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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西南遙(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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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白紵會來, 殷俶是料到的。

 但是她還要為高年說情,免去同行之責,這是他沒有想到的。

 殷俶背對著官白紵, 面向著視窗,懶散地瞧著天上的雲。他現在不是很想看見她的臉, 又或者只是單純不想看見她提起高年時的神情。

 這是如此微妙的一種情緒,以至於他自己都難以捕捉進而揣摩。

 你似是格外在乎他?

 這種話,他問不出口。

 “你們二人既然要做夫妻, 夫妻一體,只去一個便是。”

 *

 臨陽城外,礦場又是一番腥風血雨,蒙面人照例提著那串血淋淋的人頭竄入山林。臨陽城內, 瑞豐樓前鞭炮齊鳴、分外熱鬧。

 陳寶兒喜滋滋地站在門口,用眼覷著殷俶等來人。正要一一迎進去, 殷俶卻陡然站住腳,擋在門前。

 “既然是宴請, 爺素來不喜兵甲這等凶煞之物。”

 他揮揮手, 讓身後帶刀的三思等人揮退,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 官白紵也被他從巧妙地逼退幾步, 站到那三思身後。

 陳寶兒聞言,眼中滑過些許暗芒, 面上仍舊堆笑:“殿下說的是,咱家同樣不喜刀兵。你們這些人耳朵聾了不成?還不退下!”

 他冷聲喝退身後稅監署的護衛,一轉頭, 仍舊滿臉堆笑:“殿下請。”

 殷俶提腳就要進去, 忽而輕輕側頭, 看了一眼官白紵。待對方覺察,就要抬頭的前一刻,又即刻轉回視線,不露絲毫痕跡。

 官白紵眼睜睜看他獨自走進樓內,又礙於是要緊場合,不敢隨意出聲攪擾,只能將兩手掩在袖中,一點一點攥緊。

 等待的時間總是格外漫長,他們一行人就這麼站在門前。周遭看熱鬧的百姓也逐漸散去。又過了不知多久,已是夕陽西斜,火紅色的晚霞如波濤,將這座瑞豐樓捲入沸騰的紅海中,於不詳的豔麗中透出些許詭異的沉沉暮氣。

 瑞豐樓今日被包了場,自然不會有其餘人進出。開始時,那樓裡還會有些許推杯換盞、酒酣耳熱的喧鬧聲傳出。可到此時,樓裡已是一片死寂,聽不見半分動靜。

 三思持刀,橫跨一腳,與官白紵並肩而立,“官姑娘,在下瞧著眼前的情形似是有些不對勁。”

 他額上冒出層細密的汗,神情裡有些許凝重。官白紵兩手已經沒有多少知覺,整個掌心都至於痠麻。

 她沒有說話,只是靜默地等著。

 這樣無力的瞬間,不止這一次。前世也是如此,那麼多時候,只能眼睜睜看他一個人走進虎穴龍潭,看他的身影被各種詭譎的陰影吞沒。

 他無上尊貴,卻仍舊同她一般,最後仍舊是形單影隻。所以這些時日,她慢慢思忖著,之所以要執意待在他身邊,或許也有這些緣故在。唯有在他身邊,她才不會覺得孤獨、漂泊無依。

 他已是她世間唯一的棲枝,就算自己嫁了人,或許也仍舊不會有真正的歸屬感。她的歸宿就是殷俶,不論自己身在何處。

 或許,他也早已知道。

 就在這時,從瑞豐樓旁的暗巷裡,忽然滾出一個人來。

 他灰頭土臉、滿臉皆是血痕,哭叫著跪倒三思腳邊:“大人救命!大人救命!”

 二人定睛去看,那衣袍雖已髒汙,仍舊能看出絳紅的官袍顏色。這樣想來,也只有跟著殷俶入瑞豐樓的那些臣子。然而他整張臉皆是觸目驚心的血痕,早已看不清樣貌,一時也難以分辨真假。

 三思急了,俯身下去,雙目赤紅,“發生了何事?快細細說與我聽。”

 “我們隨殿下方入席,陳公公等人初始招待得甚為周詳。可誰知酒過三巡,席內眾人皆腹痛難忍,口嘔黑血,雙目凸起。我素來不飲酒,因而逃過一劫。可那陳公公見我仍活著,就突然從屏障後召出十數名兵甲,朝我殺來。我使勁最後一點力氣,才從那虎穴龍潭裡跑出來。”

 “什麼?他區區一個閹人,誰給他的狗膽,敢謀害皇子?”

 官白紵冷笑,復又攔在三思身前:“你且聽他一面之詞,既然有兵甲追殺,先不說你臉被毀成這樣,哪裡來的運氣能活著逃出來。就算你句句屬實,那為何方才樓內風平浪靜,未曾聽到兵戈之聲。”

 那人不理官白紵,反而往那三思身後避去,一個勁兒地哭喊著,敘說樓內的慘象。當他細講到皇子的一個隨行太監如何被捉弄、死後又被如何欺辱時,三思的臉已經漲成了豬肝色。

 三思從腰間抽出長劍,轉頭向剩餘的護衛大喊道:“速與我闖入瑞豐樓,拿住那賊人,為殿下報仇!”

