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末年。
武道大族，長壽喬家喬金、喬雙沝率兩百多名叛軍入宮行刺，永和帝死於金鑾殿上。
第二日。
年僅十四歲的小皇子繼位，年號“武平”。
.........
“從今以後，你便是武平帝了。”
炎太祖摸著小皇帝的腦袋，輕聲說道。
永和帝的諸多子嗣，基本上都不堪大用，沒有能入炎太祖法眼的。
於是，炎太祖選擇了年紀最小的一名皇子，年僅十四歲，還未成年。
雖說在這種風口浪尖上，將一個半大少年推上皇位，是對是錯也很難說。
但在炎太祖看來....其他的皇子要麼與永和帝一樣志大才疏，要麼無心從政，還真沒什麼好選擇。
如今的大炎王朝，如果再換一個平庸的皇帝上臺，那估計炎太祖親自動手，也沒辦法強行再續國祚了。
一個十四歲的小皇帝...至少可塑性更強吧。
而且這個小皇帝，年紀還小，多少還有點少年心氣。
再小一點不夠懂事，再大一點不太好栽培。
這回有他親自盯著，應該不會出什麼差錯。
“老祖宗...”年僅十四歲的小皇帝沒有什麼當皇帝的興奮感，反而只覺得緊張：
“老祖宗為何不親自來當皇帝呢？”他仰著頭問道。
“什麼事都指望老祖宗，那還要這大炎王朝幹嘛？”炎太祖瞪眼道。
小皇帝整個人都一滯，似乎被炎太祖這一瞪眼嚇住。
見狀炎太祖也只能微微嘆氣，語氣緩和了一些：
“老祖宗我本就不是這個時代的人啦。”
“況且打江山，與守江山，本就是兩碼事。”
炎太祖對於自己的認知，還是比較清醒的。
仙門忌憚的並不是他的個人武力，而是他腰間的那一把人王劍。
所謂的古法武道最強者，要是真能與修仙者掰手腕，他何必等到現在？
所以如今的他，並不是以“大炎開國皇帝”這個身份存在，而是作為執掌人王劍的當代大炎人王而存在。
皇帝並不適合上陣廝殺，因為皇帝若死，整個王朝都要動盪，群龍無首。
所以如今的他，打算親手培養一個繼承人出來。
“完全管又不是，完全不管又不是...真麻煩。”炎太祖嘟囔。
在接下來的這幾年裡，他會暫時攝政，待到小皇帝能獨自處理政事之後，他再放手。
朝政.....只要不出大差錯便可以了。
畢竟要與仙門對抗的根本，歸根到底還是他這個手握人王劍的大炎人王。
炎太祖首先要考慮的是，如何增長自己的實力。
在敗給喬木之後，他已經下令讓飛魚衛外出，儘量蒐集當今這個時代的武功秘籍，試著學一學新法。
以往的武道世家，名門大派已經在數十年間被武聖人掃平。所以炎太祖這一個動作，基本上就意味著要與武極會打交道。
除此之外，則是蒐集更多的天材地寶，用以快速增長功力。
在異人戰爭之前，大炎皇室雖然也培養了一批採藥人，但主要找尋的是延壽寶藥，而非增長功力的寶藥。
炎太祖對內勁增長的態度比較佛系隨緣，有就用，沒有就算了。
畢竟他早就天下無敵了，內勁繼續增長也意義不大，所以求的更多是延年益壽。
至於大炎皇室刻意去尋找增長內勁的寶藥，其實是最近四十年的事。
作為藥靈之體，氪金才是最有效的途徑。
.........
