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真很冷靜。
與其他眼高於頂的修仙者不同,他觀察並接觸過的喬家人有好些個。
面對此時的喬木,他也依然沒有小視。
“小千劍。”
一支小劍從袖口之中飛出,懸停在他身前。
只見道真手中掐個法訣,這小千劍一化為二,二化為四,四化為八,以驚人的速度飛快變化。
“百劍。”
一百二十八柄一模一樣的飛劍自空中如雨點墜落,從四面八方湧向喬木。
修仙者的神識強大,控制這足足百把飛劍也如臂使指,就如同有一百多隻手手握長劍進攻,雖然實際上僅有一人,但卻給了喬木身陷重圍的錯覺。
“這些劍都是實體?不是幻影?真有一百多把?”
喬木手握秦王橫掃八方,將一柄柄飛劍拍飛而出。
秦王劍很寬大,有足足一人高,一人寬,被喬木揮舞得水洩不通。
當初城主郭巖死後也留給喬木一部《化影劍法》,這是一種招式繁複的高明劍術,手中只有一把劍,卻能以精巧、迅捷的劍術,幻化出十幾道劍影。
但道真的飛劍,卻真能以一化百,每一把都是貨真價實的飛劍。
武夫的劍法與修仙者的飛劍攻伐之法,是兩碼事。
武夫的劍握在手裡,招式變化再多,終究不能離手,有所限制。一些經驗豐富的武夫,甚至只需要盯著劍術高手的手腕動作,就能預判出對方的劍招攻向。
而道真的飛劍則不同,每一把飛劍都隨著道真心意而動,飛劍的軌跡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而數量又相當之多。
“千劍。”道真輕輕一指,那百柄飛劍再一度飛快增長,化為足足一千零二十四把飛劍。
這密密麻麻的飛劍如暴風驟雨連綿不絕,讓喬木手握秦王應付起來,也有些疲於奔命。
而道真則是趁著這個時候,腳下踩著一柄飛劍再一度升空。
只是這時候他反倒沒有逃跑的意思了,只是站在高空之中,靜靜注視著千柄飛劍圍攻之中的喬木。
平心而論,這道真雖是天道金丹修士,操縱的飛劍雖多,但從威力上自然是比不過剛才眾多築基修士外加一個道非圍攻的。
只是....
“他的動作逐漸變慢了..剛不能久,這是常事。”道真心中判斷道。
天魔解體之下,已入超品的喬木,爆發力相當驚人,短時間內足以頂著眾多修士的圍攻,硬生生將道非的金鐘都給砸爛,讓金丹修士道非也身死道消。
“道非師兄還是太輕視武夫了,根本沒將喬淼當做對手來看,其餘的築基修士也一樣,只想著以最快的方式幹掉他。”
“他是金丹三層,論法力是我兩倍有餘,只是他馬失前蹄,法力只怕連十分之一都沒用。法力再多,境界再高,用不出來又有何意義?而他也因此付出了代價。”
道真很鎮定。
作為少有的天靈根修士,更結成了天道金丹,他自然在仙門中頗受偏愛。手中的小千劍是師尊清一長老賜予,可以一劍化千劍,一柄劍便是一座劍陣。
但小千劍並不是他唯一的法寶。
“心魔鏡。”一面寶鏡懸在他的頭頂,照向這空中的劍雨。
下一刻,一柄柄飛劍竟從那鏡面之中飛出,與外界的千把飛劍匯聚在一起,就是足足兩千把飛劍。
這兩千把飛劍密密麻麻,圍著喬木飛速旋轉。
別說用秦王劍阻擋,這飛劍數量之多,甚至連眼前的視野都被遮蔽。
喬木手握秦王橫掃而過,這這一擊之下,有五六把飛劍被拍飛,另有十餘把被拍中的飛劍扭曲了一下,旋即化為虛影消失。
“鏡子裡的是幻影?現在有一千把飛劍是真的,一千把是幻影?”
