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息關下，英魂祭禮之後，海無涯注視著眼前的三百老卒。
他已經宣讀完了永和帝的旨意，對這三百老卒都有所封賞，同時也按照永和帝的心思，對孤城中的其餘婦孺殘老，有了安置的地方。
永和帝吩咐的事情已經辦完了，那麼接下來，便是他個人想要做的事。
“這三百老卒，不普通啊，都是強者。”海無涯目光從自家長子海思遠身上移開，落在夜幕之下一樣蒼老的三百老卒，有所感慨。
三百老卒，是百里大漠之中走出的百戰精銳。
異人戰爭是九州大地上四十年前最酷烈的戰場，而他們則是最酷烈的戰場上辛苦支撐四十年的百戰殘餘，是十萬大軍中篩選到最後的強者。
海無涯口中的強者，不是指武道修為實力之強，而是心志之強。
心性差一點的兵卒，是不可能在異人的重壓之下支撐四十年的。
哪怕四十年前他們曾是普通的兵卒，經歷四十年血淚之後，他們也已經不普通了。
“他們的武道修為不算太高，只有我兒海思遠入了煉神三品...這並非他們資質有限，實在是孤城之中資源匱乏，武道修為難以精進。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百里大漠是仙門的養魂地，也可以看做是兵卒們磨鍊心性的煉神之地，所以這三百老卒...”海無涯目光悠遠：
“都是煉神種子啊。”
“不，普通的上三品煉神武夫恐怕在心志堅定程度上，也根本無法與這三百老卒相提並論。”
海無涯自身武道修為不高，但是天牢讀書三十年，又身居高位，眼光眼界其實遠非尋常武夫可比。
看著眼前這三百名頭髮花白的老卒，海無涯很想說一句....未來可期。
但是他們太老了。
對，太老了。
在百里大漠那種鬼地方守城四十年，高明的武夫只怕也會心力耗竭，未老先衰。
更何況是這些老卒。
他們之中的大部分都已經氣血下滑，只有意志堅定如鐵。
如果放在四十年的舊日武林，他們的意志再堅定也無用，因為他們太蒼老了。
哪怕走出了大漠，又有多少年好活呢？
但現在不同。
異人戰爭四十年，民間武林因武聖人而一片死寂，實際上九州武道的最前沿，一直都在武極會。
天下武道風雲變幻，的確與四十年前已有新舊之別。
連昔日的武當派、少林寺這些名門大派都已經被淘汰了，淪為武極會新武道的腳下基石。
“喬家人已經傳了他們《須彌山王經》，只是還需要時間修行。”
“以他們的心性，若是心存抗爭之心，還願意練功，《須彌山王經》對於他們而言沒有難度，沒有門檻，老當益壯也不是空話。”
“而關鍵在於....目睹如今之九州的頹靡局勢之後，這些老卒們是否還有作戰的意志，還是的確如永和帝所想，準備解甲歸田了。”海無涯心道。
老卒們解甲歸田，其實也很正常。
畢竟他們的意志再堅定，也終究不是鐵打的漢子。
是人就會疲憊，是人就會猶豫，所以在經歷四十年血戰之後、身體老邁不堪的現在，他們想要休息是再正常不過的想法。
海無涯覺得這些老卒們都是可造之才。
如果從大局觀考慮，他覺得這些老卒們奮盡餘力，在武道上繼續精進，有望誕生新時代武道的扛旗人。
但海無涯也是一個年邁的老人了，他於心不忍，所以不會用大義的名分，強逼這些老卒們繼續為九州生靈而戰。
“若他們尚有與異人的抗爭之心，不願就此老去，不願意解甲歸田...”海無涯看向身邊的長子海思遠：
“就帶他們來帝都找我吧，當今的武道，的確與四十年前的武道，不一樣了。”
劍謫仙實力登峰造極，但他不是一個好老師，所以他的強大隻是一個人的強大。
