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無涯，你怎麼看？這《須彌山王經》與《長生拳經》若是同修，可否互補？”
意識到這兩種武道功法存在互補可能之後，傷勢稍稍好轉的喬木，便第一時間造訪海無涯。
海無涯是《須彌山王經》的祖師爺。
這門功法是專修氣血的功法，有兩個特點。
其一是對資質的要求很低，愚鈍者一樣可以修行，只是修煉時間會更長些。
其二是隻要功法造詣跟得上，有望讓武夫在晚年也保持氣血上漲，進而起到一定的延長壽命效果，達到另類的老而不衰。
至於延壽效果如何....喬木還真不知道，他沒感覺。
如果用武夫的力勁技神四條道路來劃分，《須彌山王經》無疑屬於力之一道，修煉的並不是主流的煉神，而是練氣血。
氣血壯大，那麼便身強力壯，提高的是肉身力氣與速度。
奈何凡人的肉身太拉胯了，剛不過鋼鐵，擋不了仙道術法，壽命與修仙者比也顯得短。
喬木雖練了須彌山王經，氣血雖然大幅增長了，但也因為衰老而氣血有所下滑。
一增一減，保持緩慢上漲的動態平衡，也算是一種“老而不衰”的思路。
但若加上《長生拳經》，那麼氣血緩慢上漲的動態平衡，或許就要被打破了。
海無涯看著手頭上的長生拳經，仔細翻閱，沉吟不語。
他並沒有給出一個明確的結論，而是先問道：
“天下武夫，四十年前劍謫仙為魁首，四十年後武聖人為魁首。”
“他們作為上兩代的武道魁首，尚在世時年齡也都已過八十歲，早就步入晚年了......不知這二人，是如何面對老年氣血衰落的問題的？”
年老力衰是常理，對於海無涯而言喬木丟擲的這個問題太大，他一時沒法回答，所以只能表示先看看大佬的答案。
而喬木還真能回答，他與這二人都打過交道。
劍謫仙對付年老力衰的辦法就是....他根本一點辦法都沒有。
當喬木在孤城中遇見劍謫仙時，他早就不如當年了。
氣血因為衰老而下滑嚴重，內勁嘛....他練的是破身版的純陽無極功，內勁渾厚程度本就非他所長，更不用說在孤城中擺爛三十年，早就荒廢了武道，所以一直英雄氣短。
喬木覺得若非他擺了個大爛，三十年後重新握劍、心境有所突破的劍謫仙或許不需要以身化劍，也有可能與清濁長老一爭長短。
而武聖人又是另外一回事。
“河陽喬家被滅門，《長生拳經》被武聖人奪走....這或許便是武聖人的辦法。”
回憶一下當初在南州初見武聖人時，武聖人模樣是個頭髮灰白，面容卻不見蒼老的魁梧武夫，這的確符合長生拳有成，“老而不衰”的外在表現。
“武聖人，或許靠的也是長生拳。”喬木若有所思。
但武聖人可沒有練《須彌山王經》。
因為《須彌山王經》的問世，也就是近來的事。
海無涯這個祖師爺練到了四層，喬木則是第六層，其他人接觸時間尚短，境界尚低。
哪怕知道《須彌山王經》不凡，但自己沒練，就很難對這門功法有清楚明確的認知。
這個世界上，能夠將這兩種功法同時修煉到高深層次的，目前只有喬木一個人。
海無涯再度陷入沉思，良久才緩緩說道：
“或許，這兩門功法真有互補的可能...但也只是一種可能，未必能如喬老想象的這麼圓滿。”
“《須彌山王經》本就是不夠完善的功法，說不定兩種武道功法同修，非但不能互補，反倒可能相互衝突，走火入魔而死....這個可能性也很大。”
海無涯說得很慎重，不敢打包票。
如今他與喬木已經站在當今九州武道的最前沿，《須彌山王經》看似是足以開闢一條新武道的功法，但前方是康莊大道還是萬丈深淵，猶未可知。
想要知道這條路走不走得通，只有一種選擇，那就是親自去探索。
海無涯道：“探索新的武道並非易事，這需要大量的修煉者，耗費許多年的時間，前赴後繼去探索，才能逐漸探索出完善的道路。”
喬木聽得若有所思。
大量的修煉者，大量的時間？
不知喬家人的數量，夠不夠多？喬家人的壽命，夠不夠長？
“不過話說回來，這兩門武道功法，不都是喬家的家傳武功嗎？喬老何必問我？”海無涯奇怪道。
長生拳是喬家的家傳武功，確實沒錯，只是並非喬木的喬家。
而《須彌山王經》，喬木之前曾經以“喬雙林”的身份，以家傳武功的名義，與海無涯交流功法，並將經過他夢中完善後的《須彌山王經》重新教授給海無涯。
喬木於是點頭承認：“不錯，這兩門喬家功法一陰一陽，正是我們喬家掌握的兩種解決‘年老力衰’的辦法。”
“只是我突發奇想，想要二者合一....”
