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了嗎？”
“喬垚已經破碎虛空，飛昇仙界了！”
“什麼？不信？不信你就抬頭看看天，看到那鎖鏈橫空的異象沒有，那便是喬垚破碎虛空的證明。”
雁城。
說書人順風耳側耳聽著前邊酒樓大堂裡武夫們的議論，不禁莞爾。
喬垚破碎虛空這回事，還是他編出來的。
作為聽潮樓的奇聞派系臺柱，順風耳這多年以來不知道編出了多少煞有其事的流言。
若說聽潮樓主人念潮生是為了自己的修煉，放任說書人行動。
那麼順風耳造謠傳謠的原因，其實只不過是找樂子，覺得有趣而已，順便恰點錢。
聽潮樓遺世獨立，是最特殊的小世界。
只要聽潮樓之名依然響亮，依然在人心之中，便能一直存續下去。
而順風耳這樣的說書人，也能輕易回返聽潮樓小世界。
所以這些年以來，只要遵循念潮生“只聽潮，不弄潮”的規矩，不去招惹九大仙門這樣的麻煩...
順風耳這樣的說書人，幾乎從來沒碰上什麼危險，再大的艱難只要進入小世界中，自然化險為夷。
當然，曾經壞過規矩的千里眼之流例外。
此刻的順風耳正優哉遊哉在八仙桌前品茶，同時側耳聽著周圍的動靜。
這是他平日裡常乾的事，每一次編出什麼傑作，總得到市集酒樓茶館這類地方轉一轉，聽一聽武林人們的討論。
“破碎虛空？天空上的鎖鏈異象與喬家人有關？”
“你要說別人，我還真不信，但若是這事落到喬家人頭上，還是天下無敵的喬垚，那還真得掂量掂量真假。”
“喬垚前輩天下無敵，以武道征伐九大仙門無人敵，那麼做到亙古未有之事，以武道破碎虛空，自然也不是不可能！”
“說的是啊...”
“桃源山莊將喬家的神功對外傳授，或許多年之後，等我神功大成，我也有望破碎虛空....”
有年輕武夫躊躇滿志，已經信了。
這樣的反應，便是讓造謠者順風耳也錯愕。
他也沒料到，這人們居然連懷疑都沒懷疑，直接就相信了。
“也是，喬家人積累的聲望在九州已經無人能及。”
“這是真真正正的武道神話，絕非虛假。”順風耳也感嘆。
作為傳謠造謠者，他最想聽到的，便是自己的一個謊言引起雙方激烈討論，議論真假。
誰知道這“破碎虛空”這種堪稱神話一般的事情，安在喬垚的頭上，江湖武夫們也是一邊倒的相信。
“他已經是真正意義上的，武林神話了。”
武林神話。
並非誇張，而是簡單的陳述。
喬家人戰天鬥地，征伐九大仙門，斬殺仙門祖師，又在通天河逆流之時，乘船飄然而去，直達高天之上。
這一系列的事情，哪件不是遠超世人想象，堪稱是神話故事一般的事蹟？
喬家人，尤其是喬圭、喬垚二人，他們已經無異於武道神話一詞，簡直就是古老神話中走出來的武道巔峰強者。
“這倒是沒有我干預的餘地了..”順風耳頓覺無趣，飲完一杯茶，起身走了。
喬木離開後半年。
衍神道洞天小世界中。
“祖師已經離開足足半年了，為何如今還杳無音訊？”
衍神道掌教眉頭緊皺，獨自一人在山巔洞府前踱步。
天樞祖師說著讓他們別急，但這會兒他是真的有些急了。
洞天小世界是昔日宗門真仙以大法力截留古人間界，遺留下來的遺產。
不論是天樞祖師還是他們這些後世弟子，其實都只是暫居在這個古仙開闢的道場裡。
雖然可以自保，但在洞天小世界停留的時間越長，對於他們越是不利。
天樞祖師是在數萬年就修成大乘期的，他的法力都是自己修成，只要安心居住在這小世界之中閉門不出，便不會倒退。
但衍神道掌教以及這一代的弟子們可不同。
這些在人間修行的弟子們，下至築基，上至化神掌教，全部都沾惹了香火神符。
若是長時間失去香火神符供應，他們的修為自然會不斷下跌。
“掌教師兄，半年又半年，半年又半年，咱們莫非要一直在小世界之中苦等嗎？”
有跌落金丹期的宗門長老終於忍不住開口。
他們的修為在不斷下滑，而這小世界之中又無法修行-------祖師在離開之前，可是下了死命令的，不讓他們在小世界之中吸收靈氣修煉。
