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帝都城郊。
喬木最近在發展新愛好，比如遛鳥。
“喬老，又擱這遛鳥呢？你這鳥可真別緻。”
“哎喲，您怎麼一身酒味，大清早呢就喝上了？喝酒了怎麼能遛鳥呢？”
路邊一箇中年大爺提著鳥籠，正與迎面走來的喬木搭話。
喬木手上也提著一個鳥籠子，籠子裡是一隻精緻的小小金絲雀，嘰嘰喳喳地叫個不停。
只是他肩膀上還趴著一隻雜色的花貓，花貓似乎對喬木手中的金絲雀很感興趣，一直在不斷扒拉喬木手裡的鳥籠。
只是喬木的動作比花貓還快上一絲，彷彿未卜先知一般，每一次金絲雀即將被花貓爪子勾住的時候，他都會適時轉一轉鳥籠，讓金絲雀逃脫魔掌。
“我樂意啊。”喬木隨口說道：
“要想健康長壽，喝酒遛鳥吃肥肉。”
“這可是我喬家人的長壽秘訣，一個字，心情愉悅。”
雖然前幾天，一時沒管住嘴，跟那陸燕北提了一茬，表示要代他去大道宗宗門奪回劍謫仙的劍軀。
但是事後喬木一想....那只是避免陸燕北去送死，所說出的權宜之策罷了。
喬木不會食言，但他可以晚點再去啊。
一百年，兩百年，五百年後再去也一樣。
聽說清濁長老年齡已經超過一千歲了，即使是仙道修士也只是長壽而非長生，喬木大可以熬死他，再設法出手。
至於現在嘛....日子當然是要過得開心就好。
在知道長生鎖真相，更名喬水之後，喬木逐漸開始過上了不同的生活。
何必去送死呢，長年隔離無疑是一個枯燥無趣的過程。
反正喬木是一個長生者，大可以在現實世界中苟下去，不用送死，也能長長久久，長生於世。
只要在生活中，抽出一點時間推演《須彌山王經》，保持《須彌山王經》的進度，免得老年氣血衰退太多，以後老到走不動路的程度。
所以這些日子...與其說喬木過上了養老生活，倒不如放了暑假。
第一天，喝酒。
第二天，遛鳥。
第三天，逗貓。
第四天，勾欄聽曲。
第五天，喬木啊喬木，你不能再這麼墮落下去了，再不練武，遲早要淪落到氣血衰退，衰老得走不動路的情況。
於是第五天的喬木知恥而後勇，非常刻苦地在院子裡練了足足半個時辰。
然後他領悟到一個世間至理：
時間，就是要用來浪費的。
而且他還不是普通人，作為一個壽命長而無窮的長生者，他何必珍惜時光呢？
如果壽命是錢財，那麼喬木生來就是世間首富，手中的錢財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何必錙銖必較，珍惜時光？
於是喬木繼續了他的暑假生活，開心練武，生活在遛鳥逗貓之中迴圈。
事實上，這才是正常人的生活。
以前的喬家人性如烈火，其中的大多數人都活不過十天半個月，生命如煙火一般燦爛卻轉瞬即逝。
現在喬木想通了。
在反覆去世並坐牢，與苟著慢慢練武之間，他理所應當地選擇了簡單模式。
劍謫仙陸燕南是人世間的過客，如燕子一樣年年來往南北，看遍九州山河，但人世間卻沒有他長久歸宿。
能夠與他作伴的，在他心裡有位置的，其實也就只有一個相互扶持長大的兄長陸燕北而已。
喬木作為一個屢屢變換面貌身份的穿越者，在這世上同樣沒有什麼所謂的歸宿。
在他的心目中，他並不是土生土長的大炎王朝子民，他對大炎王朝毫無歸屬感。
這一點，其實也與劍謫仙相似。
差別在於，劍謫仙尚有一個相互扶持長大的兄長陸燕北，而喬木則是一直孑然一身，無數次死亡之後，獨自蒼老。
看似燦爛輝煌的慷慨赴死之後，是一個少年人在夢中不斷坐牢，不斷衰老，就這麼活到了210歲。
練武永遠是一個枯燥的過程，更不用說夢中隔離幾十年練武。
“真是空虛的人生啊....”
