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頭上的威脅無法動搖煉神三品的武夫，而作為一個銅身羅漢需要仰望的仙道修士，喬殘雪卻用幾句話便動搖了他的心智。
她顯然知道得更多，再加上仙道修士的身份，道破了羅漢這具銅身與他命不久矣的真相之後，羅漢直接破防了。
而在此時，喬殘雪手中掐個法訣，口中輕輕一喝，卻如冬雷乍現，讓奄奄一息的羅漢心神一震，臉上的表情也變得渾渾噩噩起來。
“喬...喬老若是有話想問此人，可以趁現在多問。”喬殘雪輕聲道：
“我在他心防已失的時候，對他施展了懾魂術，如今他神魂受到震懾，渾渾噩噩，有問必答。”
喬殘雪的插嘴，顯然是起了協助的念頭。
只是喬木沒有馬上去問那羅漢內情，反倒是目光落在喬殘雪的身上，頗有些複雜。
如果算上夢中世界度過的記憶，兩人已有一百多年未見，而喬殘雪還真踏上了仙道，成為了一個仙道修士。
仙道的術法真方便啊...喬木有點羨慕。
他天魔解體爆發之下一擊就可以打爆銅身羅漢，但是若沒有針對性的情報，卻難以開啟羅漢的嘴巴。
如果用喬木前世打遊戲的經驗來講，很顯然仙道才是如今的版本之子。
仙道已經在漫長的歲月裡不斷迭代了無數年，相當繁榮昌盛，衍生出種類繁多的術法。
符法，陣法，煉製道兵，煉器，煉丹...就像遊戲裡鼎盛的法爺，衍生出諸多不同方向的子職業。
而武夫...與其說武夫像是遊戲裡的戰士職業，喬木仔細一想，其實更像是刺客。
人的身體是有極限的，武夫在練勁四品之後，衍生出力勁技神四條道路....但其實前面三條道路對於凡人而言幾乎是死路，只有一條路通往上三品，也就是煉神之道。
煉神之道是當今武夫修行的主流，但卻是另闢蹊徑，不求肉身突破極限，轉而追求煉神，練的是冥冥之中的直覺。
哪怕煉神一品，面對仙道修士的蝕骨離火符也不能硬抗，只能靠敏銳直覺去躲。
要麼無傷，要麼屍骨無存。
與繁榮昌盛的仙道比起來，武道只是蹣跚學步的嬰兒，只到九品，上三品還是煉神之道這種小路。
“人的身體是有極限的，武夫的肉身跟仙道術法比起來，還是弱了一些，並沒有突破人體的極限。仙道修士一直視武夫為凡俗，也不是沒有道理。”喬木暗暗搖頭。
肉身是不能硬抗仙道術法的，這是常識。
哪怕是練武近兩百年的喬木，也不可能用拳頭去對抗雲紋山銅之身的羅漢。
到最後，他靠的是天魔解體之下勢如怒濤、極度雄厚的武道內勁，而不是靠肉身剛正面。
再怎麼練武，人的肌肉骨骼都比不上鋼鐵，更不用說仙道材料雲紋山銅。
“可惜，人的身體是會衰老的，海無涯的《須彌山王經》是專修氣血的練力功法，但我練了一百多年，其中大部分的氣血都用來了對抗自身衰老之上。”
喬木心念一動，掃了一眼腦海中的銜尾蛇長生鎖。
資訊流浮現，氣血一欄上標著21%。
這意味著喬木的氣血總量，只相當於巔峰時期的五分之一左右。
當然，這所謂的巔峰時期，是個偽命題。就像無摩擦力的光滑斜面一個性質，只存在於理論上。
喬木青壯年的時候，肉身其實不如如今210歲時強悍。
喬木一直以來都將氣血量這一欄當空氣，因為他的氣血並未隨著年齡的增長下滑，反而隨著須彌山王經的突破有所上升。
仙道已經繁榮昌盛了無數年，這是一代代壽命悠長的大修士們開拓的結果，而武道的力勁技神四條路的前方還一片茫茫。
喬木原本還覺得，若是那武道盟真能開闢出一條以武入道之路，也算是大善事。
只是如今一看...都是假象。
“你是怎麼得到修煉道兵的功法，又是如何練成如今這具銅身的？”喬木逼問已經神色渾渾噩噩的銅身羅漢。
“我是最早一批加入武道盟的煉神武夫，也是最先的一批練成了金身訣的人...”