衍神道小世界是古仙遺留的道場，最金貴的寶貝，不可多得，也不能滅亡在後世弟子手裡。
一旦小世界靈氣平衡被打破，那麼這個小世界，遲早便會重演九州大世界的靈氣衰落程序。
到那時，衍神道便將失去最後一個安居之所。
“不如，去看看祖師的本命玉簡？”有長老提議。
“我早就探查過了。”衍神道掌教搖頭：
“自祖師順著逆流的通天河離開九州大世界之後，本命玉簡雖然沒有碎裂，但也就此暗淡無光，與凡物無異。”
“或許是通天河通往之處另有神異，連本命玉簡冥冥中的聯絡都可以隔開吧。”
在他們原本的預計之中，爭奪成仙契機這回事，三五日應當就有結果。
再不濟十天半個月.....哪能足足半年過去，都是杳無音訊的？
“師弟說的不錯，不論祖師是否還活著...我們都得有所決斷了，不能坐以待斃。”
衍神道掌教嘆息，作出了一個決定，他環顧四周，開口：
“接下來，我將聯絡停留在九州中的暗子，讓他們在偏僻村落重設道觀，一點點重聚信仰。”
“啊？”
“掌教師兄，這是否過於激進了？”眾長老當即變色。
“自從一年前喬圭成為武道魁首，橫掃九州仙門開始，這全天下的香火道觀都被他們喬家人摧毀了。”
“但凡露頭的，都會遭受滅頂之災...我等若是引來了喬家人，這可....”
喬家人過於兇悍的事蹟，給這些仙門修士們心中種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
哪怕是未曾參與五大仙門合圍桃源山莊之戰的衍神道，也對喬家人深懷忌憚。
“喬家人，已經半年未曾出現了。”衍神道掌教深深道：
“有流言稱，他踏上了逆流的通天河，追尋祖師們而去，也與他們消失在了西北州通天山上的逆流瀑布。”
“更有流言說，喬垚早在半年之前，就已經破碎虛空離開此界，以武道飛昇成仙。”
“不論流言是真是假，是破碎虛空還是登天而去....昔日天下無敵的喬垚，都已經有足足半年未曾露面了。”
“而我們，也已經沒有退路。”衍神道掌教開口道。
作為宗門掌教，整個洞天小世界之中修為最高的人，他知道宗門如今的現狀著實不佳。
半數以上的元嬰長老在一年時間內已經跌落到金丹期，剩餘的一半也基本只停留在元嬰初期的層次。
而他這個化神道君，修為也已經開始向著元嬰期跌落。
若是再等待下去，要不了多久，他就要跌落化神期。
他已經等不起了。
“若喬垚真的破碎虛空飛昇仙界，自然難以再度下凡；若他踏上了逆流的通天河....那地方連連天樞祖師都被困住半年，生死不知，更遑論是喬垚。”
“所以.....我以為可以試試。”
“試試也好。”其餘仙門長老也點頭。
他們也算是聽明白了，紛紛安心下來。
反正拿來冒險的，不是他們的命，而是九州暗子的命。
若此事成功，自然解了宗門燃眉之急。
若此事失敗，引來了喬家人出手....那至多也只是葬送了暗子的性命。
小世界是真仙遺留，昔日喬垚打遍九州無敵手，可也未能攻入這無處尋覓的小世界。
他們....應該還是安全的。
“若是此事失敗，大不了如祖師一般，在小世界之中繼續蟄伏。”有長老開口：
“千百年後，等喬家人都老死------”
“千百年，哪有千百年？”馬上有另外的長老嗤之以鼻：
“你以為你還是元嬰真人麼？跌落金丹期之後，壽元自然也已經大損，我們真能等那麼久麼？”
眾長老面面相覷，最終也紛紛點頭，通過了這一項掌教親自提出來的決定。
東南州百川城的河岸口。
漁舟上一個中年漁夫緊握著手裡微微泛光的特製玉符，不自覺眼眶微紅。
自從通天河逆流，天地出現異象開始至今，已過了足足半年！
而他傳訊之後，也足足苦等了半年之久！
不曾想，不曾想今日衍神道宗門終於有了音訊，還給了他一個至關重要的重擔！
當日。
中年漁夫變賣家產，離開這人潮洶湧的百川城，去了數十里外的一處偏僻鄉里。
他換了一身算命先生的行頭，行走在山野間，目光落在田間勞作的農戶們身上。
“你印堂發黑，邪祟纏身，三日之內必有血光之災...”
