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妖無常拾級而上，繼續往上攀登。
她並不是最快過關的，在她之前尚有兩人。
其中最快的一名青年，雙足幾乎模糊成了一道殘影，已經看不清腿部動作。
一眼望去，根本不像是急速狂奔，更像是一隻大鳥在貼地低飛。
“好俊的身手。”趙虎也忍不住讚歎：
“此人不只輕功出眾，出手也極快，當真是青年才俊。”
雖說趙虎要找的，是能繼承《百鳥朝鳳槍》的槍術人才。
但要是對方過於優秀，那麼將《百鳥朝鳳槍》傳給他，也不是不行。
喬木則是盯著此人的步伐，若有所思。
常人看不清此人的身手動作，但他卻是能看清楚的，而且他還挺熟悉。
對方這一手輕功....明顯是天下第一輕功，天龍八步。
他看起來只是個二十來歲的青年，但天龍八步的輕功造詣已經相當之高，讓喬木也側目。
“會是武極會的人嗎？”喬木思忖。
天龍八步是超品輕功，以難度極高著稱。
當初他曾經與武乾坤短暫交手過，連武乾坤這位武聖人之下第一人，都未掌握天龍八步，而是用“至人變”替代。
而這個輕功極高的馬尾青年人，顯然並不簡單。
此時，妖貓無常已經走到了山路的中途。
攔在她面前的，是一個身高超過兩米，豹頭環眼的強壯大漢。
這名大漢身寬體壯，腦袋上卻是一個顯眼的豹子頭，正是西山村之中的一名半妖。
昔日的槍聖名聲極好，素以宅心仁厚著稱，出身西南州的他，甚至還收養了以“青黎”為首的半妖。
而今槍聖雖然已經故去，但這座西山村之中，除了趙氏族人之外，的確還有一部分半妖在這裡生活。
“槍聖的弟子之中，不乏肉身強悍、力氣大的半妖。”豹頭環眼大漢沉聲道：
“而他的《百鳥朝鳳槍》，也需要至少兩千斤力氣才能施展開。”
“所以這第二關，比的是肉身力氣----”
話音未落，豹頭環眼大漢只覺得眼前一花，整個人已經被無常按住雙手手腕，如鐵箍一般難以掙脫。
這個兩米高的大漢頓時臉色漲得通紅，齜牙咧嘴的，全身肌肉隆起，但卻在身材纖細的無常面前，一點一點地敗下陣來。
兩米高的高大半妖，在此時被無常按住雙手，毫無還手之力。
最後摔了個屁股墩，才在地上喘著粗氣，緩緩起身。
“你急什麼？”豹頭環眼大漢睜眼道：
“我說這一關是比力氣，又不是跟我比。”
豹頭環眼大漢指向山路旁邊的幾塊巨石，無奈攤手：
“這一關，只要舉起這塊兩千斤的巨石就算過關，不是叫你跟我比啊。”
“算了算了，小姑娘你也不用舉了，朝上邊走吧。”
豹頭環眼大漢無奈。
兩千斤，已經超過了四品武夫的肉身軟上限。
所以能夠舉起兩千斤石頭的，要麼天賦異稟，服食過天材地寶，要麼學過一些頂尖的外功，在長年累月的鍛鍊之中，一點一點漲力氣。
而他作為一個半妖，繼承了妖族的血脈，自身的力氣自然遠超過這個數，也遠超所謂的人體軟極限。
這個小姑娘的力氣比他還大得多，那麼結果已經很明顯了。
“也是半妖麼？繼承了妖族血脈？不知道是哪一路大妖的後代，這麼生猛。”豹頭環眼大漢搖搖頭。
半妖？
趙虎若有所思回頭看了一眼喬木。
“周家真是臥虎藏龍啊。”他嘆道：
“只是這小姑娘力氣雖然大，但作為半妖，其實也不太適合《百鳥朝鳳槍》，難練出內勁吧？”
這世上的半妖，大多因為身體結構、經脈與常人有所區別的緣故，難以修煉純血人族的武道功法，難以練出內勁。
半妖的力氣往往遠超凡人，而人族武夫雖然力氣不及，但卻有內勁在身。
武夫內勁可以凌空發勁，勁力能透體而出，擁有更強的破壞力。只是內勁一旦消耗殆盡，也需要長時間打坐休養來恢復。
身體肌肉力量則是耐力更強些，恢復也更快。
