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陰沉，雨雖然不大，但卻一直在下著，只是卻沖刷不盡這片戰場上的血水與泥汙。
崩塌的小段城牆處，守軍也顧不上收斂屍體，緊張萬分地運來磚石準備填補。
雖然羽王軍已經暫退，但守軍依然高度戒備，城門樓與城牆上站滿了將士，遠遠眺望著城外通天河畔的戰場，唯恐羽王軍突然殺個回馬槍。
他們其實對城外孤身赴約的喬鍂，沒有那麼關注，沒人會指望喬鍂能夠以一人之力解一城之圍，因而在抓緊時間修補城牆，準備再戰。
羽王軍倒沒那麼緊張，羽王青黎已經用無數場戰績，在軍中立下了無上威勢，無人相信他會輸。
將官不提，軍士們只當這只是一場暫時的休整，待羽王手刃仇人，用仇人的鮮血與首級祭旗之後，便是一鼓作氣攻城之時。
萬眾矚目之中，青黎動了。
“喬鍂！納命來！”
她雙腿用力一夾馬腹，身下那匹全無半點雜毛的神駿白馬，竟帶著她高高躍起七八米之高，手中長槍刺破空氣，發出令人膽寒的尖嘯聲。
轟然一聲巨響。
眾軍士只覺得腳下的大地都在震顫，抬眼見那秦王落地處的地面如蛛網般龜裂，隨後猛然坍塌下陷。
只是喬木的身影依然挺立在原地。
他不知何時已經掏出了秦王的金身，以這金身為盾，架住羽王手中那把指向咽喉的手中槍，雙足如老樹紮根在腳下崩塌的大地之中，如青松屹立不動。
這羽王青黎作為最強半妖，的確擁有妖怪一般遠超凡人的怪力，喬木手中秦王劍在微微顫抖，握著秦王劍的雙手虎口面板崩裂出血。
單單靠肉身力氣，作為純血人族的喬木，很難比得上天賦異稟的神鳥血脈後裔。
但他作為七百多歲的武夫，為什麼要別人傻傻地拼力氣？
不過這點傷勢並不被喬木放在眼裡，喬木神色依舊平靜，雙臂一振，四肢百骸之內爆發出淡白色的透體氣勁。
他奮力一抬，將羽王手中長槍格開，沉聲問道：
“羽王，青黎？”
“你對外說，是要殺了我，以報西山村的血仇。”
“可你我並非初相識，《百鳥朝鳳槍》落在我的手裡這回事，你早就知道。”
“你該不會真的是來尋仇的吧？你也不像是這麼蠢的人。”
“因他人扣黑鍋而生出嫌隙，再反目成仇生死相鬥，這是聽潮樓說書人都不稀罕的老套故事，你來真的？”
喬木與青黎雖然不算是熟識，但也在饕餮城相處過一段時間，也算是對彼此有所瞭解。
“....為何不能？”
青黎並未搭腔，只是揮舞手中長槍，每一次刺出都直指喬木咽喉要害，槍勢如水延綿不絕。
細雨延綿之中，兩名武夫在通天河畔作生死鬥。
兩個人都是力氣遠超人體極限的頂尖武夫，每一次兵器交擊，都有燦燦火星閃過，令人心中發寒的沉悶響聲接連不斷。
地面龜裂下沉，兵器破風的銳利風聲呼嘯而過。
“這名人族武夫，居然還真能與羽王交手的力量？”軍陣之後，女妖玉鯉不禁動容。
西南州最強大的武夫，便是以半妖之身，修煉凡人武道的青黎。
至於青黎之下，整個西南州武林都沒幾個超品，實力也是遠遠不及她。
妖槍青黎自以“槍聖弟子”之名出道以來，便橫掃無敵，人間無人能比肩，不是浪得虛名的。
若說這世上的半妖或者妖族，還有什麼敵手的話，想來便是修仙者了。
只是這從中州來的喬家武夫，卻比玉鯉意料之中要強大得多，竟然能接下羽王的手中槍。
“百鳥朝鳳槍·火鳳燎原！”
青黎目光平靜卻銳利，她縱身一躍，從馬上一躍而出，身形如鴻雁掠過長空，手中長槍刺破空氣，發出尖銳嘯聲。
火鳳燎原這樣的殺招，青黎在饕餮城的時候天天都給喬木演練。
當時並不是生死相搏，連切磋都算不上，只能說是喂招。
但這一次不同。
這一槍，青黎身如鴻雁，手中長槍則如流星劃破長空，槍尖帶著一抹燦燦火星。
“是羽王的火鳳燎原...”玉鯉眼中閃過崇敬之色：“長槍燃火，如火鳳劃過長空。”
“並非內勁招式，而是純粹依靠肉身，以極致的力與速，施展出這如火流星一般的武技，羽王這是要以一擊終結戰鬥麼？”