“此事若能成...不知距離設想中的《人道經》，還有多遠？”
一提到人道經，海無涯也不免心潮澎湃。
他居然在有生之年，看到了《須彌山王經》向《人道經》演變的一種可能？
時間！
讀完《長生拳經》之後，海無涯只覺如今最重要的便是時間！
如果再給他十年二十年時間去練完整的《長生拳經》，或許他真的有望推演出夢寐以求的《人道經》....
不，二十年不夠，或許需要五十年一百年、數百年的時間去推演去完善！
“武道如今隱約有了希望，我真想再活五百年...”海無涯輕咳兩聲，臉上卻泛著紅潤的光。
長子海思遠從四十年的戰場上歸來，已經是意外之喜，如今還能看到這樣的希望，只讓他覺得此生無憾。
接下來，喬木將這本《長生拳經》抄錄了一份交給海無涯，也算是投桃報李。
離開海府之後，他接著馬上動身，準備做一件事....不是練功。
生前何必練功，死後就能練了個爽。
《長生拳經》雖好，但他身體受了天魔解體的內傷，經脈有損，尚需數日時間才能康復，在身體有損的前提下練新的武功，等於是嫌命長。
數日的康復時間已經很誇張了....畢竟在當初王宋河的眼中，天魔解體的經脈內傷可是需要十年數十年時間去調養的。
“爹，你的手痊癒了麼？我們什麼時候去大秦府？揭穿那大道宗異人的真面目？”
帝都的一座小宅子裡，胡婉正在庭院裡練拳，同時還不忘催促旁邊的胡涵。
胡婉顯得很有幹勁，自從那一日在街上撞見銅身羅漢，生平第一次遭遇生死危機之後，她幾乎變了個人。
這幾日自知實力不足，每日都在勤奮練功，同時還不忘催促胡涵。
這讓胡涵倒是哭笑不得。
自己這個女兒吧，性子與他年輕的時候很像，心直口快，年輕急躁，有好幾次因此而出口傷人，引起一番風波。
數日前她想要喝止當街追殺喬木的銅身羅漢，結果被羅漢一枚石子當場嚇傻了...
胡涵本來還擔心，自家女兒或許會因此留下心理陰影，卻沒想到她心態擺正得極快，甚至有點太快了....
“爹，我已經有所覺悟了，我與當初已經不同了...絕對不會再犯一樣的錯，所以什麼時候去大秦府？”胡婉再一次催促。
她暗暗握拳，數日前的狼狽她銘記在心，她在心中暗暗立誓絕對不會再次退縮。
胡涵只是苦笑。
“孩子，過猶不及啊。”他苦笑道：
“你以前也是好孩子，你以前做的也是俠義之事，是善事。”
“以前做的善事，可不會因為你覺悟不夠，而有所失色。”
“一朝有所覺悟，覺得以前太幼稚，太犯蠢，這是好事啊，但也沒必要非得如此激進，非得跟過去劃清界限。”
此時門外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
“有理。”
“小鬼才會整天將‘我長大了’、‘我覺悟了’、“我與以前不同了”掛在嘴邊。”
去了一個陌生的地方，開始新一段生活，覺得自己有所成長，要將以前的自己跟現在劃清界限...都是年輕人愛乾的事。
“所以胡涵，你準備何時去大秦府？”蒼老的聲音悠悠道。
胡涵神色一怔，緊接著便看到喬木推門而入。
而在喬木的身後，尚有海思遠等幾名老卒也在。
“喬老？”胡涵詫異。
喬木能找到他在帝都的居所他倒是不意外....只是他很好奇喬木上門的原因。
“我之前聽聞你說，大秦府的背後，疑似有仙道修士在搞鬼？”喬木問。
他這一趟去大秦府，可不是要對付區區一個秦王這麼簡單。
秦王秦世青是仙門培養的一名道兵，既然有道兵，那麼必然就有修仙者的存在。
大秦府是一座新設立的府城，自然是很廣闊的，與其無頭蒼蠅一般撞進去，自然要先做些準備為好。
“不錯。”胡涵神色凝重道：
“我在大秦府的蒼蛇縣的山洪暴發之前，曾經撞見了疑似大道宗的異人出沒....”