而海無涯實力不強，青壯年時期也未入煉神三品，但這並不影響他創立《須彌山王經》。
以人道為理念的海無涯，畢生追求便是推演新武道，人人習武強身，併為此苦苦鑽研三十年。
他的武道實力不強，但當老師、開拓武道的水平，卻遠遠在劍謫仙之上。
“若是武聖人尚活著，不知他又會如何看待這些昔日的袍澤呢？”說起新武道，海無涯不由想起了武聖人這位昔日同僚。
海無涯是走了彎路的，他這一生並沒有全心全意練武。
他一心仕途，練武只被他當做做官的途徑，所以在當上大官之後便不再刻苦練武，直到異人戰爭的爆發。
但武聖人，又是另外一回事。
早晨，朝陽升起，照亮這片荒山。
林間霧氣瀰漫，偶有狼嚎聲響起。
武極會的主人武乾坤邁步行於林間，肩上扛著一個頭發灰白的老者。
他肩上的老者目露倉皇之色，他也是武林的一代名宿，巔峰時已入煉神一品，但此時的他身體四肢不正常地扭曲，顯然已經被粗暴地打斷，身上還染著血。
“武乾坤，你我都並非普通武夫，你想從老夫這裡要什麼，我們都可以談啊，何必做得這麼絕？”老者訕笑道。
“談？”武乾坤面色平靜，只淡淡道：
“只有小孩子，才會彎下腰跟螞蟻談話，玩過家家的把戲。”
“.....”老者一時噎住，臉上怒意上湧，但也無可奈何。
哪怕他曾經是一品，但在武乾坤的面前卻毫無高手的尊嚴，被他扛著如扛一個麻袋。
“如今的這片天地裡，弱者是沒有生存空間的。”武乾坤平靜道：
“別怪我，要怪也只能怪你弱。你不只是氣血下滑，連心境也變弱了。從一品滑落下來，你已經失了武夫的爭鬥之心，沒有與異人抗爭的覺悟，繼續活著也無益處。”
這話讓老者勃然變色，隱約意識到了什麼，連忙道：
“我覺得我還可以努力爭取一下，畢竟我底子還在，再入一品也不是沒有可能吧？”
“晚了。”武乾坤漫不經心回道。
他停下腳步。
此時的他，停步在這這荒山之中的一座山洞之前。
山洞很幽暗，一點陽光也未能投進來，如同最深沉的夜幕。
以洞口為界，前進一步是深沉夜幕，退後一步是朝陽屢次，陰陽昏曉界限分明。
若是仔細觀察，便能注意到整個山洞的岩石、土壤彷彿都在輕微地顫動，宛如活物一般。
武乾坤並沒有走入山洞，只是站在洞口，將肩上的老者奮力一扔，扔入山洞深處。
“你這是要做什麼-----”老者下意識叫嚷，但話到一半已經沒了聲音，渾身都淹沒在了山洞裡的黑暗之中。
四周寂靜無聲。
甚至連老者身體落地的響聲都沒有。
山洞地面的輕微顫動也停歇了，萬籟俱寂，歸於無聲。
良久，山洞之內的深沉夜幕之中，忽然亮起兩輪血色的小太陽。
“何事？”山洞之內響起一個低沉的男人聲音，迴音傳開很遠。
“義父，大道宗的‘百里大漠’被迫，昔日異人戰爭的十萬大軍的殘餘，三百老卒走出了大漠，出現在瞭如今的九州...”武乾坤恭敬低頭，講起了最近風靡九州的這件大事。
只是講著講著，他心頭也有潮水一般的驚懼瀰漫。
武乾坤在武極會七十二賢中排名第三，被稱作“小武聖”，是公認最接近武聖人的人物。
在武聖人假死之後，更是擔當大任，一手執掌武極會。
七十二賢之中並沒有武道修為能與武聖人比肩的強者，哪怕是小武聖武乾坤也一樣。
以往他與武聖人朝夕相處，只覺武聖人氣息如高山，難以攀登，只能遙望。
只是如今再見武聖人，他卻只覺武聖人如深淵般浩瀚不見底，已經抵達了一種他無法揣摩的程度。
“恭喜義父武道修為百尺竿頭更進一步。”武乾坤恭敬道。
武聖人卻沒說話，他沉浸在武乾坤剛才講述的大漠孤城一事之中。
“四十年間我孤身離開大漠，無力挽救軍中袍澤，如今反倒是那喬家人與劍謫仙，完成了我的未竟之事...”
