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喬木伸手握住人王劍的時刻。
這把劍上再度有燦金色與玄黃色二色交織亮起，耳邊彷彿有炎太祖的聲音在迴盪。
他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這其實是炎太祖身在皇宮時，便時常掛在嘴邊的話。
是他當時在皇宮中講給永和帝的理，也是人王劍的操縱之法。
喬木若有所悟。
此刻他的腳下，是臨河府城。
這座城並未淪陷，沒有被羽王軍攻佔，也沒有在雲霄宗修士引發的洪災之下毀壞。
所以他腳下的這座城，依然算是大炎的國土。
而昔日喬家人戰死在臨河府城，喬家人一劍斷浪分洪...他也被視作守邊疆的臣民。
若無昨日之前因，也無今日之後果。
人王劍並非修仙者手中，隨心所欲千里之外取人頭的仙道法寶。
而是一把大炎王朝的國運之劍，與王朝國土臣民有密不可分的聯絡。
帝王口含天憲，言出法隨，他的一言一行便是法律，而人王劍則是帝王權能的外顯。
換言之。
這把人王劍，便是帝王行使權能的國器。
炎太祖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王朝的疆域便是皇帝的權能所能行使的範圍。
人王劍便是國運之顯化，大炎王朝疆域的範圍便是人王劍可以抵達的範圍。
“千里借劍，倒確實是一把神劍。”喬木伸手握緊人王劍。
在他持劍而立，試圖灌注體內真勁的時刻。
這把光芒剛剛斂去的神劍，忽然再一次有淡淡光芒流轉，彷彿從沉眠中復甦一般。
燦金色與玄黃色二色交織之中，一尊青年皇者的虛影從中浮現。
虛影並不清晰，只是一個模糊的炎太祖形象，只是聲音卻響如雷鳴。
他說：“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這八字一出，喬木頓覺這把劍變得活了起來，真勁灌注順暢無比再無絲毫凝滯晦澀之處。
炎太祖將九州人都視為他的臣民，而這一次千里借劍，則是讓臣民代天子執劍，讓喬木可以臨時使用這把人王劍。
不止如此，人王劍上又有一股玄黃色的氣勁在流轉，氣勁如淵似海深不見底。
燦金色的異力，是王朝國運力量的外顯。
玄黃色的氣勁，喬木也不陌生。
“這是炎太祖的《皇極真功》練出的氣勁...這把劍上不只擁有氣運之力，還有炎太祖的一身真勁，一擊之力嗎？”
此事到此。
雖然與中州帝都皇宮裡的炎太祖相隔數千裡，但對方的心理，喬木卻也清楚了。
“這把國之重器，居然還真能輾轉千里，送到我這個外人手裡。”
“既然如此...”
喬木手握人王劍，劍指天空上的雲霄宗道君。
劍身之上燦金色與玄黃色二色交織，在喬木的身後形成一道金黃色的淡淡皇者虛影。
“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皇者虛影的威嚴聲音在空中迴盪開：
“異人與我九州人族同源，一樣是我大炎王朝之子民。”
“見劍如見君！”
喬木持劍向天，淡淡金光籠罩四周，如水波一般盪開。
雲霄宗掌教初時只覺得荒唐。
“荒唐。大炎王朝立國不過三百年，還不到本座壽數的零頭，將本座視為臣民？”
“人間倒是出了個狂妄的帝王----”
雲霄宗掌教話音未落，便見金光盪漾開來的時候，他的背後虛空中竟然有數條金色虛幻鎖鏈從中探出。
“怪花樣倒是挺多。”雲霄宗掌教只是冷笑。
他身形化虹，一瞬之間便在空中遁走，同時身上的道袍法衣發出淡淡青光籠罩四周，顯然是一件護身的法寶。
只是不知為何，不論他的遁術如何迅捷高妙，護體法衣何等堅固。
那虛空中蔓延而出的金色虛幻鎖鏈，卻如影隨形衝向他的後背，完全無視了他的護身法衣。