“什麼？騙錢？騙子？”化作算命先生的漁夫笑道：
“貧道是個方外之人，要那些黃白之物作甚？”
“收下吧，這符紙不收你的錢，他日或可救你一命....或者你要當作廢紙一張，也隨你..”
“放心，若是貧道真算中了，我也決不收什麼錢財報酬。”漁夫出身的衍神道修士微笑。
三日之後。
一座簡陋的山野小道觀，在僅有數十戶人的小村落建立了。
這道觀很簡陋，只有泥塑神像。
但算命道人的名聲，卻一點點開始在周圍傳播開來。
有時算命算出邪祟纏身血光之災，有時施符水治療久病不愈的患者，讓其吐出一團帶血的頭髮絲，還蠕動如活物。
於是，道觀漸漸興旺開來。
時光流逝。
衍神道掌教一直在不斷注意著外界九州的動靜。
數月之內，一名名衍神道的暗子被啟用，試圖在東南州各地鄉鎮重立道觀。
東南州昔日是衍神道的香火地，既脫離了大炎王朝掌控，也並非南王王宋河的地盤。
但在兩月之後，大炎王朝的飛魚衛也終於注意到了這一座座偏僻鄉鎮中出現的小道觀。
很快，道觀被朝廷派來的飛魚衛付之一炬，化為土灰。
只是身在小世界之中的衍神道掌教此時卻突然心安了下來。
“進入東南州摧毀道觀的人，有大炎的飛魚衛，也有南王手下的人。”
“但卻沒有喬家人，真正的喬家人....”
此刻距離喬木踏入逆流的通天河，已經過了足足八個月。
以往的喬家人哪裡會蟄伏這麼久時間？
據傳自海外俠客島而來的喬家人入九州不過三四年的時間，便將九州攪了個天翻地覆，怎麼可能足足八個月時間毫無作為，毫無音訊？
“說不定....說不定喬家人真的死光了呢？”這個念頭如野草一般在衍神道掌教的腦子裡瘋長：
“一個凡人家族就是人丁再興旺，也不可能擁有源源不斷的武道強者，總不可能真的天天從石頭縫裡蹦出來三五個吧？”
“或許，或許以往出現的喬家人，已經是喬家最後的族老....他們與我等仙門一樣，其實已經到了人丁凋敝的邊緣...”