武聖人聲音迴盪在這山中，傳開老遠。
“只是救出來了，又能怎麼樣呢？外面的世界可不太平。”
“人在大漠，尚能堅守四十年。可如今出了大漠，仙門失了顏面，等待著他們的必將是一場清算，大道宗絕對不可能善罷甘休。”
武乾坤想了想，試探著問道：“義父可要出關，與那三百白頭兵見上一面？”
“這種蠢話你都問得出口？”武聖人只是嗤笑：
“我有何顏面再見昔日袍澤....況且如今，時機未到。”
武聖人當初假死，固然是形勢所迫，但也是他自身的選擇。
當時的他自覺還沒有到與仙門決戰的時候，並沒有把握莽上仙門道觀。
《武聖靈犀訣》是他安身立命的一門秘法，而這門秘法也處於瓶頸期，當時尚需時間繼續推演...
“以武聖靈犀訣為根，古法武道的眾多功法為薪柴，由此誕生的《饕餮吞天功》已經推演到九成了，只差臨門一腳...”
“當初的假死，現在看來其實也沒做錯。”武聖人自語。
他尚在時武林一片死寂。
他死之後，武林之中出現了武道盟，出現了《須彌山王經》，出現了以身化劍的劍謫仙，當然還有前赴後繼的喬家人。
不管這變數是好是壞，都是武聖人樂於看到的。
在他看來，任何變化都比一潭死水更強。
“那武道盟有些古怪。”武乾坤皺眉道：
“起初這個勢力只在中州帝都存在，入武道盟的門檻極高，得是煉神三品才能入，號稱是有以武入道的契機...”
“其中的佼佼者，便是‘秦王’。”
起初的武乾坤並沒有打草驚蛇，而是默默旁觀這個初生的武道組織。
武聖人死後，武極會潛藏在暗處低調蟄伏，不爭鋒。
這是武聖人的吩咐。
況且武乾坤也不太清楚，這武道盟是否是暴風雨之後新生的武道幼苗。
“武道盟發展極快，快得簡直不符合常理。”武乾坤皺眉道：
“數月之前還是一個侷限在中州帝都一城的組織，數月之後的現在，已經有了一個列土封疆的‘秦王’，據說其觸手已經伸向了九州的其他地域，甚至在武道盟的內部，尚有其他八名武王的存在。”
秦王與其他八王，合稱九王，各據一州，在武道盟內部自稱武王。
只是其他八王目前還都隱於暗處，沒有登上臺面，如秦王一般封王。
“你覺得所謂的以武入道有蹊蹺？呵，若是真有九名武王，開拓出新的超品武道，能讓九州武夫多一條以武入道的道路，那自然也是武道之幸。”
天下武夫共分九品，這其實是大炎朝廷的劃分。
一品武夫，其實是大炎朝廷所能掌控的極限。
哪怕煉神一品，終究還是會被大炎朝廷的人海大軍淹沒，活活耗死。
而所謂的超品，便代表著大炎朝廷掌控不住的強者，他們遠比煉神一品更強，同時不懼圍攻，面對朝廷大軍，只要自己不頭鐵死磕，朝廷的大軍也無法留住他們。
雖然如此，超品武夫如果想要強攻皇宮，或者強攻軍營，也是死路一條。
換言之，不懼朝廷大軍圍攻、且遠強於煉神一品的武夫，便脫離了朝廷掌控能力，被稱作所謂的“超品”。
四十年前，這樣的超品武夫，一共僅有十人。
武聖人樂於見到九州大地上誕生其他的超品武夫，哪怕是武道盟這種有些古怪的組織，只要他們真的探索出了一條“以武入道”的全新超品之路，那便是好事。
“新的超品武道？”武乾坤暗暗搖頭：
“全新的武道，可沒有那麼容易開闢出來，這可比超品更難。”
一品已經是武道的盡頭，上一代的十個超品武夫，並不代表著十條超品武道。
如果說武道是一條山林間的大路，路的盡頭便是一品，一品再往前是叢生的野草與荊棘。
超品武夫，便是踏入了野草叢中，在無路可走之處自行探索的人。
而開闢出一條超品武道，意味著這名武夫不只要踏入山林深處，更要手握柴刀披荊斬棘，開闢出一條後人也可走的分叉小路。
劍謫仙便是一個在武道無路可走之時，獨自邁入山林深處的孤獨客。