大道宗宗門。
“人間長生三百歲的大炎王朝開國皇帝，用人王劍斬了你一具紙人？”
大道宗掌教看著眼前的清一長老，若有所思。
清一長老是大道宗之中，總覽凡塵事的一名元嬰長老，其中與大炎王朝的交涉，也在清一的職責範圍之內。
“不錯。”清一長老大略講了講。
實際上他當日與炎太祖對話，有一半是存了試探炎太祖的心思。
人王劍為大炎王朝的國運之兵，非同小可。
而他的擁有者，是個什麼樣的性子，很重要。
清一長老用一具紙人試探炎太祖，故意言語相激，也算是得到了他想要的情報。
一個很明顯的事實是：手握人王劍的炎太祖，與手握人王劍的永和帝，是兩個截然不同的對手。
炎太祖明顯更為強勢、果斷，與永和帝不是同一類人。
“兩個性情迥異的執劍人麼？”掌教微微沉吟。
執劍人本身的實力關係不大，重要的是劍，以及執劍人的態度。
清一長老用一具紙人為代價，就試探出了不少東西，包括炎太祖對人王劍的用法，以及炎太祖本人性情，可以算是立功了。
“除此之外，還有一點。”清一長老臉上首次露出忌憚之色：
“那把人王劍，甚至隔著紙人術，傷到了千里之外我的真身...雖然受傷不深，但也確實被斬去些道行。”
“不能用紙人之類的術法，騙過氣運之兵麼？還真棘手。”
大道宗掌教原本想著，可以不斷用紙人化成修仙者的模樣，來欺騙炎太祖，不斷消耗人王劍上的氣運之力，現在看來這個辦法走不通的。
“這個情報很重要，你為宗門立了功，宗門自然不會虧待你。”大道宗掌教鄭重道。
他大袖一揮，兩三道功德神符從中飛出，落到了清一長老的手上：
“儘快恢復虧損的道行，你行事向來謹慎穩健，比清濁師弟他....唉，不提他也罷。”
“總之人間凡俗事，還要靠你來處理，你儘快恢復便是。”
“謝掌門。”清一長老頷首，起身離開。
這件事情的性質，與當初清濁長老在大漠孤城裡鬧出的事，性質其實不一樣。
清濁長老那一次是自己吃了大虧，而且事情還沒辦妥，毀掉了一個宗門秘境。
而清一長老這一次穩坐釣魚臺，真身根本沒出手。
若不是人王劍出乎他的意料，清一長老根本連受傷都不會有，最多損了一具紙人罷了。
還探知到了諸多有關人王劍與炎太祖的情報，已經是立功了。
“人王劍，人間氣運....這是人間氣運的反撲麼？”大道宗掌教皺眉，但旋即鬆開：
“據說，得氣運者不可長生。”
“炎太祖雖然沒親自當皇帝，只是暫時攝政，但如果靠這種小把戲就能騙過去的話，那也想得太簡單了。”
“當他以大炎人王的身份，重臨世間之後，或許就代表著他活不了太久了。”
在壓榨凡人香火這回事上，九大仙門當然是同氣連枝的，所以作為掌教的他，自然會將這個訊息告知其他仙門。
一個新的皇帝、新的執劍人事關重大，會直接影響到九大仙門的對凡態度。
“炎太祖性情強勢，吃軟不吃硬？”大道宗掌教搖頭，有點想笑。
再強勢，也終究個凡人，在仙門的面前，還想吃軟的？
如果手握人王劍的是永和帝，且秦王地上仙國的計劃沒有破滅，那麼九大仙門還能與大炎王朝維持表面的和諧。
至於現在....怕是沒這個耐性了。
九大仙門或許不會明面上直接與手握人王劍的炎太祖硬著來，但稍微迂迴一點的辦法，也多得是。
帝都茶樓，天然居。
天然居是有江湖勢力聽潮樓的背景，所以這幾日茶樓生意好得很，多的是各地江湖客來這討論前幾日的皇宮劇變。
皇宮那一夜的劇變，眾說紛紜，說什麼的都有。
關鍵是大炎太祖態度曖昧，明明宣佈喬家喬金、喬雙沝等人入宮行刺，但又旋即撤銷了永和帝生前給禮部尚書海無涯扣下的罪名。
有人說那一夜闖進宮的喬家人是三十多歲的中年人，但又有人說其實那名喬家此刻不是三十多歲，而是三百多歲，六百多歲。
關於喬家人歲數的這一點，其實很多人都不信....哪怕是事件的親歷者，都將信將疑：對喬家人年齡作出判斷的，只靠炎太祖一張嘴。
“喬家後人喬雙沝悍然入宮行刺昏君失敗，身死魂滅？昏君糊塗啊，喬家的隱世千歲老怪馬上就要出世了！”
“什麼？喬雙沝失敗了，但他手下的兵成功刺殺昏君了？這也行？！”
“所以喬家的千歲老怪出來了麼？”
也有人根本不信：“什麼千歲老怪，六百歲老怪，人間哪有幾百歲的長生者，看模樣還很年輕的？都是假的，全是演的！”
“我聽說這是開國太祖親口判斷的？”
“他告訴你他是開國太祖，他就是開國太祖了？”這名質疑者根本不信：
“這些都是假的！全是假的！”
“太祖也是假的，這世上哪有幾百歲的長生者！兩邊演雙簧罷了。”
“依我看，皇宮裡頭那個太祖，其實就是假扮的，可是這回他已經鳩佔鵲巢，入主皇宮咯！”
“他們全是假的，只有我是真的...其實我也是長生者！”有一名在茶樓喝酒的酒客打了個酒嗝，咧嘴笑道：
“其實我是前朝大周太祖，活了六百多歲。”
“現在就差點錢招兵買馬。給我五十兩，我封你做兵馬大元帥，咱們光復大周...”
