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山脈南面的山腳下。
“走走走，趕緊走。”
小道觀裡，女道姑靈靈上人正催著幾名女修士背上行囊，出了道觀。
靈靈上人是個圓乎乎的胖道姑，一直都是慈眉善目老神自在地，但這個時候她卻是有點急眼了，不斷地催促幾名女修弟子往外趕。
“靈靈上人，今個兒出門遠行？可道觀裡怎麼不留個人照看？”
有香客本要進道觀燒香，見靈靈上人整個小道觀的人都出來了，頗有些意外地問道。
“照看個什麼...你們拜的送子天女，自在世人心中，有人信便有人燒香，我等修士不在，你們就不拜了？”
靈靈上人平日裡是個慢性子，但這會兒卻是惶急得很，連平日裡相熟的香客都不多話了，匆匆往外走。
“近日心血來潮，恐有大事發生，我這小小修士，可不敢摻和九大仙門的大事...”
“如今的這片天地，香火願力才是大道。遵循古法修行的修士，也只是抱殘守缺罷了，自然遠遠不能與之爭鋒。”
她嘴裡小聲念著什麼，一步步往外趕。
“阿真，你還在磨蹭什麼，平時我授課講道時打瞌睡就算了，現在這種緊要關頭又磨磨蹭蹭的，整天不知道在幹什麼。”
“.....阿真，你又走那麼快做什麼？沒看著你殘雪師妹走在後邊？”
“阿真，快扶著你殘雪師妹，她眼睛看不見，走不快的。”
“師父。”被稱作阿真的女修無奈道：
“師妹她已入仙道，早就不是當初的那個盲人了，行動當然可以自如，並非常人，哪需要我攙扶？”
“而且她的眼睛，不是能睜開一點了嗎？似乎只是看東西不太清楚而已。”
話剛說完，便見到那喬殘雪踉蹌了一下，明明是走平地，卻差點摔倒在地面上。
阿真眨巴了一下眼睛，剛要走上前，卻見一團胖乎乎圓滾滾的影子比她還快，幾乎是一眨眼就衝到了那喬殘雪的面前，一隻胖手將她扶住。
“好歹是仙道修士...怎可能平地摔，而且就算摔倒在地也是小事，咱們師父這偏心也太明顯了。”女修們起鬨：
“就是就是。”
“你們少打幾次瞌睡我就聽你們的，真不知道從哪找來你們這麼一群懶鬼。”靈靈上人無奈攤手，同時看向喬殘雪那已經睜開的白茫茫左眼。
“這並非是凡人能夠擁有的眼睛，哪怕已經踏入仙道，但這對於你來說也太早了，別睜眼了。”
自從喬殘雪眼睛可以睜開之後，便發現所見事物與現實截然不同。
平地在她眼中可以是深溝，山坡在她眼中可能是滄海。
更詭異的是，她的眼中這些景物是在不停變幻之中的，早上睜眼看時，山坡是小河流，晚上再睜眼看，山坡便成了深溝。
連她自己都難以揣度，自己這奇怪的眼睛，究竟是個什麼狀況，只有一個隱隱約約的猜測。
“好。”
喬殘雪聽話地重新閉上眼，繼續跟著這幾名女修趕路。
正趕著路，遠處傳來隱約的馬蹄聲，由遠及近。
女修們早就避讓到了道路邊緣的草地上，只見有幾名江湖客騎乘快馬，在道上飛馳而過。
喬殘雪似有所覺，不顧靈靈上人的囑託，悄悄睜開眼睛一看。
飛速變幻的視野之中，只見一鮮衣怒馬少年郎縱馬飛馳而過，在道路上揚起一道煙塵。
少年郎腰佩長劍，生得唇紅齒白，星目炯炯有神，身材修長而精悍，頗有幾分江湖俠客氣質風範。
這少年郎騎乘奔馬一掠而過，只是短暫一瞬，便只留下一個簡單背影。
“真師姐，剛才那人...”喬殘雪扯了扯旁邊的師姐一角。
不知道為什麼，她心中忽然對那初次見面的陌生少年郎，生出一種似是而非的熟悉感。
“那個穿白衣服的人，生得好看麼...”她問道。
“呃...”女修阿真一時被噎住了，回頭看向那白衣老人的背影。
剛才她並沒有細看來人樣貌，但很明顯對方只是一個雙鬢微白的老頭子，年紀都這麼大了，還管什麼好看不好看的？
背影殺手嗎？師妹眼睛不太好，看東西不準，似乎是看岔了...