而武聖人，則探索出一條遍佈著鮮血與荊棘的嶄新武道。
“若他們是假的，那便滅掉吧。”武聖人漫不經心道。
他對武道盟並沒有太上心，他更在意的，是自己的武道進境。
《饕餮吞天功》進度已經達到九成，只差臨門一腳。
“神功大成之日，便是武聖人之名重出江湖之日。”武聖人留下這麼一句話，再沒了聲息。
山洞再度輕輕顫動，黑暗如潮水一般湧現，夜幕再臨。
已經九成了麼....武乾坤邁步向外行去，心中也有感嘆。
武聖人是個很慎重的人，在他看來他就是天下武道之最，他是最重要的人，不能輕易身臨險地。
所以當他再度以武聖人之名出世時，便是武聖人自覺可以與九大仙門站在同一高度掰手腕的時刻。
“《饕餮吞天功》是什麼功法，讓義父自覺足以以武伐仙，對抗九大仙門？”
武乾坤邁步步入林間，身影消失在薄霧之中。
“仙凡之爭，已經不遠了嗎？”
“異人戰爭的幕後真相事發，仙門顏面盡失，暫時沒有動靜，這不太符合仙門的習慣....新生的武道盟則悄然成為橫跨九州的組織，九王並起。”
“還有喬家人...喬家的族老出現得越來越多了，而他們的源頭傳聞是來自海外的俠客島...”
武乾坤皺眉思索。
武聖人假死蟄伏之後，的確等來了天下一片亂象。
現在他是武極會的掌權者，武聖人退居幕後不管事，那麼他也得為武聖人的再出世做些準備。
仙門大道宗宗門。
清濁長老的洞府之中，來了一位不速之客，這讓他不得不打開了封閉已久的洞府陣法，讓來者進來。
“掌教師兄，你怎麼來了？”清濁長老故作驚訝。
這段時間他一直閉關療傷，然而道基有損並不是容易恢復的傷勢，所以他至今也不能說傷勢盡復。
如今掌教親自到來，清濁長老更是心中忐忑。
但越是忐忑，越要表現得坦然，否則要是被掌教看出來他傷在了凡人手中，那可大事不了。
往小了說淪為笑柄，往大了說長老地位岌岌可危。
掌教面上並無明顯神色波動，只是掃了眼清濁長老手邊的那柄石劍，微微皺了皺眉：
“這便是你在百里大漠一行之中，唯一的戰果？一柄凡人所化的石劍？”
清濁長老臉色微微一僵，但為了顏面，他自然好好解釋了一番。
在他看來，其餘凡人並不重要，綁在一起也及不上劍謫仙一人的分量。
只是清濁長老畢竟受了傷，所以他返回宗門之後，並沒有第一時間尋找門中大能，試圖為劍謫仙再造肉身，而是出於謹慎，第一時間回洞府療傷。
如今的劍謫仙並沒有新的軀體依附，他的靈魂依舊寄宿在石劍之中。
“一個仙道天才？倒確實值得重視，比千個萬個凡人靈魂都要重要得多。”大道宗掌教也認可清濁長老的觀點。
“修行神速的天才分兩種，一種是天資絕世者...這世上就是有一些人學東西更快，沒道理可講。”
“第二種，則是大修士、大妖之類的大能轉世...如今看來劍謫仙這麼容易折在你的手裡，想來是第一種。”
“如今失了肉身，倒是可惜。”掌教也起了惜才之心。
他沒覺得清濁長老哪裡做錯。
他不認可的是...清濁長老將這件事搞砸了，哪怕得手了劍謫仙，卻讓異人戰爭的幕後秘辛暴露，這樣一來大道宗聲譽必然有損，不利於香火攝取。
“此事終究有損宗門清譽，事情是你惹出來的，那麼就由你去處理乾淨尾巴。”掌教淡淡道。
“那是自然，此等小事哪需要掌教師兄上門提醒？”清濁長老眼睛都不眨，答應得非常乾脆。
越是受傷，就越不能猶豫，不能暴露自己的虛弱。
掌教很快化虹離去，只剩清濁長老看著手中的石劍，若有所思。
如果有的選，他也想閉關繼續療傷。
但是掌教都親自上門時，他還繼續端著，躲在洞府裡不外出處理事情，那才真的是心裡有鬼了。
“怎麼就被一兩個凡人，逼迫到了如今這步田地？”清濁長老皺眉。
總之....