這酒客的言論尤其出格，讓周圍人都盡皆變色，最後被茶樓活計攆了出去。
“我還聽說，武聖人又活了呢？”
“嗨，這叫什麼世道，開國的太祖活到了現在，死人復活，有個長生喬家人人都會瞬移，皇帝都死了。”
“國之將亡，必有妖孽...”
說書人江辰身在茶樓包廂裡，卻側耳聽著大堂裡眾多聲音，哭笑不得。
這些眾說紛紜的言論，突出一個字，亂，亂，亂。
真假不知，但基本上都很離奇。
甚至江辰懷疑，這裡邊是不是有聽潮樓的其他碎嘴說書人，也在推波助瀾。
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
在永和帝遇刺之後，說書人江辰現在主要處理的，是與其他說書人一起，制定新一期武林榜。
“大炎人王，炎神機，勁榜第一。”
“血家家主，血長河，勁榜第二。”
“而喬家喬金....我看看應該怎麼排更妥當...”
“弒君者，喬金。”
“力榜第五，勁榜第三，神榜第一！”
“喬金此人煉神已入超品，據說他的目擊術也堪稱驚豔，甚至可以化虛為實，以眼殺人！”
其餘說書人討論得很激烈，唯獨江辰有些出神。
“江辰，發什麼愣？”說書人順風耳問道。
“就是有點走神了。”江辰微笑道：
“聽潮樓的力勁技神四榜，基本上已經代表四條武道的最高成就者。”
“煉神武道第一，饕餮吞天武聖人。”
“技藝武道第一，以身化劍劍謫仙。”
“氣勁武道第一，大炎人王炎神機。”
“我在想，這氣血武道第一，那‘妖槍’青黎，是否有資格與這三者並肩而立。”
江辰這話一出，原本激動議論著的幾名說書人都突然安靜，以一種莫名複雜目光看向他。
“呃....”江辰被這麼多目光看得有點毛，只好解釋道：
“這武聖人、劍謫仙、炎太祖三人，都可稱絕世高手。”
“所謂絕世者，便是當世無敵，無人並肩。他們曾經在不同的年代裡打遍天下無敵手，曾為各自時代的武道魁首，天下第一。”
“若要說在力榜上找一個最有資格與這三者並立的，當數喬家喬金無疑。”
“畢竟，他真的擊敗了大炎人王，炎神機。”
“放在如今的年代裡，也有望角逐當代武道魁首之稱號。”
江辰繼續道：
“這喬家喬金，擊敗了大炎人王，但僅在力榜排第五，前面四人，都是半妖。”
“這是否失之偏頗呢？”
江辰不解釋還好。
他這一解釋，周圍幾名說書人的目光反倒變得更為怪異了。
最後，千里眼似笑非笑掃了他一眼，又扭頭與順風耳對視一眼：
“順風耳，江辰是你帶出來的吧？”
“加入聽潮樓的時日也不短了，也該告訴他多點事情，免得說話鬧了笑話。”
“也是。”順風耳點頭稱是，目光落在江辰身上。
“江辰，你的武功雖然稀鬆平常，只有輕功資質還過得去，但我們聽潮樓又不與人廝殺，會輕功跑得快也足夠了。”
“作為聽潮樓說書人，你的本職做得不錯...從今日起，你也不再算是外圍成員了，也得接觸點樓裡的真正模樣，免得鬧笑話。”
江辰先是一怔，而後呼吸微微急促。
實際上聽潮樓這個武林勢力，很明顯不一般。
昔日武聖人掃清天下大派世家，唯獨漏了一個地位超然的聽潮樓....起初江辰以為，這應該是因為聽潮樓向來不搞事，也沒什麼頂尖武功秘籍，不入武聖人法眼。
可越是在聽潮樓呆久了，他越是感覺這個勢力神秘非凡，哪怕是他這個說書人，也只知道只鱗片爪..
現在，終於到他接觸聽潮樓真相的時候了麼？
...........
