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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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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都尉看著人群中的那位給他擠眉弄眼暗示的朝臣,心中一片空白。

  這位大炎的朝臣,真的是他想象中的那個意思?

  在暗示他,不能詆譭仙門?哪怕在聽聞了孤城殘軍的慘事之後?

  誰知,他連講都不能講了?

  他下意識望了眼周圍,心頭有點亂。

  海無涯似乎看出了海都尉的猶豫與動搖,在此時出聲:

  “思遠,繼續說下去,想說就說,不必顧忌。”

  海無涯眼睛一瞪,剛才那名出聲暗示的朝臣頓時目光移開,不再說話。

  海無涯雖然剛出天牢沒幾個月,但作為一部尚書,在朝堂上還是有分量的人物。

  更不用說海無涯自己也是武夫,哪怕品級不算很高,自己也衰老了,也依然氣勢迫人。

  海都尉與自己父親對視一眼,雖然心頭有些疑惑,但還是繼續往下說:

  “打造‘百里大漠’的,正是大道宗無疑!”

  “讓中州沃土化為百里荒漠的是他們,封鎖訊息,用大陣隔絕內外,讓外界九州以為我等十萬軍士早在四十年前便全軍覆沒的也是他們。”

  “最艱辛困苦的環境,可以催生出品質上佳的兵魂...我等哪怕浴血戰死,死後或許也不得安生,從生到死都將為其所用...”

  海都尉開始講述孤城這四十年間的血淚史。

  從將軍李長歌臨終突破,斬殺異人卻也身死魂滅,再到後來殘軍漸漸凋零,只剩數百白頭老兵。

  四十年間奮戰的並不只是昔日的徵西軍,也有此城的適齡青壯。

  只是後來這些城中的青壯年也不斷死去,到四十年後的現在,還能上戰場的兵一共只剩下三百餘人,而孤城之中也只剩下婦孺與殘老,幾乎湊不出多少戶完整的家庭。

  海都尉說話期間,有不少朝臣欲言又止,想要打斷,但基本都被海無涯有意無意用眼神壓了下來。

  海都尉說的口乾舌燥卻眼含熱淚,四十年往事如煙而逝,從當年說到了現在,也就是城頭只剩下三百老卒的最後一年。

  “三百老卒是支撐不起異人幾輪攻勢的,所以此城覆滅已在今年,區別只是早晚...我們本來是這樣想的,直到有一個姓喬的喬家老人,喬雙森走入了孤城....”

  “也就是喬老,喬水的家族後輩。”說到這,海都尉還側頭指了指旁邊站著的喬木。

  喬家人?喬雙森?

  這個名字頓時讓永和帝心中一凜。

  他一開始並未太在意這個入殿不拜的老人,只以為他與海都尉一樣,是孤城老卒們的代表。

  姓喬也很平常,這本來就是一個常見的姓氏。

  但聽到這,他卻隱隱想起了以前那個讓他頗有點頭疼的喬家,以及那位被他下令斬首的“喬鍾”來。

  海都尉繼續道:“喬雙森與我做了一個約定,他假裝是一個來自大炎的兵,他自稱是大炎的伐仙軍,大炎的援軍先鋒。”

  “他謊稱外頭的大炎還記掛著我等孤城軍民,特地組建了一支伐仙軍,以圖將我等從大漠之中解救出來。”

  在海思遠的描繪之中,一幅畫面開始呈現。

  一座飽經風沙、每一寸土地都浸透著血與淚的孤城中,走來了一個來自大炎的兵。

  他說大炎沒有忘記這座城,沒有忘記毀於異人之手的孤城,沒有忘記昔日奮不顧身踏上征途的十萬將士...

  城中的殘疾白頭老卒忍淚失聲問來者,幾時真有援軍來?

  一個來自大炎的兵,帶來了一個虛假的希望。

  但偏偏是這虛假的希望,卻讓孤城一掃往日沉痾,讓本已走到末路的孤城煥發生機。

  而後...