咔咔咔咔！
四條金色虛幻鎖鏈加身！
雲霄宗掌教第一次臉色驟變。
原本如淵似海一般的深沉氣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往下跌落。
但與此同時。
喬木也看見自己手上這把人王劍，肩上的金色光芒，也在飛速黯淡。
人王劍雖強，但要對一名化神期修士施加影響，還是有些勉強了。
可以看到劍上劍光飛快收斂，很快便要徹底消散了。
原本高坐雲端，如神如仙的雲霄宗掌教，在此刻身形竟一點點從天上降下。
“這麼邪門------”雲霄宗掌教眼睛不自覺微微瞪大。
他修仙數千載，這麼邪門的事情還是第一次見，那把劍只是憑空一指，就平白削去了他的小半道行。
“邪門？這是正法。別忘了你們的仙道修行，沾了多少人間子民願力。”喬木持握人王劍，淡白色的真勁從體內繚繞而出。
如今的喬木是人王劍的臨時主人，這一番運用人王劍，對於人王劍與國運的概念，也有了一點了解。
此刻這把人王劍的上邊，不止是有喬木的力量，也不只是有炎太祖的一擊之力，更有王朝國運之力。
“千百枚米粒之珠，不足與皓月爭輝。”
“那這億萬米粒之珠的光芒，夠不夠？”
喬木手握人王劍，腳踩虛空連踏八步，身形一瞬之間在原地消失，下一刻腳下地面轟然坍塌小片，一道塵浪蕩開。
高空之中，喬木持劍急速升空。
此刻在他的劍上，淡白色與玄黃色的真勁交織，身後有淡淡皇者虛影浮現，同樣舉手握劍，與他動作如出一轍。
這是喬木與炎太祖相隔千里的聯手一擊，更是寄託著大炎王朝國運所在的一斬。
隨著喬木的一揮之間，一切都化作一道沖霄劍光。
“斬天拔劍術！”
錚！
劍鋒與空氣的銳響響徹長空，一道劍光自地向天沖霄升起，有如一輪朝陽初生。
而此時雲霄宗掌教還在從上空往下落，即將落下地面，背後四條半透明的虛幻鎖鏈系在身上。
雲霄宗掌教臉色一沉，眼角微微一跳，他伸手一張，一道淡白色蛋形光暈自指尖撐開。
四周雲氣如漩渦一般朝他蜂擁而來，化作一個巨大的獅子頭阻擋在身前。
與此同時身上道袍法衣也散發出道道青光，盪漾四周。
錚！
激烈的銳響之中，如朝陽般的劍芒連天接地，貫穿長空。
雲霄宗掌教眼睛微微睜大。
在兩者相撞的瞬間，他辛苦修行積累至今的法力如春陽融雪一般，在那沖霄劍光之中飛速瓦解。
當劍光逐漸斂去。
原本瀰漫天空的雲海，從中間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空洞。
陽光從中灑落而下，燦燦金光普照人間。
雲霄宗掌教的下半身已經化為齏粉，只剩下一顆勉強完整的頭顱尚在，脖頸切口處平滑如鏡。
此時的他與力竭的喬木一同自半空中往下墜落。
此刻的雲霄宗掌教只剩腦袋，頭上的髮髻也已經解開，一頭灰白長髮披散開來，模樣狼狽不堪。
他臉皮抖動了幾下，咬緊了牙，冷哼道；“以凡人之軀能夠將我逼到這一步確實了不起...只不過我雲霄宗是御獸宗門，我的本命靈獸萬里翻雲獅尚在，而你已經力竭----”
話音未落。
雲海之中傳來一道驚天動地的慘嚎。
空中那巨大的獅子頭從中爆碎開來，如雨一般的碎肉與血液向下灑落，一如之前的畫面。
武聖人浴血的身影從那巨大的獅子頭中鑽出，雙手撐開獅子頭的上下顎，面無表情盯著雲霄宗掌教。
咔嚓咔嚓。
雲霄宗掌教的臉上開始四分五裂，從中飆射出一道道鮮血，最後摔落在喬木的身前地面上，已經沒了氣息。
臨河府城中瘋長的藤蔓似乎感覺到了不妙的氣氛，漸漸縮回地底。
這座臨河府城幾乎成了小半個廢墟，有許多的屋舍被掀翻，街道狼藉，地面滿目瘡痍。
喬木拄著手中人王劍，上前一步，將腳下的雲霄宗道君首級高高舉起。
在他的身後，無數道目光落在那一顆雲霄宗掌教的首級上。
“這....這個人是....”
