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影步？這似乎是飛賊的輕功？”
“不錯。”喬木點頭，將記憶中的潛影步功法口訣念出，傳授給方圓。
這潛影步，不是用幾天的燒雞換的，還包含著一個條件：錢，喬木出獄後的錢。
這方圓自稱家道中落，被仇人債主趁機傾軋，被迫將祖宅變賣給自家仇人。
雖然如此，但變賣祖宅之後，手頭上還有點閒錢的，否則也不至於天天帶燒雞進天牢。
喬木作為天牢死刑犯，身上的錢財自然早就被收繳了，南州那邊雖然還留有一點積蓄，但此刻身在中州的他，卻是身無分文的。
喬木思忖著，等自己人頭落地之後，手頭上總得有點錢，而今也只是提前準備而已。
喬木的話落在獄卒方圓的耳中，卻是自知將死的大俠託孤之言：傳授武藝給他方圓，只為給家中留點錢財...
確實是虎落平陽，英雄遲暮了。
“不過，為什麼是飛賊的輕功？”方圓心裡出神。
喬木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只笑道：
“輕功有什麼不好？硬拼是打不過異人的，只能靠輕功躲。”
他心中閃過數道在離火中焚燒殆盡的武者身影，心情稍稍低落。
潛影步是河陽府錢捕頭交給他的，但品階並不低，掌握難度不低，當初的錢捕頭就只是堪堪入門而已，並未登堂入室。
就看這方圓能掌握多少，看看他悟性如何了。
話音剛落，天牢外頭卻傳來一陣騷動，腳步聲由遠及近。
有身穿青衣的年輕俊美道人，筆直朝著喬木這邊走了過來。
“大道宗的仙長來了...”有獄卒低聲議論。
“大道宗的仙長，為何要來這天牢，咱們這天牢可不是什麼好地方。”
“聽說這位道真仙長，乃是清一真仙的新收的高徒啊。”
“清一仙人是刺殺永和帝事件的親歷者，如今派來一個弟子，也不知道要做什麼。”
人聲議論之中，道真信步走來，表情和緩，直到喬木的牢房門前才停下。
“你就是喬鍾？”那年輕道人仔細端詳了一下喬木。
“清一派你來監督的？”喬木隨口道，他隱約還記得這回事。
“不，我是來悟道的。”這年輕道人輕笑一聲。
正當喬木以為對方是來搞事的時候，年輕道人卻又扭頭，看向了隔壁牢房裡看書的海無涯。
監督喬木只是順帶，真正讓他感興趣的，卻是海無涯這個人。
“你叫海無涯是吧？聽說你天牢讀書三十年，你的求道之心倒也是不差。”這年輕道人讓獄卒開啟牢房們，然後自來熟一般，信步走入牢房，旁若無人地翻看起海無涯的一地書籍。
作為大道宗的弟子，還是清一長老收下的關門弟子，自然是有所特權的。
天牢這種重地，本來尋常權貴也不能隨意出入。
但作為清一長老弟子的他不一樣。
海無涯只是微微蹙眉，並沒有理他。
而道真則是隨意翻了翻地面上的一堆書籍，略有失望：
“都是一些普通的雜書，這三十年，你就這麼荒廢歲月麼？”
他看著海無涯，心中泛起之前調查得到的海無涯資訊。
海無涯是先帝時期的一名文官，異人戰爭後因與王宋河等大臣進諫，被貶入獄。
後來永和帝繼位，便赦免了這位大臣，誰知海無涯官復原職之後，卻以為永和帝賢明能斷，於是多次入宮進言，還牽扯到了異人之事。
永和帝雖然沒當場殺了他，但也下令將他再次關押入天牢。
兩代皇帝，二入天牢，如是已有足足三十載歲月。
有道是君威難測，海無涯關押在天牢之中，並無明確的處刑時間，可以說是隨時都有可能因此而死。
刑不可知，則威不可測。
明確時間的死刑，與不通知你處刑時間，但隨時都有可能因皇帝一紙詔書而死，是截然不同的兩個概念。
換做是常人，多半會惴惴不安，終日生活在惶恐之中。
海無涯起初的時候也一樣。
只是後來，他卻做了一件讓天牢獄卒們都看不懂的事。
他命家人送來雜書，每日在獄中就是看書，廢寢忘食地看書。
起初獄卒們不疑有他，只以為是此人故意如此行事，譁眾取寵，博得名聲，以期這事能夠聽聞到永和帝的耳中，將他赦免。
“海無涯，你說這世上，哪有人能做戲做了三十年的？而且還是在天牢？”
道真似乎不在意海無涯的忽視，只自顧自說道：
“凡人壽數有限，不比朝生暮死的蜉蝣強太多。正因弱小，正因短暫，才愈顯堅韌。”
海無涯年紀已經快八十了，不比武聖人年輕多少。
一生坎坷，早年為儒生，壯年當武僧，後來費盡心思短暫當上了朝廷二品大員，沒過幾年，又進天牢呆了足足半輩子。
而他道真，喜歡觀察的便是這種格外堅韌的凡人。
喬鍾在他看來自然也是其中之一，只是他進天牢時間尚短，他目前對這海無涯更感興趣。
“你吵到我了。”海無涯放下書本，淡淡看了道真一眼。
“老喬，你能把他趕出去嗎？”他招呼隔壁的喬木。
平時他沉默寡言，很少與喬木搭話，這會兒卻是突然惦記起隔壁牢房的喬木來了。
“我哪有這本事，現在就是個經脈盡斷的廢人，反正就逆來順受唄。”喬木一攤手，表示無能為力。
海無涯點點頭，他面上倒也卻沒什麼生氣的表情，只是放下書本，在草蓆上盤腿而坐，閉目養神。
喬木想了想，隨口發出技能嘲諷：
“那邊的道人，敢不敢過來，跟爺爺我比劃比劃？我賭你不敢進我的牢房。”
這不要命的話一下把旁邊靜默不敢作聲的方圓鎮住了，倒是那年輕道人道真，聽了不怒反喜，面上顯出幾分異色。
“你喬鍾倒也是名副其實，膽大心細...不過這尋釁的話，也太明顯了，擔憂我對他海無涯不利麼？”
“呵，放心吧，凡人如天地之蜉蝣，如此脆弱而堅韌的生靈，我怎捨得親手摧殘？”
道真說話的工夫，身旁的老人海無涯閉眼打坐的身形卻是忽然輕輕一振，氣息微有變化。
喬木則是一怔，眼睛緊緊盯著海無涯的這具老邁軀體....這個氣血下滑的老人，就在他面前，剛剛從八品重入七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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