先催促一下秦王這個仙門白手套吧。
中州安息鎮。
海無涯的祭禮舉辦之後，遊人與過往旅客雖然稀少了一些，但也陸陸續續一直都有。
百里大漠中的孤城遺址太偏，而且是片不毛之地，普通人難以入關拜祭，所以大多數普通武夫，都是止步在安息關下的碑林。
有一些親人早已不在世的老卒無處可歸，因而暫時留在安息鎮，只每日看守碑林，給自己的袍澤守墓。
海思遠也是其中一個。
他已經是朝廷敕封的三品將軍，哪怕只是散官，地位與俸祿也是實打實的。
然而他卻並沒去帝都，只是每日與留在安息鎮的數十老卒作陪。
一來是惦記著他父親海無涯的話，想看看這些與他並肩作戰的老兄弟們，還有多少人仍存戰意；二來是在朝堂上見過永和帝與滿朝文武之後，哪怕意志堅定如他，也有些心灰意冷了。
這一日，碑林剛下過小雨，土壤被雨水沾溼，稍顯泥濘。
這樣的天氣，整座碑林都沒有多少人拜祭，只有海思遠等數十老卒在。
海思遠與這些老卒們如往常一般巡視碑林，閒聊幾句的時候，有意無意地走到了喬家人的墳前。
喬雙森、喬叒森、喬叕森等人的墳墓都在一處，他們在中州如今也算小有名氣，是碑林之中拜祭者較多的墳墓之一。
“方才才下過蒙蒙小雨，怎麼又有人來拜祭了？”一名老卒忽然道：
“還是個年輕的姑娘...嘿，這年輕姑娘，不是應該去那劍謫仙陸燕北的墳前拜祭麼？”
“嗯？怎麼還是個瞎了眼的盲人？”
劍謫仙是一代武道魁首，自然名氣極大，他的墳前幾乎成了每個拜祭者的固定打卡地。
海思遠抬眼看去，只見喬家人的墳前立著一個青絲如瀑的姑娘，雙眼緊閉，沉默不言。
海思遠眼尖，一眼望見那盲眼姑娘的手中，還捧著一本線裝書，似乎是在拜祭？
“這倒是怪了，拜祭亡者，都是拿瓜果、紙錢之類，哪有拿書本還拜祭的？”
海思遠心中一奇，定睛一看，看清了那盲女手中書籍封面的字跡之後，更是驚奇不已。
那封面上居然寫著《長生拳經》。
“居然還是拿武功秘籍來拜祭的？真是奇了...慢著，長生拳經？南州河陽喬家的長生拳麼？”
海思遠等一干老卒是生活在四十年前的老古董。
而河陽喬家在百年之前便已經成名，所以海思遠早在四十年前便已經聽說過。
仔細一想，喬雙森等人入城時，確實也展露出習練的長生拳疊浪勁，海思遠當時雖然看出來了，但也沒太當回事。
因為比起喬雙森的長生拳造詣，反而是喬家人的天魔解體造詣更讓他印象深刻....
