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月高懸。
有如墨烏雲漸漸席捲而來,月光也照不亮這濃重烏雲,漸漸被雲團遮蔽了,光線稍弱。
此時。
金鑾殿前的廣場一片混亂。
一萬御林軍組成的陣線已經被喬木一人突破,遠遠落在後邊。
御林軍死傷數千人,看起來尚有不少人倖存活命,但陣線已經被突破,鬥志也幾乎被那個生猛如蠻獸一般的男人打沒了。
除了少許貼身保護皇帝的飛魚衛之外,還敢阻攔在喬木面前的,就只有炎神機了。
“這是...長生拳?”喬木目光落在炎神機身上。
長生拳是喬木最早習練的一門拳術,可以說是他如今的武道根基之一。
世人都說長生拳與天魔解體,是喬家人的兩根武道大梁。
明明長壽卻常常搏命死鬥,喬家人就是這樣一個奇怪的家族。
“在我的面前,擺長生拳?”喬木並沒太當一回事。
河陽喬家已經滅族了,唯一的倖存者喬殘雪雙目俱盲不適合練武,改走仙道。
所以如今世上的長生拳,主要有三支傳承:一是喬家人,二是搶走長生拳經的武聖人一脈。
至於第三,便是大炎皇室。
百年前的那位喬家宗師,是河陽喬家歷史上唯一一名超品武夫,已過百歲而氣血不衰,名聲甚至從南州傳到了中州,連當時的皇帝也驚動了,請他入宮。
然而事實上,那位喬家宗師驚動的其實並不是皇帝。
歷代的大炎皇帝,除卻以武立國的開國太祖之外,武道修為普遍不高,皇帝們大多沒那個閒心思耗費大量精力時間,去吃練武的苦。
百年前的大炎皇帝也是一樣的,他練拳只練了個皮毛。
真正得了長生拳精髓的,其實是這位皇族老祖炎神機。
如今炎神機的長生拳造詣,早已經超過了昔日的喬家宗師,已臻化境。
此刻但見炎神機手中拳勢如滾滾波濤接連不斷,越蓄越高,赫然正是喬家長生拳的精義,波紋疊浪勁。
炎神機也是一個內勁積累極其深厚的人物,長生兩百年時間,再加上服食的天材地寶,內勁已如汪洋大海般浩瀚。
長生拳對長生拳!
此刻雙方手中拳都如浪濤接連不斷,透拳而出的渾厚內勁逸散而出,如怒濤洶湧。
喬木練的內功是純陽無極功,內勁至陽至剛,有無堅不摧之勢。
而炎神機的內功功法,則是大炎皇室的神功皇極真功,呈現出玄黃色,並不遜色於武當鎮派絕學,都是天下一等一的神功。
“今日,便考校一下你這喬家後人的拳術。”
炎神機的拳術來源於昔日喬家宗師,而他也不太清楚河陽喬家與長壽喬家的區別,只以為喬雙沝是河陽喬家遺脈。
所以他以長生拳前輩自居,要看看喬家後人是否繼承了祖先的拳術,其實也是站得住腳...
站得住腳.....
嗯?
雙方剛一交手,炎神機就感覺到了異樣。
他自問長生拳造詣已臻化境,只要雙方搭上手,他就能倒推出眼前這喬雙沝的真實年紀。
但這一次.....
他卻忽然懷疑起自己的長生拳造詣來。
“喬雙沝,你果然不是年輕人,而是氣血尚未完全衰落的喬家族老!”炎神機皺眉道:
“你這長生拳,練的時間早就超過百年了吧?嗯,似乎又不太對...”
“不應該吧?不應該啊?”
兩人在金鑾殿前的白玉臺階之上拳拳相擊,渾厚的內勁如兩道巨浪對撞,頃刻之間腳下臺階寸寸炸裂。
這兩個人物,都是內勁極其深厚的人物,尋常武夫苦練一輩子也練不出如何渾厚的內勁,而他們卻遠超過這個所謂的“常人極限”。
白黃兩色內勁如激流衝撞,激盪而起的一道氣旋席捲八方,破碎的磚石與琉璃瓦如箭矢激射向四周。
飛魚衛與御林軍們匆忙躲避。
這兩個人的戰鬥哪怕是內勁迸發的餘波都有可能要了他們的命,激射的瓦礫碎石比他們竭力射出的箭矢還要強勁,可以擊穿他們的甲冑。
只是炎神機越打,眉頭皺得越深。
作為大炎皇族老祖,他吃的天材地寶不計其數,實際上他的內勁幾如汪洋深不見底,已經很多年沒有全力施為了。
讓他心裡沒底的不是戰局。
而是眼前這個喬家人。
要麼是他瘋了,要麼是他的長生拳功夫練不到家,以至於判斷嚴重失誤....
