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之中的陰雲重新消散，即將到來的風暴戛然而止，撥開雲霧又見月。
朦朧月光灑落，透過樹葉的縫隙，照亮了一小片地面。
武聖人高大的人影站在小山坡上，月光灑落在他肩膀上，拉開長長的陰影。
而在他的身後，則是另外幾個全身罩在袍子裡，面戴面具，看不清面目的人。
武如龍也身在其中。
他抬頭望著武聖人的背影，心跳不自覺微微加速。
武如龍是七十二賢之中的槍術天才，自從西山村那件事之後，就落入了喬木的手掌心，遭受囚禁。
本來海思遠還在飛鴿傳書，試圖聯絡精通審訊之法的神捕韋恩，誰知終究是晚了一步。
武聖人與韋恩先後抵達西南州，而兩者的先後順序，已經決定了武如龍的命運。
“拜見義父。”
武如龍聲音低沉，只是心頭略有緊張。
他是槍術天才，一品煉神武夫，是武聖人找到的武道天才之一，在武極會之中是代表著未來的良才璞玉。
可他這個良才璞玉卻發現....
武聖人的進步似乎比他還快，以至於這次隔了數月再見武聖人，便覺武聖人氣息如淵似海，比以往又勝幾分。
“幸好已經從《武聖靈犀訣》，轉修《饕餮吞天功》。”
武如龍心中也有慶幸。
武聖靈犀訣的修煉者，能夠相互之間直覺感應，而由此而來的《饕餮吞天功》，卻並無這樣的能力。
如果他們修煉的還是《武聖靈犀訣》，以雙方之間天淵一般的實力差距...
只怕武如龍在面見武聖人的時候，心中直覺會瘋狂示警，就如小白兔見了猛虎般，到時怕不是會丟人。
武如龍心知肚明...武聖人最厭惡的人有兩種，一是無能者，二是懦夫。
若武如龍時隔數月再見，在武聖人的面前表面不堪...怕不是馬上就會死在武聖人手上。
反之，若是對於有才能、有用處的後輩，又或者實力強悍的強者，他倒往往會網開一面，特別有耐心。
“義父。”
“這數月以來，我雖然落在喬家人手裡，在這山莊地窖裡被關押，但也未曾吐露我武極會的秘密...”
武如龍正要再說，卻見武聖人轉過身來，目光落在他身上。
不知為何，武如龍一下止住了話茬。
“沒問你這個。”武聖人只淡淡道：
“西山村一事，是乾坤做主，他與你一同前去，最後只有他一人得歸。”
“此事從頭到尾，你與我細說一遍。”
“....是。”
武如龍低頭。
要認真說來，那一次西山村那件事，是仙門道子羽山帶著眾多靈獸圍山，武乾坤透過龜息功假死逃生。
但他卻拋下了後輩武如龍，致使武如龍落在了喬木的手裡。
這並非重點。
在武極會之中，有用的人才有更高的價值，武乾坤這般行徑，雖然不太妥當，但也合情合理。
武乾坤比武如龍更有用，所以他逃生合情合理。
關鍵是....
“義父是想透過我，來了解武乾坤那一日的事麼？”
武如龍心中掠過這個想法。
待他講明瞭事情經過之後，又有一人翩然而至。
此人面戴有著黑色彎月標誌的面具，全身籠罩在黑袍裡，正是西南州當地的月玄使。
月玄使朝著武聖人躬身：
“韋恩、陸燕北二人方才被我等攔住，現在正在趕往桃源山莊。”
“可要動手處理掉此二人？”
“不必。”武聖人卻回絕。
武聖人這一次進入桃源山莊，一是看看斬殺元嬰長老的喬鑫虛實，二是暗中帶走武如龍，問幾句武乾坤的事。
透過血肉百變喬裝打扮，只是不想在此時撕破臉皮罷了，哪怕他明著來，也自然能帶走武如龍。
“走。”武聖人道：
“隨我去見一見如今的乾坤。”
“另外....去通知明空，讓她趕到西南州來。”武聖人道。
月玄使與武如龍都是心頭一震。
七十二賢是賢才、才能上的排名，而並非武藝、實戰能力上的排名。
武如龍排名第五十，武乾坤排名第三。
實際上，若說單論實力，武乾坤早已經是七十二賢之中的最強者，是最接近武聖人的“小武聖”。
只是在武聖人的心目之中，七十二賢之內，還有比武乾坤更重要，才能也更突出的兩個人。
武明空，便是七十二賢中排名第二的人物。
“莫非，是武聖人對武乾坤心存不滿，準備讓明空大人前來主事西南州？”
月玄使心中掠過如此想法。
武極會是橫跨九州的隱秘武道勢力。
如今的西南州，是武乾坤主事，其餘八州之地，也都有賢才主持大局。
按照武極會的推測，西南州的雲霄宗在九大仙門之中處於末位，雖然對於武極會而言依舊是龐然大物，但總歸是相對容易啃的硬骨頭。
所以，讓武乾坤去西南州悶頭髮展，實則是對武乾坤寄予厚望，指望著他快速成長，擔當大任。
只是如今....