“其中一名女修士，被其他人稱呼為....道虛仙長。”
道虛？
喬木一怔，他還曾經在帝都的菜市口，在這個女修士的手上交了一條命呢，說起來也算是生死之交。
喬木是一個很講義氣的人，既然是生死之交，那麼就應該生死相報。
不過很快喬木意識到了不對勁。
“帝都菜市口那場人災之後，我記得仙門大道宗已經對道虛作出處罰了，是讓她在宗門面壁思過十年，以示懲戒？”喬木問。
胡涵扯了扯嘴角，乾笑了兩聲，沒有說話。
看到胡涵這反應，喬木也沒話說了。
或許宗門閉關思過十年，只是給世人做做樣子？給大炎朝廷留點面子？
“喬老，那一日出現在蒼蛇縣之中的，不止是異人道虛，尚有一名煉神二品的武夫‘鐵狼’。”胡涵解釋道：
“‘鐵狼’是朝廷通緝的江洋大盜，擅長輕功與爪功，當年算是我的一個死對頭。他還未入煉神二品之時，曾經與我交手多次。”
“而我為了剷除鐵狼，也曾經做過一些準備...喬老請看。”
胡涵從屋內櫃子裡取出一個小瓶，瓶口留有出氣的氣孔，瓶內則是一隻指甲蓋大小的小蟲。
“此物名喚‘留香蟲’，這種異蟲待久了的地方會有一股無味的異香，即使是五感敏銳的武夫也聞不見，只有留香蟲自個兒能聞見。”
“鐵狼的身上，曾用留香蟲磨成的蟲粉動了手腳，這味一兩個月時間都散不了，所以只要去了大秦府，靠這留香蟲找到那鐵狼不難。”
“若找到了鐵狼，想來也可找到那異人道虛...”胡涵說道。
喬木思忖：“鐵狼？異人一向眼高於頂，看不起武夫，這鐵狼一個煉神二品，怎麼有資格與道虛這個長老弟子混在一起？”
十有八九這鐵狼也和那銅身羅漢一樣，是武道盟的道兵，想來應該是二品鐵骨道兵。
銅身道兵是雲紋山銅製成，二品的鐵骨道兵...想來又會是另外一種仙道材料。
喬木也想停下來好好修行《長生拳經》煉神篇，但現在他沒有時間-----作為頂尖的煉神功法，長生拳經想要練出點名堂，所需的時間動輒以年計。
橫豎都要死，不如死後再練吧。
大秦府，蒼蛇縣。
一個面如紙白的道人桀桀怪笑，手中掐個法訣便是一團蝕骨離火躥出，遇山燒山遇人燒人，一時間遍地都是哭嚎聲。
哭嚎聲並未持續多久便戛然而止，凡人在蝕骨離火之下一般活不過數個呼吸...
只是在這遍地哭嚎聲中，忽然一聲中氣十足的吼聲如驚雷乍現：
“妖道，安敢在大秦府境內放肆！”
一個身材精悍的中年武夫一躍而起，與那白臉道人激烈交戰數十合，最終以一雙鐵拳擊破重重烈焰，將那白臉老人身體貫穿。
“是秦王麾下的四大戰將，鐵狼戰將！”有百姓認出了來人，驚喜高呼。
“武夫真的能殺了那魔道異人，武道有希望了....”也有一些練過武的民眾激動難言，臉上涕淚交加：
“多少年了，我居然真看見了以武伐仙...”
“我輩武夫，也有與仙道對抗的一天啊。”
鐵狼顯得頗有風度，寬慰了一番蒼蛇縣子民之後，便施展輕功很快離開。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真是俠之大者...”
“畢竟是秦王麾下的戰將，偌大一座大秦府，靠這幾個以武入道者解決人災天災，還是難了些。”
“這鐵狼戰將匆匆離開，怕是另有要事纏身吧？”
議論聲中，鐵狼的身形沒了蹤跡。
...........
片刻之後，他卻是出現在無人的後山中，向著等候在此的女修士道虛躬身行禮。
“以武伐仙....這麼無聊的戲碼，那些凡人倒是看不膩。”道虛只是冷笑。
“是凡人心存妄想罷了。正是因為武道根本無法與仙長們相提並論，所以才有如此幻想。”鐵狼也笑。
笑話，若是武道跟得上仙道，他還拋棄肉身，去練那《金身訣》做什麼。
剛才的白臉道人只是道虛操縱下的一個紙人而已。
數月以來，道虛在大秦府中演過許多場類似的戲，她早就膩歪了，明顯心情有些煩躁。
“難得出了宗門思過崖，卻被師尊派來大秦府城這麼一個無趣的地方...沒意思。”
“雖然出了思過崖，但師尊也讓我十年不得入大炎帝都，不得去尋道真，平時要用障眼法遮掩面目，不要用‘道虛’這個名號...那我出來做什麼？”
道虛搖頭暗笑。
清濁長老是大道宗處理凡俗事務的長老，而武道盟的建立，秦王的受封，清濁長老也是出了大力氣的。
大秦府城這邊百廢待興，想要建立成宗門想要的地上仙國，可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
費了這麼大力氣培養一個“秦王”，甚至還讓道虛這種長老弟子幫忙，大道宗的圖謀自然非同小可。
為秦王造勢，為以武入道者造勢，也是建立地上仙國的重要一環。
“師尊非得讓我來大秦府幹這種雜活，早知如此，還不如不出思過崖呢...”
道虛正煩躁的時候，忽然心血來潮，皺眉從儲物袋中摸出一塊玉符。
練成《金身訣》的道兵，雖然擁有看似自由的個人意志，並非豆兵紙人之類的傀儡，但本質上依然是道兵，仙門自然有操縱之法。
手中握著這枚玉符，道虛這才後知後覺意識到了一件事。
“秦王曾經的護道者，銅身羅漢已經死了？”道虛蹙眉：
“是誰動的手？其他的八大仙門看不過眼，暗中搞鬼麼？”
她根本沒往凡俗武夫殺掉了羅漢這方面去想，修仙者的對手一直都是其他的修仙者，哪裡有武夫的戲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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