時至今日，衍神道掌教等人依然搞不明白喬家人這個神秘家族的來源與本質，仍然感覺喬家人在迷霧之中。
但這並不影響衍神道掌教思索對策。
“不必再試探了....再慢慢試探下去，我就真跌落到元嬰期了，呵，元嬰期的掌教。”
衍神道掌教作出了決策，他看向身邊的諸位長老，開口道：
“自今日起，衍神道.....終歸人間！”
衍神道掌教笑道：
“這些時日以來，與我等為敵的只有桃源山莊中走出的武夫，以及大炎王朝的飛魚衛。”
“他們之中固然有一些武功不俗的高手，甚至連我宗門中為數不多的金丹長老、元嬰長老亦有折損。”
“但越是這樣，越是說明....喬家人已經不行了。”
“掌教為何如此說？如日中天的喬家難道會突然消亡嗎？”長老們詫異。
掌教一副成熟在胸的表情：“以喬家人一貫的行事風格，向來只有身先士卒的份，沒有畏縮陣後的時候。”
“如今我仙門試探許久，只見過桃源山莊的武夫，卻無真正的喬家人出現，那麼結果自然已經很明顯了。”
“喬家人想來是出現了極大的問題，或者也有可能已經默默滅亡了，死光了！”
眾長老瞠目結舌對視幾眼，都為掌教這個大膽的猜測而震撼不已。
如此強大的喬家人，在他們的心目中只有萬年前的人間大乘期天樞祖師有可能將之誅殺....
結果居然會無聲無息間滅亡了嗎？
“掌教，你可要考慮清楚了！”長老們面有憂色：
“小世界並不是我等可以隨意出入的，以往我等舉教進入，還是仰賴祖師出手相助，開啟這小世界的傳送法陣。”
“我等出去容易，若想要再回來，可就千難萬難了。”
“可出，不可再進。所以一出小世界，便是最後一搏了。”
“你說得也有理，是該留下一些修道種子....作為本門掌教，我自然要留在小世界之中統籌全域性。”衍神道掌教深沉道：
“所以，入九州大世界中坐鎮香火道觀，這樣的重擔，自然就要仰賴諸位長老了。”
“......”
長老們面面相覷。
怪不得想來持穩的掌教如此激進....原來是料到他們會勸阻，故意在這裡留著坑呢....
但誰讓他是宗門掌教，如今小世界之中修為最高的化神道君呢。
他真做了決定，他們這幫金丹、元嬰長老，還能忤逆不成？
“既然掌教師兄心意已決，那不如做個徹底吧。”大長老開口：
“這一年時間裡，我衍神道退避小世界，信眾自然信仰岌岌可危。”
失去香火神符供應之後，他的修為已經從元嬰巔峰滑落到元嬰中期，而且還在繼續滑落。
但若是有足夠的香火神符供應，別說是跌落元嬰中期的他..
便是衍神道中的金丹長老們，也有望重入元嬰期。
“你的意思是？不妨直言。”衍神道掌教思索。
大長老繼續道：“我衍神道在東南州留下的養靈之秘境，不下十個，其中只有百川城外的劍冢被喬家人毀掉，孕育的劍靈盡去，但餘下的諸隱秘秘境卻尚在，被帶入到這小世界中。”
“養靈千日，用在一時。”大長老深深道.
衍神道的修士，以推演占卜之術，在九天十地仙門之中著稱。
然而這推演占卜之法，只可事前趨利避兇，卻不好應用在修士之間的鬥法上邊。
因而若是真需要他們鬥法，往往還需要其他的助力。
以百川城外的劍冢為例。
劍冢為人間罕有的養靈之地，埋葬此地的名劍生而有靈，縱是殘劍亦殘留著生前劍主死不瞑目的劍意。
而其餘的幾座養靈秘境，孕育出的東西卻未必如此溫良。
邪祟陰鬼之流，可往往是衍神道修士的一大助力。
“非常之時當行非常之事。”衍神道掌教也點頭。
喬家人橫掃九州的這段時間，確實對九大仙門的香火大業造成了極大的破壞。
所以，若要重聚香火，他們應該做得比以往還要更多一點。
骨碌碌。
幾輛囚車在一眾兵卒的護送之下，正要出百川城。
囚車上漁夫出身的衍神道修士披頭散髮，但眼睛卻很明亮，並無多少慌亂。
他是衍神道起用的第一個暗子，靈根資質也確實不凡，此時已經修到了煉氣後期，即將築基。
“悠著點，這可是要押往中州帝都的要犯。”領頭的飛魚衛與旁邊官員低語：
“時隔一年多，東南州異人有死灰復燃之勢，此事非同小可...”