因為按照他的估計...
這喬雙沝根本不是什麼百歲族老!
他的實際年齡,可能得有三四百歲?
三四百歲,對於凡人而言是一個非常離譜的數字。
從古至今這麼多個王朝...以九州大一統為前提的王朝來算,從來沒有一個大一統王朝的維持時間,能夠達到三百年!
不是幾乎沒有三百歲的王朝,而是一個都沒有!
這意味著他面前的這個喬雙沝,甚至比大炎王朝都更加古老,竟然是一個從大炎開國之前就存在,在人世中長生三四百年的長生者?
這凡世間,居然還有除他之外的凡人長生者?
不....喬雙沝比他炎神機的年齡還要更大,甚至不算是一代人。
這顯然不合理。
除非...他修仙?或者他也和炎神機一樣,是天賦異稟的藥靈之體,服下過多種延壽藥物。
炎神機自然更傾向於.....是判斷失誤,弄錯了。
想到這,炎神機手中拳勢一變。
現在的他心裡迴盪著巨大的疑惑。
甚至於這場戰鬥的勝負他都已經沒那麼在意,只想知道他眼前的這個喬雙沝,究竟是不是除他之外的第二個人間長生者。
於是他手中拳勢一變,如波濤浪疊,在漸漸蓄勢,一波勝過一波。
這自然是喬家長生拳的精髓,以難度高著稱的波紋疊浪勁。
波紋疊浪勁以晦澀難學著稱,在超限武技之中,也算是比較出名的一種。
能夠將疊浪勁練到高深,都需要長年累月的苦練。
如他深宮長生兩百年的炎神機。
當然,武林中的高深拳術不止長生拳一種,超出十成發力的超限武技也不只一個疊浪勁。
從疊浪勁的造詣來判斷,也可以作為喬家人真實年齡的判斷依據之一。
炎神機朗聲開口:
“喬家長生拳的修煉者之中,有且僅有兩人將疊浪勁練到了三疊浪的程度。”
“已故的喬家族長。”
“還有....作為外姓武夫的我,炎神機。”炎神機故作狂態,語氣老氣橫秋:
“喬家的疊浪勁以晦澀難學著稱,不知道現在的喬家傳人,學會了祖宗先輩的幾成?”
作為外姓武夫的他,偏偏要在喬家人的面前作這樣的姿態,以逼出對方的波紋疊浪勁。
“波紋疊浪勁,三疊浪!”
炎神機拳勢如浪濤層層疊疊,在疊到第三層之時,透掌而出的玄黃色內勁已如遮天巨浪,連空氣都彷彿要凝固了。
而面對這勁力巨浪,喬木的出拳動作如出一轍,一樣是波紋疊浪勁。
長生拳對長生拳,疊浪勁對疊浪勁。
出招相同不可怕,誰弱誰尷尬。
唯一不同的是,喬木悄悄給自己上了個BUFF。
“天魔解體!”
喬木如今已經375歲,天魔解體早就圓滿,解體如呼吸一般自然順暢,一個念頭便可以爆發。
而他忍到現在,便是早已看出這炎神機內勁深不見底,是跟他型別相同的武夫。
勝負之機只在剎那!
“天魔解體·疊浪勁·四疊浪!”
體表面板迅速龜裂,全身毛孔滲出細小血珠,而血色的凌厲氣勁也由此透體而出,隨著喬木手掌動作翻覆壯大,勢如海浪千疊。
炎神機眼睛微微瞪大。
直至此刻他已經可以斷定.....
此人根本就不是四五十歲的中年人,也不是什麼百歲族老,而是三四百歲的人間長生者!
但奇異的是....
明明是長生者,他卻如此不惜命,用了一種極其剛烈的爆發禁術。
轟然一聲巨響。
白黃兩色澎湃氣浪對撞的剎那。
整個金鑾殿都在劇震,翻湧的氣浪捲起碎石瓦礫,將稍近一點的御林軍飛魚衛們盡皆吹飛。
排山倒海一般的巨力之中。
炎神機雙足向後犁地,在金鑾殿前雙腳拖出了一道數十米的長長溝壑,才止住身形。
他站定腳步,眼中卻露出奇光,看了一眼自己微微顫抖的手掌,心中的情緒一時翻湧。
“喬家人長壽卻短命,原來是這個意思...”炎神機喃喃道:
“既然他喬雙沝已經不遺餘力,已有搏命之心,那麼我這個老不死,也不能再藏著掖著了...”