武聖人似乎看出了月玄使的念頭，只淡淡道：
“待明空到了西南州，便讓她拜入桃源山莊。”
“嗯？”這回武如龍與月玄使更是心中震動。
“聖人，若是要偷師，何必讓明空大人親自來？”月玄使驚詫道。
在他看來，桃源山莊這種潛心探討武道的地方，想要混進去應該難度不高。
甚至不需要排名五十的武如龍，派遣當地星玄使過去就夠了。
誰知武聖人念頭一動，便要讓排名尚在武乾坤之上的武明空前去。
“偷師？我武極會武庫囊括各大名門大派絕學，還用偷師嗎？”武聖人淡淡道。
武乾坤是武功第一，煉神修為也第一。
而武明空則不然。
她是武聖人花費四十年時間，走遍九州找到的三千武道天才之中，資質悟性最高的天才，堪稱天才中的天才。
以武聖人的眼光來看，說她是九州第一武道天才，倒也不遑多讓。
“桃源山莊這樣的地方，正適合明空大展拳腳。”
“數年後，或許也能如年輕時的劍謫仙那般，有寶劍出鞘之日。”武聖人心中劃過這個念頭，轉身離去。
常言道文無第一，武無第二。
第一其實是不好分出來的。
如果這世上存在什麼公認的天下第一，那麼這天下第一的水平，必然遠遠凌駕於其餘武夫。
而武明空亦然。
上一個被稱作九州第一武道天才的，還是五六十年前，年輕時的劍謫仙。
武聖人是與劍謫仙同時代的人物，在他創出《武聖靈犀訣》之前，其實一直被劍謫仙這類驚才絕豔的人物壓了一頭，不可能會小視劍謫仙。
以武聖人如今的眼光閱歷，能被他認定為第一天才，自然很不凡。
“月玄使，武乾坤在西南州何處？”武聖人轉身問道。
“半日前，去了陽門府城。”提到武乾坤，月玄使也不自覺有些驚惶。
“陽門府城在半個多月之前被羽王軍攻下，城內人口以十萬計，也有云霄宗的道觀，有修仙者駐紮。”
“此城若是有事，必然會驚動仙門....”月玄使目光落在武聖人臉上，試圖看出武聖人的情緒。
武聖人可不是什麼仁慈的聖人，月玄使也無法確定，趕來西南州的武聖人，對於武乾坤是個什麼態度。
讓他失望的是，他並未從武聖人面上看出什麼明顯的喜好憎惡，依舊如往日一般深沉如淵。
夜已經漸漸深沉。
宴會已經結束，杯盤狼藉，白頭兵們領著眾人在山莊之中暫歇。
桃源山莊不小，容納這五百人其實也綽綽有餘，更別說李長詩的手中，還有一座劍謫仙遺留的石城法寶。
喬木伸出手指，指尖有酒液漸漸滲出，他開始醒酒了。
本來喬木自以為酒品很好，喝醉了也不會撒酒瘋，不會亂說話。
這回度過了四百年長生夢，本想放縱一回，沒想到還是因為醉酒，比清醒時終歸是反應相對遲鈍了些。
“有人暗中摸進了山莊裡，神不覺鬼不覺放走了武如龍？”
喬木看向剛剛抵達的韋恩、陸燕北兩人。
故人見面，本應是好事，誰知山莊裡一看，才發現武如龍已經不在了。
“這回只怕不是山莊中人疏於看管。”韋恩鄭重道：
“暗中潛入山莊的人，只怕是武聖人。”
韋恩大致提了一下他自己在臨河府城的見聞。
他在推斷出武聖人可能會來桃源山莊之後，便準備趕過來提醒喬家人。
誰知道走在半路上，卻被一夥神秘人牽制住了，想來是武極會的人不讓他進來攪局。
原本韋恩還心急如焚，以為武極會拖住他，怕不是武聖人要在桃源山莊大殺特殺，以一對數百，誰知竟然悄無聲息地來，悄無聲息地走了？
“原來是武聖人？”喬木嘀咕。
上次見武聖人，還是在南州時。
這次的虯鬚客，只是讓喬木直覺有所感應，尤其是喬木講武時，更覺得此人是難得璞玉...