從廢墟中走出的民眾們盡皆愕然。
此前的雲霄宗掌教身在雲霄之上，以凡人的肉眼，自然看不清他的面目，只能聽見其聲，不能見其人。
驚恐之中，只以為是上天降罪，招來災禍。
然而此刻當喬木高舉雲霄宗掌教的腦袋之後，他們卻是看清了此人的面目長相。
那赫然是當地雲霄宗道觀之中，眾仙之中居於首位的仙門掌教，當代雲霄道君！
“這是雲霄道君！眾仙之中主位的雲霄道君！”
“怎麼只剩下腦袋了....剛才莫非是他？”
民眾們滿面驚恐與震撼，在巨大的衝擊之下，一時訥訥無言，嘴裡都發不出聲音，只剩下眼睛還直勾勾看著喬木手裡的腦袋。
怎會如此？怎能如此？
人群之外。
浴血而立的武聖人面無表情轉身離開。
饕餮吞天功是有極限的，人的意志力也是有極限的，哪怕是他也不例外。
而這幾日他已經享受夠了饕餮盛宴，剛剛又吞了雲霄宗道君的本命靈獸，已經飽和了。
況且，如今雲霄宗掌教身死，他也有一件急事要辦...
掌教已死，新掌教未立，正是登門的最好時機！
萬民的目光注視，猶如一把把利劍，落在雲霄宗掌教頭顱的上邊。
明明街道上這麼多人看著，但卻有一股詭異的寂靜。
很顯然雲霄宗掌教的死，給了他們巨大的心神衝擊。
但喬木並不滿足與此。
他緊接著又作出了一件更加大逆不道的事。
萬眾寂靜之中。
喬木舉起手裡的人王劍，稍稍用力，將劍尖穿入雲霄宗掌教的頭顱。
斬天拔劍術是竭盡全力，有我無敵、有去無回的殺招。
此時的喬木已經力竭，四肢百骸之內一丁點真勁都沒剩下。
但他手裡的人王劍，尚有淡淡金色微光流轉。
力壓雲霄宗掌教並斬殺，用去了人王劍的大部分力量，如今國運之力僅僅殘存一分。
“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
炎太祖將國之重器輾轉數千裡拱手相借，喬木自然也有所報。
而他的回報便是...
“陽春三月，雲霄宗掌教施法致使西南州通天河千里冰封，天地飄雪，生靈塗炭。”喬木握著手裡的人王劍朗聲念道：
“今日，喬家武夫喬鍂鑫斬雲霄宗掌教於臨河府城！”
“傳首三千里示眾，以儆效尤！”
喬木握緊手裡的人王劍，朝著天空一擲。
人王劍帶著雲霄宗掌教的腦袋，化為一道金光沖天而起，向著天空盡頭飛射而去。
喬木已經油盡燈枯，這朝天一擲，用的不是他的力量，而是人王劍的力量。
修仙者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個盤根錯節的龐大勢力。
殺了一個，又有一個，無窮無盡。
而喬木要做的，便是高調宣揚雲霄宗掌教的死！
以殺止殺，以儆效尤！
臨河府城之中。
眾多民眾目光呆滯地抬起頭，看著喬木手中劍帶著雲霄宗掌教的腦袋沖天而起。
他們其實還沉浸在剛才雲霄道君戰死的震撼之中不能自拔，此刻心中又忍不住被震了一下。
古來對犯下重罪的叛逆，有著“傳首九邊”的懲戒：在重犯死後砍下首級，派遣欽差隊伍傳首邊疆，讓死者名譽盡喪。
而喬木的所作所為，則是讓他們這些民眾都不自覺起了一陣雞皮疙瘩，有種莫名的激動。
這何止是傳首九邊？
一劍洞穿頭顱，以人王劍的力量，傳首三千里示眾。
他要將雲霄宗掌教的腦袋掛在人王劍上，從臨河府城直飛到帝都！
“這...這可是仙門的掌教，他想做什麼？！”
別說是普通民眾。
就連李長詩、海思遠等與仙門斗了數十年的老卒們，都覺得心中劇震，有一種難言的情緒在心中激盪。
武奇正微微嘆息，他遠望著喬木的背影，心中也有莫名情緒流轉。
“炎太祖千里借劍，將國之重器拱手予人。”
“喬鍂鑫傳首三千里還劍，也是不世壯舉。”武奇正慨嘆道：
“一個真敢借，一個真敢還，都是了得人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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