喬木皺眉,他一時無法判斷這些飛劍是真是假,只能儘量拍飛阻擋身前的飛劍,同時朝著道真的方向邁步前行。
一道道飛劍穿身而過,他已經無法完全阻擋住這些飛劍了,身體一下子多出了許多個血窟窿。
但他不在意,只是皺眉往前走,任由身體被刺穿。
只是當他又一次拍飛一波飛劍,眼前視野一空的時候,卻是看到那道真的身影,已經衝到了高空幾十米高的位置。
“這道真的風格,真與道非截然不同啊。”喬木眼睛微眯。
道非眼高於頂,與主流的修仙者一般無二,自視極高。
而道真的風格,就一個字,拖。
小千劍,心魔鏡,都是拖延的手段,眼看喬木傷勢加重,他一點都不浪,一點都沒有修仙者的高傲範,就慢慢磨。
“幾十米高的高空...”喬木心中念頭電閃,正在想著如何登上去,卻見高空中的道真有了動作。
只見他手中抓了一把淡金色的圓豆,就這麼憑空一灑,這圓豆飛快化為幾個圓滾滾的高大豆兵。
“聽說大道宗擅長的是道兵煉製法門...”喬木眼角一跳。
他跟大道宗的道兵,已經打過許多次交道了,知道跟道兵硬拼只會被耗死,淹沒在道兵的汪洋大海里面。
那麼...
“呼....”他深吸一口氣,縱身一躍躍向空中,躍起的同時直接以秦王擋在身前,一把將身前劍雨撞散。
正前方的劍雨雖被撞散,但側面也有許多真假參半的飛劍襲來,刺出幾個血窟窿。
“赤月燃血術·血劍術!”
此刻他全身面板都在滲血,血珠再一度匯聚在秦王金身之上,化為一把鮮血巨劍。
“斬天拔劍術!”
這是劍謫仙的煉神劍術,對心境、鬥志要求極高。
哪怕是開創這門劍術的劍謫仙本人,在擺爛的數十年間,也曾經施展不出這門劍術,自言有形無神,拔不出來。
當初喬木學這門煉神劍術,始終不得其門而入,直至在百里大漠之中迎戰清濁長老,方才在以身化劍的劍謫仙引導之下,初次成功施展了出來。
嚴格意義上,這是喬木初次由自己來施展斬天拔劍術。
殘餘的所有內勁毫無保留地徹底爆發,化為一道血色劍光升空而起。
這刺目劍光破空飛出二三十米,只是卻也迅速衰減,血色每進一米都在變淡,最終只堪堪命中道真的身軀。
下一刻,道真的身軀扭曲了一下,竟在原地消失不見...
這畫面與方才千劍虛影消散如出一轍,不知何時這道真竟也變幻成了一道鏡中投影...
“千劍。”
在此刻,雲層的更高處傳來道真的身影。
他的真身不知何時已經遁入雲層之間,只見他手中掐個劍指,在喬木身在空中,無從借力的時刻,一千柄飛劍化作密密麻麻劍雨下落。
只一瞬,喬木身體便被千劍穿身而過,身上多了無數窟窿,幾乎成了一個血刺蝟,屍體從空中墜落。
“喬家人終究還是死了。”
道真面上依然不動聲色,沒有太多的情緒起伏,只是瞥了一眼城中四周。
他觀察過不止一個喬家人,早就總結出了喬家人第一定律:一旦有喬家人橫死,下一個喬家人就會很快趕到。
況且他並不認為一個喬淼可以驚退清濁長老,哪怕他當著清濁長老的面殺死一名金丹期弟子,也不可能。
“是如清濁長老所說,此城中尚有其他仙門的大修士,還是另有隱情。”
他神識一掃,並未發現異樣,最後目光落在城中一角,菜市街的邊緣。
那是一群被天舟吸引而來的平民。
這其中有對大道宗信仰虔誠的信眾,也有一些藝高人膽大、沒有離城的江湖武夫。
此刻目睹喬淼渾身插滿了劍的屍體從空中墜落,人群中頓時傳出一聲聲的驚呼。
“他死了,終究還是死了...”