她也是最近才知道，羽王的這一招，本來是槍聖這位人間內勁武夫所創的武功《百鳥朝鳳槍》。
作為半妖，青黎並沒有練出內勁，手中的長槍也並非是什麼特殊的神兵利器，僅僅是快到極致、勢大力沉的一擊。
青黎身姿如火鳳掠過長空，手中長槍隱隱發紅，熾烈火星在空中拖曳出一道絢爛火光。
鐺！
喬木抬起手中秦王劍再次試圖偏轉長槍，卻在沛然莫御的巨力之中，雙足向後犁地，在大地上拖出一道長長的溝壑。
雙手劇烈顫抖，虎口張裂出血，喬木低頭看了眼手中的秦王劍，卻見這一具仙道熾火精金所鑄造的秦王金身，面目已然在巨力之下變形扭曲。
而青黎並未到此為止，她人影如影隨形，緊緊追著喬木向後暴退的身形，槍勢如暴風驟雨，連綿不斷。
“喬鍂。”她揮舞手中長槍，喝問道：
“為何不用喬家人的祖傳武功，天魔解體？”
“你不是說過，天魔解體是你實力的一部分麼？”
“既然是生死武鬥，就拿出你的真本事！”
“你還真是什麼瞎話都認真聽啊。”喬木腹誹，而後正色道：
“這一戰打得不明不白，心裡不爽利，為何要天魔解體？”
“喬家人可以拼命死戰，但也不會為雞毛蒜皮的事情，罔顧了自己的性命。”
這話其實也不假。
喬木之前還在羽山的臨時洞府裡用了一回天魔解體，那一次交戰時間不長，所以只需要以“血肉千變”療傷七日，便能自愈。
但若是短時間再用，終會積重難返，死路一條。
羽王微微沉默，而後提起手中槍，一指身後臨河府城，以及那片殘破不堪的城牆。
“這場武鬥，並非小事，事關一座府城的安危，數十萬民眾的性命，乃至整個西南州的戰爭局勢....這個理由夠不夠？”
她沉聲道：
“你若戰敗，我會拿你的首級祭旗，而後縱兵破城，擄掠三日，殺盡城中官宦富戶，然後順河而下，將通天河沿岸所有城池盡皆納入掌中。”
“這個理由，夠不夠？”
喬木微微蹙眉。
“夠。”他沉聲應道：
“不過，迫使我用天魔解體，是你想與我酣暢淋漓戰上一場，還是想...死在我手裡？”
青黎面上並沒有什麼表情波動，只是有短暫沉默。
她攥緊手中槍站在喬木面前，雨水順著長槍的槍身滴落，落入腳邊泥坑之中。
兩人都沒說話，有短暫的沉默，只剩下天地間淅淅瀝瀝的雨水聲。
“喬家人可以死，羽王為何不能死？”青黎冷聲道：
“數月以來，這西南州遍地戰火，流血漂櫓。這戰亂，要說是因我一人而起，那也太過自以為是。”
“這場戰亂因仙門而起，但羽王自然也難辭其咎。”
“此事，雖非因我而起，但也是從我而始，那麼自當從我而終。”
“所以.....”喬木點了點頭：
“你覺得，你若一死，便能終結這場戰亂？這是否有些天真了？”
“那自然不可能。”青黎嗤笑一聲：
“堂堂羽王，看似威名赫赫，橫掃一州無敵手，實則不過仙門走狗而已。”
“這世上若沒了羽王，仙門的手裡，還會有其他的東西南北王誕生。”
“若要終結這場無謂的紛爭，並非羽王一人之死能夠達成。”青黎的目光，掠過遠處殘破的府城城牆，戰場上的累累屍骨，最後又回到喬木的身上。
這話她沒有說全，但其中寓意溢於言表。
‘我死之後，這片土地上還會誕生新的王者。’
‘他們會收攏羽王的殘軍，以新王的名義揭竿而起，扯起反抗大炎與雲霄宗的大旗，繼續為天下蒼生而奮戰。’
‘但這些都是假的，全是假的！一切死傷都無意義，不論是哪個王，幕後之人必然都是仙門雲霄宗！’
而這，便是青黎這幾日謀劃的目的。
她並不是簡單地謀求一場死亡，而是要以一個被血仇矇蔽雙眼的羽王身份，死在喬木的手上。
以羽王積攢至今的所有名望，成為喬木的墊腳石，造就出一位弒王的俠客！
‘我死之後，這片土地上還未誕生新王。但只要有弒王的俠客存在，民眾的心中總還有一點希望。’
此前數日種種謀劃，不過是為此造勢，葬送掉羽王的性命與名聲，生生造出一位弒王的俠客。
