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血肉烘爐的奇怪副作用，喬木挺疑惑。
不過他最不缺的就是時間。
甚至可以說是在這長達兩千多年的長生夢裡，他甚至有點巴不得這夢裡，出現一些他意料不到的變數。
這原因未知的肉體畸變，便是這個未知的變數。
於是在接下來的數十年裡，喬木一邊如往常一般習武，一邊研究血肉千變與禁術血肉烘爐。
他的血肉千變已經練到了圓滿，自己的武功根底是很足的。
所以這個疑問並沒有困擾他太久。
“原因應該是思路的不同。”
喬木心念一動，周圍夢境變化，回到了很多年之前，生死之交郭城主府中。
當初，他與山賊王宋河等人，便是在郭城主家裡密室拿走了原始版本的《血肉百變》。
這血肉百變之法，便是武聖人草創的法門，再由武奇正推演完善，是以煉神武夫過於強大的“神”，精細地操縱並調整身體血肉變化。
換言之，是用自己的意識操縱來改造肉身，調整肉身。
喬木後來拿到的武奇正《血肉千變》，延續的依然是這樣的理念，只是更側重於刺激肉身自癒合。
而這武道禁術《血肉烘爐》則不然。
“以氣血為薪柴，以肉身為烘爐，刺激肉身變化，打破肉身限制....”
“如果說血肉千變的肉身變化，是追求身體每一寸血肉、甚至說每一個細胞的精細操縱。”
“那這禁術血肉烘爐，卻似乎是摒棄了這一理念。不再追求完全化的肉體操縱掌控，而是燃燒氣血打破極限。”
“而代價，則應當是肉身的不可控畸變？”
喬木逐漸得出了這個結論。
他略微有所失望，這武道禁術血肉烘爐，固然是刺激肉身壯大的禁術，威力不俗，但以他的武道學識來看，其實並非正途。
圓滿級的血肉千變，可以讓喬木將身形膨脹拔高到近十米的小巨人模樣。
但這也就是極限了。
而武聖人的武道禁術《血肉烘爐》，則是可以讓肉身打破這個極限，得到更進一步的強化。
至於代價，則應當是失去了對於肉體的精確操縱力，並伴隨著器官畸變的風險。
換言之，這《血肉畸變》雖然威力不俗，但應該難以持久，風險較大。
但強則強矣，要說強大數十倍，靠著這《血肉烘爐》就能夠對付那青冥洞天小世界，想來是做不到的。
“還不夠。遠遠不夠。”
“還得尋求其他的方法。”
在深層夢境之中，分心做多件事情只是基操。
喬木並幭未放棄《血肉烘爐》，只是將這門禁術，與人道經一般作為兼修，而將注意力，放在了探索其他的可能性上。
“我有足足2500年時間，如此漫長的時間，一定能夠探索出某種方法來...”喬木還算有信心。
畢竟他最擅長的，就是用漫長的時間去熬，硬熬出一個辦法來。
.....
五百年後。
“有個屁的方法。”
喬木躺倒在夢境裡的大漠之中，身軀在沙地上留下一個大大的木字痕跡。
戰死之前的他，已經堪稱是人間武道神話，一個打破世人認知、甚至可以說是打破修仙者認知的武道強者。
以他的武功，再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已經殊為不易，更別說是要一下子變強幾十倍。
在這五百年時間裡。
喬木窮盡了各種方法，將山莊裡練過的、未練過的武功都過了一遍，也沒找到變強幾十倍的方法思路。
與當初鑽研《人道經》《神變訣》的時候不同。
那個時候，喬木是看到了一絲可能性，再用海量的時間，數百上千次死亡，硬生生將這一絲希望，擴大成可以實現的現實。
而如今不同。
各類武道禁術、其他武功他都有過嘗試，然而正是因此，才知道更進一步的不易。
他的時間很多。
但即便耗盡這2500年，只怕也不可能硬擋住那座下沉的青冥洞天小世界。
“不能硬擋.....那我為什麼要硬擋？”
喬木心中忽然浮現這個念頭。
他並不是想直接放棄潤走，而是動了取巧的念頭。
“硬擋並無可能。”
“那座青冥洞天小世界，只怕是如玄天宗掌教那般的化神道君，也不可能憑藉自己的力量硬擋。”
“硬來，本就不可取。”
“那麼，若是取巧呢？”
武夫四條道路，為力勁技神。
如果說，肉體之力、氣勁、神，這三項，是武夫自身的力量。
那麼所謂的技藝武道，說白了將武夫本身擁有的力量，如何儘可能地發揮出來的技巧。
說到技藝武道與技藝超品，就不能不提....
