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的通天河水，帶著喬木來到了一處神秘的所在。
他已經不知道身處何地，舉目所見一片茫茫，而九州大世界中留存的血肉分身也已經盡數無法感應。
他本是來追尋破空而去的六位仙門太上長老，誰知一到此地，一個仙門祖師沒見著，卻是撞入一團更深的謎團中。
喬木與通天水靈一前一後，漫步在這片廢墟荒原之中。
舉目所見樓宇傾頹，滿目破敗，連同遠山也不例外。
泛黃的潮水一刻不停地衝刷著廢墟，將廢墟一點點淹沒在其中。
“不要靠近這潮水。”通天水靈提醒道：
“這是溺水，據說可以消解萬物，任何生靈沒入其中，都難免被消解溺亡；死物或許可以堅持更久時間，但活物萬萬不能。”
“哦，是嗎？”
不解釋還好，通天水靈解釋一番之後，喬木聽著還躍躍欲試了好一會。
只是很快前邊荒蕪的方寸山之內，若有若無的哀鳴聲引起了他的注意。
舉目望去，只見前邊遠處的斷崖旁，有一個白衣人倚靠在一株乾枯的老樹下。
白衣人披頭散髮，身上滿是髒汙與血跡，地面上殘留著黑紅色的血跡，尚未乾涸。
他似乎已經神志不清，散發覆面，看不清面目，只能聽見若有若無的呻吟聲。
喬木上前一步，掃視一番白衣人身上傷勢，目光最後落在這白髮人面上，俯身問道：
“要幫忙嗎？”
白衣人微不可查地點頭，腦袋微微顫抖，滿頭亂髮也跟著微顫，張開嘴似乎要說些什麼。
喬木面無表情俯低身子，湊近了過去。
身後通天水靈若有所覺，剛要出口提醒，那白衣人卻已經冷不丁張口撕咬而來。
覆蓋面目的亂髮隨著這猛地前撲向後散開，顯露出這白衣人的真容。
這亂髮之下，根本不是人臉，而是一頭長有獨角、渾身白毛的犬形異獸。
犬型異獸血盆大口，已經猛然撕咬在了喬木的手臂上。
“原來是餓了。”
喬木看著自己的右臂被這犬型異獸叼在嘴裡，巨大的力量不斷撕扯著手臂上的皮肉，轉眼間已經鮮血淋漓。
“這廢墟世界中的諦聽並不正常，已經發狂了。”
通天水靈在後邊提醒，目光復雜。
妖族的修煉是返祖的過程，所以各類妖族血脈種類十分緊要。
通天水靈是近乎自然神祇的河水之靈，這已經是九州大世界中上佳的出身。
但自然是不能夠與古之神魔諦聽相提並論的。
傳聞中的神獸諦聽，叢集獸之像於一身，聚眾物之優容為一體，有虎頭、獨角、犬耳、龍身、獅尾、麒麟足，並非凡獸。
而此刻喬木面前的諦聽...哪還有一點知名瑞獸的樣子，簡直就是一條遍體血汙的瘋犬。
雙爪抱著喬木的手臂，大口不斷撕咬，同時身子還在地上奮力打滾撕扯，湧動的鮮血與碎肉不斷落下。
通天水靈雖然不是血肉之軀，但這幅模樣讓他看著都不禁倒退兩步，已經感覺到手臂開始疼了。
“果然是來自九州的喬家人。”喬鑫模樣的通天水靈感嘆道：
“他一定是聽說諦聽善聽人心，所以要用誠心對誠心，好讓這發狂的瑞獸感受到他的真心。”
“喬垚，你好溫柔！”
喬木自然沒聽通天水靈在說什麼話。
血肉千變練到圓滿之後，身體肌膚的每一寸他都能依靠自己過於強大的煉神意志自由控制。
而所謂的疼痛，其實不過是神經訊號...血肉千變練到他如今的程度，早就可以遮蔽痛覺。
他雖然對疼痛耐受力很強，但也不是嗜好此道的抖M。
很快。
他右臂上的血肉已經幾乎被撕扯殆盡，連斷裂的骨頭茬子都裸露在了皮肉之外。
而此時那諦聽瑞獸還不滿足，身子驟然往前一撲，血盆大口剎那間暴漲三分，竟然把喬木的整個腦袋都咬在了口中。
通天水靈吃了一驚。
只見喬木依然站在原地，只是頸項處的肌膚一點點開始泛起淡淡金光。
原本深深陷入皮肉內的諦聽尖牙，竟然似乎一點點地從喬木的頸項之中被擠壓了出來。
“抱歉，我的命還不能交給你。”
一雙大手扯起諦聽的上下顎，猛然一扯。
隨著令人牙酸的咔嚓聲響之中，原本已經併攏的諦聽嘴巴大張，嘴角也向著兩邊裂開流血。
巨力襲來，這剛才還在不斷撕咬的瑞獸諦聽被喬木一手抓起，往下一壓。
轟隆！
地面往下坍塌，龜裂出蛛網一般的紋路。
碎石沙土瞬間崩裂，一圈塵浪蕩開。
通天水靈下意識毛髮倒豎，瞳孔陡縮，他看見巨大的坑洞飛速蔓延到他的腳邊。