事到如今,任何的惜才、留手的心思,反而是對於喬家人的不尊重。
惜才?
前輩對後進的晚輩,才有惜才之心。
而喬雙沝的年紀比他還大!真要算起來甚至他才是晚輩!
只是當他被喬木這一掌擊退,心中感慨萬千的同時。
整片昏暗的天空陡然一亮。
不知何時奔湧而來的烏雲之間,有一道蜿蜒如蛇的紫色電芒從天而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劈落在喬木的身上。
這電光劈出的時機極巧。
剛好在喬木天魔解體爆發,蓄勢到極點的一拳力量打盡,舊力已去,新力未生,防備全無的剎那。
一瞬之間,耀眼的紫色電光便籠罩喬木全身,將他淹沒在其中,甚至眾人連他的身體都看不見了,眼前亮到了極點。
待到電光稍稍褪去。
喬木站立的位置已經只剩下一個深坑,以及一具體表焦黑的軀體。
天空之上虹光一閃,大道宗修士道可已然到來,它立於空中俯視而下,微微點頭顯然很是滿意。
永和帝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事到如今,他哪還不知道,為什麼大道宗的人姍姍來遲...
連喬木都攻破御林軍萬人陣線,都快殺到他面前,老祖都不得不出手了....
原來根本不是姍姍來遲,只是暗中潛伏,靜靜等待剎那的時機!
“什麼年代了,還玩什麼武夫之間的對決?”道可只暗暗搖頭:
“有些師兄弟喜歡看鬥蛐蛐,我可沒這興趣。”
攻其不備,以最利落最便捷的方式終結戰鬥,才是最有效的。
那被他的雷法劈成焦炭狀的喬木雖然還未死透,但強大的雷光已經透過皮肉重創內臟與心脈,生機也已如風中殘燭了。
只是此時道可忽然感覺到一道尖銳的目光。
這道目光來自他腳下的一名凡人。
那名凡人名叫炎神機,是所謂的皇族老祖宗,似乎是在深宮中活了兩百年?
道可沒太當回事,作為金丹五層的仙道修士,他其實也已經活了七八百年,雖說大部分的歲月都在修煉中度過,但要說年紀自然是比這所謂“皇族老祖”要大上許多的。
“怎麼,怪我中途插手?誤了你的武夫一對一決鬥?這可不是打擂臺,而是刺客強闖皇宮。”道可冷然道:
“準備狗咬呂洞賓嗎?我可是救了你一命。”
“永和帝呢?讓他來見我,喬家人理應伏誅,海無涯也要死了,武極會毫無音訊,今天的這件事,已經到此為止了。”
話音在夜空之中迴盪,傳播開很遠。
遠處海無涯臉上神色稍稍黯淡了一點。
雖說這些年以來,練了一輩子武的武夫,折在修仙者手上不是什麼稀罕事,海無涯也早見慣了。
但這是修煉《人道經》的喬家武夫啊。
“決鬥?那是什麼東西。”炎神機漠然道:
“這是沙場上敵我之間的廝殺,勝王敗寇,任何手段只要能獲勝,都是應有之義。”
“你打斷了我的廝殺,但這並不能算錯。”
“那不就結了?”道可淡淡道。
他看見遠處躲藏著的永和帝下了閣樓,在飛魚衛們的簇擁之下,朝著他與炎神機這邊走來。
“大道宗的道可仙長來了?”永和帝心中其實在暗罵道可,但當著道可的面,自然是表現得如沐春風。
只是這一幕畫面落在炎神機眼中,卻讓他眉頭漸漸蹙起。
堂堂大炎皇帝,竟被異人呼來喝去?
不....這並不是最重要的事。
九大仙門威臨九州,讓大炎王朝俯首,這並不是稀罕事。
哪怕炎神機再與世無爭,都不可能不知道大炎王朝對如今九大仙門的態度。
讓他皺眉,讓他心生介懷的,其實更是大道宗修士道可在這一次事件中扮演的角色。
“為何皇宮的事,要大道宗的異人來插手?”
炎神機忽然問道。
這話既是問道可,也是在問永和帝。
永和帝心中咯噔一下,心說這還用問麼,依仗仙門的力量來對付喬家人或者武極會,這不更好嗎?
只是這位皇族老祖雖然一向不管事,但脾氣卻繼承了太祖的暴烈,這事情要是跟他說細了,說不定得跳腳。
而道可則是冷笑。
“說什麼勝王敗寇....終究還是心懷芥蒂麼?”