“劍謫仙的斬天拔劍術，又或者武明空的化勁功夫？”
前者喬木已經在這數百年期間排除。
至於後者....的確是取巧之法。
“如果我將這化勁功夫練到極致，能不能將那洞天小世界也給化解了？”
這個想法剛剛出現時，喬木只覺荒唐。
但細細思索下來，這念頭卻如野草一般在喬木的心中瘋長。
前五百年窮盡各種可能性不得其解，硬來並無希望....而這個荒唐的念頭，已經是喬木想到的最有希望成功的方法。
“搭手！化勁！”
夢境裡的桃源山莊之中。
喬木與武明空手腕接觸，隨後隨著武明空抬手一掌擊打而來，喬木閃電般抬手格開武明空的拳頭，順勢側身一轉，一個肘擊打在她的後背上將其擊飛。
喬木曾經與武明空體驗過她的化勁功夫。
這化勁功夫雖強，但對於喬木這樣的大杯武夫來說，卻不太實用。
跟武明空這類老天爺追著餵飯的絕世天才比起來，喬木若要練就這樣的技藝，只能依靠大量的練習，海量的練習。
不過，時間一直都是他的好朋友。
“花了十年時間，化勁已經小成。”
“一百年，化勁在實戰之中應用自如。不必身體接觸，也能在電光石火之間完成聽勁---化勁。武明空之前展露出來的，便是這樣的武藝。”
“四百年，拳腳、兵器化勁之道都已精通。就將這看做是化勁功夫的第三層吧。”
“把兵器當做手腳的延伸，化勁信手拈來。”
“到這一步，可以算是常人所能理解的頂點了。”
“當初的化勁宗師喬金銀，在世人的眼中，或許就是這樣強大的宗師吧？”
“八百年.....”
八百年，是喬木之前最長一次長生夢的長度。
而在這一次，經歷八百年苦修之後，喬木的化勁功夫百尺竿頭也更進一步。
“化勁第四層，凌空化勁。”
“哪怕不是有形的兵刃，而是無形無質的凌空掌力，亦可信手化去，已經是武夫眼中，也堪稱不可思議的程度。”
一千五百年後。
夢境裡的桃源山莊中。
喬木身形如穿花蝴蝶一般，穿行在三百老卒組成的戰陣之中。
夢境裡的三百老卒，同樣配合默契無間，三百人如一，進退有序。
四周湧來的刀劍，空中拋射而下的箭雨，乃至是七八步來一品真勁武夫李長詩隔空打來的真勁一掌...
不論喬木如何躲閃，每一時刻都有五六把刀槍從各個方向刺來，並沒有給人留下絲毫的喘息餘地。
而喬木則身形在戰陣之中旋轉如陀螺，那些刺來的刀槍，總是在喬木的秦王劍下莫名偏轉。
而他藉著這股力在戰陣之中旋轉如風，舉劍一劈便是潑天劍光，將戰陣從中間鑿穿。
喬木立定戰場上，看著周圍一片狼藉戰場，隨著他心念一動，剛才被斬傷的白頭老卒們逐漸復原，又恢復成原先的三百人戰陣。
這是他心中的戰場，可以循著自己的記憶、自己的想象憑空而生。
不過他與三百老卒的交手也不是憑空而生的。
在喬木以“喬鑫”的身份，在桃源山莊之中傳授武藝這段時間，其實也與李長詩、海思遠等三百老卒，有過多次交手。
“練成了靈犀傳音術、軍道靈犀訣等武功之後，三百伐仙軍配合無間，但若是面對我、或者是仙門元嬰長老這樣的單個強敵，還是力有未逮。”
“若有專門的合擊之法...”