“我輩武夫想要以武伐仙,終究還是要付出代價的。”
“即使是死了,他也是作為英雄而死,看看他身邊的那些屍體...”
“身雖死,喬家人英魂猶在。”
在那千劍穿身而過、幾乎沒有完整人形的喬淼屍體旁。
是早已身死魂滅,臉歪眼斜的秦王金身。
是數十名大道宗修仙者的屍首。
眾人的眼神之中,激動的情緒逐漸斂去,轉而化為悲哀與惋惜。
道真沉默看著這些人的眼神,眯了眯眼,卻也回憶起了數十年前的孤城往事。
他尚是孩童的時候,這樣的眼神他也是見過的...
每一次異人攻城之後,當徵西軍的軍士抬著同袍的屍首入城時,街上的街坊鄰居,也都是類似的眼神。
道真沉默了一下,化為一道遁光升空而起。
早就總結出喬家人第一定律的他,怎麼可能在殺死一名喬家人之後,還留在這?
睜開眼,又在夢中。
又回到最初的起點,喬木面無表情。
心神沉入銜尾蛇長生鎖,一道資訊旋即浮現。
本次死亡評價:A(以一敵眾,以武伐仙)
死亡消耗壽命:80(16*5)年
本週剩餘復活次數:2/5
目前年齡:295歲
氣血:60%
八十年,又是一次相當於凡人不眠不休的一輩子。
“真好啊,有充足的時間練功了。”喬木面無表情。
捫心自問說後悔不後悔是一回事,但坐牢不坐牢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這個世上偶爾也會出現真敢兩肋插刀的義士,哪怕被刀子捅了,也敢咬牙說不後悔。
但這並不代表會有哪個傻逼會喜歡被刀子捅。
“這一次,只願還能嘴硬,心也硬,不在漫長的歲月之中,改變我的想法。”喬木自語。
古話說吃一塹長一智,道理是這麼個道理。
但人這一輩子嘛,就是會反覆踏上同一條河流,反覆犯同樣的錯誤。
昔日如秦王、羅漢這般的煉神武夫,既然能夠邁入煉神之道,那麼青壯年時也想必是意志堅定的武夫。
只是後來他們退卻了,反悔了,選擇了一條所謂的“以武入道”之路。
二十歲時志比天高覺得老子天下第一,再過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可未必喊得出同樣的口號。
“人的肉體會老,但與肉體衰老同樣可怕的是心老。”
“心若不老,煉神修為便不會倒退,哪怕八十歲九十歲,也依然能停留在煉神上三品境界。”
“但...”
喬木要面對的難題,其實比一般的老年煉神武夫更困難。
如羅漢、秦王這些煉神武夫,哪怕心老了,選擇了走捷徑,最多就是心神有缺,煉神修為下滑而已。
因為喬木的壽命是無窮的,他將在夢中度過一世又一世的漫長歲月。
只要有一次退卻,只要有一次後悔,後悔自己為什麼強出頭,把自己逼到坐牢的地步....那麼他就會在漫長的獨處之中,被自己的負面情緒深淵吞沒。
從八十年前,喬木選擇追求自己的本心開始...