“這于姓重犯，原是漁夫出身，修為尚未築基。此人無足輕重，殺此人易如反掌，但多半隻是幕後仙門之棋子...應押往帝都，由韋大人來審問..”
“若是能由此將幕後異人根除....才是大好事。”
囚車隊伍緩慢行進，行至城門口長街時，街道兩側簇擁著的民眾越來越多了。
“末法大劫將至，陰潮已到，無道昏君卻在這時候要迫害於天師活神仙....”
“道觀成墟，神像傾覆，人們的心裡頭不再虔信神明之時，便是末法到來之時。屆時將邪祟作亂，人間如獄。”
“於天師施符水救人，救苦救難....他是大好人哪...”
押送囚車的飛魚衛聽得皺眉不已，只是喝令兵卒推開民眾。
自四十多年前的異人戰爭前，九大仙門的香火信仰便在人間九州紮了根。
四十多年的積累，早就讓這香火信仰深入人心，哪怕這一二年間伐山破廟，也終究還有諸多信眾殘留。
平日不顯，但只要有修仙者稍稍顯聖...
飛魚衛想到這卻忽有所覺，不知不覺中陰風陣陣，陰雲覆蓋天空。
他下意識拔劍而起，卻見斜地裡有無數青面獠牙狀若惡鬼的陰物飄飛而來，如潮水一般洶湧。
“該求援帝都....或許該求援桃源山莊....喬家人又在哪兒呢...”飛魚衛瞪大眼睛，胸腹被青面鬼從背後刺穿，整個人撕為兩半。
“邪祟作亂，人間如獄。”囚車裡的于姓修士面無表情看著守衛囚車的兵卒與飛魚衛陷入苦戰，看著這百川城化為一片人間鬼蜮。
“當救世濟苦衍神道君再臨人間之時，鬼蜮自然消弭。”
他站在飛魚衛的屍體旁，周身發出淡淡光暈，所到之處一切邪祟陰物如春陽融雪，轉眼消弭，如悲天憫人的聖者臨塵。
於是兩側信眾自然接連跪倒，口中稱頌聖名。
于姓修士按了按心口，感受著胸口心臟砰砰跳動，面色卻不動聲色。
自異人戰爭開始以來，九大仙門這四十多年以來，早就對如何最快凝聚香火，操縱凡俗人心，有了充足的經驗。
在他代衍神道詮釋的教義之中，武夫不敬神不禮天不法地，褻瀆仙神，摧毀道觀....這儼然正也是“末法大劫”的一部分。
褻瀆信仰，禮崩樂壞，則仙神自然收回庇護！
而之前仙門退避人間，不過是仙神被粗莽凡人激怒，重歸天上而已，這是劫難的一部分。
信仰衰微之時，自然大劫到來，於是人間化為鬼蜮。
唯有重聚信仰，侍奉救世的仙神，自然渡盡劫波......
而這些雲集的信眾之中.....
或許有人假信，有人不信，但這不重要。
當人間化為鬼蜮，陷入水火之中時，自然便會求神拜佛。
只要這大勢一成，香火重聚，衍神道眾修士修為很快便可恢復，到時自然捲土重來...
喬木離開的第八個月。
九天仙門之一的衍神道重歸人間。
而其他的仙門雖然也遁入小世界不出，但自然也與衍神道一樣，在九州大世界中留有傳遞訊息的暗子。
這八個月以來衍神道的動作，他們雖然不一定能看明白，但心中都是有點數的。
於是。
數月之內，一個個仙門相繼重返之間。
當喬木離開九州大世界一年時。
衍神道、長生門、通天劍宗、兩儀宗四大仙門，已經盡數重返人間。
至於大道宗、青玄道等五大仙門，已經被喬家人連根拔起，在九州徹底除名了。
中州帝都中。
當炎太祖在御書房之中，看到雪片一樣從九州各地傳來的飛魚衛密報，不禁頭大如鬥。
他與喬家人走得比較近。
所以他自然也是知道，天下無敵的喬垚，的確如傳聞所說，已經不在人間了。
“再響亮的名聲，蟄伏太久不出，終究還是不可能單單靠名聲，鎮住仙門太久時間的。”
“那些仙門掌教也不是蠢人，遲早能想明白其中門道。”
“只不過現在.....”