喬木逗弄著手裡的金絲雀，心中劃過這樣的念頭。
好在他是長生者，他的人生漫長而無盡頭，就是自己想要終結只怕都沒轍。
所以哪怕此前的人生過得寡淡，也沒關係。
時間還有大把，以後的人生過得開心一點便是。
喬木不是不練武，而是不急著練武。
人生嘛，最重要的就是開心，其他的事情都是次要的。
練武也一樣。
正百無聊賴逛街，身前卻是突然走出來一個魁梧大漢，身後跟著一個年輕少女，攔住了他的去路。
“可是喬水，喬家前輩當面？”大漢問道。
“是啊，你是...”喬木隨口應道，眼光落在大漢身上。
他仔細望了幾眼，便認出了來人。
來人名叫胡涵，號稱龍爪大俠，昔日曾經與喬木在菜市口有過一面之緣。
胡涵是木劍散人陸燕北的弟子，說起來也算頗有幾分緣分。
至於站在胡涵身後的少女，看模樣依稀與胡涵有些相似，可能是他的女兒。
少女站在胡涵身後，同樣是習武之人常見的勁裝打扮，只是一雙眼睛不時往喬木的身上瞟，眼睛裡不時露出敬仰之色。
“喬老，是這樣的...”胡涵簡單介紹了一下自己，然後談起了事情：
“前些日子蒼蛇縣突發山洪，不少災民受災，雖然有秦王賑災，但當時我就在蒼蛇縣，目睹了一些不合理之處，感覺這山洪應該有些蹊蹺。”
胡涵湊近了喬木，小聲說道：
“我懷疑山洪暴發的背後另有隱情，或許是異人刻意為之....”
“異人？”喬木沒說話，只是靜靜看著胡涵，想聽聽他想說什麼。
胡涵繼續道：
“我心知此事背後若有異人作祟，我也無能為力...喬家人向來嫉惡如仇，希望喬老可以出手，與我一同前往蒼蛇縣，找出幕後可能存在的真兇。”
“你覺得這場山洪，不是天災，而是人災？”喬木聽明白了胡涵的意思。
然後他果然開口：
“老夫...也無能為力。蒼蛇縣不是被劃分到新設的大秦府下轄了麼？既然如此，不如上報秦王吧？”
如果是以前的喬木，一向是哪裡危險往哪裡鑽，哪怕此事背後有異人只是一種猜測，但他這會兒估計已經主動請纓，前往蒼蛇縣了。
走出大漠這麼久，喬木也隨緣打探了一下秦王的事情。
秦王的確很不凡，他自稱是以武入道者，首次揚名便是作為凡俗武夫出手，鎮殺了中州一名草菅人命的魔道修士。
武夫的名聲，向來是打出來的。
而秦王能夠揚名，甚至被朝廷封王，自然不只是因為他踩著以前的一品煉神武夫上位。
被他鐵拳鎮殺的，可是多名魔道修士啊。
據說這些以武入道者擁有極其強悍的肉身，甚至可以硬抗仙道修士的術法，堪稱重新整理了世人對武夫的認知。
以凡俗武夫之身，出手鎮殺修士，化解了數次人災之後，自然在中州迅速出名，甚至一度壓過了大道宗仙門的名望，更藉此封王。
武聖人死後，劍謫仙化劍消失於人間，而秦王就成了這人世間扛起武道大旗的頂尖武夫，甚至有一些江湖武夫認為他已經成了當今武道的希望，是新一代的武道魁首。
只是這拒絕的話一出，胡涵也微微詫異了一下。
他雖然與喬水是初次相遇，但根本沒想過“喬水”會拒絕。
“喬老為何拒絕---”胡涵話說到一半，及時反應過來，抱拳道：
“既然如此，那便告辭了，叨擾喬老了。”
他也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眼前的喬老與死去的諸多喬家人雖然出自同一個家族，但並不是同一個人。
所以眼前的喬水拒絕也無可厚非。
畢竟，此前的許多位喬家人，可都是為了所謂道義而死了啊。
設身處地想想，自家這麼多後輩因為履行道義俠義而死，那麼老一輩多少也會心寒疲憊。
胡涵轉身想走，他身邊的女兒卻沒走。
少女很吃驚喬木出口拒絕，眼中的崇敬之色漸漸斂去，秀眉不自覺皺起：
“原來喬家人也是盛名之下其實難副，怕了異人麼？”
喬木扭頭掃了她一眼，沒說話。
胡涵臉色微變，連忙呵斥：