銅身羅漢陷入回憶....
他的真實年齡其實已經超過七十歲，與很多武夫一樣處於氣血下滑的晚年。
雖然入了煉神三品，但突破遙遙無期，更曾經被武極會的殺手狩獵，淪為武聖人的食糧。
如此窘境之下，他果斷作出抉擇，成為了最早的一批武道盟成員。
“金身訣....是大道宗仙長們賜予的武道功法。一共分為銅皮、鐵骨、金身三個層次，分別對應煉神三品、二品、一品。”
“我為煉神三品，最多隻能修成銅皮境界，一旦修成，終身便止步於銅皮境界，無法突破到更高的層次。”
“想要修成金身訣....大部分的煉神武夫，都難以獨自修成。光有功法還不夠，還需要武道盟下發的丹藥...若是自己悶頭練，雖然不是成不了，但難度極大。”
他口中的丹藥，應該就是特殊處理過後的雲紋山銅...喬木心中劃過這個想法，低頭掃了一眼羅漢被打爛的胸膛。
這個羅漢，他的身體尚存部分血肉與器官，不算是純粹的人，也不算是純粹的雲紋山銅。
他與喬木、海思遠等人在百里大漠中所遇見的道兵也不太一樣。
那些紙人、豆兵豆將並無什麼智慧，而這銅身羅漢卻依然保有自身的意識，除卻肉身之外與常人差別不大。
不脫衣服暴露肉體真容的情況下，羅漢更像是一個身材極度魁梧的高大武夫。
“武道盟的領袖是誰？”喬木再問。
“是......”羅漢話說到一半，卻是戛然而止，嘴裡沒了聲音，原本渾渾噩噩的目光突然僵住。
與此同時，喬殘雪也再度睜眼，白茫茫一片的眼睛裡一道淡淡清光浮現，將羅漢全身籠罩。
“有仙道修士的禁制....不過暫時壓得住。”她手中掐個法訣，一張符紙在指尖無風自然，化為青色的幽幽符火籠罩羅漢四周。
符火出現的同時，原本僵住的羅漢眼珠再一次轉動，繼續往下說：
“是秦王。”
“秦王？”旁邊一直靜靜聽著的海思遠勃然變色：
“最近大炎朝廷冊封的秦王？大秦府的秦王？”
“對，是秦王。我也是受秦王之命，來到帝都會一會喬家人的。”羅漢面色呆滯繼續道：
“秦王在練就《金身訣》之前，已是煉神一品，他本名秦世青，肉身死於喬家喬雙森之手。”
“只是生死之際神魂異變，所以在大道宗的道真仙長拘魂之後，秦世青便成為了第一個達到金身層次的以武入道者。”
“大道宗的仙長說他大難不死，可能是身負武道氣運的非凡者，而且道心穩固，所以傾力栽培他....”
說完這一句，那籠罩羅漢周身的清光轟然破碎，周圍的符火熄滅，而那羅漢也頭一歪，七竅流血而死。
喬殘雪睜開的眼睛再次閉合，只是此時的她臉白如紙，顯然阻攔剛才的仙道禁制發動，對於她而言也是不小的消耗。
只是此時喬木與海思遠等人已經沉浸在羅漢生命最後透露的訊息之中。
秦王，本名秦世青。
曾經是喬木“殺死”的一名煉神一品武夫。
只是對方的“復活”方式與口服丹藥輔助修行的銅身羅漢，似乎又有所區別。
失了肉身，神魂異變....大難不死反倒成就了“秦王”。
海思遠則是神色苦澀。
他剛才一直忍著沒說話，此時卻是忍不住了。
“喬老，你可還記得我父海無涯去往安息關外祭祀英魂之後，宣讀的朝廷封賞？”
當時的大炎朝廷封賞給得還挺大方。
雖然沒給實權，但是三百老卒都各有金銀賞賜，官職更是連升三五級，這三百人之中最差也是五六品的武散官。
而對於老卒們之外的孤城民眾，朝廷也大手一揮，有了妥善的安排...