炎太祖眯了眯眼。
起初是衍神道。
隨後，則是長生門、通天劍宗、兩儀宗三家。
如今重歸人間的四大仙門之中。
衍神道最為強勢，他們不止最早蟄伏，早在五大仙門圍攻桃源山莊之前就已經避世，因而宗門中的修士是死傷最少的。
長生門、通天劍宗次之。
這兩個宗門，化神掌教都尚在。
兩儀宗地處偏遠，實力較差，掌教也早已死在喬圭的手中，是現存的四仙門之中實力最弱的。
但說到底....這可是四大仙門啊。
哪怕避世一年不出，也還有足足三名化神道君尚在。
喬家人不出，九州還有誰人，能夠與化神道君為敵？
“老祖宗....”少年武平皇帝此時出聲道：
“是否應該派遣信使去南州桃源山莊。”
“喬家人歷來重義輕生、敢為天下先，與仙門勢如水火，若他們見衍神道等仙門捲土重來，定然不會袖手旁觀。”
炎太祖明顯一怔。
自從半年多以前，他帶著武平皇帝去親眼見證了大道宗的覆滅之戰，親眼見過了喬家人的風采之後。
這武平皇帝的心中，自然也被昔日喬家人的絕世雄姿所懾。
今日仙門捲土重來，他這個少年皇帝第一時間想到要求援的，便是喬家人。
只是炎太祖卻皺了皺眉：
“喬垚已經踏上逆流的通天河離開，與仙門的祖師們一同消失了，至今尚無音訊。”
“可喬家尚且有其他強者吧？”武平皇帝並不覺得不妥，繼續道：
“喬家底蘊豐富，並不比任何一方仙門差，絕頂的武道強者比比皆是。”
“當初的聽潮樓，都因為喬家強者過多，停止頒發了武林榜，否則這天下武林榜，只怕都要信喬了。”
“不需要如喬圭、喬垚前輩那般天下無敵的高手出手，隱世不出的喬家人只要隨便出來任一人，自然可以橫掃。”
炎太祖扭頭看著武平皇帝，靜默不言。
事實上，如武平皇帝這般想法的人不在少數。
朝中大臣，地方官員、百姓....許多人都是這麼想的。
實際上，這一次仙門反撲，除開受災的東南州等地，其餘州地的人並沒有太當回事。
天塌下來有高個兒的盯著。
而喬家人已經站的太高太高。
自從喬圭橫掃九州，成就人間無敵者開始，從喬垚擊殺大道宗祖師，將這個隱隱為首的中州仙門覆滅開始....
昔日的仙門在這些知情者眼中，幾乎就成了土雞瓦狗。
喬家人太強大了。
以至於喬垚破碎虛空，飛昇上界這種事，也大有人相信。
但炎太祖一直有些心憂。
“我出宮一趟，要些許時日才能回返。”炎太祖看了眼腰間人王劍，說道。
“老祖宗是打算親赴桃源山莊，拜訪莊主喬鑫麼？”武平皇帝連忙問道。
炎太祖不語，只是默默離開，眉宇之間卻有著憂色。
當初大道宗覆滅之戰時。
當他聽見聽潮樓的說書人在閒聊，說喬家人聲勢如此之高，哪一天他們就算瞎編出喬家人每日都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三五個，都有人信時...