他就走上了一條沒有退路的單行道。
在往後每一次入夢之後,他都不得不在漫長的夢境之中反覆拷問自己的本心,直至他心智崩潰,或者走到這條單行道的終點。
上一次入夢,喬木支撐過了八十年,但這並不代表這一次他就能渡過這一難關。
這世上根本不存在什麼頓悟,越過這道門檻之後就是一片坦途...坎坷是一直存在的,並不以人心為轉移。
“接下來,先練功吧,進入心流狀態之後,會有時間流逝得更快的錯覺。”
與上次一樣,喬木暫時將這些事撇開,心神一動,他已經站在孤城武庫之中。
“《人道經》若想修到下一層,得需要足足兩百多年時間...雖然這門功法是我如今氣血的根基,不能落下。但指望《人道經》在八十年間突飛猛進,不現實。”
“要對付修仙者,需要更進一步的輕功。”
“要想死得慢一點,可以在孤城武庫裡找一本硬功。”
喬木花了半日時間翻閱孤城武庫,從裡面找到的硬功,品級都不算高,多是什麼《鐵頭功》《霸王肘》《鐵砂掌》之類,基本上是練勁四品以下的武夫用的硬功。
畢竟武夫的主流是煉神之道,硬功作為外家武功,基本上已經落後時代了。
找了半天,才找到一本唯一一本稱得上上乘硬功的《龍虎金剛功》。
這門《龍虎金剛功》,來自徵西軍內一名將軍,這將軍曾經是少林寺中的一代高手,在四十年前異人戰爭前夕,他離開寺院投軍...此人已經死在了百里大漠之中。
只是在臨死之前,他也向城中武庫上交了這一部上乘硬功。
在古法武道之中,天下第一的硬功名叫《金剛不壞神功》,是少林寺的絕學,與武當的《純陽無極功》齊名。
那名將軍練的其實是《金剛不壞神功》,只是並未練到大成境界。
囿於上代武林的門戶之見,那名將軍並沒有將少林絕學《金剛不壞神功》上交,而是上交了這一份自創的《龍虎金剛功》。
從某種意義上,這《龍虎金剛功》,也可以看做是《金剛不壞神功》的下位,或者說加以簡化的版本。
“我的時間很多,這些硬功大可以多兼修幾門,只要有益處,都可以練。”
找到了想要的硬功之後,喬木再度心念一動,這一次他則是出現在了一座百米山崖之前。
喬木縱身一躍,這一次他並未躍上潮溼的山石,而是足尖輕輕點在飛流直下的瀑布水流上。
天龍八步,被稱為魚躍龍門的登天八步。
攀瀑期之後,則是魚躍期,要以輕功踩著這瀑布飛流直下的水幕,登上百米山崖,瀑布頂端。
若能達到這一步,那麼輕功就基本上達到了凡人輕功的頂點,稱得上匪夷所思。
這世上的輕功,什麼水上飛、一葦渡江之類,已經足以稱之為絕學。而魚躍期的天龍八步則遠比他們更高明,哪怕有一點水流可借力,都可憑此魚躍登天。
當喬木再一次醒來之時,已然身處大秦府城的菜市街後巷無人處。
“又過了一輩子。”他眨巴了一下眼睛,眼神逐漸從古井無波中稍稍恢復,多了一點人味。
沒有猶豫,當他從暗巷中走出,趕回到之前的菜市口戰場時,卻只看到了自己千劍穿身的屍體,而沒有道真的蹤跡。
“道真呢?跑哪去了?”他皺眉。
“是喬家的前輩麼....剛才那名異人,已經跑了。”有一名年輕江湖武夫回道。
喬木眉頭一皺,但旋即發現自己那慘不忍睹的屍體之下,正有一隻毛色雜亂的花貓,正衝著他喵喵叫。
無常向著一個方向走了兩步,化為一道黑影輕巧跳上屋簷,又回過頭來看著他叫了兩聲,尾巴輕輕搖擺。
“嗯?你想給我帶路?”喬木微微一愣。
這隻吸人貓每次都是一臉痴漢相癱倒在地,幾乎沒幹什麼正事,以至於他完全忘了這隻貓的本質是妖。
“還請這位小兄弟代我收殮一下喬淼屍骨,我喬雙沝去去就回。”
留下這麼一句話,一人一貓踏著屋簷迅速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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