而喬木單手五指張開迅速膨脹變大，五根如銅柱一般的手指將瑞獸諦聽的整個腦袋都包住。
諦聽從喉嚨裡發出嘶吼，齜牙咧嘴，只是被強行閉上的上下顎竟掙脫不得，嘶吼也成了低低的嗚咽。
“我還是更喜歡剛才的溫柔...”通天水靈毛髮倒豎，心中劇震，向後飛速掠去。
他看見瑞獸諦聽嘴角不斷向外流血，而周身尚未癒合的累累傷痕也再度向外溢位黑紅色的血水。
受傷並沒有讓這瑞獸諦聽求饒，反倒是激發了它的獸性。
低沉的嘶吼聲中，一道滾滾音波從諦聽半閉的口中發出。
可這音波才剛剛盪漾開，便被喬木猛的下壓。
轟隆，轟隆。
這瑞獸諦聽被喬木一拳拳轟進了腳下的地面裡，整座山彷彿都在顫抖中往下陷落。
這座形似方寸山的大山本就已經崩塌，山峰折斷，此刻隨著一人一獸的搏鬥，整座山都在搖動。
這劇烈的震動似乎也讓周圍的海潮隨著波動起伏，潮水不斷轟鳴，起起落落，幾乎沸騰。
而在此時，通天水靈卻似有所覺。
它的實力其實不弱，如果放在九州大世界之中，說不定能混個妖王噹噹，只是無法插手如今的戰鬥。
但作為大河水靈，他對這海面的變化卻極為敏感。
“海面下有東西。”
他心念一動，整個人化作一道海流，奔流到那海面之上方。
溺水可以消解萬物，但他本就是大河之水靈，雖然難以深入，但比起其他生靈抵抗能力要強上許多。
海流匯入海面，很快海平面開始向下褪去，露出被海水掩埋的一物。
那是一截木質的樓宇，已經徹底倒塌，只剩下一片殘垣。
通天水靈眉頭微蹙，他信手一指，一道水流頓時託舉著已經腐朽的幾截斷木上浮，落到那臨海的斷山之上。
只見那斷木之上，還依稀能看見上邊刻著的的模糊字跡：
“坐聽人間潮起潮落......這...”
當通天水靈讀出上邊字跡之時，才發覺斷山上的打鬥不知何時已經休止了下來。
喬木已經與發狂的瑞獸諦聽分開，面沉如水站在一旁。
之前僅剩些許皮肉連著的右臂，在此時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復原，斷裂的骨頭茬子也重新歸位。
而那發狂的瑞獸諦聽，此刻則是人立而起，由原來的犬型漸漸化為人形，只是面孔依舊是犬面。
但脖頸以下的肌膚，已經化為一片白皙的皮肉，這是如玉美人一般的肌膚，簡直如凝脂一般。
哪怕此刻已然遍體血汙，也有一種怪異的美感。
“看樣子是冷靜下來了，你還記得你是誰，這裡又是哪嗎？”喬木皺眉問道。
他心中有一個隱約的猜測，只是想從諦聽的口中獲得答案。
“我的名字是....諦聽，善聽世間萬物。這天上天下的秘辛，這人間世事潮起潮落，都瞞不過我的耳。”犬面諦聽扯起嘴角笑了笑，嘴角處的裂開傷口依舊向外滴血。
“諦聽不是名字，而是你的品種...是族類，或者說是你先祖的名字。”喬木繼續道：
“你自己的名字呢？忘啦？”
犬面諦聽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繼續呆呆道：
“我是諦聽，善聽世間萬物，這天上天下的秘辛，這人間世事潮起潮落，都瞞不過我的耳。”
說到這的時候，那海潮也就突然上漲些許，將海岸旁的幾截斷木上的字跡再次淹沒了。
對話重複幾次之後，喬木很快放棄了與犬面諦聽溝通的想法，繼而問道：
“那你可知道，逆流的通天河通往的這個鬼地方，是哪裡？”
聞言，犬面諦聽頓時眼睛一亮，道：
“那你可問對人了，在此界之中，你可找不到比我更清醒的生靈了。”
“放屁，你已經瘋了，真以為自己還清醒嗎？”喬木面無表情。
諦聽反唇相譏：“放屁，瘋癲的是你，這世上哪有清醒的人會用手臂去喂瘋狗的？”
“至於此界...你們既然知道自己是怎麼來的，還不知道這是哪兒嗎？”
諦聽人立而起，站在這山崖邊上舉目遠眺。
腳下盡是如藤蔓一般糾纏在一起的城池樓閣廢墟，更遠處則是泛黃的海水，一道道海流瀑布自天外而來，落在海面上發出隆隆如雷鳴般的震動聲。
“既然你們助我回想起了一些事，重新甦醒，那麼我可以回答你們的三個問題，三件事。”犬面諦聽低低念道：
“此界的起源，便當做是第一個問題吧。”
只見諦聽輕聲吟道：“八紘九野之水，天漢之流，莫不注之，而無增無減焉...”