喬木一路走來，依靠著天魔解體的數倍內勁爆發，屢次以力壓人。
“你認錯了，她可不是半妖。”喬木讀著手上的小冊子，隨口道。
手上的小冊子，是趙虎準備的薄禮，是槍聖晚年的武術心得。
上面還大略講了下槍聖生平，說他壯年以一杆長槍，一招‘百鳥朝鳳’打遍天下無敵手，四十歲時槍術技藝臻至巔峰，已為天下第一。
只是這天下第一還沒當上兩年，便碰上了劍謫仙。
敗在劍謫仙的斬天拔劍術之後，槍聖並未氣餒，而是以達者為師，將劍謫仙視為他的勁敵。
枯坐西山山巔十年，終於效仿劍謫仙的“斬天拔劍術”，創出了一招新的殺招，“精衛填海”。
槍聖心得上寫著：
“劍謫仙看似不著調，實際上是個心比天高的人物。”
“而他的斬天拔劍術，便是斬去自身退路，一劍既出，有我無敵，將精氣神寄託在一劍之內。”
“而我的殺招‘精衛填海’，則是取神話中精衛填海，至死不渝之意境。”
斬天拔劍術，是斬去自身退路，傾盡所有的一劍。
而精衛填海，則是縱死不悔，至死不渝。
“四十歲時，老夫人間無敵，未嘗一敗，被天下武林人士冠以槍聖之名，為當世武道魁首。”
“四十二歲，老夫慘敗在劍謫仙手中，前半生一切榮譽，都淪為了劍謫仙的墊腳石。從此以後，我便是天下第二。”
“四十五歲，異人戰爭事發，老夫暗中挑戰過雲霄宗異人羽山，慘敗險死。”
“從那一日起，我方知人力有時而盡。”
“這世上的修仙者如汪洋般令人興嘆，非人力所能企及。哪怕窮盡畢生努力，也不可能撼動一絲。”
“老夫枯坐西山山巔十年，將畢生精力，放在了技藝武道的探索之上。”
“十年，終成殺招‘精衛填海’。”
“但直至最後，老夫也未能超越劍謫仙的巔峰一劍。”
“精衛填海，至死不渝。雖身不能及，力不能至，也願傾盡所有。”
“此去赴約，將與十年未見的武聖人等當世人傑生死一搏，想來是九死一生。”
“留此一冊，以贈後人。”
這份武術心得並不是武功秘籍。
前半段，是槍聖自述生平。
後半段，則是槍聖晚年對技藝武道的個人探索心得。
但讀著上面的筆跡，喬木也不覺對槍聖有些悠然神往。
這位槍聖，確實有些生不逢時。
前有劍謫仙，後有武聖人，還剛巧碰上了異人現世干政。
好端端一個武道魁首，名頭榮譽都被劍謫仙搶走了。
而且因為槍聖獲得“天下第一”的時間過短，僅僅兩年就被劍謫仙摘去桂冠。
因而他的武道魁首之名，在世人看來多少有些名不副實，含金量不夠，後來只稱他為天下第二。
這個槍聖，在成為天下第一，當世無敵之後，反而經歷了三場慘敗。
一敗劍謫仙，二敗異人羽山。
枯坐十年悟出殺招“精衛填海”之後，又碰上了修煉武聖靈犀訣十年的武聖人。
非但不能逆襲，還直接身死魂滅了。
著實令人扼腕嘆息。
“槍聖若是生在如今這個今法武道的時代，想來會有更大的成就。”喬木稍稍有點可惜。
他翻動著手裡的小冊子，粗略瀏覽後面的技藝武道心得。
這個時候，趙虎已經領著他們登上了西山的山頂。
山頂是一片較為平坦的空地，是昔日槍聖的練武場。
練武場一側，立著一塊大石，石頭上有雕刻圖案的痕跡。
喬木定睛一看，那石頭雕塑，乃是一隻飛鳥銜著石頭，振翅奔向大海的圖畫。
“精衛填海圖？這槍聖自述晚年放下強者的矜持，以劍謫仙為師，還真不是假話，連石雕手藝都學了。”
喬木啞然失笑。
不過說到底，這槍聖心胸倒是廣闊，他自身也是人間武道的絕頂強者，慘敗之後也能放下自尊，奉劍謫仙為師。
甚至還不怕後人恥笑，還將這件事記錄下來。
鐺鐺鐺。
此時有趙氏族人敲響山頂的銅鐘，將喬木的注意力從小冊子上移開。
回頭再看，才發現無常已經闖過三關，抵達山頂。
除她之外，同樣抵達山頂的，尚有武如龍、黑髮馬尾青年兩人。