現在回過神來之後，他才後知後覺發現一件事。
“難道喬雙森這一家子喬家人，其實是當年那個練長生拳的河陽喬家嗎？我怎麼沒聽說過河陽喬家的家傳武功還有天魔解體？”
海思遠思索到這，連忙上前幾步，招手問道：
“小姑娘，你是河陽喬家的人麼？怎麼還有拿著拳經上門拜祭喬家先人的？”
“是啊。”盲女輕聲點頭應是，然後悄然眼睛睜開一絲，望了一下這幾個老卒們。
在她的眼中，這是幾個神色堅毅的中年兵卒，身材幹瘦卻精悍，眼神平和卻堅韌。
聯想到這片碑林，以及近來大漠孤城的事情，她心中大約猜到了這些人的身份。
想來應該是異人戰爭中倖存至今的三百老卒之一吧？
“還真是...你倒是來得晚了，前幾日你們的家族長輩，喬水還親自來過一趟哩。”海思遠說道。
他沒多想，將喬家人與河陽喬家混為了一談。
只是這話落在喬殘雪耳中，卻是讓她心中一震。
修仙道以來的這段時間，她自然也一直在關注喬家人的動靜。
只是無奈喬家人死得太快了，她自身也要修仙，從來沒趕上過。
“喬水...”喬殘雪決定撒一個小謊：
“那是我家祖爺爺...前輩可知道我家祖爺爺身在何處呢？我離家已有數年，還不知道祖爺爺如今在哪裡暫住呢？”
“他在帝都買了座宅子，就在城郊一帶...”海思遠倒沒多想，將喬木地址告知。
一來此女外形討喜，不像心懷歹意，他就沒往喬殘雪說了謊的方向去想。
二來....誰還能找喬木的麻煩不成？不怕死嗎？
前後數代喬家人的英勇事蹟，已然在海思遠等人的心中，留下了喬家人深不可測的印象。
如果說劍謫仙是昔日孤城中的最強者，那麼喬雙森等人便是第二強，第三強，第四強...
而且還比脾氣乖戾的劍謫仙可靠多了，說是孤城中最可靠的人也不為過。
“既然是喬老的晚輩....”海思遠微一沉吟：
“眼睛看不見，不方便麼....那麼不如由我們這些老傢伙順路捎你去帝都找喬老？”
海思遠確實是順路。
他準備過幾天，帶身邊這幾個親人已經離世、無處可歸的弟兄們去帝都找自家父親海無涯。
如今多了個眼睛看不見的喬家後輩，也讓他心中生出幾分愛護之意。
畢竟...在喬家人的面前他當了那麼久的晚輩，還受了喬家人天大的救命之恩，如今保護一下目盲的柔弱後輩，自然是舉手之勞。
“不是我說，喬家雖然武德充沛，但怎麼能讓目盲的弱女子獨自一人外出呢...現在的中州世道我聽說可是挺亂的。”
海思遠絮絮叨叨說著，嘴裡都是長輩常有的叮囑。
他略有點興奮，總算見到一個喬家的年輕人了，而且還是個女人。
他差點都快以為，喬家人生下來就是幾百歲的老怪呢？
喬殘雪卻是有點心不在焉，只是悄然握緊了手中的《長生拳經》。
這部《長生拳經》，自然不是昔日的上半部，而是完整的全本。
武聖人已死，她也算是大仇得報。
至於這後半部《長生拳經》，自然是從武極會餘孽的手中搶奪過來的。
也算是物歸原主，心願已了。
只是喬殘雪已經是河陽喬家最後的遺孤，她也早就放棄了武道，所以雖拿到了拳經，也沒人練。
拿到手全本的《長生拳經》之後，她心境略有迷茫，處於心願剛剛了結，一時不知道未來何去何從的狀態。
恰在此時聽聞異人戰爭真相事發，三百老卒走出大漠，其中也有好幾位喬家人因此而死。
於是她來了。
比起手中的秘籍，此時的她更在意的是....
“我該怎麼面對那位名叫喬水的喬木家長輩？”
對於名聲鵲起的喬家，喬殘雪其實也只在南州認識一個喬木而已。
她當初自然沒想過，喬木的背後，居然還有偌大一個嫉惡如仇的武道世家？
.....
PS：好些讀者問封面貓突然不動了的原因，這裡說下。
前都變灰了嗎？常規操作就是加個濾鏡嘛，然後刺蝟貓的操作就比較高階了。
是手動將我的封面替換一張灰色版本的，然後過幾天再換回來...然後就換了張靜態的灰圖，完事了得我自己找原圖換回來。
查詢貓客程式設計師技術力.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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