這個念頭起了又去，並非喬木如今關注的重點。
心念一動，四周的白頭老卒們同時消失，隨後出現在眼前的，則是玄天宗的大長老，九陽。
大長老九陽，曾經以“南明離火”將喬木焚燒致死過一回，所以也算是過命的交情。
此刻，但見九陽大長老手掐法訣，頓時一道赤紅色的烈焰狂湧而來，要將喬木周身淹沒。
上一次從夢中醒來時，喬木其實也沒有阻擋九陽大長老“南明離火”的方法。
他靠的是硬抗，是用血元功蛻變之後的肉身，加上圓滿級血肉千變操縱肉身修復，耗費不少的氣血硬扛過去。
而這一次，他卻有了不同的解法。
“進入長生夢的第兩千年，研究化勁的第一千五百年，化勁也到了原先看來，根本理解不了的第五層。”
喬木身形一動，秦王劍拔出在手。
隨著他長劍一抖，淡色氣勁自周身湧出，籠罩劍身。
“化勁·斗轉星移！”
他身形一動，旋身而起的同時秦王劍一斬而出。
在這一刻，那赤色的南明離火如同被樹枝劃過的水面，漣漪盪漾之餘，一道水波也隨著樹枝的用力一劃，方向一偏...
咻！
那道南明離火如春燕回返，徑直命中一臉錯愕的大長老九陽，頃刻間便將他全身籠罩，化為灰灰。
喬木拄著手裡的秦王劍，遠遠看著這一幕，臉上微露倦容。
要做到這一步，對於心神是不小的消耗，即便對於他也是如此。
“兩千年過去了。”
“在這漫長的時間裡，我已經將化勁，修到了登峰造極、匪夷所思的程度。”
“別說武夫的無形氣勁，便是仙道術法，也可憑藉手中劍化去。”
“有時候連我自己都不容易理解，這真的還算是化勁，真的還算是武功麼？”
喬木站在原地，抬頭望著天空之上，那遮蔽天空的巍峨巨山。
“這些年裡，我的《人道經》又突破到了第十一層，肉身又有突破。”
“《人道經》是點滴積累的積土成山之法，再往後應該也難有瓶頸。”
“只是即便如此，即便將這化勁功夫修到了這種程度.....”
隨著他心神一動，天空中的巍峨巨山陡然下壓。
而喬木身形陡然膨脹變大，抬起手裡的秦王劍，全身氣勁透體而出。
“血肉千變·血肉烘爐！”
“化勁·斗轉星移！“
下一刻，那巍峨巨山稍稍遲滯了一下，似乎稍稍偏轉了一點，隨後便是轟然巨響，喬木腳下石山驟然壓塌，些許鮮血與碎肉隨著石山裂隙流淌而下。
再下一刻，喬木已經身體復原，呈大字型躺倒在了這石山之上。
他面上一點表情也沒有，滿是木然之色。
有書則長，無書則短。
兩千年實際上是一個相當漫長的時間，甚至相當於一個文明從興起到滅亡的長度。
此前在喬木的面前，一直有一個大目標吊著，讓他可以暫且壓下心頭的雜念。
以往的他，也是這樣度過長生夢的。
但這一次，他的目標過於離譜了，以至於花費五百年時間也想不出解法，花費兩千年時間，才知道連取巧都是奢望。
至此。
千招窮盡，才知依舊是蚍蜉撼樹。
到這時候，心裡頭之前能強行壓下的疲憊、悔恨等情緒，也如潮水一般上湧，幾乎將他淹沒了。
人的意志力就像肌肉，雖然可以靠鍛鍊加強，但也有一個生理極限。
健身房日日鍛鍊一兩小時，壓榨體能到極限，那是專業選手。
但如果日日鍛鍊二十個小時，堅持十年二十年，這不是閻王見了都要誇你好身體的程度，而是已經屬於天方夜譚。
到這一步，自然跟毅力、堅持、意志力之類的概念沒有什麼關係，因為這遠遠超出了生理極限，根本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
