攥住鄭婉瑩的長髮扯到面前,陰森森地說:“我問你,是你推的她,嗯?我的好表妹,你推了她,說說,是不是打了她兩個巴掌,扒掉她的衣服穿在自己的身上?怎麼不說話,說,說!說實話,我好給你留個全屍,下去陪你那好婢子!”
鄭婉瑩也不知是疼得還是嚇得,眼淚直掉,顫抖著道:“表哥你做什麼,你放開我,求求你,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放、放開我……”
魏玹突然扼住她的咽喉,鄭婉瑩臉色紅紫,死死地扣著男人粗壯的手腕,一向溫文爾雅的表哥怎會跟個瘋子一般掐她的脖子,還揚言要給她留個全屍!
她死命地掙扎,淚流滿面,希望能換回表哥的一絲憐惜,可魏玹眼神陰毒狠戾得卻如同變了個人,扯著鄭婉瑩的頭就往牆上狠狠地撞,“咚咚咚”發出沉悶的聲響,撞到她頭疼欲裂,撞出血,撞得再也吐不出半個字哀求,不及她喘息片刻,魏玹抓起一旁的玉盞就往她口中灌。
“你瘋了!你瘋了!!”
沒錯,他本就是個瘋子。
“啊啊”
屋裡傳來女子一聲聲嘶啞的哀嚎。
第二日,鄭婉瑩便當真瘋了。
早上,婢女敲開門想進去伺候自家姑娘,一開門便見有個渾身赤.裸的女子破門而出,邊跑邊又哭又笑地喊道:“表哥要來娶我了,表哥要來娶我啦!你們這些賤婢,怎麼還不去替我換上嫁衣!”
堂堂鄭氏的嫡女,只因出門上香被刺客劫走,便落得一個被退親、瘋癲的下場,原先在大周百姓口中頗有賢名的齊王世子魏玹,一時被無數人矛頭直指,大罵他無情無義,冷酷無情。
更有好事者開始在民間傳,說--------------/依一y華/原先齊王世子有一寵婢,世子見她視作眼珠子,然因那鄭氏三娘嫉妒這婢女,竟趁著外出上香設計了一出賊喊捉賊。
那婢女被賊人劫走之後杳無音信,就此香消玉殞,齊王世子衝冠一怒為紅顏,這才退了親事。
又有人傳,道是突厥鬍子與齊王世子素有仇,趁著世子未婚妻與寵婢出門上香時假扮刺客來搶人,為的就是要挾、羞辱齊王世子。
而世子未婚妻為了自保竟將那婢女推下馬車,導致世子寵婢被擄走,至今下落不明。
真真假假,無人得知真相為何。
數九隆冬,大雪紛飛,瘋癲的鄭婉瑩在沒人看守時痴痴傻傻地跑出了屋子撿她繡給心上人的帕子,像是在撈一輪虛妄的鏡花水月,卻一腳踩空掉進了寒涼徹骨的冰窟窿裡。
臨死那一刻,鄭婉瑩忽地想到沈漪漪跳車之前對她說過的那句話
“三娘子,但願你,當真求仁得仁。”
被撈上來的時候,鄭婉瑩早已凍僵失去了呼吸。
作者有話說:
女鵝:我說他是個瘋子你不信吧(ー_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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