他手中醞釀雷光,一道掌心雷正要發出,但炎神機的異樣,卻讓他頓了頓。
炎神機是個面有皺紋的白髮老人,看模樣大約是六十歲,雖然老,但也不算太老,明顯精神還很矍鑠。
但在此刻,他臉上的麵皮肌膚卻發生了變化。
本就不深的皺紋漸漸被抹平,微微佝僂的身軀變得筆挺,隱隱浮現老年斑的肌膚變得紅潤,甚至連一頭白髮也在一點點轉為烏黑。
此刻的炎神機老態已經全無,看起來完全是個二十來歲的青年,濃眉大眼,目光凌厲有神,肩寬如山。
炎神機自詡他的長生拳已經練到出神入化的境界,自然不是沒有來由的。
長生拳的氣血之鎖,只在他一念之間,維持老態也可,恢復壯年也行,這是兩種不一樣的年齡形態。
而此刻的炎神機,顯然處於壯年,氣血一絲不損。
這樣的模樣,這樣的姿態讓永和帝震驚難言之餘,心中也莫名生出一種怪異的熟悉感。
還沒等他摸清楚心中的怪異感覺,便聽錚地一聲響。
低頭一看,竟是永和帝腰間那柄人王劍,此時竟在震顫,發出顫鳴。
這柄國之重器在不斷地顫鳴之中,竟然自行出鞘飛出,落入到那炎神機的手上。
“這....”永和帝心中劇震:
“是煉神一品以上武夫的,以心神駕馭外物?”
他對武夫之道不是很瞭解,但直覺告訴他,此刻面前的一幕很不自然。
“皇帝。”炎神機抓著那把人王劍,眸光平靜:
“老祖宗今日,便給你上兩課吧。”
他抬起手中人王劍,遙遙劍指踏空而立的大道宗修士道可,語氣鏗鏘有力: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既為大炎子民,為何不拜?”
人王劍指向那踏空而立的道可,道可還在冷笑之時,卻見人王劍上閃爍燦金色的光芒。
兩道似有似無的金色鎖鏈自虛空之中生出,從背後系在了他的身上。
還在空中冷笑的道可忽然笑容僵硬,一瞬間從空中摔落,有些狼狽地勉強落地站定。
在那虛幻的金色鎖鏈加身的一瞬,他只覺一股無形而浩大的力量剝奪了他踏空而立的能力,甚至還壓迫著他要向著面前的這個區區凡人臣服跪拜。
道可臉色劇變,身軀在發顫,膝蓋也在顫動,作為修仙者他自然也有修仙者的驕傲,怎可能拜什麼凡人帝王?
更讓他驚恐的是...這一股莫名浩大的力量,似乎源於那一柄仙門忌憚不已的國運之兵,人王劍?
“為什麼老祖宗能使用人王劍?他可從來沒當過皇帝啊,只是個純粹的武夫而已。難道因為他的皇室血脈?”永和帝此時驚疑不定:
“那為何我....”
永和帝很快沒有時間思考了,因為炎神機說出了第二句話。
“聽好了,這是第二課。”
化為青壯年模樣的炎神機直視已經落地的修士道可,語出如驚雷:
“天子,兵強馬壯者當為之!”
手中人王劍在此刻閃耀出燦燦金光,隨著炎神機身形一閃,一道混雜著燦金色光芒與玄黃色氣勁的劍光一閃而過,將道可手中爆發的紫雷一斬為二。
“我的道行...”道可瞳孔劇震,在這一刻他只覺辛苦修來的道行在他遠去,炎神機一劍之下斬去的遠不止他發出的掌心雷光,更將他的數百年道行都一下抹掉。
原本金丹五層的仙道修為一息之間暴跌,已經衰落到了他剛剛結丹之時的修為。
炎神機手中劍光再動!
這一次一道血線自道可額頭上浮現,將他整個人從中間一分為二,鮮血四濺,血肉模糊一片。
“看見了麼?”炎神機提著那一把人王劍,回頭看向永和帝。
他手中的人王劍,此時上面的燦燦金光稍稍斂去些許,有所消耗。
劍身已經染血,血液自劍身滴落地面。
滴答。
整個金鑾殿前死寂一片,鮮血滴落的聲音清晰可聞。
“看見了麼?”炎神機一手握劍,淡淡道:
“你這孩子大抵是心裡沒有把握,所以人王劍始終不出鞘。”
“可未曾染過血、未曾出過鞘的劍,如何震懾異人?”