“你們還不懂這是什麼地方嗎.....此界便是，歸墟。”
所謂天漢，便是銀河，星河的意思。
八紘（hong）九野之水與天漢之流，便是天上地下所有的水流。
諦聽的神色慢慢沉了下來，目光變得幽深：
“這歸墟，便是諸天之盡頭，萬界之歸宿。”
“諸天萬界已經走到盡頭了，古往今來的一切有盡時空都會被沖刷到這歸墟之中來.....”
“而你們..”他咧開嘴角，鮮血不住淌落下來，發出乾巴巴的長笑聲：
“居然來這歸墟，尋覓成仙的契機，這可真是笑話....”
“聽起來，你已經見過那六個尋覓仙緣而來的仙門祖師了。”喬木聲音低沉：
“他們往哪去了？”
“仙門祖師的去處，這是第二件事。”犬面諦聽大笑道：
“自然是去天庭了，若這歸墟之中真有所謂的成仙契機，自然是在天庭廢墟中。”
“諸天萬界已經走到盡頭，你以為仙界便能獨善其身嗎？”
“仙界的天庭，也被沖刷到了這歸墟之中...”通天水靈不由下意識出聲。
他有些不敢置信。
喬木倒是對仙界與天庭興趣不大，他對六位仙門祖師的興趣更大。
自九州大世界追溯逆流的通天河而來，他可沒忘記自己的終點線在哪。
而不論天庭還是仙界，都並非他追尋之物，心中固然有本能的好奇，但終究及不上六大祖師。
喬木於是問道：“你口中的天庭在哪？”
“在前邊。”犬面諦聽漫不經心道。
“前邊是哪？”喬木皺眉。
他已經痊癒的右手微微發紅膨脹變大，如果說這諦聽打算說第三個問題到此為止，他也不會善罷甘休...
“這裡是歸墟，諸天萬界的盡頭與歸宿，哪裡有什麼東西南北方向的概念？”犬面諦聽哂笑道：
“穿過遠古時的夸父山脈，天庭廢墟便已經不遠，你若到了那，想來便能找尋到天庭之所在了。”
“喏，這不還能望得見嗎？”
諦聽站在斷崖邊上極目遠眺，遠處的淡淡薄霧之中，隱隱透出一道道山巒的輪廓。
喬木定睛一看，才發現這一座座山巒，並不是真正的人，而是堪比山巒大小的巨人遺骸。
這些巨人早已死去，周身覆蓋黃土，與大地幾乎融為一體，與喬木在西州曾見過的夸父山有些相像....
“嗯？”喬木看著眼前的一幕，忽然回憶上湧。
準確說來，他並不是在回想自己的記憶，而是回想起了夸父巨人烈的遠古記憶。
而此時犬面諦聽忽然幽幽望著喬木，繼續道：
“遠古時的夸父部族，是一個強大的神話生靈族群。”
“只要在心中種下太陽，便能化身逐日的巨人，即便是在仙神之戰中，這支族群也很不凡。”
“直到有一天，夸父部族之中，出現了一個追逐長生不死的夸父族人。”
“極度強烈的虔誠與貪慾，為夸父族引來了毀滅...”
...
PS：我攤牌了我有存稿。其實這幾天攢了一些存稿，趁著貓客的國慶中秋活動，月底這幾天放出來
早上先放4k,晚些時候有萬字大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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