一個疑問，便開始迴盪在炎太祖的腦海裡。
“這個神秘莫測的武道喬家，難道人丁真的是無窮無盡的嗎？”
起初，沒有太多人在意九州各州重現出現的香火道觀。
九天仙門已經滅亡近半，餘者也不過是疥癩之疾，無足輕重。
但凡任何一個喬家強者出手，都可再度鎮壓香火信仰流失之後的四大仙門。
他們只需要繼續等待，等到隱世的喬家人聽到風聲，便可再一度力挽狂瀾，腳踩四大仙門。
就如同喬家人此前做過的無數次一樣。
只是隨著時間流逝，東南州等地的道觀逐漸增多，名滿天下的喬家人終究是沒有出現。
數月後。
西北州的通天山上，傳來了一件震動人間的大事，讓仙門修士與凡間武夫都心神劇震。
三百餘歲的大炎開國太祖，持人王劍斬殺出世的通天劍宗掌教。
雖得勝，卻也重傷而歸。
當訊息傳播出去，九州民眾自然為之振奮。
可當訊息再傳到小世界中的衍神道掌教耳中時。
他卻在小世界的山巔中放聲長笑：
“技止此耳。”
“掌教何故發笑？”其餘小世界中的弟子都很詫異。
化神道君放在仙門遁入小世界之前，也是人間最強大的修士。
放在如今的時代，更是有且僅有三人。
仙門祖師盡去，化神道君被炎太祖斬殺一人，這對於眾仙門而言毫無疑問是極大的震懾才是。
然而衍神道君卻放聲長笑，這反應與他們想象中可差距甚大。
“哈，人王劍的可怕，誰不知道？”衍神道君依然止不住笑意：
“昔日人王劍在中州展露鋒芒之後，包括中州大道宗在內，九大仙門無不避其鋒芒，轉而扥扶持武王，建立地上仙國，肢解九州，瓜分信眾。”
“這為的是什麼？不就是避免與手握人王劍的炎太祖正面交手？”
“當九州遍地狼煙，民怨沸騰，怨聲載道，地上仙國林立之時，大炎朝廷自然名存實亡，只剩中州一地-----假若沒有喬家人的話。”
“到那時，人王劍自然國運之力蕩然無存，失去鋒芒，再無威懾。”
“炎國的太祖顯然也知道這個道理，他執掌人王劍的數年以來，極少輕用此劍...”
“直到今日！”
衍神道君嘴角忍不住上揚，他的笑意是一點也沒收斂住。
“人王劍是他的最後手段，如今他連人王劍都用上了，喬家人也還無影無蹤，那麼自然便說明了一件事...”
“本座當初的猜測的確為真：那個武道喬家，多半已經一去不返了。”
說到這，
衍神道君志得意滿，他啟用小世界之中的傳送法陣，便想一步踏出，回到人間。
“掌教可想好了？這小世界若無掌教坐鎮，只怕易出難再進....”其他修士勸道。
“不必多言，我意已決。”衍神道君挺急的。
知道喬家人與仙門祖師一同消失之後，九州大世界已經再無合道期以上的絕頂強者。
炎太祖斬殺通天劍宗掌教，重傷而歸。
這也就意味著.....
他這個衍神道君，不知不覺在小世界之中光靠躺平苟活，就成了九州大世界之中唯二的化神道君！
整個人間與九州修仙界，他就是唯二的至強者！
“本座的時代要來臨了，或許這是獨屬於我的成仙契機....若是慢上一步，讓長生門的掌教搶了先，才真是會追悔莫及！”
昔日整個人間九州的凡人香火，能夠造就出九位化神道君，元嬰真人上百。
那麼，如果他衍神道君吞併其餘仙門，在這個天下無喬的年代裡，成為九州大地上唯一一個超級仙門...