  “他死了。”海都尉緩緩道:

  “喬雙森死於下一輪的異人豆兵攻城,他身先士卒,搶在我等老卒之前,奮戰至死。”

  這突兀的轉折讓群臣都是一怔,有些沒反應過來。

  “但下一個喬家人又接踵而至。”海都尉繼續道:

  “喬雙森戰死,其父喬叒森提著異人的屍體如提死狗,告訴我等,他,便是大炎之援軍!”

  “異人的攻勢如潮水,這一波潮水來了又去了,明日又有潮水來,往復不息。”

  “喬雙森死了,又有喬叒森。”

  “喬叒森死了,喬叕森又來了,喬家人祖祖輩輩一位位族老穿過大陣,代代如一人,代代爭先赴死,對我等說援軍將至,再支撐些許時日,結果自己卻先我們一步赴死!”

  “他們說喬家家訓,心之所向,道之所往。心裡覺得對的事就要去做,哪管什麼敵強我弱,哪管什麼利益對錯..”

  “他們是假的伐仙軍,卻是真正的勇士,讓我等以為外界之大炎,尚有人如我等殘軍老卒一般,對異人尚存抵抗之心,四十年不敢忘!”

  這話語迴盪在金鑾殿之中,滿朝文武盡皆失色。

  喬家人在中州其實也已經小有名氣,尤其是數月之前,永和帝還親手下令將其中一個名叫喬鐘的打入天牢,後來更在菜市口處刑。

  而這海都尉口中所說的喬家人風範,也確實與他們之前聽聞的這個武道家族有些相似。

  “都是些喬家的大好兒郎。”喬木也點點頭附和:

  “但喬家兒郎只是接過孤城軍民手中的薪火而已,他們才是真英雄。”

  不是喬木謙虛,主要是他現在不想出風頭。

  因為他已經是喬水了,上善若水,水利萬物而不爭。

  主動要求與海都尉一起上朝,其實多少有保護他性命,免得死於異人追殺、奸人迫害的意思。

  今天他不是主角,海都尉等一干未出現的老卒才是。

  事情如果順利嘛,他當一回綠葉也無妨。

  反正他如果將事情鬧大了,回頭要是又死了,又得再隔離個三五年,這可不是人待的日子。

  永和帝則怔怔坐在龍椅上,心中五味雜陳。

  他是皇帝,雖然行事要顧全大局,不能意氣用事,但也知道孰是孰非。

  喬家人在大炎朝廷不知孤城殘軍尚在堅守之時,假託“大炎伐仙軍”之名,一掃孤城沉痾,這著實讓他心中震動。

  因為這本應該是他這個皇帝要做的事。

  城中殘老問“幾時真有六軍來?”

  應該回答的人是他這個大炎皇帝,而不是假裝大炎老兵的喬家人啊...

  當初在河陽府城眼見喬匹夫赴死的時候,他也曾深深感慨,希望有朝一日這樣剛烈的喬家能夠為他所用。

  只是後來出了個行刺他永和帝的喬鍾...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而在此時,文臣隊伍之中的其中一名朝臣,卻是把握到了海都尉話語中的重點。

  “喬家人殺了大道宗的異人?”

  說話的是本朝宰相,姓李,生得面白而體胖,圓臉又頗有威儀。

  李相蹙眉,話語之中頗有些質疑:

  “武夫怎可殺異人?怎麼殺得了異人?你在編故事吧?”

  “海思遠,你們說往事歸往事,別摻一己情緒。”

  “喬家的武夫或許對你們有恩,但這種事,屬實是有點荒唐了。”

  諸多文臣聞言若有所思。

  李相是一國宰相,位極人臣,他的話不管對錯如何,他們都得有所表態。

  “確實是有點荒唐。”

  “仙道並不是普通人能走得道,哪怕是最普通的靈根,也是千里挑一的。所以異人便是人族之精英,異人之中的資質出眾者,更是精英之中的精英,人中龍鳳。”

  “凡人的武夫縱使是其中出色者,能稱得上千裡挑一,萬里挑一,精英中的精英麼,能跟異人比麼?”