而名聲赫赫、源源不絕的喬家人，便是弒王者的最好人選。
《百鳥朝鳳槍》，已經被喬木所得到了。
而青黎，也在饕餮城之時，便透過多日的喂招，代師傳藝，將槍聖的這門絕學，傳授給喬木。
青黎終究是半妖，肉身不同凡人，因而想要用凡人武功練出內勁千難萬難。
而喬木不一樣。
作為當今九州屈指可數的頂尖武夫，他若得到《百鳥朝鳳槍》，必將可以將這門武功發揚光大。
不論怎麼看...比起手中鮮血累累的青黎，喬木都是一個更好的“槍聖傳人”。
“看來你確實心存死志，倒是我小視了你。”喬木暗暗蹙了蹙眉頭。
他感覺面前的青黎，的確已經有了無可動搖的死志，就如那日入宮的海無涯一般。
喬木指著遠處殘破的府城，說道：
“自古勝王敗寇。生前你名聲響亮，但你若是死在此城之下，必將被萬人唾罵，贏來一世罵名。”
“此前在饕餮城，我曾問過喬先生這回事。”青黎只平靜道：
“我輩武夫斬妖除魔，為的是世人感激，贏得俠名麼？”
她神色淡然，沒有太多的表情顯露在外，只是顯然是個很好的聽眾，將喬木當初在饕餮城的回答，完整複述了一遍。
“閒話到此為止。”青黎手持長槍持續進攻，眼光卻逐漸堅定：
“我與饕餮城的喬先生不同。”
“喬先生並未手染無辜者的鮮血，如羅家族長之流，並不是死在你手上，而是妖物操縱心智。”
“而我與喬先生，可從來都不一樣。”
鐺鐺鐺鐺鐺鐺鐺鐺鐺！
暴雨一般急促的金鐵交擊之聲連綿不斷，甚至壓過了通天河的浪濤聲。
他們兩人本就是在通天河畔打鬥，如今越來越臨近這條大河，只聽得濤聲陣陣。
雙方在交談的時刻，並未停下手中的兵刃。
反而隨著羽王青黎的情緒逐漸激昂，她手中攻勢反倒也如驟雨一般，越來越快，越來越密集，幾乎密不透風。
她咬了咬牙，心中情緒早如潮水洶湧。
“為仙門奔走固然非我所願，固然是我受脅迫之後所為，但我的確成了仙門走狗。”
“哪怕約束麾下軍士，也終究免不了有人因我而死。”
“通天河也洗不淨我雙手的血汙與殺孽，所以....”
鐺！
青黎以槍為棍，一擊橫掃將喬木連人帶劍掃飛而出。
“接下來....”
青黎微微低頭，雨水打溼她的額頭秀髮，順著臉頰落下。
下一刻當她再抬起頭時，面上也沒了表情，眼眸如冷電，直勾勾盯著喬木：
“我輩武夫最好的歸宿，便是戰死沙場。喬先生若是對我尚有尊重，便請施展全力。”細雨之中，羽王手持長槍直視喬木，面色肅穆而堅定，只聽她沉聲道：
“請喬先生為民除害，斬殺羽王！”
恰在此時，天空中有電光一閃而過，而後則是隆隆的雷鳴聲響徹四野，這雨勢似乎有越下越大的趨勢。
喬木提起手中手中的秦王劍，與青黎在雨中對視良久。
“既然已有死志.....”喬木低垂眼瞼，透體而出的澎湃氣勁化為血色，全身氣血宛如沸騰：
“天魔解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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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和兵器結婚有錯嗎？》簡介：【橘子】
“作為一名煉器師，我一生都在追求煉器的極致，對世俗毫無興趣”
“十五歲那年，我僅僅只是看了某柄神器一眼，就被賜予永久的黑暗，失去了視力”
“一甲子時，我已站在人類的頂點，狂妄挑釁一柄偶然間路過的神器，從此被剝奪了心，失去了感情”
“今年我已過百歲，又一次遇見了神器，還是位列於所有神器頂點的奇蹟之一，忘川”
“我搭訕了它”
“所以，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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