“婉兒，休得胡言。”
他轉頭露出歉意之色：
“喬老莫要見怪，我管教小女無方，讓喬老見笑了。”
“我哪裡說錯了？”少女睜大眼睛，她剛才有多崇敬，現在就有多失望：
“一聽說異人可能是幕後真兇，就縮了。這樣的喬家人，與普通的江湖武夫有什麼區別？”
“住嘴。”胡涵眉頭緊鎖：
“喬家人有多少義士因此而死，他們救過的人數之不盡，你我有何顏面去苛責？”
喬木目光平靜，倒是並未動怒。
他不管這父女倆是在表演激將法雙簧，還是單純的心直口快，他都不在意。
普通的武夫？
他又不是消防員，不是無所不能的超人。
以前死了那麼多次，坐了幾百年的牢，現在想休息一下，過過自己的暑假生活，不犯法吧？
無數次死亡之後，他現在過過普通武夫的生活，又怎麼樣了？
人生在世，都別裝道德聖人。
“我年紀大了，有些倦了，先回家休息去了。”喬木隨口找了個理由走遠。
練武註定是一個枯燥艱苦的過程，上一次五年隔離的陰影，喬木還沒有完全走出來。
現在他只想繼續遛鳥。
喬木提著鳥籠遠去，而胡涵父女則站在原地吵了起來。
主要是喬家人的人設太圓滿了，簡直都快封聖了。
現在突然出來一個心灰意懶的喬水，著實讓他們有些意外。
“雖是意料之外，但也是情理之中。”胡涵對自己的女兒說道：
“你我二人發現山洪的背後可能存在異人的影子時，不也沒有立刻衝上去送死，而是來這帝都尋喬家人麼？”
“你我都知道惜命，那麼又有何立場，去苛責喬家人呢？”
胡涵心中浮現昔日菜市口那個赴死的喬家人身影。
他以前雖有俠名，但衝動急躁，差點被有心人利用了，在目睹喬家人的身死之後，也算是多了一點心眼。
“其實過過平靜的生活也不錯。”
喬木提著鳥籠，肩上趴著花貓，一步步往城郊宅子裡趕。
“想喝酒就喝酒，想遛鳥就遛鳥，突出一個放縱。”
“人活一輩子，自然是自己開心就好，為什麼要去做一些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呢？”
自從醒悟了自己的人生，其實還存在“簡單模式”這個選項之後，喬木就開始轉變風格，追求苟道了。
反正他是長生者，就是要揮霍時間，浪擲時光。
喬木走著走著，肩膀上的花貓卻忽然警覺地豎起飛機耳，連喬木手裡的鳥籠也不扒拉了。
“嗯？”
喬木腳步放緩，輕輕嘆了口氣。
“樹欲靜而風不止啊....看來只能先把那些找死的傻逼殺掉，才能繼續放暑假了。”
他輕輕推開院門。
院門吱呀一聲，轟然掉在院子裡。
這座他剛剛購買不久的宅院內部，已經是一片狼藉。
桌椅被掀翻踏裂，屏風、裝點門面的字畫被粗暴地撕扯成碎片，滿地都是，一眼望去竟然沒找到一件完整的傢俱。
庭院裡立著一個龐大的身影。
這人身上穿著的明明是管家服，但他的身材卻極其雄壯魁梧，簡直像是一大塊人形的鋼鐵杵在那，一眼望去有極強的違和感。
極其雄壯的肌肉將衣服高高撐起，幾乎裂衣欲出。
“察覺到了我在這，看來也已入煉神上三品麼？”羅漢扯了扯嘴角，有些躍躍欲試。
今天，他就來好好摸一摸喬家人的底。
此人名叫羅漢，與之前的喬木曾經交手過。
他表面上是管家，其實是當時的一品武夫秦世青的護道者。
“凡俗武夫能邁入煉神的，都是心智不凡的強者，但往往會因為過於自信而喪命。”羅漢咧嘴一笑：
“凡人嘛，有時候還是順從自己的直覺逃跑，別端著高手的架子，更容易活下去。”
....
PS：說一下，本書不會出現克蘇魯之類的克系古神，為避免歧義，會將“古神”改成“古之神魔”之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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