  “凡人武夫止步一品,別說對抗異人,凡人的大軍都能將他耗死,怎麼殺異人?”

  諸多文臣出言附和。

  “你這說法太假了,著實荒誕不經。”

  他們表面上在說武道仙道的差距,說仙凡差別,實際上可不是想要表達這個。

  當初武聖人在南州殺入仙門的道觀,也成功拼死了一個青陽仙人..這事情他們自然是有所耳聞的。

  武夫能不能以凡弒仙是一回事。

  但弒仙之後,能不能在這朝堂之上光明正大地說出來,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李相眯著眼睛聽著諸多文臣的表態,眯了眯狹長的眼睛,緩緩道:

  “異人戰爭,已經是四十年前陳芝麻爛穀子的往事了。”

  “九大仙門護佑我朝風調雨順,往來已有四十年之久。”

  “時過境遷,今時已與往日不同。”

  “我朝如今與九大仙門交好,各地也有仙門弟子作為執事,處理魔門引發的人災...”

  “海思遠,你們堅守四十年確實殊為不易,本官也非常佩服。”李相語鋒一轉,正色道:

  “但這事情已經過去了,你還提這些作甚?還要虛構一個武夫弒殺仙人的故事?”

  “四十年前死的人已經夠多了,莫非你還嫌死的人不夠多,希望九州再起刀兵不成?”

  海都尉眼睛瞪大,張了張嘴,一時無話可說。

  費盡千辛萬苦、十萬人的犧牲,傾盡四十年孤城血淚,讓他在四十年後的現在走出了大漠,抵達了一度夢寐以求的金鑾殿,讓他得以在皇帝面前述說往事,講一講這四十年間被大炎遺忘的軍民故事。

  他本想道盡衷腸,說一說昔日戰死的袍澤往事,說一說作為外界武夫的喬家人赴死之事...他不想與他並肩作戰的人死後無名,所以來到這座金鑾殿。

  在安息鎮聽聞再多大炎朝中流言,終是心懷僥倖。

  今朝上了金鑾殿,在皇帝與群臣面前說起往事,卻被扣上這麼一頂帽子,他一時心灰意冷,無話可談。

  難怪世人都說異人戰爭之後,朝中文人失了風骨,武人失了脊樑..

  海都尉面如死灰,他心中彷彿有什麼無形的東西一下子崩塌了。

  大廈早已傾覆。

  人心已沒了鬥志,士卒再死戰又有什麼用呢?

  永和帝也沉默,他欲言又止,處於猶豫之中。

  他也知道如今之九州,忠義之軍士有多珍貴,而在孤立無援之下堅守四十年的殘軍....這已經是足以青史留名的偉業了。

  他也知道不能讓眼前的老卒寒心....但是....

  若這老卒只提守城,只提護佑城中百姓子民,那他們自然君臣和諧。

  提異人也不是不行...但指著鼻子提那盤踞在中州的大道宗...

  “不能意氣用事...得三思而後行。”永和帝未說話,只是沉默。

  於是整個金鑾殿陷入了短暫的安靜之中。

  海無涯也皺眉,他有心想要說些什麼,卻被身邊的李相拉扯住衣袖:

  “海老莫要意氣用事。”李相告誡道:

  “若為天下計,當知低調行事,不能拂了仙門的面子。”

  海無涯微微一怔,眉頭一皺,察覺到李相似乎意有所指。

  海都尉立在金鑾殿前,看著滿朝文武,眼神微微茫然,六十歲依然奮戰在孤城前線的他,此時身形卻有些佝僂,失了往日意氣,有的只是老態與疲憊。

  喬木一直站在海都尉的身側後方,一直默默無聲當一個綠葉。

  但現在看著海都尉的蒼蒼老態,他有點憋不住了。

  人生在世,終究是不能隨意妄為,行事需要考慮眾多,考慮大局...

  所以喬木雖然看出海都尉這一趟入皇宮面聖,其實心裡面是憋了一股義憤,他真正想要問的是“皇帝猶念孤城軍民否?”想要問問“大炎援軍何在?”