 那些侍衛聞聲,齊聲應和,與陳寶兒留下的侍衛纏鬥在一處。

 官白紵再度攔到三思面前,眉眼裡透著幾分悲涼,若是旁人,她也懶得多言。只是她對三思,終是有幾分情分在。這雖是個莽撞的,但卻是那宮中難得的乾淨心腸,“就算你現在進去,殿下已死,我們既不知樓裡是否還有其他埋伏,也不知此人所言是真是假,不過白白送了性命。”

 她手腕一抖,袖裡匕首出鞘,反手抵在自己脖頸上,“殿下若真的身死,我也絕不會獨活。只是就算要殉葬,也要等將那陳寶兒等人挫骨揚灰、叫他所有榮華飛灰湮滅後,我才有臉去地下見殿下。”

 二人再次僵持著,地上那人卻陡然滾身,再度跪倒在三思腳邊:“這姑娘說的在理,就算大人再進去,也是於事無補。他們之所以折辱那太監屍身,不過是見他體格較尋常宦官更為健壯,想要剖開看看,能否得到還陽之法。”

 “左不過是剖開看看?”三思左眼淌下血淚,他驀然看向官白紵,忽而深深作揖:“官姑娘,你說的話,我三思都聽進去了。三思承認自己確有私心,他在你們這些貴人眼裡,或許不過是個宦官,可在小人心裡,他是在下摯友,就算捨命,也要護得他死後的體面。”

 他仰頭,看了眼天邊殘陽,忽而笑了。

 這世間諸般事真可謂奇妙,何時他二人夜話,自己曾向他言稱,願為殿下捨出性命。然而事到臨頭,能讓他甘願捨命的,居然是個連男人都算不上的宦官。

 柏柊,等我三思來救你。

 他提劍,率著殘部就那樣直直衝進瑞豐樓內。在闖入樓內的最後一剎,他的眼前閃過許多畫面,有重華宮裡無數個日夜,有如何都舍不下的人事風景,亦有那片羞怯又嬌嫩的粉色裙襬。

 那點粉嫩的顏色,終於成為內心最深的遺憾。

 官白紵看見他離去的身影,脫離地跪坐在地上。眼看周側再無旁人,她抖著手,撫上那個正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官員的面頰。

 摸到耳後,順著那邊緣撕下來,一張滑膩膩的血人皮就這麼脫落下來,露出其後那張被血染紅的如玉面容。

 “為什麼非要他死呢?”

 殷俶見她認出,臉上是真切的笑意,“果然還是認出來了,是何時露了破綻?”

 “真的隨行之臣,怎麼會知道柏柊與三思的情分,還能拿柏柊一個勁兒地激他?”

 殷俶那兩眼裡剎那間落盡了天邊無數霞光、亮的懾人。謫仙入世,或許就是在這樣殘陽如血的時候,渾身浴血,翩然而降。

 他起身撣盡身上灰塵,摟住她的肩膀,將人攔腰抱起,笑:“爺也沒想到,自己竟比不上一個太監。”

 他腳步飛快,走出一段距離,身後傳來陣陣炸裂聲,有烈焰從下而上,將那瑞豐樓整個吞沒。

 官白紵自知腳力不及他,就任由他抱著,兩眼越過他的肩頸,平淡地瞧著他身後的情景,嘴唇輕抿。

 “陳寶兒他們還在裡面?”

 “自然是要驗屍的,只是不會讓他們死在這裡。留著還有用處。”

 “官燁……也還在裡面?”

 避到安全之處,殷俶將她放下,臉上笑意收了半分:“他在裡面,但不會死。你只需隨我走,他們只會當這是場意外。我雖要被他擺上一道,但終是想給這些人些許教訓。”

 官白紵聽聞官燁無礙,心間陡然一鬆,又下意識怨責起自己對官燁屢屢的心軟。至於其餘人,除了一聲尚顯虛偽的慨嘆,她也再難勻出多餘的心思在意。

 “你倒是比前世心軟了許多。”

 官白紵聞言,摸了摸耳朵,“老人成說,上了年紀,這耳根便會越來越軟。加上前世,鴉娘也算個老妖物,自然也會有這上了年紀的毛病。”

 殷俶聞言又笑一聲,“走吧,隨爺回去。”

 *

 王連川率先從燃著火的瑞豐樓裡跑出來,官燁在後面,護著陳寶兒狼狽萬分地逃竄而出。

 “子憐,若不是你,咱家就要交代在此處了。”

 陳寶兒眼裡還有未乾的淚痕,臉上仍舊殘存著心悸的痕跡。

 王連川扭過頭,長嘆道:“若無官兄,我這條爛命也該丟在此處。”

 官燁抬起袖子,檢視著半條被熱油烈火滾過的胳膊,痛苦地抽了抽嘴角,額角與脖頸上崩起道道青筋,不住地痙攣抽搐著。

 那張尚顯青澀的臉上,卻是頗為沉穩的笑:“二位大人不染塵俗,自然聞不到那火油的味道。”

 “此事當怪瑞豐樓掌櫃,他家儲油的窖子生了老鼠,將多個油桶咬破。那火油從地上滲進了下一層炭火窖裡。恐是有人點燈進去檢視,這才釀成此禍。”

 陳寶兒抹了把臉上的灰,“只是不知是否成事,還未查驗完全。”

 “公公何必拘泥於此事,就算大殿下死裡逃生,也是盡失銳氣。況他此次在西南的所有羽翼,已經全然折損。樓外的人,也被我們的探子誘入樓內誅殺乾淨。,就算偶有殘存,也不足為懼。您只管在署衙裡等著他來服軟即可。”

 幾人狼狽不堪地回了稅監署。官燁獨自走進自己的院子。

 他從房裡取出藥酒和布帶,口裡含著袖子,自個兒笨拙地敷藥。

 胡亂纏了一番,官燁對著虛空,驟然鼻頭一酸,眼裡露出些許委屈。

 “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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