“朝廷把孤城的民眾們，安排去往了新設立的大秦府！”
海思遠這話說完，目光一時有些無神。
最初的時候，他們本以為走出了孤城，外界尚有伐仙軍薪火不滅。
後來知道真相後，在皇宮金鑾殿討得封賞，雖然不如當初的期待，但也算是有一個好結果。
老卒們打了一輩子的仗，雖然沒見到九州人與仙門頑抗，但如今可以帶著賞賜的金銀解甲歸田，也不算差了。
誰知道....這只是假象而已。
武道盟與仙門大道宗關係不清不楚，而秦王秦世青擺明了更是得大道宗修士幫助，“死而復生”化為金身道兵的武夫。
那麼朝廷安排孤城子民們到新設立的大秦府安置，豈不是才離狼窩，又入虎口？
“怪不得大漠孤城的真相事發之後，大道宗都沒有反應，原來是在這裡等著呢！”
海思遠下意識緊握雙拳，但只感覺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身在百里大漠之時，仙門修士的威脅是明面上看得見的，不玩陰謀，只玩強攻。
而身在外界九州，仙門與大炎王朝的爭鬥卻在暗處，讓他這個老兵都一陣心驚。
他活了六十多歲，大部分的人生都是困在孤城之中，在沙場上征戰，但對這些明裡暗裡的陰謀詭計卻是完全摸不著頭腦。
“喬老....”海思遠抬眼看向喬木。
“喬老。”
“喬老。”其餘老卒們的反應也相似，一道道目光匯聚在喬木的身上。
他們不約而同有什麼話想說，但話到嘴邊又憋住，欲言又止。
喬水的所作所為，讓他們下意識將喬水當做了曾經在孤城中與他們並肩作戰過的喬雙森等人。
喬雙森雖是外來武夫，但更是並肩作戰的戰友。
若是與他們一般的戰友，海思遠等人自然不會扭扭捏捏，會馬上開口，表示要眼前的喬家老人與他們一同出發，去闖一闖大秦府那背後站著大道宗的龍潭虎穴。
但喬雙森已經死了，在他們面前的是喬水。
所以反應過來之後，他們都憋住了，沒說話，沒提要求。
畢竟喬家人已經死得夠多了，沒必要讓這個老人再出山。
萬一喬水又死了，那他們豈不是虧欠喬家人更多？
喬木也不是笨人，也看懂了老卒們的意思。
老實說他不太想去。
之前站出來是一回事，他不會讓老卒們因他而死，否則念頭不通達，但如今又是另外一回事。
一旦去了大秦府，基本上就是死路一條。
喬木雖然長生不死，但如今也不願平白受死。
一次死亡，就得坐牢007練武幾十年，跟判刑差不多，屬實難頂。
若你擁有了長生不死的能力，每次猝死之後滿狀態復活...那麼你願意007工作幾十上百年，往猝死的方向拼命幹，給自己攢一套大豪斯？
別搞笑了，都長生不死了，誰活著還願意給自己找罪受？自然要找一個更舒適的活法。
坐牢幾十年練武屬實枯燥，這永遠是一個艱難辛苦的過程。
武夫的生活不能只有練武，就像打工人的生活不能只有工作，作者的生活不能只有碼字，否則只能算是度過了一個相對失敗的人生。
想到這，喬木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
“過兩天我就上門把秦王給揚了。”
別搞笑了，武道盟的羅漢都打上門來了，還以為能大門一關繼續遛鳥逗貓退休養老呢？
想要繼續過退休生活，就得如四十年前的劍謫仙一般，有凌駕於凡俗武夫之上的實力，也要有坐視孤城殘餘軍民一個個死去的鐵石心腸。
但即便強如劍謫仙，在異人戰爭之後也只躲了十年，無法完全置身事外。
在第十年之時，終於被大道宗清濁長老找上門來，關進了百里大漠磨礪心性。
如今羅漢已死...他的背後可不止有秦王，更有大道宗。
道兵的背後，必然有一位仙道修士...所以接踵而來的必然是大道宗的麻煩事。
與其閉門等死，不如主動找死。
...
PS：算了一下，之前的懸賞緩慢還清了。前倆月分別還的是+3W,剩餘8k這個月更了。不過算起來這個月月初請假了兩天，所以這個月還有8K字還欠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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