  可話到嘴邊呢,質問都沒了,只剩下傾訴孤城的血淚史。

  他只是想討一個公道,讓朝廷與世人知道孤城軍民這四十年的堅守,只是不想讓昔日袍澤死後無名。

  生前籍籍無名,被九州所忘,那麼至少討一個身後名,不過分吧?

  所以這是他的妥協。

  不質問,只為同袍討一個公道,討一個身後名。

  但他的妥協其實沒有多大用。

  在海都尉只談堅守與犧牲時,滿朝文武並不吝嗇誇讚溢美之詞,表示這樣的偉業當載入青史。

  反正誇一誇也不要錢。

  可當話題轉到仙門大道宗上邊....他們就誇不下去了。

  與海無涯同一代的文武大臣早已是過去式,而今永和帝時期廟堂上的文武百官已經沒幾個硬骨頭了。

  “你們都有顧忌啊...都要考慮大局...”

  喬木自言自語,向前走了兩步。

  從海都尉的身後,走到了他的身前,微微挺直了脊背。

  雖然蒼老,但也筆挺如槍。

  海都尉、海無涯他們或多或少都有所顧忌。

  那麼今天,還是由他來當一回海家父子的嘴替吧。

  “強盜已經搶過你們家一回了,還擱這說大局觀,腆著臉說大爺以後有空常來玩呢?理由是如果激怒了強盜,他還能再來搶一次?”

  群臣微微錯愕,目光轉而落在這個久不開口、一直沉默的老人身上。

  “強盜是跟你講道理的嗎?你態度好,給他跪下,好聲好氣伺候著,他就不搶你?”

  跪下只是更方便強盜搶劫而已,能讓強盜忌憚的,向來只有能與之對抗的刀。

  “粗鄙武夫....”有朝臣呵斥:

  “國家大事,是你說的這種兒戲嗎?”

  喬木不說話,只是伸手探入之前武庫老人交給他的儲物囊,從中掏出一樣事物,扔在金鑾殿前的地板上。

  那是一具被撕成兩半的紙人,雖然只是紙張,但也仍有淡淡氣息留存,不似凡物。

  武庫老人似乎是孤城殘老之中唯一一個轉修仙道的人,他將仙道修士遺留下來的動作都一一珍藏,哪怕是道兵的屍骸。

  “你們不是不信以武伐仙麼?”喬木喝道:

  “那我便將這些年折在孤城老卒們手上的異人道兵掏出來給你們看看。”

  他每說一句,都在不斷往儲物囊之中掏出新東西來。

  有破碎的紙人兵,有體表出現破洞的豆兵,有高達三米的豆將.....

  到了最後,一具屍體,竟也從儲物袋之中被扔了出來。

  這竟是當初大道宗弟子道順的屍體,身上披著大道宗的道袍。

  “這.....”群臣正要呵斥這個喬家老人胡作非為,怎麼將一具屍體帶進了金鑾殿,實在是殿前失儀,仔細一看卻都震驚了,這居然是一具大道宗弟子的屍骸?

  喬木卻不理會群臣的驚詫,他只指著腳下的道順屍體,直言道:

  “喬家人上戰場赴死,自稱大炎伐仙軍,只是接過孤軍殘軍手中四十年不滅的薪火而已。”

  “昔日喬雙森入城,半城殘老落淚問幾時真有援軍來...可這本是該由真正的大炎援軍來回答的,而不是我喬家兒郎。今日我便代城中殘老問一句...”

  喬木抬頭直視龍椅上的永和帝,朗聲道:

  “孤城殘軍堅守四十年不跪不降,那如今大炎的廟堂之上,還有幾人心存抗爭之心?”

  “如今之大炎,可有人敢接過孤城白頭兵手中之薪火?”

  “士卒死戰這四十年....大炎又何在?廟堂袞袞諸公是否有愧?”

  喬木是功力精深的武夫,外形看似老邁,聲音卻中氣十足。

  他聲如浪潮,一波提問接連一波,迴盪在這朝堂之上,蓋過了所有的議論聲呵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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