她思索了一下，覺得反正也只是一個萍水相逢的路人而已，雖然是背影殺手老頭子，但能在眼睛不太好的師妹面前留下點好印象，也不是壞事。
於是她小聲道：
“那個人年紀雖然稍微有億點點大，但是生得模樣還是很俊的，要是年紀再小億點點就好了，我恨不得當場還俗。”
喬殘雪腳步一頓，驚得差點當場開眼。
那少年郎年紀還大啊，這阿真師姐還說年紀再小點她就立地還俗，未免有些過於生猛了...
她情不自禁稍稍遠離了女修阿真一步，這個師姐有問題啊..
..........
篤篤篤。
喬木騎乘快馬，與武奇正，戴著面具的星玄使狂奔而去，馬蹄在官道上揚起一道煙塵。
路上雖然偶爾見到僧尼之類，但他們也並沒有多看幾眼。
穿道袍的道士，並不一定是仙道修士，也可能是坑蒙拐騙的神棍，又或者練武的仙門雜役，乃至是舊日武林的道門門派殘餘。
他們的注意力，都在大炎皇帝的蹤跡這回事上。
“星玄使，訊息的來源可靠嗎？”武奇正鄭重問道。
雖說剛剛就目睹了赤陽道人出現在青冥山腳下，但事情與大炎皇帝有關，由不得他們不鄭重行事。
若是訊息來源準確，他們馬上就得通知武聖人，以最快的速度刺殺皇帝。
仙門在明，武極會在暗。
武極會為了不被暴露，只能暗中行事。
加上玄天宗的修仙者一向不怎麼看得上凡俗武夫，若是真的在路途中發現了皇帝的蹤跡，武奇正都有不小的把握可以全身而退。
星玄使回道：“傳給我密報的老莫，已經在武極會內幹了二十年，他年紀也已經六十多歲了，行事沉穩，早就不是毛毛躁躁的年輕人，這些年來從沒出過差錯。”
“他上報說疑似大炎皇帝的人，出現在了同樣是青冥山脈附近的虎城之內。”
“此事事關重大，因而他第一時間便彙報告知了屬下。”
青冥山脈是橫亙南州的巨大山脈，綿延不知多少裡，山脈的更深處據說有妖獸橫行，人跡罕至。
據說，玄天宗的宗門所在，便是青冥山脈深處的未知地域。
青雲觀以及山腳下的青冥鎮，其實也只是落在山脈的東邊，臨近雁城等大炎城池，人煙還不算稀薄。
若是青雲觀建的位置太偏，靠近青冥山脈的內側的，那麼哪怕是仙門聖地，只怕也沒多少信眾，可以一路跋山涉水，趕往那道觀中燒香拜神。
而這一次，喬木等人要去的虎城，則是在青冥山脈這片區域的東南側，與雁城相去不算遠。
虎城比雁城要更大一些，城牆古舊，城門口雖有軍士盤問，但以武極會眾人的能力，進一座虎城自然不在話下。
“奇正大人，那莫明志家住城北，自己開了個門派，仿照那仙門的名字，起了個‘明月宗’的響亮名號，在這虎城一帶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門下弟子眾多，我們還是直接去門派所在吧。”
“明月宗？”喬木隱約覺得這名字有點耳熟。
細細一想，他卻是想起了許久之前的一件往事。
當初他在雁城當街初見雁城城主郭巖時，郭巖就一眼看出了那青衣劍客江辰的劍法門路，說他是明月宗弟子，來日會親自來登門拜訪致歉。
名為明月宗，實則是一個虎城的當地劍派。
“所謂明月宗的莫宗主，在暗地裡也是武極會的成員嗎？”
“怪不得當初那郭巖可以一眼看破，原來都是武極會的成員。”喬木思忖。
武極會是站在少林武當等名門大派世家的屍體之上，由武聖人建立而起的隱秘勢力，無論是從掌握的武道功法數量，還是成員規模上，都遠遠凌駕於以往的任何一個名門大派上。
不只是郭巖，這附近虎城的莫宗主，也已經當了足足二十年的武極會成員。
因為事關大炎皇帝，一行人動作迅速，也不停留，直撲城北明月宗所在。
所謂的明月宗，是一個佔地不小的寬闊宅院樓閣，上書“明月宗”三字。
雖說這“明月宗”之名，有扯大旗的嫌疑，但放在這小小虎城之內，明月宗還真不是什麼小勢力，當地城主也要高看一眼。
門口有佩劍的青衣弟子在等候，見了武奇正等人便迎了他們入內。
只是入了庭院之後，武奇正卻忽然駐足不動。
“星玄使，你說的那莫姓宗主，真的行事穩妥，沒有問題？”
星玄使在此時也沉默了。
偌大一個明月宗劍派，進了門卻安靜得很，幾乎看不見幾道人影，這怎麼看都感覺有問題。
“總不可能是入武極會二十年的莫明志反叛了？若是沒找到皇帝的蹤跡，反倒中了仙門的埋伏，這樂子可就大了..”喬木心中微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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