喬木心中掠過種種念頭，最後目光落在旁邊一部線裝書《血肉烘爐》之上。
這本秘籍的畫風，似乎與其他什麼《十三橫練太保》《鐵山拳》之流不太一樣。只是當時別人剛送完禮，喬木也不適合當場翻閱細讀。
得知武聖人剛剛來過，喬木自然也不會大意，他自己將整個山莊，裡三層外三層翻了個遍，並沒發現武聖人留下什麼暗手之後，才放下心來。
“武聖人的事先放著，韋恩，你既然來了，那便不能隨便走了。”
喬木拉著韋恩，直接給他手上塞了一部《神變訣》。
“這神變之法，不只是贈予你，更要你轉贈炎太祖。”喬木直言道。
韋恩一時怔住，雙眼中盡是不可思議之色。
炎太祖如今是人王劍的執劍人，他長生三百年，內功當世第一，是之前的勁榜第一人。
若他能掌握神變之法，將積累至今的內勁盡數轉化為真勁，實力必然會如喬木一般，突飛猛進。
所以韋恩很驚訝，甚至可以說是難以理解喬木的想法。
闖入皇宮刺殺永和帝的喬金與三百老卒，可至今還在大炎王朝的通緝令上。
這與臨河府城對喬鑫象徵意義上的通緝不同。
刺殺當朝皇帝，是不可饒恕的罪狀，哪怕炎太祖再寬宏大量，也不會饒過喬金與三百老卒。
若是再見，必然是兩軍陣前。
喬木卻擺擺手：“桃源山莊的武功，流到朝廷手上不過是時間問題，倒不如我直接送了去。”
“既然我敢創立桃源山莊的，就不怕武功被人學了去。”
炎太祖雖然是喬木的一個大敵，但也是整個九州之中，屈指可數的幾個有伐仙之心的頂尖武夫。
在喬木看來，雙方雖然有不可調和的矛盾，但總歸還將大炎百姓當他的子民來看。
“喬先生果然胸襟廣闊，簡直令人自慚形穢。”韋恩拱手歎服：
“喬先生若有事要用到韋某，任憑差遣。”
他這次過來，是本著與之前喬家人的交情，出於好意來提醒喬鑫。
誰想他的提醒，半點作用也沒起到，反倒得了《神變訣》這樣的天大好處。
韋恩淚目了，當初他作為版本更新的受害者，被帝都的以武入道者踩頭上位，成就了對方的威名。
現在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成為第一批《神變訣》的修煉者。
“還真有事希望你幫忙。”喬木道：
“炎太祖想必也查過武聖人的事，既然你已成飛魚衛高官，若將來能找到武聖人的蹤跡，能否也告知我喬家？”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大炎王朝雖然四分五裂了，但畢竟是個一度統治九州的龐然大物，不能小視。
“喬先生倒是高看我了。”韋恩抱歉道：
“武聖人行蹤神秘，此事的確非我所能。不過...”
說到這他語鋒一轉：
“喬先生若要找武極會或武聖人的麻煩，我雖然無能為力，但卻可以為喬先生引薦一個人。”
“此人視武聖人為仇寇，暗中行走多年只為殺死武聖人...說起來此人其實也與喬家人有交情。”
“別賣關子了，快說。”喬木抬眼道。
“他叫...武奇正。”韋恩答道。
....
PS：說個事。
炎太祖這個人物，我發現“太祖”是個遮蔽詞...我能打出來，但是你們打不出來，間帖如果有討論都得加符號...
所以現在考慮，要不要給炎太祖換一個稱謂，比如說炎神機、炎祖？簡單在間帖裡投個票吧，炎太祖不變、炎神機、炎祖，或者編個其他稱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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