那麼，他這個衍神道君，說不定能夠匯聚整個凡間的香火，將仙道修為一舉推到與祖師比肩，甚至超越祖師的程度！
他自然急不可耐！
“掌教真不再考慮考慮，或許算上一卦？”
“算卦？算個屁，要是算卦有用，天樞祖師也不會至今生死不知。況且任何與喬家人有關的事，只怕都做不得準！”
“大道爭先，一步慢步步慢，今日便是我衍神道超越九天十地，成為人間唯一仙門之時！”
從這一日起，衍神道仙門上下修士悉數重返人間！
初冬。
皇宮裡頭覆蓋著淺淺一層白雪，空氣中寒意凜冽，是哈氣成霜的季節。
橘黃色的太陽在雲天之上高懸，但卻沒有多少暖意，宮中行走的宮女太監都裹著棉衣，不時身體微顫。
武平皇帝倒是尚好，面色紅潤，步履輕健。
他雖然年紀不大，但被炎太祖親自監督練武，武功如今已入八品，身體輕盈健壯，不太懼怕寒暑。
“放著吧，朕親自來。”
武平皇帝從送藥的宮女手中接過一碗熱氣騰騰的藥羹，走入炎太祖的寢宮之內。
“老祖宗，到服藥的時候了。”
“嗯，先放著吧。”炎太祖臥在病榻上，輕咳一聲，抬眼望去。
此刻的炎太祖，並不復以往那般氣勢迫人，他只是臉色微白，但精神矍鑠，眼睛亮得驚人。
作為藥靈之體，只要靈藥管夠，不傷及根本的重傷，他都可以快速恢復。
雖然險些死在通天山中，遭受了極重的重傷。
但不過短短半月過去，他的傷勢已經幾近完全恢復。
對於炎太祖這般的武道奇才來說，與化神道君交手戰而勝之，也是極難得的經歷，裨益良多。
必可活用於下次！
然而炎太祖情緒顯然不太好。
人王劍正掛在臥榻對面的牆面上，劍體上有土黃色光芒流轉，只是比之之前不知衰弱了多少。
化神道君是極可怕的強敵，炎太祖也是仗著手中的人王劍，才能與修為有所滑落的化神道君交手，並戰而勝之。
他的身體傷勢恢復，但問題是人王劍上的國運之力，也幾乎消耗殆盡了。
“人間仙門的化神道君，應當還有二人，分別為衍神道、長生門的掌教。”
炎太祖搖頭道：
“襲殺仙門掌教，此事可一而不可二，若再來一遍，仙門必有防備，況且人王劍也不能讓我再來第二遍了。”
喬家人不現世。
那麼三百餘歲的炎太祖便是人間武道扛鼎者。
只是即便手握人王劍，想要與化神道君為敵依然危險重重。
“那....怎麼辦？”武平皇帝一時躊躇。
此時的他，已經逐漸回過神來，意識到喬家人恐怕已經出了問題。
“我再出宮一趟，這次去去就回，不會逗留太久。”炎太祖輕咳一聲。
“老祖宗難道還念著要刺殺仙門掌教？可人王劍....”武平皇帝明顯頗有些擔憂。
“不，我這回，是去一趟南州桃源山莊。”
“啊？”
武平皇帝訝異。
之前他以為炎太祖要去桃源山莊求援，結果他實際上是去刺殺通天劍宗掌教。
這回天下武夫們基本都猜出喬家出了變故之後，情況倒是反了過來。
炎太祖目光平和，繼續道：
“我聽說，如喬垚這般的喬家武夫已經隱世不出，但唯獨有一個喬鑫至今尚在。”
“他從未出手過，也未曾離開桃源山莊，但至今還活得好好的。”
說到這，炎太祖微微一頓，開口道：
“昔日名聲響徹九州的喬家人，如今便僅僅餘下喬鑫一人尚在了。”
“想來，也只有他了解喬家人究竟出了什麼事....”
“況且說不定....說不定喬垚在離開九州之前，還留下了什麼後手呢...”
人王劍也用過了，炎太祖已經別無他法。
兩大化神道君臨塵，四大仙門重返人間，連炎太祖也已經束手無策，只能轉念去一趟桃源山莊。
炎太祖走出寢宮門口，望南而立，如柳絮一般的雪花一點點落在他的肩上。
武平皇帝看著這位老祖宗的背影，忽然覺得他身形不如以往偉岸，有一種平日沒有的蕭索。
他一生剛強，如今去南州求援，確實是為了大炎與九州的存續，已經打算放下昔日的高傲了。
...
PS：某個詞突然成了遮蔽詞..改用武平皇帝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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