永和帝怔怔看著青年炎神機這張熟悉的面龐,整個人如遭電擊,心裡一直在迴盪著炎神機的那一句話...
天子,兵強馬壯者當為之!
炎神機敢說這句話,根本不是因為他是皇族老祖,輩分奇高,所以可以倚老賣老,在永和帝這個當朝皇帝的面前說這句話。
而是因為....
他便是昔日篳路藍縷,以一介武夫身份橫掃九州,手握人王劍覆滅前朝、從馬背上得天下、建立大炎王朝三百年基業的開國皇帝本人!
大炎開國太祖!
這是三百年前的武道神話,在三百年前便已經無敵世間,以無雙勇力摧毀了一個腐朽的王朝,建立大炎王朝基業。
他的畫像,至今都還掛在永和帝的御書房裡啊!
所以這張青年炎神機的面龐,才讓他如此熟悉。
“太祖...你為何要用炎神機這個名字?”永和帝澀聲道。
“呵。”炎神機冷哼一聲:
“太祖用過的劍,成了人王劍,是寄託一國氣運的國之重器。”
“太祖用過的夜壺,都是價值連城的寶貝,在宮中儲存著。”
“要是太祖還活著,你們不得把我給放到神壇上供起來?”
一國不能有二君。
開國皇帝的影響力與聲望太大了,而他不止是開國皇帝,還是戰場上的無雙猛將,三百年前的天下第一!
只要他還活著,那麼這皇宮之中,這朝堂之上,是當代皇帝做主,還是他這個老不死做主?
這事情甚至不是“炎神機”一個人能拍板決定的,哪怕他主動讓權退位,也只是沒了皇帝的名分而已。
“那麼,為何是炎神機?炎神機早年負氣出走江湖的故事,您不是說過好幾回麼?”永和帝忍不住再問。
“廢話。”大炎太祖沒好氣地說道:
“你不是嘟囔了好幾回,說那摔落山崖的故事太老套了,不如聽潮樓的說書人編的?”
“因為那就是我編的,自然沒有說書人編的好聽。”
“至於真正的炎神機...”說到這,大炎太祖面上稍稍浮現出些許寂寥遺憾之色:
“他早就死了。”
炎神機,是大炎太祖的皇子皇孫之中,武道天賦最高,而且秉性脾氣也和太祖最像的一個人。
“負氣出逃是真。”大炎太祖緩緩道:
“神機他當年摔落山崖,是被天火教的奸人所害。”
“只是他離開皇宮之前,立志要不依仗自己皇孫的身份,全靠自己努力在江湖上打下偌大名聲,於是便用了假名闖江湖。”
“所以,直到他死後多年,我才知道他剛出皇宮的第一年,便已經死於天火教奸人之手。”
“於是...我用‘炎神機’這個名字,將天火教從上到下屠了個精光,讓‘炎神機’這個名字名震九州,一度名列聽潮樓英雄榜。”
“這些....都是很多年前的往事了。”
在提到炎神機這個皇孫的事情時,大炎太祖神色中有遮掩不住的寂寥與遺憾。
雖然頂著一張青年的臉,但他說話的語氣,臉上的神態都在表明:哪怕氣血不衰,但他真的已經不是年輕人了。
昔日的大炎太祖極度自信,是一個控制慾極強的大家長,什麼都要管。
真正的皇孫炎神機因此而負氣出走,最終慘死江湖路,身死魂滅。
後來的大炎太祖退位之後,也不再管事了,只當一個痴迷練武的純粹武夫。
“炎神機”語氣稍稍有些寂寥,又看向坑洞之中喬雙沝黑如焦炭的軀體。
“世上誰人能不老?”他緩緩道:
“英雄總有遲暮時,美人也有色衰日。”
“古來多少帝王,壯年時勵精圖治以圖開疆擴土,晚年卻沉湎聲色靡靡之音。”
“哪怕肉身不老氣血不衰,一顆凡心又怎敵歲月沖刷?”
“人越老越惜命畏死,這才是人間常態啊。”
而這,其實也是他展露真實樣貌,以大炎太祖的身份現身的原因。
喬雙沝,是人間除大炎太祖之外的第二個長生者。
喬家人長壽而短命,命長而不惜命,這確實讓大炎太祖心中有所震動。
“站起來,喬雙沝。”炎神機提著劍,沉聲道:
“世人都說喬家人悍不畏死,有古之任俠遺風。”
“你來告訴我,這一次你闖皇宮,是為何而戰,為何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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