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不服。”歐陽府內，遠遠便聽到了歐陽修的怒吼聲。
歐陽修自從髮妻去世後，就一直沒有續絃，所以整座歐陽府連一個女主人都沒有，府裡的下人們都被嚇壞了，個個戰戰兢兢的，有些不知所措。
歐陽修發起脾氣來，他的那些妻妾和兒女們壓根就不敢勸，只有一個從小跟著歐陽修一起長大的老管家還能說上幾句話。
書房內，歐陽修發完脾氣後，老管家便湊了過來問道：“公子，消氣了麼？”
“怎麼？你這老奴也來看老夫的熱鬧不成？”歐陽修惡狠狠的問道。
老管家笑著搖了搖頭道：“老奴不敢，是您的學生來看您了。”M.Ι.
“誰啊？”歐陽修好奇的問道。
“泉州刺史曾鞏。”
歐陽修滿意的點了點頭道：“是子固啊，還算他有良心，沒有忘記老夫這個座師，快請他進來吧。”
老管家笑道：“公子啊，您屋裡這幅模樣，可不適合招待客人，還是先去花廳吧。”
歐陽修看著這滿屋狼藉，有些尷尬的撓了撓頭道：“人老了，這脾氣反而變差了。”
老管家扶住歐陽修道：“公子啊，您先過去吧，這裡交給老奴就好了。”
“哈哈，好，還是你這個老奴才貼心。”歐陽修不禁大笑道。
歐陽修在花廳見到了曾鞏，曾鞏連忙行禮道：“學生參見先生。”
歐陽修點了點頭笑道：“子固，老夫還以為你去泉州上任了呢？”
曾鞏笑著回道：“沒有這麼急，皇家艦隊到七月份才會返航泉州，學生只要在七月份之前趕到就好。”
歐陽修嘆了口氣道：“老夫老了，看著你們這些年輕人建功立業，心裡也甚是欣慰啊，未來這大宋還要靠你們啊。”
“先生這是哪裡話？您現在還沒過花甲，少說還能在官場上繼續奮鬥十年呢，有您在的這十年，還不知能提攜多少後輩呢？”曾鞏獻媚道。
歐陽修摸了摸鬍鬚嘆道：“就你嘴甜，老夫今日算是看開了，就是提攜再多的人有什麼用？人走茶涼，你看看老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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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被貶後，除了你，老夫的那些學生可沒有一個人來看望老夫啊？”
歐陽修的這番話說的很心酸，曾鞏也很是無奈，這官場畢竟是一個名利場，真情很難見到。
曾鞏小心的安慰道：“先生，不用想這麼多，仁者樂山，智者樂水，蜀中有高山也有綠水，您正好去那裡休養一段時間，等過了這段風頭，官家會招您回京的。”
提起這個，歐陽修突然發怒道：“子固，老夫還沒有老糊塗，老夫明白官家讓老夫去蜀中其實是為了保護老夫，老夫生氣也是因為這個，老夫就想不明白了，老夫難道就這麼不堪，非要官家來保護不成？老夫這麼多年也是風裡來雨裡去走過來的，難道官家就這麼不信任老夫的能力麼？”
歐陽修是老臣了，雖然有些天真，但在朝堂上摸爬滾打多年，自然知道一些朝廷隱秘。
雖說官家答應了范仲淹與龐籍二人，不御駕親征，但很有可能這次官家還會跟上次一樣，偷跑出去。
上次京城內有曹太后在，自然不敢有人造次，但這次不同了，一旦官家跑了，那就只留下了皇長子這個奶娃子，那些有野心的或者是被官家傷害了利益的傢伙絕對不會放過這個好機會的。
因為傻瓜都知道，這是最後一次機會，一旦官家大勝歸來，那麼官家的聲望將直追太祖皇帝，到那時，所有人都得蟄伏於官家之下，有異心者，估計都不用官家出手，京城的百姓們就能將其繩之於法。
曾鞏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了？
雖然仁者樂山，是一種好的生活態度，但卻不符合混朝堂的官員，朝堂到處都是刀槍劍影，仁者會被害的很慘的。
畢竟，真正的仁者是當不了官員的。
官員與“仁”這個字眼，天生就是相悖的，即使出現了那麼幾個仁者，那也不是仁，而是憐憫。
政治很多時候都是智慧者的遊戲，失敗者九鼎煮，勝利者九鼎食，僅此而已。
曾鞏苦笑一聲道：“先生，學生本想過來勸解您呢，沒想到您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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麼都明白啊。”
歐陽修佯怒道：“在你眼中，老夫就這麼蠢笨麼？”
曾鞏連忙搖頭道：“學生不敢，請先生恕罪。”
歐陽修站起來拍了拍曾鞏的肩膀笑道：“好了，老夫這一生無論如何也算是青史留名了，老夫這輩子也算是值了，走吧，陪老夫去好好的喝一頓。”
“先生請。”
當夜師生倆喝到酩酊大醉，歐陽修的那首《採桑子·群芳過後西湖好》也在當晚面世了……
“兩人談起了西湖，歐陽公想起自己當初遊玩西湖的情景，然後便詩興大發，做了這首詞。”九陵笑著稟報道。
趙尚不禁大笑道：“朕就說麼，對於歐陽修這樣的大文豪，就得多貶貶，要不然他們怎麼能寫出這種好詩詞來呢？”
聽了趙尚的這番話，九陵不禁為未來的蘇軾的有些擔心，歐陽修是大文豪，蘇軾的詩詞本領同樣也不弱啊。
趙尚繼續問道：“朕聽說歐陽修離開京城的時候，國子監與甘棠的學子們相約一起去送行，有這回事麼？”
九陵小心翼翼的回道：“確有其事，而且此事也是包公同意的。”
趙尚點了點頭，揮手寫下了“桃李滿天下”五個大字交給九陵道：“到那一天，你替朕去送送歐陽修。”
“諾，官家。”
五月初五，開封正是最美的季節，這天也是歐陽修的出京之日，歐陽修來到汴河邊，看著河邊上站著密密麻麻的學子們，眼淚不禁奪眶而出。
包拯上前一步大笑道：“歐陽公，見到這一幕，你可知足？”
歐陽修擦了擦眼淚豪邁的說道：“老夫心滿意足爾。”
一旁的九陵拱手獻上了一副畫卷道：“歐陽公，這是官家送你的禮物。”
歐陽修毫不客氣的接了過來，開啟看了看，抿了抿嘴說道：“官家的書法有長進，但要想大成估計還得下幾年苦功夫。”
說完便隨手將畫卷扔給了自己的老僕，然後歐陽修便揹著手走進了人群之中。
看著歐陽修猖狂的背影，九陵不滿的嘟囔道：“哼，活該被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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