正如炎太祖所預料的。
永和帝遇刺之後，仙門的反應也很快。
但仙門的反應之大，又超出了炎太祖的預料。
武平帝繼位短短一月之內。
九州各地燃起烽火，戰報如雪片一樣飛往中州帝都。
除了中州之外，其餘八州都有義士振臂一呼揭竿而起，反抗大炎暴政重稅，起義的風潮短短時間內席捲整個九州。
八武王揭竿而起，九州一片亂象，大炎皇帝的政令，甚至難以出中州。
“永和到了末年...呵呵，這年號，還真沒定錯。”炎太祖臉色冷硬地讀完戰報。
隨著永和帝的死，脆弱的和平碎掉了。
從今往後，便是時隔四十年的第二次仙凡之爭。
當他以大炎人王的身份重臨世間之時，自然就做到了與修仙者開戰的心理準備。
只是仙門的動作之快，也讓他吃驚....顯然九州各地局勢的糜爛程度、民怨之深都超乎他的想象，以至於大炎王朝迅速失去了對其他八州的掌握。
“孩子，別慌。天大的事有老祖宗頂著。”炎太祖輕輕拍了拍小皇帝的肩膀，寬慰道。
只是當他目光落在人王劍上的時候，眉頭也皺的更深了。
人王劍上的光芒，差不多消去了一半有餘，與一個月前他在皇宮之中斬殺道可的時候相比，黯淡了許多。
“但也別忘了你是天子，老祖宗要是走了，就該你頂著這片天了。”炎太祖沉聲道。
小皇帝似懂非懂點頭。
“反倒是中州的大道宗，態度倒是變緩和了。”炎太祖眉頭皺的很深：
“是因為，秦王已被喬家人斬殺了麼？如今九州局勢糜爛，大道宗想必也會分一杯羹，只是不知道他們會以何種方式插手戰事了。”
群山之中。
武乾坤拿著手裡的聽潮樓武林榜，臉上神色陰晴不定，顯然心情不是很好。
自從之前敗給喬雙沝之後，這些時日以來，武乾坤一直在勤於獵殺修仙者。
他算是嚐到了饕餮吞天功的甜頭，不過短短一月有餘，他的實力已經今非昔比。
結果打著打著，他神榜第一的名號，反而被喬金奪走了？
名譽是小事。
主要是被喬家人壓過一頭，讓他心中多少存了芥蒂。
只是令他沒想到的是....
“可惜喬雙沝行刺永和帝失敗，死了。還是怪他太弱。”武乾坤淡淡道：
“多少有點可惜。”
“若他還活著，我於人間也能多一個對手。能在他的手上，一雪前恥。”
此時旁邊冷不丁傳來一個戲謔的聲音：
“喬雙沝死了就死了，你若要找對手，可以去找那喬金。”
“若勝了喬金，神榜第一的名號，不就還是你的？”
武乾坤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說這話的人，是武聖人，他不能反駁。
“喬金與喬雙沝，終究是不同代的喬家人。”武乾坤說道：
“我有把握對喬雙沝戰而勝之，但那喬金....”武乾坤遲疑了一下。
他心裡想說，現在天下武夫都將那喬金，當做是與武聖人、炎太祖、劍謫仙齊名的絕世高手了，而他武乾坤是“小武聖”，比他們三四人矮了一截，挑戰喬金豈不是自討苦吃？
但這話他自然不會直接說出口，於是改口道：
“喬金此人，已經戰勝了三百歲的炎太祖，他的實力必定不差。”
“炎太祖是三百歲的武道神話，我尚無戰勝他的把握，更遑論那喬金.....”
“大炎的開國皇帝麼...”武聖人這會也微微沉默了一下。
他年輕的時候，其實也在皇宮裡見過那位皇族老祖。
只是當時他武功尚低，並未看出炎太祖的深淺，只知皇宮裡有一個實力、眼光不俗的皇族高手。
“炎太祖不足為慮，此人冢中枯骨而已。”武聖人搖頭道：
“枯坐皇宮三百年，這三百年來，他才培養了幾個超品？”
皇族超品一個都沒有。
外姓超品，經炎神機指點出來的，倒是有“庖丁解牛刀”“御林軍統領楚天明”等零星幾個。
“此人是三百年前的老古董，一直停留在以往的輝煌裡，早就被如今時代拋下了。”
自從武聖人橫掃武林，收集頂尖武功秘籍，建立武極會開始。
整個武林都處於內憂外患之下，在異人與武聖人的雙重逼迫，進入了大內卷時代。
血肉百變、武聖靈犀訣、純陽無極功這樣的頂尖武功，甚至連小城城主郭巖都能得到前半部分。
落後的門派被覆滅，進取心不足的煉神武夫被吞掉。
三千武道天才弟子，經過血腥篩選，最終生還者不足百位，稱為“七十二賢”。
如今這個時代裡，除卻被武聖人除掉的部分武夫之外，整個武林低品高品的武夫數量，其實要比以往時代更多。
即便如此，在這世上存在武聖靈犀訣，而無饕餮吞天功之時，超品武夫的數量，也就那麼三四十人----這是武極會的預估。
雖然比四十年前翻了兩三倍，但要推翻仙門遠遠不夠。
“炎太祖再強，只是一個人的強大而已，培養不了幾個超品，遠不如我帶給武林的變革。”武聖人淡淡道：
“所以他的武道，並非正道，沒有未來，不過是一株人形大藥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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