而此刻喬木心頭萬般思緒如潮水翻湧，面上卻只有一片木然，有一種從靈魂深處滲透而出的疲憊。
“不行，還有五百年時間，還有希望，再來一口雞湯！”
躺在石山上的喬木心念一動，頓時周遭景物再變。
夢境中的場景變了，此刻的他依舊在青冥谷的石山上，只是這山谷裡頭，已經有了烏央烏央一大片的人群。
這是在青冥洞天小世界下壓之前，他在現實中親歷的場景。
足足數萬之數的靈農，在喬木的視野之中，便是漫山遍野數之不盡的一片。
更有懷抱肥貓的喬殘雪、靈靈上人、小精衛鳥站在谷口位置，隔空相望。
在那一時刻，手託巍峨巨山蚍蜉撼樹的喬木，是字面意義上的萬眾矚目。
一劍斬破山谷大陣的喬木，是這些靈農們眼中的希望，在這滅頂之災降臨的時刻，無數道殷切目光都在望著他。
此刻記憶再現，其實是喬木試圖從自己的記憶之中汲取力量，給自己猛灌一口雞湯。
只是這一次....
“完全提不起勁。”喬木面無表情地與這數萬道目光對視。
良久。
他微微一聲嘆息，這夢境畫面如玻璃碎裂，一切化為朦朧水霧，白茫茫一片。
在聽潮樓說書人的故事裡。
總有這麼一群光芒萬丈的英雄，他們百折不撓，意志堅定如鐵，不論經歷怎樣的困苦，都能渡過難關苦厄。
英雄們或許會戰敗而死，卻不會在自怨自艾中了斷殘生。
即便經歷一些曲折難關，什麼家破人亡，眾叛親離，以至於一度灰心絕望......
常去茶樓聽說書的聽眾們也都知道，這只是一時的，只是說書人講故事的一點小計倆。
英雄們終將度過難關，抵達光芒萬丈的終點，為故事畫上尾聲。
“如果我能成為這般光芒萬丈的人物，也好。”
喬木心中隱約劃過這個念頭。
很遺憾他並不是救苦救難的聖人，也不是百折不撓的完美英雄。
在他長達四千年多的漫長人生裡，自怨自艾、浪擲時光的時間總長度，只怕比普通人的一生還要更長。
只是他作為長生鎖的囚徒，身具長生不死之能，一直走在一條單行道上。
進一步，是更多的死亡，以及漫漫無盡頭的長生迷夢。
退一步，則堅守至今的武道之心十之八九會全崩。
所以不論他如何動搖，都得趕著自己走回正道而已。
只是這一次的長生夢實在是太長了，而他的目標也確實有點不切實際。
在靈氣衰落的這個時代，真仙煉成的青冥洞天小世界，只怕無人能硬擋，自然也應該包括他。
“蚍蜉撼樹，不自量力嗎？”
喬木低垂眼瞼，開始琢磨怎麼度過這最後的五百年歲月，到那時候，他應該是4935歲。
死當然是不會死的，只是他也不太清楚歲的他是否還神智清醒...
而此時的他尚不知道。
在這時候，玄天宗掌教已經操縱青冥洞天小世界隱去，重新消失在此界之外......
...
PS:昨天入睡是十一點，對我來說挺早睡的，然後早上四點就醒了，睡眠總長度五六個小時跟之前一樣了已經。之前四點睡著，現在四點醒，感覺還是挺奇妙的。
PS2:這書不會加克繫世界觀，這一點之前的章末曾經說過一次了其實，現在再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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