一眼望去都氣質非凡，不是尋常人物。
“既然到了山頂，仍有三人，那麼自然是再比一場，秘籍強者得之。”趙虎輕咳一聲，說道。
於是在山頂的槍聖練武場上，無常與武如龍各自相對而立，遙遙對峙。
至於那名馬尾青年，則是站在人群之後靜靜等候，不發一言。
“如龍，看你的了。”武乾坤目光一凜。
一瞬間，武如龍動了。
旋身轉跨擰腰，力道順著動作遞至手中槍，向前一送。
他手中長槍槍尖如一點寒星閃現，刺出尖銳風聲，槍出如龍。
熾烈氣勁隨著長槍蔓延，空氣炸響一片，氣勁凝成龍形虛影。
他出手非常果斷且狠辣，直指無常的咽喉。
槍未至，浩大聲勢已然驚動觀戰的趙家長輩們。
武如龍作為武聖人認定的槍術資質第一，憑此躋身七十二賢。
族長趙虎捋了捋短鬚，讚歎道：
“雖然年紀尚輕，但這一槍已經火候十足。”
“一槍既出，全身勁力擰成一股，已經超過了正常出手的全力一擊，這是年紀輕輕就掌握了一招超限武技？”
只是他這一刺，卻是刺中了一片虛影，只讓空氣炸響，沙塵紛飛。
眼前的無常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不見，無影無蹤。
武如龍持槍立在原地，略有些茫然。
但下一刻，一隻手掌卻從他腳下陰影之中躥出，一把抓住他的腳踝用力一扯。
砰的一聲，武如龍身形向前跪伏倒地，身體在這片演武場上砸出一座淺坑，全身灰頭土臉，方才的凜冽氣質已經蕩然無存。
“這也叫比武---”他睜大眼睛，還想說什麼，又被巨力一扯，整個人被扯得四肢貼地，腦袋磕在地面上，完全站立不起，手裡的長槍也已經脫手而出。
下一刻，無常從陰影之中鑽出，一手撿起武如龍的長槍，雙手用力將長槍掰彎，將躺倒在地的武如龍一隻手綁縛在了背後。
“嗯....這就結束了？”趙虎與其餘趙氏族人面面相覷。
雖說無常避入陰影的手段，明顯不是武道，應該是某種妖物的能力...
但兩者的實力顯然差距不小，那小姑娘只是略施手段，便讓那武如龍幾無還手之力。
勝就是勝，敗就是敗。
“還有一場，只能指望那名馬尾青年了。”趙虎此時已經看出了無常的妖族身份，眉頭暗暗蹙起，不太願意將《百鳥朝鳳槍》交出。
雖然三者都通過了考核，但武如龍明顯是繼承槍術的更好人選。
槍聖的弟子之中也有半妖，趙虎心中並無種族之別，只是他要找的，最好是能練出內勁的純血人族傳人...
“嗯？剛才那名輕功很好的馬尾青年呢？”趙虎掃視一圈，卻並未在人群中發現那人的身影。
而在此時，他身旁武乾坤卻輕輕嘆息一聲。
“武如龍，你終究還是弱了。”
被壓制在地的武如龍張了張嘴，想要辯駁什麼，卻啞口無言。
武極會的規矩，自然是強者為尊，勝王敗寇。不論手段，只論結果。
武乾坤起身邁步，一步步走向趙虎，神色逐漸冷冽。
他本來想按規矩來，給槍聖後人一點體面。
但現在武如龍翻車了，他自然也不會坐視《百鳥朝鳳槍》溜走。
“本想給昔日的槍聖一點面子，現在看來，還是我想得天真了，不該白費力氣。”
他扭了扭脖子，骨節發出炒豆子一般的響聲，體型也隨著膨脹一圈，甚至臉上的五官也隱隱有所變化。
“弱者的考核遊戲，我看膩了。”
武乾坤高達三米的魁梧身軀站在趙虎面前，僅僅是身軀投下的陰影，都將趙虎整個人遮蔽住。
他低垂眼瞼，俯視著眼前這個風燭殘年的老人：
“現在，是強者的回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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